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星觉得这些大师都不怕,她也没必要怕。但是像梁督察说的独揽功劳,她觉得还是太冒险了,“不如对外放话说我们是一起合作才查出凶手。本来这次也有你的功劳。”
如果是她,她可能会先给面相恶的村民算卦,至于什么时候算到金阿婆,她还真不确定。万一钟德堂和李韶光比她先一步呢?她照样拿不到花红。
但她可以肯定自己不会像梁督察先查作案动机,再根据作案类型给嫌疑人算卦。
梁督察蹙眉,“如果把我也加上,媒体可能不会关注你。”
这起案子半个多月连死七个,警方却迟迟没有抓到嫌疑人,九龙警署已经被市民骂得狗血淋头,有许多报纸甚至嘲讽警队办事不利。这些媒体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只要报纸能挣钱,他们才不在意警队名声会不会受损呢。
现在案子破了,公共关系科一定会大力宣传他。就算他不是九龙警署警察又怎样,只要他是警察,就等于给香江警队扳回一局。
到那时苏念星这个最大功臣可能就被他的光芒掩盖了。
苏念星决定迈出一步,但她不想迈那么大,听到他的话,她爽快笑道,“我知道,但至少我的名声不像以前那么坏。”
梁督察见她执意如此,也只能答应。
敲定完这件事,苏念星心情舒爽,夹着菜,“我以前没见过真正的算命大师,没想到一次就见到三个。你刚刚有没有注意到原来钟德堂和王阳盛都怀疑金阿婆,但是他们却否定自己的卦象。如果没有你提前分析,我这次可能不是第一个抓到凶手的。”
梁督察见她这么高兴也跟着笑起来,“你以前不是对自己的卦象很自信吗?”
苏念星叹了口气,“以前没有那么多干扰项。而且之前算卦都是凶手撞到我手里或是受害人自己来找我算卦。你要知道这世上最关心受害者的是受害者自己。亲人到底差了一层。”
梁督察仔细想想也有道理,他岔开话题,“你不是刚给一位富婆算卦得了六十万吗?还了我三十万,应该还有三十万啊,为什么还那么缺钱?”
苏念星把自己又要开新冰室的事说了,“我想早点拿到香江身份证。”然后到鹏城买房。
梁督察恍然,也跟着笑起来,“那你这次一次可以开四家冰室了。月入十万不成问题。”
苏念星哈哈大笑,“你没做过生意,开四家利润才十万,太低了。”
梁督察愕然,“冰室这么赚钱吗?我以为每月两三万就不错了。”
“那是别人。我不一样。”苏念星得意地甩甩头发。
梁督察眉眼含笑,用公筷给她夹菜,“希望你早点拿到香江身份证。”
苏念星与他碰了一杯,“好!”
下午,苏念星和梁督察到九龙警署问案件进展。
陈督察这边已经拿到检测报告,“锅里的汤确实有毒素,我们也在厨房检测到毒草,她房间垃圾桶里有只打破的杯子,杯壁含有同类毒素。”
虽然死者体内中毒剂量不同,但是毒素的稀释倍数却是一样的。这足以证明之前的七人全都是同一人所为。
除此之外,陈督察还拿到了金阿婆的口供,她对杀害七人行为供认不讳。条件是警察必须帮她把儿子埋到祖坟。
金阿婆已经没有亲人,她之前想要下毒杀害金柱老婆,被对方嫉恨,恐怕不愿意帮忙,她只能求助于警察。
苏念星想不通,“她为什么要毒死金柱老婆,她儿子一直没孩子,可以让他们去医院检查啊,为什么她要拦着不让去医院?”
陈督察之前也问过,“听说是金柱不肯跟老婆离婚。哪怕老婆不能生也不离。所以金阿婆才痛下杀手。只要金柱老婆死了,金柱迟早会再婚。”
苏念星脸色铁青,大骂无耻,“她嘴上口口声声说爱儿子,却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儿子身上,根本不考虑儿子幸不幸福。”
梁督察叹了口气,“这种母亲其实是嫉妒儿媳,觉得儿媳抢了自己在儿子心中的地位。本质上是儿子不作为,太过依赖母亲。”
苏念星点点头,又问陈督察,“她是嫉妒,所以才杀了这些人,是吗?”
