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督察让她在口供报告上签了字。阿香婆也是证人之一,也要签字。开庭后, 两人作为蒋梦云重要证人之一需要出庭。
签完字,梁督察要带着大林离开,苏念星实在没忍不住,主动开口问他, “虎哥被杀的案子处理得怎么样了?我是不是要被遣送回内地了?”
据她所知, 重案组一次只能接一桩案子, 除非并案。很显然蒋梦云丈夫的死跟虎哥的死没有关系。但他却来查这桩案子,就只能证明虎哥的案子已经结案或定案。
这样的话, 用不了多久,移民局就过来抓她了。
梁督察摇头, “那桩案子已经移交给了O记。”
说完就带人离开了。
等她一走,梁雅静和林香怡互相对视一眼, 冲苏念星解释,“O记专门查团体案件, 比如□□或是犯罪团伙案件。”
苏念星知道O记是什么,可这不是一起简单谋杀案吗?难不成还涉及团伙作案?
等梁雅静和林香怡结伴离开,阿香婆凑到苏念星面前,“虎哥的案子肯定涉及社团,且有得查呢。你可以多待一段时间多挣点钱啦。”
苏念星点点头,想起蒋梦云,她无声叹了口气,“你说她为什么这么做?太傻了。发现丈夫要杀自己,她报警就好了,她这样搞不好会坐牢的。”
亏她之前还说蒋梦云是个傻女,没想到她居然干出一件石破天惊的大事。她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阿香婆幽幽道,“她可能想要保险赔偿金吧。”
香江死亡赔偿金很高的,如果有了这笔钱,她肚子里的孩子将衣食无忧。
“富贵险中求。”苏念星啧啧两声,“果然谁都不容小觑啊。”
那么柔弱的家庭主妇没想到反抗起来会那么壮烈。这对夫妻都不是善茬。这样才对嘛。龙虎斗才有意思。单方面被碾压太憋屈了。
虽然苏念星不认可对方铤而走险,但是蒋梦云认可了她的卦象,这不禁让她生出一丝自豪。
只是她有些担心,“警察在调查她,想来也在怀疑她丈夫死因有可疑,她很有可能会坐牢,这样做值得吗?”
阿香婆却把自己曾经在报纸上看到的一桩案子告诉她,“我不记得是哪期了,我记得那件案子是:A拿了一杯有毒的饮料想杀B,B将饮料送给C,C中毒身亡。A的罪行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大家对B的定罪却有不少争论。当时好几家媒体都在为B有没有犯罪吵得不可开交,有的说B应该被判误杀,有的说B无罪,毕竟B事先并不知道饮料有毒。”
苏念星挠头,这案子跟蒋梦云的案子有关吗?
阿香婆见她不明白,摊了摊手,“如果蒋梦云不知道那杯饮料有毒,她把饮料交换,那她就是无罪的。如果她事先知道饮料有毒,还将饮料交换,那她就是蓄意谋杀。”
苏念星终于听懂了她的潜台词,“法官判案讲究证据。蒋梦云事先知不知情,法官看的也是证据,而不是别人主观臆测。”
阿香婆颔首,“警察怎么判定蒋梦云是不是事先知情呢?首先要判定她有没有作案动机。她和丈夫都买了身故险,她丈夫还出轨,她的杀人动机有了。接下来就是犯案过程。毒1药不是她买的,而且她也有不在场证明。”阿香婆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苏念星,表示证人就是她俩。
虽然确实很有可能被告,但香江法律是‘疑罪从无’,药不是她买的,她也有不在场证明,法官还真不一定判她有罪。
苏念星摇了摇手指,“光靠这两样还不够。如果蒋梦云后来去医院做过血液检测,法官可以视为她知晓那杯饮料有毒,毕竟我事先提醒了她,她去检测,而且结论跟我说的一样,她就等于认可了我的判断。那她就是蓄意谋杀。”
阿香婆颔首,“就是这个意思。所以她的处境还是很危险的。”
苏念星没有再关注蒋梦云的案子,不过她还是从别人口中得说了案件的处理过程。
