霍克利认为,与其让父亲从某个心思叵测之人的嘴里猝不及防地听到不知真假的谣言,还不如由自己缓缓复述,坦诚交代。
因此在来的一路上,霍克利就已经决定要亲口告诉父亲整件事的经过。而以他对父亲的了解,如果在听到这个消息的同时还亲眼确认了儿子的平安无事,那他肯定能及时镇定下来并压下怒火的,绝对不会让情绪失控到加重身体病情的地步。
当然,卡尔·霍克利的叙述方式也是有技巧的。
为了分散老霍克利先生对敌人的憎恶之情和对儿子的担忧心思,霍克利特别详细地描述了未婚妻的英姿飒爽和聪明勇敢。
他再三夸赞裴湘的神奇枪法和利落身手,果然在一定程度上转移了尼顿·霍克利的注意力。毕竟这年头儿富豪被暗杀或者被绑架勒索的事情每年都要发生好几次的,而一位英伦淑女是神枪手这种消息,才是真的新鲜罕见。
对于尼顿·霍克利来说,如果这次遇险的不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大概就要把全部的关注与好奇都放在裴湘身上了。
等到霍克利的讲述接近尾声了,一直为霍克利家族服务的家庭医生巴拉迪尔先生来了。
这位身材瘦高的老医生一见到霍克利就露出了庆幸又亲切的笑容,很明显,他非常高兴霍克利能够及时赶回来。
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后,巴拉迪尔医生就立刻谈起了尼顿·霍克利的病情,并且毫不掩饰他对另一位医生科拉菲斯先生的不信任。
裴湘旁听了一会儿,发现这位巴拉迪尔医生在医术方面比较保守谨慎,对许多新的治疗手段都持怀疑态度,因而也就非常抵触科拉菲斯医生提出的手术治疗方案。
“卡尔,你回来就好了,我们一起劝劝你父亲,千万别被科拉菲斯的那套新理论蛊惑了!呵,那种只有一半成功率的手术,用在你父亲身上,简直就是一场莽撞而不负责任的冒险。”
霍克利之前在芝加哥的时候已经和科拉菲斯医生通过电话了,也比较了解科拉菲斯医生的一些理念,因此并没有立刻同意巴拉迪尔的提议,而是沉吟着说道,自己会谨慎考虑权衡的。但不论如何,最后做决定的还得是尼顿·霍克利本人。
随后,霍克利又向家庭医生询问,为什么霍克利老先生会忽然生病并且严重到需要做手术的地步,难道之前就一点儿征兆也没有吗?
提起这个话题,巴拉迪尔医生无奈看向病床上的尼顿·霍克利,摇头冷哼道:
“是霍克利先生不让我对外提起的。唉,虽然我不是很愿意,但我尊重每一个病人的隐私和他们的保密意愿。卡尔,我已经再三警告过你父亲了,不宜再继续饮烈酒抽雪茄,应该早睡早起,要少熬夜少思虑,要注重保养身体,他也答应我了。但——显然,他并没有做到。”
面对家庭医生的指责,霍克利老先生悠悠叹了一口气,神色间并没有后悔的意思,甚至还有些隐隐的不在乎。
对于这位乐于享受生活的钢铁大亨来说,雪茄、美酒和刺激人心的财富游戏,都是人生趣事,缺一不可。
“亲爱的巴拉迪尔,不是我的生活习惯不健康,而是人类的内脏实在不争气……”
听到这里,裴湘已然意识到,这位巴拉迪尔医生谋害霍克利父子的嫌疑并不大。虽然一开始引起她和霍克利警觉的,就是这位医生的隐瞒不报和临时外出,可生活中也确实存在这种巧合的情况。
“不论如何,新聘用的司机小密特朗要杀害卡尔这件事,是真实发生的。那么,另一名司机便非常有可能不是意外受伤的,那是同谋者,还是纯粹的受害者?在这幢房子里,小密特朗还有没有其他的协作者?”裴湘敛眉思索着,“除此之外,还有那些藏在外面的阴谋者们……当然,这也许根本不是多复杂的布局,大概就是想让霍克利父子措手不及,有些简单粗暴,可一旦成功就会非常有效。”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病体虚弱的霍克利老先生就感到精神不济了。
闭目休息前,他特意吩咐管家,说家里的一切事务都交给儿子霍克利全权处理,然后就挥手让众人离开了。