陈督察叹了口气,“杀金柱是误杀,后面杀的那几个确实是因为嫉妒。”他学着金阿婆的原话,“‘凭什么我儿子死了,他们可以母慈子孝,上大学,过好日子……’,她就是报复社会,她已经疯了!”
苏念星沉默不语坐到休息区,梁督察见她整个人像抽条似的,只好自己与陈督察交涉,商量开新闻发布会的事情。
等苏念星缓过劲来,公共关系科已经请来不少记者。
苏念星作为功臣坐在梁督察身边。
闪光灯闪烁个不停,等陈督察将案情大概讲一遍后,就是提问环节,出乎意料的是记者们并没有采访梁督察,反倒把关注点放在苏念星身上。
“苏小姐,听说你这次也来算卦,而且还是功臣之一,请问你算出了什么?”
“我之前了解过这些死者都是心地善良,家庭和睦,前途光明的人,凶手之所以杀他们是因为嫉妒。之后我们锁定八位嫌疑人。”
“请问你们是怎么锁定八位嫌疑人?”记者追问。
苏念星回答,“我会相面,梁督察跟村民们聊天看谁嫉妒心比较重,然后我们两人一起商议。”
接下来记者询问梁督察怎么抓到凶手。
梁督察一如既往的简约风格,观察凶手有没有可疑,因为对方执着于让儿媳喝汤,行为古怪,而他们之前就已经了解过金阿婆与儿媳感情不和,儿子死后,她不可能喜欢儿媳,所以他言语试探几句,她做贼心虚,拔腿就跑。
过程讲得干巴巴,好在这些记者都是润笔高手,也不嫌弃,之后又问了几个问题,终于结束这场采访。
出了警署,梁督察带苏念星回去拿东西,“回头我送你回冰室?还是去公寓?”
到了荔枝窝,苏念星一直没有开口,梁督察以为她在担心花红的事情,让她不用担心,“等案子了结,郭昌盛一定会付清钱款。这些富豪最要面子,如果他不付钱,那些记者也会骂死他。”
苏念星还真不是担心花红不到账,她看着站在村口的衰仔云,突然看向梁督察,“我想再等一天。”
梁督察愕然,“为什么?”
苏念星指着衰仔云,“那人运气特别差,我想给他算一卦,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如果你着急回去,可以先回去。我明天自己坐车就行。”
梁督察看了一眼外面,“我不着急。既然你想多留一天那就留下吧。我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倒霉的人,正好我也想见识一二。”
苏念星点点头,示意他把车停下。
梁督察将车停到路边,那些侦探和算命大师已经打包行李准备离开荔枝窝。
苏念星下了车。
钟德堂和李韶光看到她,神色都有些复杂。
张振强不像两人有偶像包袱,他直接过来恭喜苏念星,“你太厉害了,居然能算出凶手。怎么做到的?”
苏念星把她在记者发布会说的说辞原封不动讲了一遍。
几位侦探将苏念星围成一圈,他们毫不吝啬夸赞苏念星,“你居然能根据面相筛选嫌疑人。真的太厉害了。”
他们不行,不是他们脑袋不聪明,也不是他们推理出了差错。纯粹是因为他们不懂相面技巧。
相对于这些侦探,算命大师们又是另一种想法了。
之前贬低苏念星的王天冬躲着人群,不敢看苏念星,之前苏念星算出秃头田家后埋藏尸体,他当时还对别人说她是走狗屎运。现在她快所有人一步抓到凶手,他再也不能说她是运气。
苏念星没有注意到王天冬羞愧的模样,她的注意力全部在钟德堂和李韶光身上。
钟德堂蹙眉看着她,“你之前已经算出凶手的性别?”