卖红薯的大婶认得蒋梦云,也跟过来一块听八卦。原来这两人住同一栋楼,虽然大婶不知道蒋梦云家的房号,但也算是街坊,经常能在楼下遇到她。
苏念星也是从对方口中得知蒋梦云自打嫁给丈夫后,就一直没出去工作,一直勤勤恳恳当家庭主妇。
“有一回她还向我请教怎么将红薯烤得又香又糯。她对她老公真的很好,是个很称职的太太,可惜了。”
大婶还不知道蒋梦云的丈夫可能是她反杀的,她更倾向于男人是在外面吃错东西才死的。毕竟蒋梦云肚子里的孩子还指着丈夫养活。
如果苏念星不知道真相,听她的分析还真有几分道理。
就在这时,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过来,苏念星以为他要算卦,对方却双手递了一张名片,自我介绍,“我是蒋梦云女士的律师。”
苏念星默默看着对方说明来意,蒋梦云现在还在警局协助重案组调查,蒋梦云要打官司,请律师替她做无罪辩护。
律师这次过来是邀请她和阿香婆出庭作证,得到准确答复后,律师表示后续会通知她们开庭时间。
苏念星问律师,蒋梦云有没有去医院做过血液检测。
律师愣了下,摇头说“没有”。
苏念星和阿香婆对视一眼。两人之前已经有九分把握蒋梦云去医院做过血液检测。因为相信她的卦象,后来才会交换饮料,最终导致丈夫身亡。
但现在过程却跟她俩猜得不一样。蒋梦云并没有去医院检测,但她丈夫却身亡了。过程和结果不匹配,证明她俩之前猜得不太对。
阿香婆有个猜测,“蒋梦云情绪很不稳定。她不相信你的卦象,但是她多疑敏感,当丈夫递给她果汁时,她突发奇想把果汁交换了,想证明丈夫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有许多女人都有自证情结,这一点也不奇怪。而且她还是个孕妇,最是敏感的时候。行为前后不一太正常了。”
苏念星却持相反竟见,律师这么快就找上门,可见蒋梦云已经调整好情绪,迫切想要证明自己无罪,她的思维方式完全符合正常人。苏念星甚至有个很可怕的猜测:那天蒋梦云之所以大声叱责她,一再表示信任丈夫。恐怕从那时起就对丈夫动了杀机。当时就已经想到要利用她和阿香婆来当她的证人。
这女人心思真深啊。走一步看三步,把她利用得彻底,她和阿香婆还真被对方糊弄过去了。
阿香婆听了她的猜测,搓了搓胳膊,感叹对方不简单,“像我遇到这种事,估计只会咋咋呼呼发牢骚,可人家呢?已经想好怎么反击让自己获利又把自己摘出去。看着柔柔弱弱,行动力这么强。”
苏念星手捧下巴,“小不忍则乱大谋。忍不到极致,无需再忍了。哎!”
但是蒋梦云这行为真的好危险,而且危险性太高。
这案子还没有定下来,苏念星就迎来了自己事业的小高峰。
这天中午她刚到卦摊,离老远她就看到她的卦摊前站了好几个女人,苏念星已经很久没有接到这么多客人,她刚开始以为这些客人是在等隔壁大婶的红薯或是旁边的鸡蛋仔,没想到阿香婆看到她,立刻招呼她过来。
这些客人看到她,双眼放光齐刷刷围到她身边,“原来你就是靓女神探。快给我算一卦吧。”
苏念星粗略数一数,居然有五个,最近她好像没有帮谁算得特别灵,引起这么多人上门啊。蒋梦云的案子还在侦破中,并没有报纸报导。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她扭头看向阿香婆,“你是不是在报纸上打广告了?”
之前她们商量要在报纸上打广告,但是后来得知她一天只能算三卦就歇了心思。
阿香婆见她什么都不知道,脸上的笑容藏不住,举起手上的杂志朝她挥了挥手,“不是我。是何小姐,你不是帮她算了三卦,每次都很灵嘛,她就在杂志上帮你报导了。没想到一大早就有人找过来。可惜你不在,我就让他们下午来找你。”
苏念星恍然大悟,她也顾不上看杂志,而是提醒她们,“我算一卦要收五百。你们真要让我算?”