和一同出来的家庭医生分开后,裴湘便和霍克利低声谈起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她觉得,如果巴拉迪尔医生没有问题的话,那就几乎可以断定,霍克利老先生重病这件事的背后也不存在阴谋诡计。所以,这次的阴谋布局应该是从卡尔·霍克利决定立即返回费城的那一刻开始的。
对方也许是想抓住霍克利老先生突然生病的机会,设计暗杀匆匆返回费城并疏于防范的霍克利家继承人,然后再把继承人死亡的噩耗告诉给重病的霍克利老先生……
“倒是一举两得的好想法。”霍克利冷笑着嘲讽道,“等我把身边的人手都排查一遍后,再去找那个‘聪明’的家伙,保证加倍奉还。”
裴湘见霍克利皱起了眉头,习惯性地想握着他的手传递一点暖意与安慰。可是她刚要伸手,就忽然意识到,此时的未婚夫已经不是一个完好无损的男人了。
于是,她只好用格外温柔的声音真心承诺,她会帮他的,凡是他不方便动手的,她都可以替他完成。
“我知道你的心意,安妮。”霍克利眸色转暖,“但有些事让外面那些拿报酬的保镖做就行了。亲爱的,我不希望你为了这种事耗费精力时间,也不希望你冒险。”
霍克利想,自己绝对不会把裴湘当做保镖打手之类的属下对待的,他要护她一生喜乐平安,怎么可能主动把她推到危险中去?
可裴湘却诧异道:“就是动手帮你做事而已,怎么就危险了?”
说着话,她在霍克利眼前摇了摇自己的双手,又十分灵活地来回扭了扭纤细白皙的手指,兴致勃勃地问道:
“卡尔,一会儿你换衣服洗漱的时候,需要我帮忙吗?我可以帮你的,而且保证这次不会弄疼你的。嗯,之前只是个意外,真的,我发誓,我可以控制好力气的。”
霍克利:“……”
——就、原来未婚妻口中的动手就是真的动手。可似乎更具有威胁性了。
霍克利先生果断地拒绝了未婚妻的热心帮助,并亲自送她回房间休息。
稍晚一些时候,短暂休息过后的裴湘继续履行之前的承诺,专心陪着霍克利调查暗杀之事。
霍克利说话说多了,她就端茶递水果,霍克利想记录关键词,她就替他写字……
凡是未婚夫目前不方便动手做的事,裴湘都很乐意代劳,并且表现得殷切又温柔,贤惠又黏人,最后成功误导了除了安保人员外的霍克利家的所有工作人员。
不论医生、管家、男仆女仆,还是来来往往送文件和汇报事务的助理秘书们,凡是见过这对未婚夫妻的和谐相处模式的,都忍不住恍然感叹,怪不得一向高傲深沉的大少爷在面对未婚妻时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不仅眼神时常含笑,还格外温柔细心。坦白来讲,有几个男人不喜欢这样甜软乖巧的年轻美丽未婚妻呢?
偶然听到仆人们如此感慨的保镖们:……
说实话,只要一想到那两个杀手的下场和霍克利先生至今抬不起来的胳膊,他们就有些不能直视“甜软乖巧”这个形容了。
这天晚上,第一次在霍克利家住宿的裴湘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夜半醒来的时候,她成功找回了一部分和医术相关的记忆。
裴湘依旧想不起自己的真正来处,只好裹着松软的被子在床上左滚右滚了好一会儿,脑子里全是和医术相关的一幕幕场景。
“好希望能够试一试呀!”
仿佛得到了一个珍贵漂亮的新玩具却不能打开包装盒的孩子,裴湘觉得自己的心里此时此刻一定长满了摇曳招展的草草。
“要不——就去试一试吧。唔,卡尔他现在肯定非常不舒服。哎呀,既然我有能力了,就应该立刻去给他治伤,然后按照梦里的那些精妙手法,认真帮他按一按、揉一揉肩膀和手臂。”
第49章
霍克利此时确实不太舒服, 肩膀部位肿胀闷痛的感觉断断续续地干扰着他的睡意,令他的前半夜一直处于半睡半醒间的疲惫状态。
就在他再一次因为不小心翻身而被痛醒了之后,他觉得自己好像听见有人在敲门。
敲门声不重, 也不快,很和缓, 又仿佛带着某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等等——半夜敲门声?!