苏念星摇头,“这个倒没有。我们列的八位嫌疑人有五个是男性,三个女性。”
钟德堂蹙眉,也就是说她没有根据他的卦象去找凶手,而是她自己算出来的。
相对于钟德堂的骄矜,李韶光就显得活泼多了,“凶手居然是因为嫉妒杀人,这是我没想到的,也没有算出来。你居然能想到这点,太厉害了。”
尤其那个舟舟,居然是因为嫉妒他长得可爱就杀了他。正常人能做出这种事嘛。而且金柱是被误杀的,也是他们没想到的。
钟德堂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梁督察,“我们错就错在没有一个经验老道的警察作助手。”
他承认苏念星算卦确实有几分本事,但是她很难说自己是独立算出凶手的。梁安博肯定没少帮她分析凶手作案动机。
算命大师有自己职业的局限性。比如钟德堂因为之前看金阿婆的八字,看出她与儿子亲缘深厚,所以判定她不可能是杀儿子的凶手。李韶光因为纠结体力的问题,坚持认为是男性,所以错过真正凶手。就连风水大师王阳盛也因为金阿婆子女宫厚重怀疑自己罗盘出了问题。
钟德堂看向苏念星,“有机会我们再切磋一次。”看了眼梁督察,又补充两个字,“单独。”
苏念星颔首,“好。”
李韶光倒是没有跟苏念星比拼的意思。他认为自己是侦探,算卦只是兼职,所以没必要跟专业算命大师一较高低。
送走这一行人后,苏念星看向一直游离在所有人之外的衰仔云。
他一直安安静静站在荔枝树下,似乎在想什么事情。等人走近,他会下意识躲开。
苏念星见他要走,叫住他。
衰仔云脊背僵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傻呆呆回头。
苏念星走到他对面,“你要不要请我算一卦?”
衰仔云眼睛一亮,结结巴巴问,“可……可以吗?”
苏念星颔首,“当然可以。我想看看你这么倒霉到底是怎么回事。”
衰仔云兴奋得脸颊通红,因为常年闷在屋里,他皮肤有点苍白,像纸一样,青色的血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衰仔云搓着手正准备问她怎么算,突然村民们齐齐往这边赶来,看到苏念星,他们围过来询问情况,“电视上播的是真的吗?真的是金阿婆杀的人?”
虽然之前金阿婆被抓走,但大家还是不敢相信。乡里乡亲一块住了几十年,金阿婆脾气确实臭了点,但是大家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而且还有舟舟这个孩子。
苏念星点头,“是真的。她自己都认罪了。”
村民们气得说不出话,一个个想骂娘。
而那些死者家属却是嚎啕大哭,嘴里骂着她根本听不懂的客家语。看他们鼓起的血管,赤红的双眼,崩溃的哭泣,可见他们有多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不说苏念星这个外人听着有多难过,这些村民们一个个都红了眼圈。太可恶了。就因为嫉妒就杀人。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理由。
族长闻讯赶过来安抚家属,让村民们送他们回去。
族长代表这些人向梁督察和苏念星道谢。
衰仔云怯怯地凑过来,苏念星示意他明天过来找她,“我今天太累了,算不出来。”
衰仔云也不急于一时,点头应了。
回到农家乐,之前的客人都走了,院子里静悄悄的,苏念星和梁督察并排躺在竹椅上看着头顶的星星。
“梁安博,这次真的多亏你。我最近学相面都有些迷糊了。有些准有些不准,已经不自信了。多亏你帮我理清楚。”
梁督察见她这么客气,跟着笑起来,“其实我们警察也是有超能力的。”
苏念星挑眉,“当真?”
梁督察颔首,“我们警察根据多年的判案经验和对凶手面目的观察,可以确定哪些嫌疑犯才是凶手。但是很多时候知道他是凶手也不一定能给他定罪。”
“为何?”
“证据不足。找不到证据就定不了罪。如果碰上心思缜密的凶手,找不到证据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逃脱法律的制裁。”梁督察说话声音闷闷的。
“我只查了三天,就觉得好累。你们查一起凶杀案要查半年一个月,其中的艰辛难以想像。”苏念星少有多愁善感的时候,她这人有点随遇而安。当富二代时,她就没心没肺快乐地活。穿成黑户,她就努力适应这个世界。
因为有金手指,她穿越以来,虽然也遇到许多难缠的求卦者,但是都很顺利算完。但这次全村人都是嫌疑人,她就开始麻爪,不知该给谁算卦才好。尤其这些死者都有最在意的事或人,死前并没留下凶手信息。甚至是死者的亲属,他们也有自己在意的事,给她的算卦带来难度。
她还有金手指呢,但是这些警察没有。他们只能采用最笨的方法,大海捞针筛选嫌疑人。
梁安博却不觉得累,“有许多警察在刚入职时热血沸腾,一心想着匡扶正义,但是当了几年警探后,热心都被磨没了。不是他们不愿吃苦,而是他们花了半年一年调查,到最后却发现根本不能给凶手定罪,那才是最痛苦的。”
苏念星坐起来,郑重其事看着他,“梁安博,我为我以前的恶劣态度道歉。你们真的很棒!对得起身上穿的这身警服。”
人大概真的做过警探的工作才能理解当警察有多难。
梁督察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其实也没什么。这只是我的本职工作。”他叹了口气,“人性真的很复杂。其实你没有进警队也好,你心思太过纯净,不适合接触太多阴暗面。”
苏念星侧头看着他,“我哪有你想得那么天真。”
梁督察见她鼓着腮帮子瞪大双眼,再配上这身浅绿的上衣像极了小青蛙,他忍俊不禁,“好好好,你不是天真,你只是没经过事。”
苏念星见他这么快就妥协,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我只是没想到杀人理由这么离谱,就因为嫉妒……”
梁督察却收了笑脸,“其实这个理由很靠谱的。人有七情六欲,会因为欲望而杀人,也会因为情绪而杀人。你觉得离谱是因为你没见过更离谱的。”
苏念星都不可置信了,“还有更离谱的?”