几位客人点头如捣蒜,“知道。杂志上写着呢,一卦五百,不灵不要钱。”
见她们知道价钱,苏念星示意她们排队,至于最后面的两个女人,她让她们先回去,“我一天只能算三卦,明天这个时间你们再过来,我会给你们留位置。”
只是晚了一天,两位女士也没有强求,爽快答应了。
苏念星开始逐个给她们算卦。
第一个客人是个家庭主妇,虽然她衣品很好,画了妆,也能看得出她家境不错,但是头发干枯,明明才四十多就有了鱼尾纹,显见她过得并不好。
果然她坐下后就开始诉苦,她老公做生意发达后在外面包了二奶、三奶。最近刚交往的四奶是个模特,真的很过分,老公给她置房置业也就罢了。
有一晚四奶甚至打电话到家里跟老公调1情,她儿子听到了,问她爸爸有几个honey,她实在忍受不了,想问苏念星,如果她离婚,能不能拿到儿子的抚养权。
这女人一看就是受传统教育的贤妻良母,她将大部分心思都花在家庭和孩子上,没有时间提升自己,将自己熬成了黄脸婆。她的付出并没有得到老公的尊重,甚至换来的是无情的践踏,她终于受不了,不想再忍受丈夫的不忠,以她现在的年纪也不可能再生,就想要回孩子。
苏念星看完她的手相,叹了口气,“你确实能拿到抚养权。你老公的财产是你们结婚后才挣来的,属于夫妻共同财产,你能分到他一半财产,你的儿子今年已经七岁,法官会询问他的意见,他也愿意跟你一起生活。但是你的结果并没有多好。”
女人刚刚听到自己能拿到抚养权,面上一喜,听到最后一句话,她满脸困惑,“为什么?”
“你拿到财产后会将钱全部存在银行,这笔钱在现在看来很多,但是培养你儿子会花掉一大半,而且钱很容易贬值,你又不善理财,又不出去工作。在他成长期间,你的存款一步步花光,但是你前夫却将事业做得风声水起。他再婚后又生了两个儿子,为了多得遗产,你儿子果断抛弃你,投向你前夫。”
苏念星知道真相很残忍,但是这世上有许多事并不公平。不信看看香江这些富豪,几乎每一个都背叛了原配,娶了二奶、三奶,可他们的事业依旧做得如火如荼,没见谁的生意因为换老婆垮台。贤内助的作用远没有她们想像得那么大。
许多女人盼望贱男人离婚后,贱男人事业垮台,没有钱,小三会离他们远去,但现实往往并非如此。至少这位求卦者,她拿的不是爽文剧本。
当她将心思全花在事业上的时候,她放弃了进步,她就输掉了家庭。她的儿子遗传了丈夫的基因,更看中金钱,更亲近父亲也是人之常情。在快节奏的大城市人们谈论的是利益。
女人脸上写满受伤,她似乎难以接受这个结局,手撑住自己半张脸,那双因为常年做饭的手,不可避免失去了美感,只有生活刻下的粗糙与苍老,她难过地垂下头,声音低低地,“为什么?他从小到大都是我照顾他的。他父亲对他不管不问,只知道他的公司,在外面风流快活。为什么他会更喜欢他爸?”
苏念星看的三分钟视频当然看不完她家相处模式,但是看她全心全意爱护孩子的模样也猜得出来,这是个为孩子付出任劳任怨的母亲,她摊了摊手,“你小时候管他管得厉害,他小时候反抗不了你。等他大了,自然而然就离开了你。”
并不是所有孩子都越养越亲,有一部分孩子是“远亲近臭”,尤其母亲为了他好,会强制命令他不许再玩游戏,会命令他把作业写完才能出去玩。虽然他将来成材了,也拥有了能力,但是也将恨埋下。别指望这种孩子长大会理解你,对于共情能力差的孩子来说,他们并不觉得母亲伟大,反而觉得母亲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自己身上,自己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
她知道这事很不可思议,但是自古以来就有不少白眼狼故事,这就是现实世界的多样化,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女人大概被打击到了,面色惨白,好半天没有缓过劲,“大师,我该怎么办?我已经很久没工作了,我还能找到工作吗?”
