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不在意地笑了笑,顺着大家自动让开的路走进包围圈。
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他穿着修行人爱穿的对襟僧袍,五官周正,面容慈和,唇角上扬,天生一副慈悲像,看人时,眼睛温和,不慌不忙。
苏念星走近,他站起来作了个揖,“无量寿佛。”
苏念星却没有还礼,而是打量她,“大师既是修行之人,该以慈悲为怀,为何要害一个无辜女子?”
诸葛居士看了眼她身后的蔓蔓,对方似乎很怕诸葛居士,在对方看过来时,她下意识缩起脑袋往苏念星身后躲。
诸葛居士很快收回视线,不太理解苏念星的意思,“她五岁那年,她父母找到我,让我替他们算命,我告诉他,他的大女儿是个不祥之人。年柱中带羊刃为忌者,克父;财星旺临年柱为忌者,克母。她父母偏不信,后来在她十五岁那年,父母双亡。她前世不修正果,为大奸大恶之徒,今生克父克母克亲,唯有赎清身上的罪孽,她才能入轮回。我不觉得我有哪里算错!”
村里的人都认识蔓蔓,当初她闹着非要嫁给周智康时,大家都觉得这姑娘脑子有坑,现在听到蔓蔓八字这么硬,大家都恍然大悟。
苏念星哪里懂八字命理,但是她给蔓蔓看过手相,对方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她把阿香婆之前说的面相说了,“你胡说!她额头饱满、地阁方圆、颧骨有肉、耳垂有珠是天生富贵命。你颠倒黑白,分明是用心险恶!”
众人见他们吵起来,一时之间不知该信谁。
诸葛居士却摊了摊手,示意大家看,“你说她是天生富贵命,可她的财在哪呢?”
诸葛居士的信徒们更是在边上附和,“就是。她克死双亲,还想发财?做什么美梦呢!”
苏念星的街坊们自然更信她,但是诸葛居士说得对啊,如果这靓女真的是天生富贵命,她应该发财啊,又怎么会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
“你把她推入火坑,整天关在家里做家务,她不工作怎么发财?”苏念星指着他,“你别以为我算不出你的伎俩!”她三两步走到台阶,站到诸葛居士旁边,居高临下看着底下的围观群众,“诸葛居士有三不算。我也有三不算:不算死人,不算同行,不算自己。今天我破一回例,我给你这个同行算一卦。你愿不愿意接招!”
诸葛居士依旧慈和,做了个请的手势,好似她是胡闹的孩童,他年纪大不跟小辈计较的包容。
信徒们觉得苏念星就是个上门挑衅的小人,对诸葛居士越发死心塌地。其余群众也觉得诸葛居士身为大师,有风度,不像苏念星,不懂尊老爱幼,一味逞强好胜。
苏念星可没心思关注别人,她已经划下道,先一坐坐到椅子旁边,示意诸葛居士坐下。
诸葛居士无可无不可地坐到她对面,声音依旧温柔,“你想怎么算?”
“我擅长看手相。”
诸葛居士伸出左手,示意她随便看,同时他抬头看其他人,“你们声音小点,算卦一定要平心静气,不能被人打扰。”
对方上门挑衅,诸葛居士不仅不生气,反而给对方创造便利,众人对他又添了几分好感。
就连妮妮都开始怀疑面前之人真有那么黑心吗?
这么多人里只有阿香婆始终相信苏念星。小星不会看错的,这个居士肯定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她活了大半辈子,这点示好还糊不住她。
苏念星现在算命时间都在一个小时左右,但是这次她没有故意吊大家胃口,看完她想要的信息后,她松手看着对方,唇角往上勾了勾,“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推蔓蔓入火坑了!你还真是自私。你明知道她嫁给周智康一辈子就毁了,可你欺骗一个善良的姑娘,让她给周智康当牛做马。”
诸葛居士双眼带了点薄怒,“我说过了,她上辈子欠康仔,这辈子还完债,她才能入轮回!”
“你胡扯!你根本就是利用她对你的信任,让她给你儿子当牛做马!周智康是你的野仔!”
野仔就是私生子的意思。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
诸葛居士的确是这个村的人,十年前他带着妻儿出去闯荡,去年才回来。回来后没多久,周智康就结婚了。
当然这不是重点。大家震惊的是居士居然有野仔。居士信奉道教或佛法,但是他们跟出家人不同,居士需要遵守五戒,即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戒。他可以结婚,但是不可以淫邪,不能跟妻子以外的女人发生关系。
现在他有了野仔。分明是破戒!如果这事是真的,他必将遭到信徒抛弃。
信徒们比诸葛居士本人更愤怒,“这不可能!诸葛居士修身四十年,怎么可能会有野仔?”