朦胧睡意瞬间散去, 黑暗中, 卡尔·霍克利皱着眉头睁开双眼,又有些艰难地坐起身来,面色不佳地望向房门的方向。
门外, 敲了三次门的裴湘犹豫着要不要再敲一次。
她想, 如果卡尔此时已经睡熟了的话,应该听不见她的敲门声的, 那她就忍一忍……先别打断他的睡眠了。要是还没有熟睡的话,大约是可以注意到门外的响动的。
裴湘站在霍克利的卧室门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就在她有些失望地准备转身离开时,那道紧闭的房门开启了。
“什么事——”
披着墨蓝色睡袍的霍克利看到站在自己卧室门前的未婚妻后, 透着微微不耐烦的声音戛然而止。
更准确一点来说,此刻的霍克利大约连呼吸都忘记了。
“卡尔。”穿着雪色蕾丝睡裙的蓝眼睛少女因为未婚夫的出现而绽放笑容,柔和清悦的嗓音里饱含着欣喜与甜意,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醒来后就有些担心你的伤势,所以来看看你。”
开门前的霍克利有多低气压,此刻的心情就有多飘忽悸动。
“安妮?你——唔, 我挺好的, 别担心。”
“那我能看看你的肩膀吗?”裴湘注意到霍克利的站姿有些僵硬, 不禁担心地蹙了蹙眉头。
“看肩膀?”霍克利眸光微转,困惑了好几秒后才骤然反应过来,这个“看肩膀”是如何“看肩膀”。
“嗯,可以吗,卡尔?”裴湘微微仰头,目露期盼。
“……好。”霍克利迟疑片刻后点了点头,随即后退半步稍稍侧身,让出了门口的位置。
得到应允的裴湘展颜一笑,毫不犹豫地踏入了未婚夫的卧室并直接奔向大床的位置,同时跃跃欲试地招呼道:
“卡尔,快过来,先脱掉睡袍吧,然后让我看看你的肩膀和胳膊。”
霍克利:……
他认认真真地关好房门,假装听不见心脏加速跳动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踱步到了床边……
十分钟后,赤and裸着上半身的霍克利闷痛地哼了一声,耳边立刻传来未婚妻担忧又好奇的声音:
“是这里很痛吗?还是这里?我这样按,你有感觉吗?还是这样感觉更强烈?”
“嘶……左面比较疼,就是你第二次揉按的那个区域。”
“哦,是这里呀,看来我的判断是对的。那我试一试——诶,卡尔,放松些,不要总是全身紧绷绷硬邦邦的。”
“安妮……”男人的声音此时已然彻底喑哑记。
——你半夜过来找我,就只是来检查身体的吗?
“咦,卡尔,你这里的肌肉线条好漂亮呀!哎呀,放松放松别紧张——不要担心,我觉得我的梦还是非常靠谱的,你忘了我的易容伪装技术了吗?”
背对着裴湘的霍克利艰难地闭了闭眼,继续心甘情愿地忍受未婚妻的“折磨”。要不然,他还能怎么办呢?
半个小时后,一直在专注做事的裴湘轻轻舒了口气。她已经按照梦里的记忆给霍克利做了详细检查以及进一步的治疗。能做的,她今晚都尽力做了,霍克利应该可以睡个舒服的好觉了。
等天亮以后,她再找人去采购药品和订制工具,肯定能让卡尔·霍克利尽快恢复伤势并且不留下任何后遗症的,甚至还能比之前更加健康。
“好累呀。”从专业状态抽离出来的年轻淑女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她懒洋洋地环着未婚夫的腰,把脸颊贴在他没有受伤的那一侧肩上,“卡尔,要是明天早上你的伤势迅速好转了,你就去和霍克利老先生说说,让我也参与到他的治疗中吧。”
被未婚妻抱得心神不定的黑发男人微微一怔,随即低声问道:
“安妮,你记起的那些医术,不止是治疗肌肉骨骼损伤之类的吗?”