“你这么擅长做家务,当保洁肯定没问题。至于你儿子的抚养权,如果你坚持抚养孩子,那就改变方式。别把感情和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苏念星很中肯的给出答案。这不是算出来的,而是基于她自己的判断。
这话大概安抚了女人,她付完卦金,心事重重离开了。
苏念星看着她佝偻的背影,叹了口气。
她扭头看向第二位求卦者,这也是个家庭主妇,跟前面那个不同,她是现在进行时。她疑心自己丈夫有了外遇,“自打生完孩子后,我脸上就长了斑。我自己都不敢照镜子,他肯定是厌烦我了。”
越说越伤心,双手捂脸忍不住痛哭起来。
苏念星没有安抚她,而是先给她看手相。
看完后,苏念星整个人化成柠檬精,她摊了摊手,“你丈夫是不是从事化学方面的工作。”
女人点头,“对。他整天待在他的实验室。”她眼睛一亮,“小三是不是他的助理?”
她一拍桌子激动道,“肯定是。那小姑娘还偷偷做便当给他吃,肯定爱慕他。我可不像刚刚那位太太那么怂,我一定要闹得他全公司都知道,让他知道老娘不是好惹的。”
苏念星无语,这女人说话跟机关枪似的一直在突突突,她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见对方拔腿要走,苏念星赶紧握住对方手腕,“你别急啊。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女人是趁着孩子睡觉偷偷出来买菜,眼瞅着时间快到了,自然要赶紧回去,却忘了对方算卦还没说卦象呢,她忙不迭点头,“你说!”
“你丈夫没出轨,他跟助理是清白的,他最近比较忙是因为他在研究淡斑产品,想在结婚记念日送给你。”苏念星不忘补充,“我提前告诉你了,那天你也要装作很惊喜的样子。”
女人愣了愣,好半天没有反应,她仔细回想生完孩子,她确实跟丈夫抱怨过长斑的事,当时他只是瞄了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以为他嫌弃自己变丑了,不想看她,原来他是不想让她有压力吗?
女人心里泛起一丝甜意,害羞地拢了拢头发,抿紧上翘的嘴唇,娇声叱骂一声,“这个书呆子连哄人都不会。”
另外一位顾客和阿香婆牙间一酸,这也太甜了吧?
苏念星摊了摊手,“你丈夫有社交障碍,你是他第一个主动相交的朋友,他很看重你们的婚姻,他不太可能出轨。”
女人美得冒泡,“那当然。我以前是个销售,收入不高,他来我柜台买东西,一眼就看中我,我观察他很久,他总是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吃饭,没有朋友,我可是拒绝好多个追求者才跟他在一起。”
得到准确答案,她脸上重现甜蜜,就连脸上的斑似乎都闪闪发光。
苏念星心想:什么锅配什么盖,对其他人来说,她很啰嗦,可能对她丈夫来说,她开朗的性子更适合他。
苏念星脸上带了几分喜色,双手扣在一起做拜年状,“恭喜你,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这个女人长得还算漂亮,未婚前就不缺男人追,但是她却撇开那些追求者,爱上孤单的丈夫,只能说各花入各眼吧。
女人付了卦金后,笑得合不拢嘴,风风火火跑了。
第三位求卦者是个未婚, 但是她的烦恼并不比前两位少,她同样也是感情问题。
“我叫高欣怡,我和男友拍拖八年, 现在感情很平淡, 就像老夫老妻似的。我能感觉到他对我似乎有些不耐烦, 甚至是冷暴力。但是当我问他时, 他又说我想多了。大师,我想让你帮我算算他是不是想分手?我能不能挽回他?我真的很爱他。他是我的初恋, 我从大学就跟他在一起, 我真的舍不得这段感情。”
高欣怡很难过,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有点哽咽。
苏念星抽了张纸递给她,“拍拖这么久,同居好几年。跟老夫老妻也没什么分别。感情淡了很正常。靓女, 你长得也不差,还愁找不到男人?想开些。他看不中你是他的损失,别哭了。”
高欣怡沉默许久,终究没有回答。
苏念星不再多说, 开始摇六爻金钱卦。一系列流程走下来后, 才开始看手相。
她刚开始只以为这是一件很平淡的感情故事, 毕竟连求卦者都说他们的生活平平淡淡。但是当她看到视频,却是悚然一惊, 浑身起鸡皮疙瘩,她咽了口唾沫, 抬头看向高欣怡,“你不住在铜锣湾?”