苏念星看着面色煞白的诸葛居士,“我算得是不是真的,一验就知。现在有DNA技术。”
她侧头看向蔓蔓,将她从身后拖出来,“你别怕!你根本不是克父克母,也不克亲。你父母是出意外死的,不关你的事。你被他骗了。因为他知道你命里有财,又知道周智康戾气重,没有文化,平时也只知逞凶斗狠,以后必定会穷困潦倒,他就想借你的财运让他儿子时来运转。你这是被他卖了还替他数钱。”
人群中心的蔓蔓缩着脖子,在听到野仔时,整个人就已经僵住,她脸色瞬间煞白,拳头攥紧,眼含愤怒,她心口像有什么填着,压着,箍着,紧紧地连气也不能吐。这一年来她过得生不如此。
她是个很务实的人,她期望将来嫁的男人像她老豆一样,踏实善良。但是得知父母是她克死之后,她整个人陷入了灰暗。她想要赎罪嫁给了周智康,哪怕他与她心仪的男人没有半分相似,她不想连累妹妹,所以经常躲着妹妹,她期望妹妹不受她的影响,可以平安长大。
可是现在有人告诉她,一切都是谎言。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的人!
蔓蔓攥着拳头,看向诸葛居士想得到答案,可是还没等她开口,突然眼前一花,有个人影从她面前闪过,位于她面前的诸葛居士被一个男人扑倒。
蔓蔓认得,这是家公。
如果说整桩事情有谁比蔓蔓更悲惨,那就是周智康名义上的父亲,毕竟对方可是白白替别人养大了儿子。整整二十六年,他都被瞒在鼓里,这对贱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暗通款曲。太可恶了!
周父将诸葛居士按在身下一拳又一拳招呼,诸葛居士一辈子没干过体力活,自然不是周大壮的对手。
师奶们热切讨论起来,“真的吗?周智康不是周大壮亲生的。是诸葛居士的野仔?”
有的村民回想往事,“你还别说,诸葛居士二十多年前突然搬走了,会不会怕被人发现?”
“我记得那会儿康婶经常去找诸葛居士,当时只以为她怀孕好几年没怀上孩子,找他祈福捐个香油钱。没想到她是找诸葛居士借种啊。”
可惜康婶前几年已经死了,要不然他们可以直接问当事人了。
“哎呀,仔细一看康仔好像是有点像诸葛居士。”
这话就等于马后炮了,任谁都看得出来周智康长得更像母亲。但是这会儿没有人反驳他。
信徒们见诸葛居士被周大壮打得鼻青眼肿,忙上前拉架,“别打!她算得不一定是对的。”
可惜他们的话被淹没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周父正在气头上,见这些信徒还敢护着诸葛居士,他扯着嗓子开始叫人“大马哥”、“三哥”、“山哥”,叫到的人纷纷上前,场面很快乱成一锅粥。
苏念星怕殃及池鱼,拉着阿香婆往后退。
蔓蔓和妮妮跟着往后退,很快四人就从中心退到外1围。
村里人听到动静纷纷跑出来观看,“什么情况?怎么打起来了?”
“不知道啊。我来的时候已经打起来了。”
“谁跟谁打啊?因为什么事打啊?”
村里人踮起脚尖张望,开始向人打听。
当周智康骑着自行车经过门口时,有那看热闹的人立刻扯着嗓子喊,“康仔!快过来,你老豆跟人打架了!”
有那看好戏的人不嫌事大,故意挑逗他,“两个老豆呀。康仔,你准备认谁啊?”
周智康一头雾水,他老丈人早就入土了。哪来两个老豆?
不过老豆被打,这个绝对不能忍,要不然传到兄弟耳里,他周智康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他踮起脚尖,随手丢下自行车,迈开大长腿就要往里挤,眼睛无意间扫到蔓蔓,他眉峰一拧,“我老豆被人打了,你怎么在外面看热闹?你怎么当老婆的?”