“当然不止这些。”裴湘摇了摇头,肯定地说道,“说实话,我现在有更好的治疗方案,既不像巴拉迪尔医生那样保守,也比科拉菲斯医生的成功率更高。”
裴湘觉得,她的脑海里其实一直存在着一个单独的无形房间,所有关于医术的知识都储存在那个房间中。至于今晚梦境的最大作用,就是帮她找到了通往那个房间的正确路径以及开门的钥匙。
梦醒之后,只要她有需要,就可以从那个房间里找到对应的知识与记忆,然后迅速融会贯通。而那些知识和记忆中,就有关于治疗心肺方面疾病的,并且还不少。
谈及父亲的病情,霍克利暂时不再胡思乱想,而是向裴湘认真询问了不少问题。随着裴湘的一一解答,霍克利的神色越来越严肃,思考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不知不觉中,他就伸展双臂揽住了未婚妻的腰肢,又微微用力把人带到了床上。
拥着让自己感到心安的香香软软的未婚妻,霍克利琢磨着如何尽快说服父亲尼顿以及两位医生,让他们重视裴湘的治疗思路与专业技术。
也不知过了多久,困意渐浓的裴湘不愿意再充当温暖牌抱枕了。她轻轻推了推霍克利的手臂,示意自己该回房间了。
也是直到这时,霍克利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肩膀和手臂竟然松快舒服了很多,不仅没有之前那种胀痛酸滞的不适感了,还能好好地拥抱未婚妻。
对此,裴湘慵懒又得意地轻声哼了哼,很有成就感。
随后,她趁着霍克利怔忪出神的片刻,拱来拱去地使了个巧劲儿,便轻盈而灵巧地离开了他的怀抱。
“那晚安吧,亲爱的霍克记利先生。我回去休息了,也祝你安然入睡。”
道完晚安,裴湘又甜甜蜜蜜地亲吻了一下未婚夫,然后就如同进屋时一样,毫不犹豫地开门离开了。
霍克利:……
——虽然肩膀不疼了,但今晚大约还是要失眠的。
次日清晨,到了卡尔·霍克利日常起床的时间,床上沉睡的男人渐渐转醒。
当他的目光彻底清明后,一丝浅浅的不可思议浮上心头,没想到自己被那样甜蜜地“折磨”后,竟然还能够飞快入睡,而且睡眠质量极好!
“那个狡猾的坏姑娘一定对我使用了睡眠魔法。”霍克利无奈地想着,“我那时候明明、明明已经让她弄得没有任何困倦的感觉了,怎么一躺到床上就沉沉入睡了?况且,我的胳膊……”
想到自己的伤势,黑发男人眼中的惊奇之色更浓。他试着动了动昨天受伤的手臂,发现只要动作轻缓小心一些,就几乎感觉不到任何不舒服了。
霍克利之前骑马打猎或者进行其它运动项目时,也不是没有受过外伤,因而非常清楚,这种肌肉上的损伤绝对是需要一定时间来恢复修养的。
在此之前,他都已经做好最近十几天行动不便的心理准备了,却没料到经过未婚妻这样那样揉揉按按了之后,现在竟然好了这么多。
身上明显好转的伤势让霍克利再也躺不住了,他立刻起身按铃,呼唤男仆上楼来帮他洗漱穿戴。
“我得马上去和父亲谈谈。”望着镜子中神采奕奕、毫无倦色的面孔,霍克利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说服父亲,让他相信我的未婚妻是个天才。只要她学过,就能做得比任何人都出色。”
于是,卧病在床的尼顿·霍克利一大清早就见到了神色略显激动的儿子,并且发现儿子精神饱满,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刚刚遭遇过刺杀并且还受了伤的人。
感到欣慰的同时,霍克利老先生好奇问道:
“虽然我有可靠的消息来源,据说昨晚你过得非常浪漫。但我没想到爱情的力量会这么强大,竟然可以让你迅速恢复了健康。”
说到这里,最近被迫戒酒戒烟的老先生顿了顿,随即若有所思地嘀咕道:
“我是不是也该谈一场恋爱?说不定一份真爱能让我的心脏年轻二十岁,那样的话,我就再也不用被医生们命令禁止做这个禁止做那个了。”
霍克利没理会自家父亲的“奇思妙想”,只对他前面的话表达了不满:
“这个家里的工作人员们怎么一直没有学会‘视而不见’和守口如瓶,从我小时候开始就这样。对了,特别是父亲你身边的格瑞先生,他简直恨不得把院子里每一株草的变化都向你汇报一遍。”
“因为是我给他发薪水。”老霍克利先生慢吞吞地说道。
“而且你也太大惊小怪了,卡尔。这一点,你就不如安妮爽快了。昨晚,她在走廊里遇见了夜间轮值的格瑞,不仅主动询问了我的健康情况,还和格瑞认真确认了你的房间位置。咳咳,卡尔,你们已经订婚了,关系亲近些只会得到大家的恭喜与祝福。”
这个解释顿时让记卡尔眉目舒展开来,眼中甚至还露出隐约的笑意。
他心知,以未婚妻的机敏警觉和利落身手,若是想避开家中的仆人和保镖去他房间找他,就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察觉到端倪的。
