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坊们立刻将兴叔围起来,“真的?怎么个拆迁法?开发商赔偿多少钱?”
提起赔偿,兴叔嫌弃地撇嘴,“还赔偿?想什么美事呢。只有一比一换房。”
街坊们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原住户能乐意?”
换成他们,死也不会同意。唐楼确实没有电梯,但是住户少啊,住得也舒服些。要是真换成高楼,住在高楼,发生火灾只有等死的份。
“是啊。摆明赔本的事情,他们怎么会签字?”
兴叔摇头,“有些人不同意也没办法啊,只要过半签字同意,提案就能通过。那地是大家的,又不是个人的。”
街坊们直呼惊奇,这么坑人的合同还有人签字,这些人是傻了吗?
不知谁说了一句,“这些人该不会被人骗了吧?”
街坊们想到之前那对姐妹花,至今还心有余悸,纷纷点头,“兴许真被人坑了。”
“哪家房地产公司?”
“房正盛。”
众人面露古怪,明叔扭头看了眼儿子,明哥脸色煞白,上次没坑到街坊又换个地方继续坑人?这公司速度够快的呀。
“这些开发商简直是烂人。”
当飞哥走进冰室, 就听到街坊们在讨论波斯富街拆迁案,“原来你们也知道了啊?”
街坊们听他这么说,也猜到他听到了八卦, 骂这些开发商不是人。
飞哥见他们骂来骂去都是“骗子”、“烂人”等词汇, 他微微有些惊讶, “你们还不知道吧?”
街坊们齐刷刷看向他, “知道什么?你是不是知道内幕?”
飞哥狂点头,他当然知道, 他可是有亲戚就住在波斯富街, 他得到的内幕消息才是最真实可靠的, “听说阿美嫁给了波斯富街大楼管理员的儿子,管理员在那边干了几十年,与邻里关系特别好。房正盛谈拆迁的时候, 谈的条件是按照一比二赔偿,除此之外还有土地赔偿金和拆迁补贴。条件开得很优厚。但是签合同的时候,房正盛把合同调包了。邻里有位律师,街坊们都很信任他, 但是他被房正盛收买了, 帮助作假。有个街坊发现合同不对, 就花钱找律师,这才知道被坑。”
街坊们恍然, 原来是这么骗人的。
“阿美真是缺德。那个阿娇肯定也没少帮忙。”
“一般人哪懂法律条文啊,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那位律师也是败类, 居然骗自己人。”
街坊们爆粗口,一想到今天波斯富街唐楼的种种遭遇, 差点在他们身上上演,他们就骂得越发起劲。
飞哥等他们骂完后, 又告诉他们一条内幕,“前天,也不知谁杀了阿美,尸体就摆在房正盛公司门口。”
事态走向突然变了,街坊们齐齐傻眼,“啊?杀了?谁干的?”
“报纸怎么没登出来?”
香江发生命案几乎都会上报,这些狗仔为了抢新闻,手段无所不用其及。为什么这桩命案没有媒体报导?
安叔猜测,“可能是运气不好,刚好赶上特大案件开庭。比起贩卖婴儿和贩卖人体器官,杀人案只能算是小案。”
“但也不至于连一条边角新闻都没有吧?”有街坊觉得安叔的猜测不太靠谱。
的确,特大案上了头版头条,但是报纸又不只有一个版块,其他板块也可以登啊。
“是有点奇怪。”
“是不是房正盛把报业收买了?不许他们刊登?像这种房地产公司是各大报业的广告商,登他们的黑料新闻,报业也得掂量会不会得罪金主吧?”
“可能真是这样。”
年轻点的街坊血气方刚,觉得凶手只杀阿美不够解气,“应该把那个骗钱的律师,还有参与诈骗的房正盛都杀了,这样才能解恨。”
年长些的街坊劝年轻人不要冲动,“杀人是要坐牢的。又不是没房子住,走到那一步,不好!”
“人善被人欺!那些开发商就是看街坊们软弱,才会骗他们。”
就在街坊们义愤填膺时,外面走进来一位客人,他在屋内逡巡一圈,目光锁住正在听八卦的苏念星,“你就是铜锣湾最有名的神算?”