蔓蔓现在吃了他的心都有。她其实是个要强的人,脾气也火爆,之所以一直对周智康言听计从,诸多忍让,只是想赎清身上的罪孽。并不是她本性懦弱。听到他叱责自己,她捏紧拳头,“你老豆确实被打了。但是你让我护谁?是你亲生老豆,还是名义上的老豆?”
周智康的脑子哪里听得懂,他素来看不上蔓蔓,认为对方倒贴嫁给他,太贱,对她平日里非打即骂,要搁往常他早就打过去了,但现在他老豆被人按在里面打呢,他哪有空搭理她,直接扯开前面碍事的人。被扯的人看到是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有种即将看到精彩大片的欣喜之情,绿豆大的眼睛都睁大了几分。
周智康就是靠着这强势的动作一连撂开五六个人,终于挤进包围圈。
他的老豆正被人按在地上打,他这爆脾气如何能忍,直接揪起压在他老豆上方的男人,给了对方一拳。
诸葛居士没有防备挨了一下,头晕眼花,摔倒在围观群众身上,又很快被推回来站稳身体。
周智康扶起老豆,“你怎么样?没事吧?”
往常周智康约人打架,周父追在屁股后头苦口婆心劝他不要打架,那唠唠叨叨的样子让他烦不胜烦。
周智康心想:这次他救了老豆,对方应该不会再烦他了,说不定还会夸他。他脸上流露出隐秘的快活,谁知他预想到的夸奖根本不存在。周父不仅没有感激,反倒将对方臭骂一顿,甩开对方的手,狠狠瞪了一眼对方,“你滚开!野仔!”
周智康微微一愣,被他气笑了,“你老糊涂了!谁是野仔!”
周父活了五十多岁,从未像今天这么清醒,他指着周智康,又指了指诸葛居士,“二五仔!你们欺人太甚。不得好死。”
接下来是脏话输出,说得太快了,苏念星压根听不懂。
但是周智康很生气,头脑要冒烟似的,尤其周围人异样的目光看过来,他就觉得所有人都在嘲笑他,见周围人窃窃私语,他涨红着脸大发脾气,“别说了!”
周围人吓了一跳,所有人都看着他,空气为之一静。
周智康打量诸葛居士,实在找不出半分像自己的地方,这人怎么可能是他的老豆?这不可能。
诸葛居士被打得鼻青眼肿,嘴角出血,说话先吐出血沫,既然已经被发现,周大壮肯定是要做亲子鉴定告儿子,他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他破罐子破摔,扶着腰慢慢走到周智康身边,“康仔,我确实是你老豆。你妈亲口跟我说的。如果你不信我们可以去做亲子鉴定。”
周父气了个倒仰,右手指着他们哆嗦个不停,“你们!你们无耻!”
周围人再次议论纷纷,看诸葛居士的眼神带着谴责,这也太无耻了,居然白白捡一个儿子。
周父的好兄弟怕他气出个好歹便宜了野仔,立刻扶住他,压低声音道,“趁此机会跟他要赔偿。你可是帮他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你不能亏呀。”
周父经兄弟一提醒也想起来了,立刻大喊,“我要赔偿!”
周智康此时的脑子就像浆糊绞成一团,亲生父亲要认他,名义上的父亲要他赔偿。偏偏这时候还有人出来捣乱,“我要跟你离婚!”
周智康刚要骂“你别来添乱”, 就见蔓蔓捞起一根棍子直接朝诸葛居士身上招呼。
周围人四散着躲开,棍子可不长眼,打到他们可不得了。
信徒们刚刚都受了伤, 正疼得哎呦叫疼, 没有人上前, 更何况他们也不想上前, 师傅自己已经承认有私生子。修行之人却淫人妻子,他不配称为居士。墙倒众人推也不过如此了。
诸葛居士可不知道自己已经信誉扫地, 他正忙着躲棍子, 但是他年纪大, 再加上刚刚又挨了许多打,身手不如蔓蔓矫健,硬生生挨了好几棍。
蔓蔓是下了大力气, 把人往死里打的狠劲,诸葛居士受不住,呼喊儿子过来帮忙,“我有存款, 康仔, 你是我儿子, 钱都是你的。快帮帮我。治住这个疯女人。”
“钱”字唤醒了周智康,是啊, 比起养父,亲生父亲是个小有名气的神算, 有钱多了。
他是野仔又怎么了?他变成了有钱人。他将来可以继承亲生父亲的财产。
爹亲娘亲都没有钱亲,他立刻上前帮忙, 攥住蔓蔓的棍子想像往常那样给对方一脚,奈何蔓蔓不像以前那样任他打, 也因为她还有个妹妹,当周智康过来帮忙时,妮妮也轮起棍子从背后给了他一下。
场面又乱起来,直到村里长者出来主持公道,场面才恢复平静。
“我要离婚!我一定要离婚!”蔓蔓指着周智康说出自己的决定。
周智康半点不在乎,他当初会娶蔓蔓只是因为她长得漂亮,被他的魅力吸引,还主动送上门,他压根不稀罕她,他不屑地哼了哼,“离就离!”