“你见过有人因为三港币而杀人吗?”梁督察讲述他曾经办过的一起案子,有个后生仔手头没钱,于是夜黑风高当街抢劫,他抢的也是穷人,兜里只有三港币,那是对方一天的伙食费,两人起了争执,后生仔恼羞成怒捡起地上的板砖拍死对方。
苏念星久久不语。
梁督察侧头时,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居然睡着了。她侧颜安静乖巧,像极了孩子。说她天真,真的半点不夸张,他一个大男人就睡在她旁边,她居然就这么放心睡着了。
梁督察走到她旁边,看着她因为劳累打起小呼噜,情不自禁弯起嘴角,墨色的眸子流动着点点星光,蕴含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他揽住她的腰将她抱起,却发现她因为睡得太熟失去重心脑袋歪到他手肘处,他坐下来,让她的脑袋重新靠在他肩膀,她的脸近在咫尺,他甚至可以看到她脸上的绒毛和嫣红的嘴唇。
他收回视线,抱起她,大步走上楼。
想到她这几天为了找凶手,在村里来回溜达,以致走路姿势开始僵硬。他没有第一时间先离开,坐到床边给她揉了揉小腿……
第129章
翌日苏念星醒来, 发现自己回到了卧室,她洗漱完毕后出来,梁督察已经等在外面的客厅, 看到她, 立刻示意老板端早餐过来。
苏念星挠挠头, 有些不好意思坐到他对面, “我昨晚睡着了。你送我上来的?”
梁督察颔首,“你睡太熟了, 不忍心叫醒你。”
苏念星一想到是他抱她上来就窘得不行, 她尴尬得移开视线, 透过玻璃看向别处,却刚好看到衰仔云站在门口,“咦?他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梁督察之前已经问过了, “她想让你帮他算卦。但是老板不让他进来。”
苏念星了然,刚准备起身,梁督察却道,“先吃饭吧, 饿着肚子怎么做事?”
苏念星一想也是, 于是站在楼上冲衰仔云喊, “你先回去!我吃完饭马上去找你。”
衰仔云点点头,回家去了。
这家农家乐的早餐做得不怎么好吃, 可能是想学城市的菠萝包,做出来的又甜又腻, 苏念星只吃了粥和小菜就饱了。
“你说郭先生和他三太太知道凶手落网了吗?”苏念星没话找话。
梁督察失笑,“肯定知道了。”
“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请我算卦?”苏念星小小的臭美了一下, “给这些富豪富婆算卦,卦金会比较多。”
梁督察哭笑不得, “那是因为他们想找你算的事情都不小。收费高些是应该的。”
两人走到衰仔云家门口,他没有回家,就坐在门口的石墩上,看到两人忙迎上来。
苏念星看着紧闭的门,“你这是把钥匙丢了?”
衰仔云尴尬点头,“昨晚到番薯昌家凑和了一晚。原本打算出村找个开锁匠,但是……不管了,我直接把锁砸开吧。”
他捡起一块石头敲击几下,锁就砸开了,他掰了几下刚要推门进去,突然一根横木从梁上滚下来,梁督察唬了一跳,下意识拽着他往后退了两步,横木摔在门口砸了个大坑,散落漫天灰尘。
衰仔云被梁督察那大力带了几步,踉跄倒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这大坑,额头直冒冷汗。
苏念星看着腐朽的横木,再看看横梁,“这是没放好?断了?”