苏念星还没开口,街坊们立刻围上来,“是啊。她就是神算子。算卦很灵的。你找她就对了。”
苏念星打量来人,他穿着半旧不新的T恤,头发似乎好几天没洗,肤色很黑,还有些粗糙,这应该是个穷苦人。这样的人能出得起卦金吗?在对方望过来时,她指了指价格表,“现在找我算卦的人很多,你可以先登记。每卦一千起,大概一个月后就能轮到你。如果今天就算,需要付双倍卦金。”
她以为这男人肯定会选前者,但是男人没有任何犹豫,“我今天就算!”
这种情况一般都是遇到急事,苏念星也没有劝,她示意对方找个地方坐,她转身刚要去前台拿工具,还没等她走两步,突然脖子被一只大掌死死掐住,随后脖劲下横了一把水果刀,街坊们原以为马上就有八卦可看,正想找位置,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瞪圆眼睛。
“啊啊啊!”师奶们发出惊叫,飞哥和安叔抄起桌上的油醋碟就朝男人脑袋扔去,顿时酱油和醋糊了满脸,砸中的地方正往外渗血,他的刀却没有动一下。
他疼地“嘶”了一声,凶狠的眼神瞪向其他人,“不许动!要是你们再敢动,我杀了她!”
街坊们抄家伙的动作顿住,苏念星被掐得喘不过来,小麦色的皮肤涨得通红,看她皱成团的脸就知道她很难受。
飞哥示意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男人凶狠地瞪了一圈人,示意门口的人让开,“都给我滚!”
街坊们立刻往旁边躲,食客们也吓得丢下吃了一半的食物,警惕地看着他。
出了冰室,更多的行人看到这一幕,冰室内阿珍一颗心怦怦跳,飞快拨打报警电话,阿香婆在后厨忙活听到外面的动静走出来,正好看到苏念星被挟持上了一辆面包车,再看到阿珍因为电话占线,急得爆粗口,她立刻拿起电话,“我来打!”
梁督察此时正在办公室与组员开会,阿美被杀案是他这组接的,经过多番走访调查,他们查清死者被杀动机。正在挨个排查可疑人士,他给组员们安排走访任务,就在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梁督察安排完工作,走进办公室,在电话挂断最后一秒接起了电话。
听完后,梁督察骤然变色,冲那头道,“知不知道挟持她的人是谁?”
“不知道啊。上了一辆面包车。”阿香婆看向街坊,明哥跑进来,报了车牌号。
梁督察立刻记下车牌,飞快挂了电话。
警员们已经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出发,梁督察叫住他们,“大林?”
大林回头,等他吩咐。梁督察思忖三秒后,示意他先去忙。重案组有规定,每组同一时间只能查一桩案子,他接了房圣美被杀案就接不了绑架案。
梁督察扭头去隔壁B组调人,“这儿有一起绑架案。嫌犯刚走,车牌号是……”
B组督察见他这么着急,立刻让B组的组员全力配合梁督察的工作。
梁督察给组员们安排任务,一个去苏神算冰室做笔录,给凶嫌做画像描绘,一个去资料库根据监控画像找凶嫌身份。
安排人后,组员们立刻行动起来,他则给谈判专家的其他组员打电话。
谈判专家是个小组,由多个部门人员担任,没事的时候,他们就做本职工作,有事的时候,需要他们过来。他是谈判专家负责人。
打完电话,他带着两位组员一边往外走,一边给飞哥打电话,据阿香婆说他现在骑着摩托车跟着凶嫌。
飞哥开着摩托车,身上的大哥大响了。他是个喜欢赶时髦的年轻人,大哥大刚出来,他就买了一个。看到陌生人,他下意识接通,跟梁督察确认地点后,将大哥大用个袋子装好,挂在摩托车前面,一边跟踪一边通话。
好在阿香婆打电话及时,嫌疑人走得并不远。刚刚过了警署后面那条街,直奔波斯富街。
梁督察开着吉普车,按照飞哥的指示一直跟在后头,直到面包车停下。
吉普车开进波斯富街后面的唐楼,还没等他开进车库,有许多住户往西面跑。
组员A探头往外瞅,“那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那么多人全朝那个方向跑?”
组员B眼睛尖,立刻示意大家抬头,“那栋楼的楼顶好像有两个人。你们快看!”
吉普车暂停,大家透过车窗,可不是嘛,其中一栋大楼楼顶确实有两个人,而且还站得很靠边。
组员A猜测,“那两人是不是想跳楼自杀威胁开发商啊?”