诸葛居士却是急得额头冒汗,“不能离!”
蔓蔓看到他就火大,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还有你!我要告你骗婚!你等着我一定送你坐牢!”
说完这事后,蔓蔓就回家收拾东西搬去跟妹妹住,没有管另外三人。
回去的路上,妮妮喜得眉开眼笑,“姐,太好了。你总算醒悟过来了。我还以为你被他们下降头了呢。”
蔓蔓捏着妹妹的小脸,“哪来的降头,你僵尸片看多了吧?”
她侧头看向苏念星,“大师,多亏你。如果没有你,我一辈子都毁了。”
苏念星摇了摇头,“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妹妹吧。是她让我给你算卦的。”
蔓蔓搂着妹妹的肩膀,既是感激又是心疼。刚刚打架,妹妹也受了伤。
妮妮见她盯着自己的脸看,忙捂住受伤部位,岔开话题问,“姐,打官司能赢吗?”
蔓蔓也不知道,她不懂法律,不清楚这种情况能不能判诸葛居士坐牢。
她看向苏念星,“大师,你觉得我能赢吗?”
苏念星比她还不懂香江法律,不过她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婚,“你想报复诸葛居士不如去找媒体,把这事曝光,让他声名扫地。像这种神棍没了信徒,就断了他的财路。等他没了钱,周智康肯定会像丢垃圾似地扔开他。”
蔓蔓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像周智康那种烂人只认钱,又以自我为中心,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该围着他转。他跟诸葛居士又没感情,半路父子,哪有真心。就让他们以后狗咬狗吧。
阿香婆一直沉默着,终于开口说话,“他颧骨塌陷,下巴短小,不是有福之人,就算短时间发了财也很快会散尽。如果不是你面相好帮他,他早就穷困潦倒了。”
妮妮乐得蹦起来,“太好了。就该让他倒霉。谁叫他打我姐。”
蔓蔓搂着妹妹会心一笑,“我会快点跟他离婚。”
接下来的事情,苏念星几乎都是通过妮妮得知的。
妮妮经常来店里买包子,尤其喜欢在客人不多的时候,这样买完小笼包,她就可以说姐姐的近况。
蔓蔓要跟周智康离婚,诸葛居士知道后,拼命阻拦,奈何周智康根本不听他的,很爽快就跟蔓蔓离了婚。
夫妻俩没有多少共同财产,一来周智康是个花钱没谱的人,正如阿香婆说的那样,他手里有点钱就得花出去,要不然他浑身难受。
蔓蔓嫁给他时,带的嫁妆也全都带走了。周智康压根不知道她有多少嫁妆,以前他缺钱管她要,她根本不给,离婚时她要带走,他也拿不走。
离婚后,周父起诉周智康要求他返还他赠予的财产。这个官司有很大概率能赢。毕竟周智康现在住的房子房产证写的是周父名字。
他还起诉诸葛居士索要抚养费和精神损失费,不知道官司能不能打赢。
这些消息丰富了苏神算冰室茶余饭后的谈资,一连好几天食客们都在说诸葛居士的事情。
之前诸葛居士的信徒都在骂诸葛居士无耻,勾搭已婚妇女就罢了,还推无辜靓女入火坑。简直就是人渣。
以前相信他的信徒们纷纷骂他无耻。
替他工作的信徒们开始向媒体揭他的料,其实他之前算卦准都是骗的。
比如帮邻居找猫找狗,都是他们事先藏起来的,然后再帮忙找回,这样村民们都会相信他。
比如猜中无头尸,那是因为他当时去码头买鱼刚好看到尸体,但是怕招惹麻烦,他没有报警,反倒借此给自己谋名声。
比如猜中德国队中世界杯冠军,纯粹是运气好,但是他之前押的注都失败了。于是他就开始宣传这一项中标。如果把他过往其他押的注拿出来计算,命中率连3%的概率都没有。