梁督察眯眼打量横木,蹙眉,“不是意外,是人为。”
苏念星侧头看向衰仔云,“你都这么倒霉了,居然还有人要你的命?”
衰仔云面露苦笑,“我这条贱命值得别人大费周章吗?肯定是意外。”
梁督察却不是这么想的,“这横木有些年头了,就算真的砸下来,顶多是受伤,不会要命。”
衰仔云从地上爬起来,不在意地笑笑,“不会有人想杀我的。我贱命一条。”
他招呼两人进来,很少有人来他家,他很想好好招待他们,但他找不到像样的碗。
苏念星让他别忙活了,“我们刚吃完早茶,还不饿,来!坐下吧。我给你算卦。”
衰仔云却没有急着让她算,而是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钱袋拉开拉链露出里面的存款,全部推到苏念星面前,“我只有这些。”
苏念星看着这钱袋,皱皱巴巴好几万港币,肯定是他省吃俭用攒的。
苏念星抽了二十三张,“不用这么多,这些是我的卦金。”
衰仔云微微有些惊讶,指了指前面,“那个……郭老板请的大师要一百万呢。”
他双手举起比划着数字。
苏念星惊呆了,王阳盛给郭昌盛布风水局居然收一百万。怪不得他有那么多徒弟跟着呢。她要是一卦就有一百万,她也收许多徒弟给她摇旗呐喊。
她脑海胡思乱想一阵,冲他摇了摇头,“我不用。”
衰仔云双手伸给她,又报了自己的八字,示意她随便算。
苏念星之前已经给衰仔云看过面相了,她拿出乌龟开始摇六爻金钱卦,末了又反复测算,眉峰拧紧,“父母持世落螣蛇,被官鬼爻白虎来克,妻财空亡,兄弟爻回头克父母爻,兄弟爻为动爻,动化子孙回头生兄弟,四值克世爻。天山遁变水山蹇,门前有陷为祖宅出了问题,而父母爻落螣蛇,为阴宅阳宅都被动了手脚。”
前面几句,衰仔云文化水平低,压根听不懂,一头雾水。可听到“祖宅出了问题”和“阴宅阳宅都被动了手脚”,他狂点头,“是是是!大师,我家确实被偷过。还有我家祖坟也被动过。”
苏念星还没开口,梁督察先一步询问,“什么时候?”
他打量一圈四周,穷成这样还有人偷?这个村子地方偏僻,全村那么多富人,小偷辛辛苦苦跑过来,不偷富人,却偷这家,这是什么道理?
衰仔云仔细回想,“我老豆生病那年,祖坟被人动过。也不知是哪伙强盗把我阿爷的坟给挖了。家里几乎每年都有小偷光顾。所以我平时几乎不买什么东西。”
梁督察追问,“那钱呢?”
说起这事,衰仔云就越发古怪,“钱偶尔也会被偷,但是小偷每次都会给我留些。生怕我饿死。”
这也太奇怪了吧?小偷偷钱还留一点,苏念星活了两辈子还从未见过这么奇葩的小偷。
梁督察眉峰紧拧,“小偷应该是想在你家找什么东西。你记不记得你老豆去世给你留了什么东西?”
衰仔云苦笑,环顾一下自己的房子,“我老豆只留给我这栋房子和两亩地。这房子都几十年了,每年都要花钱修补,可以说一面墙有多少块砖我都摸得一清二楚。真的没有值得东西。”
梁督察又问他以前祖上是做什么的。
衰仔云小时候听阿爷提过,“阿爷以前是开酒楼的,后来回村定居,我老豆小时候日子过得很好,可惜他十五岁那年,阿爷得了一场急症走了,连句遗言都没留下,后来我老豆犯了事,为了脱罪花光家里所有积蓄,渐渐家道中落。到我这一代运气越来越差,就差揭不开锅了。”
苏念星示意他将右手放在桌上,她给他仔细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难不成这世上真有一直倒霉下去的人吗?
她看到的视频是十年后,衰仔云已经瘦成骷髅,他躺在床上,双眼无神,明明比衰仔云年纪还大两轮的郭昌盛却比衰仔云还年轻,他走到床前居高临下看着衰仔云,声音不平不淡,“地契在哪?”