经过这几天走访调查,他们知道房正盛从唐楼住户手中骗取开发权的事情。这些街坊没有因为拆迁得到半点好处,有些人可能心有不甘就想跳楼威胁开发商。
只要死人,这房子就卖不出高价,开发商也很怕这种事。要不然阿美的死也不会连报纸都登不上。就怕影响到房价。
梁督察示意大家下车,他将车钥匙扔给组员A,“把吉普车开到地下停车场。”
大哥大那头的飞哥道,“那两个人就是他们,已经上楼了。”
梁督察心中一凛,手一挥示意组员B立刻跟上。不管怎么说先把人劝下来。
等一行人跑到所在楼栋,楼下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大家这才发现并不是两人跳楼自杀,而是一个男人挟持一个女人站在天台。
有街坊已经认出男人,“是黑哥啊,快快快!快去叫黑婶,黑哥挟持人质啊。”
“那女人是谁啊?”有人追问。
飞哥看到梁督察快速跑过来,“是苏神算。她被那个男人挟持了。他来冰室找苏神算算卦,突然挟持她。我就跟在后头。怎么办?这么高,她会不会有事啊?”
正在走访调查的大林等人比梁督察早来几分钟,听到这边有动静也跑过来,想着能不能找到线索,没想到亲眼看到黑哥挟持苏念星的一幕。
大林立刻行动起来,找住户借电话调集警员铺设救生气垫。
张正博和关淑惠看到梁督察,像是找到了组织,立刻将自己查到的情况与梁督察说了,“是外号叫黑哥的住户,不想拆迁,就想制造舆论,逼房地产公司废除拆迁案。”
警员B奇了,“那他挟持算命大师干什么?她与房地产公司有瓜葛吗?”
显然这个问题许多人都很好奇,包括苏念星本人都觉得自己真是背到家了。
她被黑哥挟持到天台后,黑哥不再掐她的脖子,她终于得到了一丝自由,但是她此时并不好过,因为她被牢牢禁锢在天台栏杆处,如果这个男人推一把,她必定会摔下去。总高七楼,摔下去必死无疑。
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努力不让自己往下看,她将憋了一路的问题问出口。
黑哥手里拿着刀,一只手抓着栏杆,虎视眈眈盯着她,“我也不想的。但是死个人都没有引起轰动。我只能拿你开刀。谁叫你在铜锣湾名气那么大。上过那么多回报纸呢。只有你出了事,才能引起轰动,那些报纸才会登。”
苏念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是因为算卦不灵被人报复,而是因为名气大?她名气大,她就活该被绑架吗?这是什么鬼逻辑!
黑哥见她不敢置信的表情,大概是良心未泯,他手中的水果刀抖了抖,“我也不想杀你的。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放你走。”
苏念星看他不是穷凶极恶的大恶人,更像是逼到绝境的老实人,试探问,“你绑架我,无论我死不死,你都要坐牢的。值得吗?”
黑哥苦笑,“这房子是我最后一丝希望。靠我自己,根本养不起母亲和女儿,我能怎么办?如果我死了,我女儿还有可能被人收养。我母亲将房子卖了也能安享晚年。我活着就是个拖累!挣不了钱,我老婆还跟人跑了。”
他大概太累了,说话颠三倒四,逻辑混乱。苏念星还想再说话,楼梯口终于有人上来。
唐楼没有电梯,他们是爬上来的,耽误了几分钟时间。
看到梁督察出现,黑哥立刻将水果刀横在苏念星脖颈下方,警惕打量来人,“就站在那儿!不许靠近。如果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梁督察举起双手,尽力安抚他的情绪,“好!我不上前,我就站在这儿跟你说话。你有什么需求尽管说出来。”
黑哥大喝一声,“把媒体都叫来。我要告诉他们房正盛有多无耻。”
梁督察颔首,手里拿着对讲机,冲着电话那头道,“从下面叫三家媒体上来。再调三十个军装警过来维持秩序。”
“我要所有媒体!”黑哥对梁督察的决策并不满意,黝黑的脸庞涨得黑紫色,几乎是怒吼。
梁督察示意他看看天台的地方,“那些记者为了新闻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如果他们全部上来,天台地方就这么大,只能减少警员,没法维持秩序。你们的安全得不到保障。你挟持的人是无辜的。你应该不想害死她吧?”