换句话说,裴湘昨晚那样大大方方地行动,就说明她并不介意让旁人知道自己和卡尔之间存在着旖旎缠绵——虽然,嗯,根本就没有更加亲密的举动。
想起未婚妻昨晚亲完就走并且走得毫无留恋的“冷酷”表现,霍克利心底浮现一抹淡淡的遗憾。
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父亲,安妮昨晚去找我,其实是有正事的,而我也是为了这个才这么早过来的。”
“哦,原来是谈正事啊。”老先生神色古怪地瞧了一眼年轻健康的成年儿子,缓缓点了点头,语气微妙而复杂,“好吧,那就来说说你们这两个有婚约的、健康的年轻人大半夜讨论的——正事吧。”
霍克利:……
半个小时后,霍克利离开父亲养病的房间,在早餐厅里找到了他的未婚妻。
“早安,亲爱的。”他俯身亲吻裴湘的脸颊,而后挨着她落座,“我的胳膊好多了,感谢你的奇妙魔法。”
裴湘连忙反驳道:“不是魔法,卡尔。是科学,是科学和技术。卡尔,我还没有找到施展魔法的正确途径呢。”
“可在我眼中,你已经是一位漂亮又厉害的仙女了。”霍克利含笑说道。
裴湘侧头想了想,随后郑重建议她的未婚夫:
“那你可以把仙女想象得更加厉害神秘一些,就是,嗯,比现在的我还要聪明美丽。当然,我不是说我不够出色,那绝对是不切实际的荒唐话。我是指那种实习期仙女和正式仙女,亦或者幼年精灵和成年精灵之间的区别。”
霍克利莞尔。他垂眸喝了一口柠檬汁,然后对实习期的仙女未婚妻说,如果上午有空闲时间的话,尼顿希望能和她单独谈一谈。那位老先生想亲自听听裴湘对他病情的分析判断,以及她的初步治疗方案。
裴湘微微颔首,下意识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她也希望能够尽快和意识清明的病人亲自交流。坦白来说,比起霍克利胳膊上的那点儿小伤,当然是尼顿的病情更能让裴湘充分发挥她最新回忆起来的医术。
昨天探病的时候,裴湘自己还没有恢复和医术相关的记忆,因而看到一脸病容的尼顿后,只觉得担心。但今天就不一样了,她可以从更加专业的角度观察并判断尼顿的身体状况,然后再制定一个比较完善的治疗方案。
再次见到尼顿·霍克利的时候,裴湘以为这位老先生会率先询问他自身的病情,或者疑惑裴湘的医术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却不曾想到这位老先生最先提起的话题是:
“我儿子说你是天才,在你身上,他看到了许多奇迹,因而他希望我也能相信你创造奇迹的能力。安妮,我相信我的儿子,所以也相信记你。
“但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卡尔他最终留不住一个真正的天才。你昨晚能让他酣睡半宿,可一旦你走得太快太远甚至突然消失,我怕卡尔他后半生都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裴湘怔忪片刻后,坦然直视着霍克利老先生那双通透而锐利的双眼,缓声说道:
“我肯定不会放慢自己成长的脚步,但也不认为个人能力的成长会成为感情生活中的阻碍。在情感领域,我会和我的爱人共同成长互相扶持,谁也不可能抛下另一个,我们会用一生的时间,学会如何更好地爱自己与爱对方。还有就是,除了实在不能避免的天灾人祸,我肯定不会突然从卡尔的生活中消失的。”
霍克利老先生微微摇了摇头,无奈叹息道:
“你和卡尔是正处于热恋中的年轻情侣,咳,总是相信没有什么能分开彼此,可是时间……咳咳……”
对于霍克利老先生的感慨,裴湘也摇了摇头。她并没有急切证明自己有多喜欢卡尔或者保证承诺什么,而是真心实意地分析道:
“你不相信也没有办法呀,我也不能保证什么。并且,现在的事实是,你说的这些担忧,嗯,其实还是提醒晚了。你看,卡尔已经这么喜欢我了,而我又这么好。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他注定是忘不了我的。”
尼顿·霍克利被裴湘这番理直气壮的回答噎了一下。他目光灼灼地打量着坐在对面不远处的年轻淑女,片刻后忽而咳嗽着笑了起来。
“好吧,咳咳,好吧,我现在相信你是个神奇的天才了,而且十分善于自学成才。多年前,我和你父亲丹宁男爵阁下有过几次接触,咳咳,他那样古板传统的英国男人,咳,是绝对教导不出你这样格外自信的女儿的。”
裴湘比较认同尼顿·霍克利对丹宁男爵的评价。不过,她可不愿意在这种注定只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的问题上继续纠缠,于是直截了当地问道:
“既然相信我是天才了,那你愿意让我参与治疗吗?”