比如猜中今年房价会涨,那是因为他之前住的地方都赶上拆迁,既然开发商扎堆买地,肯定会推高房价多赚钱。稍微懂点财经知识的人都能猜出来。
谎言一个个被揭穿,那些曾经向他祈福购买过平安符或香包的人跑到家门口扔臭鸡蛋。
“事头婆,你又出名了。”
名哥拿着一份报纸冲进来,将报纸推给她看,“这可是头版头条,不出名都难啊。”
其他食客纷纷凑过来。苏念星被评为香江十大神算之一,虽然排名末尾,但这是个里程碑,等于进了这个圈子,得到了专业人士的承认,可喜可贺。
又有一人拿出报纸,“你这个算什么,我这份才厉害呢。”
这份报纸讲的是真神算揭发假神算。真神算就是苏念星。接着介绍苏念星是如何揭穿假神算的真面目。
诸葛居士在电台也算小有名气,九十年代收听电台的人还是很多的。
这个新闻一出,顷刻间诸葛居士的名声臭不可闻。
无数人直呼上当,也有人在打听苏神算冰室在哪儿?于是许多市民找到地方,看到一卦要一千元,没有急事的人买了一份小笼包或是奶茶,期待抽中。有急事的人咬咬牙也就买了。
一连半个月,苏念星一卦难求,已经排到一个月后了。
这天阿珍偷偷告诉苏念星一件事,“老板,早上有个客人想要算卦,他不想排队等待,就把昨天的抽奖券全买了,我们是不是该管管?”
苏念星愕然,“我们抽奖券不卖啊?”
她的抽奖券是固定的,只有一个中奖,其他都是陪衬。
“他买的小笼包。一份小笼包可以抽一次。他买了548屉小笼包中奖了。把明天的存货都给买光了,熟客都没吃到。如果所有人都为了抽奖把包子全买了,我们早上生意没法做了。”
小笼包是主食,早上他们还搭配着粥和茶来卖。客人把小笼包全买了,这些粥和茶就没人买了。算起来冰室还亏了。
苏念星点点头,“如果客人为了中奖才买小笼包,以后冰室哪还有真正的客人光顾。”
她神算的威力再大,也不能本末倒置。她算卦的目的是为了挣钱,卖小笼包也是为了挣钱。绝对不能因为算卦就丢掉冰室的利润。要知道她现在算卦的收入跟冰室收入几乎持平。
苏念星摸摸下巴,没想到打擂台效果这么好,以前五百一卦都没人算,现在一千一卦抢着来。如果她每次都专挑术士算卦,那她很快就能火了呀。可是仔细一想,也不行。玄学界的规矩不能给同行算卦,她破一回例是因为对方是骗子。可不代表所有术士都是骗子。她想吃肉,也得给别人留口汤喝啊。不能把人家碗都砸了。
她果断打消这个念头。
“老板?”阿珍见老板一直在摇头,有些纳闷,这是怎么了?
苏念星回神,很快道,“这样吧,我们限购。每人每天只卖两屉小笼包。奶茶每人限购两杯。”
“那公司员工合订下午茶怎么办?”
“让他们下来拿吧。一个人最多也只能拎四五杯吧?”苏念星摊了摊手。限购确实有坏处,但是为了不让人破坏规则,她也只能如此。
但是限购显然不是好办法。
因为这天早上,苏念星很快发现昨天抽中奖的客人带着一位男士进来,说这人是她的亲戚,想让老板给他算。
之前妮妮就是这种情况,苏念星也没当一回事,可真的算卦她才发现这男人跟客人压根没有关系。
到了下午,阿珍从食客口中得知中午那位客人把奖券卖给了算卦的男人。听说卖了1200,“比我们店卖的卦还贵。”
奖券都是当天的,日期比较靠前,而她的算卦行程表已经排到一个月后,事情紧急的客人不想无限期等下去,最快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从中签客人手中购买。
苏念星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之间也拿不出好办法。
阿珍提议不如把奖券从客人手里收回来,“凭什么便宜黄牛?”
苏念星好笑,“客人多的时候,你收回来确实赚了。但是客人少的时候,你也按照原价收回来吗?”