黑哥低头想了想,“你说得也有道理!那好吧,叫三家媒体上来。”
很快三家媒体被带上来,一上天台,他们就疯狂按快门。
梁督察示意警员看着这三人,不要让他们越过警戒线,扭头又看向黑哥,“好了!媒体已经来了。你有什么话只管跟他们说吧。”
黑哥把房正盛如何欺骗街坊签合同的过程一五一十说了。
说完后,有记者问,“阿美是不是你杀的?”
黑哥阴恻恻道,“是我杀的。她该死!”
记者唰唰唰记笔录。
黑哥等他们记完,又道,“我们已经成立了敢死队。如果房正盛还想开发楼盘,只要他屋盖成,我们每月就杀一个住户。”
这话一出,记者们疯狂采访他,“敢死队都有哪些成员?”
黑哥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我不告诉你们!你们只管告诉房正盛的老板,我们穷人是傻,但是逼急了我们,狗也会咬人。只要他不怕亏钱,他就尽管盖。只要住户不怕死,他们尽管买。我们敢死队拿命陪他们玩。”
有记者认出苏念星,立刻调准枪头指向苏念星,“请问你为什么挟持苏神算,她跟房正盛狼狈为奸吗?”
黑哥却不说了,苏念星想开口替自己辩解,刀口却往前递了递。
苏念星明白了,这人故意不告诉记者,就是让他们自己调查,到时候新闻可以多登几天。
记者们还想问,梁督察示意他们噤声,而后看向黑哥,“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以把人放了吧?她跟房正盛没有任何瓜葛。你应该不想伤害她这个无辜之人吧?”
黑哥笑了,“你当我是傻子吗?如果我放了她,这些记者不登怎么办?我要等他们把报纸登出来。我要让全香江人都知道房正盛有多无耻,我要全香江人都不敢买房正盛开发的楼盘。”
梁督察示意警员将记者带下去,黑哥刚要出声,他抢先一步道,“他们要回去写稿子。”
黑哥一想也对,默认他的决定。
梁督察亲自送记者出了楼道,问他们明天能不能登出来?
记者却幽幽道,“阿sir,那可是四大家族之一的房正盛,哪家报业能斗得过他们呀?不想活了?”
梁督察微微眯了眯眼睛,这些记者只是过来记录,并没有登报的意思。也就是说黑哥根本等不到报纸。
梁督察重新上楼,看向黑哥,“你想借助她的名气将事情闹大,但是你这想法不怎么高明。她确实有名气不假,但也可能是败笔。她名气太大了,读者就会被她吸引,以为她算卦不灵才会被你挟持。不会深挖你的事迹。如果换成我,我就不一样了。我是警察,没什么名气,会关注你的事迹。”
黑哥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你少骗我!你这么高的个子,我能制得住你吗?”
梁督察决策失败,绞尽脑汁想主意。黑哥却不给他机会,“你再叫三个记者上来,要跟之前那三个不是一家子。”
看样子他还没放弃将这事闹大。梁督察挥手示意警员再叫三位记者上来。
有警员上来汇报,“其他谈判专家已经到了。”
梁督察戴上耳机,副手站在后面的大楼,与他一起打配合。
副手告诉他,“狙击手已经就位。只要你发布指令他就可以开枪。”
梁督察在身后比了个手势,意思是“救生气垫装好了吗?”
耳机的副手告诉他,“没有。还在路上,至少要十分钟。”
“我们必须保证人质的安全!”梁督察做完手势,击毙后,黑哥一定会掉下去,临死前可能会拽住苏念星,而他可能来不及拉住人,再等等。
他示意警员到楼梯口,慢点让记者上来,尽量拖延时间。
“怎么还没上来?”黑哥等得不耐烦,额角全是豆大的汗珠,已经盖住他眼帘。他胡乱用袖子蹭了蹭。
梁督察解释,“这些记者平时缺乏运动,爬楼太慢了。再等等,一会就上来了。”
七分钟后,记者终于被允许上楼,跟之前那三个记者一样,上来后就咔嚓咔嚓按快门。
有一个记者重复之前的问题,不等黑哥回答,另一位记者却插了一句话,“有人让我给你带话,你有没有想过你女儿?如果你死了,你女儿会分到什么样的家庭?”