霍克利老先生沉默片刻后,温声道:
“安妮,我相信卡尔的判断,但你需要自己去说服巴拉迪尔医生和科拉菲斯医生,取得他们的同意,甚至是支持与信服。
“还有就是,我比较希望你和卡尔能够在圣诞节前后举办一场正式而隆重的订婚仪式。到时候,不论我是否还活着,所有认识卡尔的人都会知道,卡尔的身边一直有爱他的人在,他永远不是孤立无援的。”
裴湘认为, 尼顿·霍克利老先生对她可能存在某种误解。
不论表现得多厉害,她同样是一个爱漂亮爱甜蜜爱浪漫的可爱女孩子,当然希望能够在鲜花和珠宝的点缀下, 穿着最美丽的衣裳和最喜欢的帅气未婚夫携手并肩站在一起,举办一场得到众人祝福的婚约仪式。
所以,她十分干脆地答应了霍克利老先生的提议, 并且还认真保证, 只要霍克利老先生愿意相信她的医术并严格遵守医嘱,他肯定能健健康康地参加儿子的订婚典礼的。
见裴湘一点儿也不抵触举办一场公开且盛大的订婚仪式, 尼顿·霍克利非常明显地松了一口气。随后,他笑眯眯地表示, 只要裴湘能说服那两位在专业领域骄傲又严肃的医生,他就一定是全费城最配合的病人。
对此,裴湘信心十足地点了点头, 认为事情不是非常难办。
首先, 她已经拥有一个成功的案例了。卡尔的迅速康复就是她能治病救人的最好佐证之一, 大不了就让卡尔脱衣服呗。其次,她干嘛要一个人绞尽脑汁地去劝说两个并不熟悉的医生呢,不是还有未婚夫在吗?说到底, 这是要给霍克利老先生看病,卡尔这个当儿子的自然要出一份力的。
“有了霍克利老先生的默许和霍克利家继承人的支持,事情就成功了一半。至于另一半, 我会用理论和技术证明自己的。”
离开霍克利老先生的房间后,裴湘直接去书房找卡尔并向他说明了她的打算。
当听到自己非常有可能会成为展示案例后, 年轻商人立刻诚恳表示, 初步说服两位医生的事一定要交给他去办, 完全不需要未婚妻操心这样的简单小事。
见未婚夫这样可靠, 裴湘眉眼弯弯地点了点头,然后又佯装刚刚想起来的样子,慢悠悠地说了圣诞节前后举办订婚典礼的计划。
话音未落,她就得到了一个来自未婚夫的充满了惊喜的拥抱。
可没一会儿的功夫,卡尔就忽然反应过来了。
他一边琢磨着未婚妻的狡诈小心思,一边颇有些咬牙切齿地问道,要是他没有毫不犹豫地接下劝说两位医生的任务,是不是就要等到再晚些时候,才会从旁人口中得知订婚典礼的事情?
面对未婚夫的“逼迫质疑”目光,裴湘不承认也不否认。而是微微地踮起脚,十分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霍克利先生,然后笑盈盈地转移话题问道:
“卡尔,关于刺杀的事,有线索了吗?”
线索当然是有一些的。
幕后之人大概没有预料到,卡尔·霍克利会在那样一场精心安排的暗杀行动中安然无恙地活下来,之后又迅速展开了严厉的追查。这就导致这场阴谋的一些收尾工作并没有来得及彻底完成,从而留下了几个较为明显的破绽。
霍克利顺藤摸瓜,调动霍克利家族在费城和匹兹堡的明暗势力,从昨天下午开始就大力探查各种可疑线索并在暗中安排布局。经过一整晚的时间再加上今天上午的几个小时,几条非常具有指向性的线索已经浮出水面,就等着进一步辨析了。
“幕后之人勾结了帮派势力。那个小密特朗之前表面上是留在农场里帮忙,其实早就加入了本地的暴力and团伙,并且一直在接受各种训练。”
卡尔接受了未婚妻的亲吻“贿赂”,决定顺着她的意思转移话题,于是便简单地解释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