阿珍被她问住,的确,老板每天只算三卦,她不是天天都能算满。尤其阴雨天,客人比较少的时候,可能只卖出一卦。
苏念星特地请何灵芸吃饭,向何灵芸请教,专业的事就问专业的人。何灵芸做的就是媒体,肯定比她更懂怎么解决这类事件。
“这是我们店近期要上的新品。”苏念星将李师傅和张师傅合力研制的菜品端上桌。
为了提高店里的业绩,苏念星提出创新菜品有额外奖励,鼓励两位师傅创新。他们琢磨半个月决定做碟头饭。
碟头饭在香江不算陌生,像叉烧饭就是碟头饭其中一种。但是苏神算之前一直做小笼包、炒饭炒面和凉菜。现在天气转凉,凉菜不怎么好卖,所以就得另找替代品,碟头饭就是最好的选择。
何灵芸吃着软糯弹牙的鲍鱼饭,对鲍鱼滑嫩Q弹的口感更是赞不绝口,“色香味俱全,荤素也刚刚好,就连摆盘都那么精致,怪不得你们店的生意这么火呢。”
菜是由两位师傅研制的,摆盘是苏念星搭配的,她学的是旅游专业,摄影是她的拿手活,色彩搭配就是基本功。苏念星笑笑,“喜欢就多吃点儿。”
何灵芸吃个半饱,这才慢条斯理问苏念星,“你为什么要解决黄牛问题?”
苏念星愣了一下,低头想了想,“我怕把票价炒高,把客人都吓跑了。价格每提高一点,客户群体就会减少一部分。”
这个社会是呈金字塔形状,塔尖是少数。算得起一千卦的人肯定比一千二的人要多。她不能因小失大。
何灵芸点点头,“我觉得你没必要解决黄牛,它的存在并不全是坏处。报纸上宣传一下中签者的励志事迹。标题我都想好了,‘香江回报率最高的奖,四港币就能赢得一千港币大奖’,到时候会吸引无数市民,到时你可以趁机把卦金提高,最好是提到一万。”
苏念星瞪圆眼睛,一万?有多少人能出得起这个卦金啊。
何灵芸却丝毫不觉得贵,反而滔滔不绝跟她讲道理,“你的思维方式估计是受内地影响,总想着让底层的百姓也能分一杯羹。但香江是资本主义,谁出的钱多谁就有特权。在许多市民心里,贵的东西就是最好的。你一天只算三卦的饥饿营销不也是为了提高卦金吗?”
苏念星心想她一天只算三卦,不是为了饥饿营销,她是真的只能算三卦,不过这些不好解释,她叹了口气,“如果不加以制止,黄牛可能会从我这边买另外两卦的资格,到时候客人会从黄牛手中买票,那我的冰室生意还怎么红火?”
苏念星算卦越神,她的客人就越多。这些客人带来人气,他们来买小笼包,一是小笼包真的好吃,二是他们想中奖。她死死拿捏住顾客这种占便宜心理。
何灵芸懂宣传,但是论起做生意,她绝比不上苏念星。这点她还真没想过。
苏念星自己已经想出办法来了,“我决定让求卦者登记个人信息,登记后就不能更改。至于中签顾客,可以由着对方卖出,但是时期仅限三天……”
不得不说何灵芸的话也有道理,黄牛的存在对她提高知名度有帮助。
她把两者综合一下,“那就把食客买小笼包,中了签,然后转卖给别人挣了大钱的事登报。卦金越贵,食客们就越想来买小笼包。至于另外两卦,我打算每天加价一港币。”
何灵芸打量她半晌,“没想到你这么会做生意。那你还问我?”
苏念星给她倒了杯水,“你出的主意也不错。现在的人压力都很大,都想一夜暴富,六1合1彩奖池越来越大就可以证明这点。来我店里买小笼包,运气好能中奖,能让他们发一笔大财,确实很棒!”她冲着何灵芸笑道,“如果我找报纸宣传,你能不能帮我介绍,我想登生活版面的头条。你放心,一切花销由我来出。”
其实这相当于软文广告,别看只是登生活版面的头条,没有人情还真不一定能办到。至少苏念星之前认识的那些记者,他们就不会帮她。
何灵芸一口答应,“可以,我回去就帮你联系。到时候你整一桌像样的酒菜,应该就能打发了。如果你舍得花钱,上头版头条也不是不行。”
苏念星确实有些心动,“多少钱?”
何灵芸粗略估计一下,“五万。”
苏念星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贵?
何灵芸摊了摊手,“同一个新闻很少连上两次,除非是命案。你这没死人,上次登上头版头条已经不错了。再登一次就是旧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