梁督察听到耳机的副手说“救生气垫安装好了”,他正打算作手势击毙罪犯,听到这话瞳孔震颤。
黑哥勃然变色,这是赤1裸裸的威胁!房正盛老板拿他女儿威胁他!
第91章
苏念星同样是心里一个咯噔, 她被绑架时,内心忐忑不安还有几分焦灼,真的很害怕对方会推她下去, 但是当她探头看到下面已经铺好了救生气垫。她心里那颗大石终于落下, 就算对方真的推她下楼, 至少她还能有个缓冲, 不至于摔死。
可是她显然放心太早了,瞧瞧她听到了什么?有人绑架了黑哥的女儿。
黑哥赤红着双眼, 脑袋已经打结, 眼神乱瞄, 执刀的手晃来晃去,苏念星可以清晰感觉到刀尖擦着她脖颈的锋利之感。害怕对方情绪崩溃,找不到可以泄愤的房正盛, 就鱼死网破拉她垫背,她怕死,为了自救,她几乎是下一刻就开口, “你别急!警察一定会帮你救人的。”
梁督察已经将三位记者撵走, 他拿起对讲机吩咐下面的组员, “大林去黑哥家,找到人了吗?”
早在梁督察上楼时, 他就安排大林找家属。毕竟能劝得动黑哥的人只有他的亲人。奈何大林把门都快敲烂了,也没人过来开门。
大林只能回复说“没找到”, “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他的邻居说半个小时前阿婆带孙女去买蛋糕了。我去找找。”
对讲机声音外放,黑哥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梁督察示意他稍安勿躁,“也许那人是在骗你的。你先别激动, 不要扎到人,再等等。”
黑哥情绪渐渐平稳下来。苏念星趁机开口,“大哥,你不是找我算卦吗?不如我给你算一卦吧?”
黑哥嗤笑一声,“我只是找个借口,没想真的让你给我算卦。再说我也付不起卦金。”
苏念星心脏突突直跳,“这样吧,我免费帮你算卦,你别杀我,行不行?”
黑哥没有回答,苏念星就当他同意了,试探道,“我需要碰你的手,你站着别动。要不然我们俩都得掉下去。”
她试探着用一只手去摸他抓栏杆的手,嘴里还给他科普,“我看手相特别准,你应该在报纸上看过我的事迹吧?大哥,你上过中学吗?我是内地来的,没有学历,没有证件,偷渡到香江打工,日子过得比你还苦。”
大概是她自揭其短,黑哥对她少了一丝防备,开口说话,“我跟你一样,也没有文化,中学没上完就辍学打工。只能出苦力,但是最近工厂倒闭,我也丢了工作,去工地挣钱,还被工头坑,拿不到工资。我也是没办法,你别恨我。”
苏念星好奇问,“你学过英语吗?”
黑哥以为她在向他讨教,香江人对大陆人有种莫名的优越感,包括黑仔这个底层人士。他没有多想,颔首,“学过,香江中学会教英语,但是我成绩不好,不会说。”
苏念星继续问,“普通话呢?我发现来了香江之后,没有几个香江人会说普通话。”
黑哥摇头,“我上学那会儿,小学老师用的是粤语教学,只有少部分学校才会教普通话。反正我上学那会儿,学校不教。不过现在的中学教普通话。”
苏念星换了句普通话跟他说,黑哥却是一头雾水,“你说的是普通话?”
苏念星点头,“对。我一直以为香江人能听懂普通话呢。”
黑哥笑她天真,“没学过,怎么会。”
苏念星松了口气,冲梁督察道,“你先让其他警员下去。他不会杀我的。”
梁督察蹙眉。他正打算吸引黑哥的注意力,让另外的警员从后面包抄,她却让人下去?
苏念星冷声道,“我帮过你那么多回,你还不信我?”
梁督察福至心灵,她是想让这些警员下去,这样她会把卦象告诉他。他朝着其他警员点了下头,“你们先下去,到楼梯口。”
警员们面面相觑,“这不合适吧?万一他突然动手,我们来不及阻止啊。”
梁督察示意他稍安勿躁,“他现在紧张自己女儿的安全,不会轻举妄动。你们只管退出去。”
警员们陆陆续续退到楼梯口。
梁督察往右侧走了几步,走到天台口,这样说话能更近些。
苏念星开始用普通话跟梁督察说话,“她女儿在童话大楼三栋1102室。”
梁督察点点头,拿着对讲机冲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
黑哥终于明白刚刚苏念星在套他的话,他手里的水果刀又往前递了递,“你刚刚说了什么?”