衰仔云看着他,久久不说话。
直到男人掏出怀里一份文件,赫然是一份遗嘱,“你以为你写了这个就有律师肯受理?别做梦了。这荔枝窝是我的地盘,你想把它捐了,也要看我同不同意。”
男人得意大笑,大步离去,冲着外面的人吩咐一声,“不许放他出屋。”
“是!”
门口两个保镖一左一右看着,衰仔云艰难地撑着身体,才五十多岁的他已经苍老得不像话,他浑浊的眼珠盯着门后,眼睛渐渐失去焦距,跌落在床上……
衰仔云死后,郭昌盛命人将衰仔云屋里的东西全部清空,掘地三尺愣是找不到他想要的东西,随后一把火将屋子烧了。
收回手,苏念星看着衰仔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一块地契。
怪不得衰仔云那么倒霉,如果他对上的是郭昌盛,他怎么可能好得了。而郭昌盛为了得到地契,每年用旅游款吊着衰仔云,不至于让他饿死,但是又需要他拿地契出来过好日子。
可是衰仔云为什么临死前知道地契在哪,现在却不知道呢?
苏念星问衰仔云,“我能不能进你的卧室看看?”
衰仔云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可以。”他有些窘迫,“有点脏乱。”
苏念星不在意,他的房间真的很简单,只有一张床,床头柜和一个衣橱。这屋子的确是脏的,因为墙面掉坯,左一块右一块,就像斑点狗。
苏念星走到衰仔云床头的位置对着门后,那儿没什么东西,哦,不,有东西,是一根擀面杖。
苏念星走到门口拿起来,却发现这擀面杖掉渣,外层黑黢黢的,似是长着青苔。
衰仔云见她对擀面杖感兴趣,于是解释,“这是我阿爷留下来的。他以前是个厨师,经常在家做面条。我老豆不舍得丢下,所以一直留着。”
梁督察见她一直盯着擀面杖,“怎么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苏念星让梁督察看看这擀面杖有没有什么机关。
梁督察挑眉看着她,确定她不是开玩笑后,接过擀面杖,用刀刮去表面的脏污。看得出来这东西好些年没用过了,因为是木头,放在门后容易潮湿长了青苔,刮到表皮后,看到里面是常年用过留下来的面疙瘩。不过他在刮的时候听到一丝轻微的停顿。
要知道擀面杖通常都是一块木头裁下的,不可能是拼接,会停顿肯定是有问题。
梁督察丢下衰仔云厨房的刀具换上自己的军刀,锋利的军刀刮后,看出这条拐杖有痕迹,类似于鲁班木拼接起来的。
梁督察顺着齿缝撬出中间那个塞子,里面的东西掉落下来。
衰仔云惊呼,“真的有东西?你怎么会知道这里面有东西?”
苏念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示意他快看。
衰仔云摊开一看,里面居然是地契,上面是繁体字,苏念星认得磕磕绊绊。
梁督察接过后,“是荔枝窝的地契,也就是说除了那些私人住宅,荔枝窝的土地全部都是属于你阿爷的,现在是属于你的。”
苏念星恍然,怪不得郭昌盛要夺走地契呢。因为他祖宗就埋在人家地里呢。
想到郭昌盛,苏念星立刻让梁督察带衰仔云离开,“这地方不安全。他的衰运是人为的,并不是真的倒霉。”
梁督察愕然,“你是说有人会对他下狠手?那些警察还没撤呢。”
虽然金阿婆被抓了,但是犯罪现场还是要保护好,依旧有军装警守在各个地方。
苏念星示意他先回去。
衰仔云拿着地契跟在两人身后,刚走出门口,就见郭昌盛带着一伙保镖出现在门口。
说起来郭昌盛出现在这儿并不是意外。他年轻时在外面闯荡,挣了点小钱,认识了风水大师,对方告诉他,荔枝窝这块风水宝地如果用于修祖坟,他将来财路一定昌盛。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但是他心里隐隐有些担忧,毕竟这地是属于衰仔云的。可衰仔云一直没有拿出地契,他也只能使计,逼对方拿出来。
但是他老婆儿子都死光了,依旧不见地契踪影,他已经放弃了。谁能想到苏念星居然能算出凶手。而且她对衰仔云的命相感兴趣,她会不会算出衰仔云的地契?为了地契,他推掉国外的工作,赶了回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苏念星看到他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冒着绿光,而是充满警惕,尤其是他还带了那么多帮手,谁知这些人手里有没有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