苏念星脑袋往后退了点,“我问他能不能救我?”
黑哥似是信了,不过语气还是很臭,“我警告你,不许耍花样。我跟你无冤无仇也不想害你,如果你自己摔下去死了,到了地府可别怪我。”
“知道了。”苏念星无语,要不是他把她挟持过来,她好好待在冰室,怎么可能会摔死。罢了,这人智商比她还低,以为绑架她就能上新闻,他也不想想那些报业幕后老板是谁。算了,跟他讲道理,估计也说不通,她也不敢刺激他,回头再被他捅刀子,她冤不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念星握栏杆的手又酸又疼,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慢。
也不知过了多久,梁督察的对讲机终于传来大林的声音,他用耳机听,那头传来,“梁sir,我到甜品店问过了,店员说阿婆带着小孙女半个小时前就已经走了。我又拿着照处问路人,说有辆面包车将两人接走了。不知道是谁。”
香江人流密集的好处之一就是打听事情比较快捷。
又过了半个小时,黑哥情绪已经崩溃,时不时质问梁督察,“还没找到吗?我女儿是不是被他们绑架了?他们逼我去死。他们简直不是人。”
刀子在苏念星面前挥来挥去,她不得不往旁边让了让,嘴上还不忘宽慰他,“警察正在找呢。如果真是他们抓的人,警察也会将他们绳之以法。你别急!”
这话果真起了作用,黑哥情绪安稳多了。又过去二十分钟,警察这边终于传来好消息,他们已经解救出人质。
黑哥的母亲和女儿确实被绑架,一共六个绑匪,人已经被警察控制。
梁督察将声音外放,让黑哥母亲与女儿跟他讲话。
“黑仔,你千万别做傻事。”
“爸爸,我想你。你在哪里?”
听到母亲担忧的声音和女儿稚嫩的童音,她们一定平安无事了,黑哥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
梁督察适时道,“你别做傻事。如果你死了,你女儿的抚养权会落到谁身上,很难说。只有你活着,事情才有转机。”
黑哥沉吟片刻,没有坚持将报纸刊登出来。
他扔下手里的水果刀时,苏念星第一时间躲开他,往前走了两步,梁督察扶她出了栏杆。
警员们上前将黑哥反手制住。
“你没事吧?”梁督察看着她惨白的脸色,担心地问。
苏念星获救后,双腿发软,紧紧拽着梁督察的西装,稳住自己不滑下去。梁督察的西装再结实也受不住她这么大力拉扯,只能躬着身子捞起她的腰,让她身体靠他手臂,又伸出一只手抬了抬她的下巴,看着她脖颈沁出的鲜血,“有道小口子,得包扎一下。”
他挥手示意楼梯口的医护人员过来,由对方帮她包扎。
苏念星机械地任由医护人员在她脖子缠纱带,“伤口不是很深,不用缝合,用纱布缠住,过几天就好。”
苏念星被动抬起下颚,等医护人员包扎完,她才发觉自己整个人靠在梁督察怀里,一只手臂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她几乎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这姿势也太暧昧了些,她摇头,跺了跺脚,重新找回自己的双腿,缓了一会儿,紧张感消散,她退开半步距离,“我没事了。”
梁督察仔细打量她脸色,又帮她调整了下纱布,理了理身上的衣服,“那下去吧。估计楼下还有不少记者。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苏念星明白他的意思。
她脑袋乱糟糟的,照理说黑哥被骗,她应该同情,但是一想到刚刚她差点死在他手里,她就对这人同情不起来。他被房正盛骗了房子确实很惨,但是他不去杀骗他的人,却牵连她这个无辜之人,这不是欺软怕硬吗?她是个女人,她手无寸铁,她就活该成为他们的炮灰嘛。凭什么?!
苏念星抬头看向梁督察,“是不是房正盛派人绑架黑哥家人?”
这当然是毫无疑问的,梁督察知道她不是问这个,而是想问能不能给房正盛定罪,他中肯地回答,“没有证据表明是他下的令。那六个绑匪只承认看不惯黑哥的行径,将罪全部揽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