高欣怡已经平复好情绪, 可能是之前就有预料,一次次的冷暴力磨平了她的感情, 说出来后,她整个人好多了,听到苏念星的询问,她平静地点了点头,“是啊,我们来铜锣湾玩的。我们住在鸭寮街。他到这边办事,我陪他一块来的。他出去了,我一个人在酒店房间看杂志,刚好看到有篇介绍你,而且就在附近,你算卦这么准,我就想来碰碰运气。”
苏念星这回真的不知该怎么开口,面前这位姑娘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第六感也是真的准,她以为男友最多是不爱她了或是移情别恋要分手,但是她显然低估了人性。
苏念星已经不能用怜悯来同情她,因为这姑娘完全就是眼瞎,白白在一个贱男人身上浪费八年时间。她比林香怡更惨。苏念星挣扎半天,双手交握在一起,给自己打气,“既然你已经察觉到你男朋友的态度,那我就直接说了。”
高欣怡面色变了变,咬住下唇,“我有心理准备,你说吧。”
她强装镇定,但是双眼通红泄露了她的心情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苏念星觉得长痛不如短痛,更何况知道真相后,这姑娘也能避免被人渣迫害,她轻咳一声先抛出自己的算卦结论,“你男朋友确实想跟你分手。”
高欣怡早有预料,现在得到准确答复,她心里悬着的大石终于能落下,她一只手撑住自己半边脸,苦笑道,“大概回去后,他就跟我提分手了吧?像我这样的家庭,他怎么可能看得上?口口声声说不嫌弃我的家庭,可是他从来没想过要跟我组建一个新家。我只是一直都不愿相信,我是不是很傻?”
她还在自怨自艾,但苏念星已经没有心情安抚她的情绪,她试探问,“你觉得他为什么之前不提?反而要带你出来玩,然后再提分手?”
高欣怡蹙眉沉思想了半天,终于不确定道,“大概他还没找到新女友吧?”
苏念星摇头,她想得太简单了,“你男友并不是有了新目标。他只是想废物利用。”
她知道这话很残忍,但是也比白白被人利用来得好。
高欣怡猛地抬头,显然“废物利用”刺激了她的自尊,“什么意思?废物指的是我吗?”
她还这么年轻,既能工作挣钱,又能照顾家庭。虽然家境不好,但是远远称不上废物吧?
苏念星也不跟她兜圈子了,再委婉的说辞终究掩盖不住那肮脏的内心,她闭了闭眼,一鼓作气将事情原委全说了,“他今晚会让你喝一杯饮料,然后你就会昏睡过去,到时候他会将他上司引你房间,这样他就能升职。虽然他已经对你腻烦,但是你确实长得还不错。而且他上司家里是只母老虎,管得特别严,上司没有机会偷吃,你男友想在跟你分手前废物利用。”
高欣怡猛地瞪大眼睛,她可以接受男友始乱终弃,但是她的自尊不容许她被男人欺骗,她眼里迸发出愤怒的火焰好似下一秒就要将面前之人焚烧,好在她还有理智,知道对面之人不是始作俑者,大师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听到男朋友要分手时她没哭,但是得知对方存了这肮脏心思,她实在崩不住了,眼泪哗啦啦流出来,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双手忍不住颤抖,“他为什么这么做?我们拍拖八年,就算不能修成正果,他也不该这么侮辱我!”
苏念星近乎残忍地告诉她真相,把她男朋友的内心剖出来给她看,“分手后,你还会谈别的男朋友,在他眼里,你就是被他抛弃的垃圾,为什么他不能废物利用?”
这话很伤自尊,高欣怡愤怒到五官扭曲,她懊悔自己瞎了眼,跟这种人拍拖八年,她把自己最宝贵的青春都浪费了,她深吸一口气,将眼泪逼了回去,“我明白了。”
她将卦金放在桌上,转身离开。
苏念星看着她的背影,想到陷入官司的蒋梦云,突然喊了一句,“靓女,你很棒!你是个善良可爱的好姑娘,是他没眼光,你没有错。你未来可期。一切都会过去的。”
高欣怡愣了一下,回头朝她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阿香婆那边也有位客人,苏念星没有打扰她,而是拿了桌上的杂志,翻到何灵芸写的那篇报导。
这篇报导以何灵芸自己的视角写她最近的亲身经历。看过文章的读者都知道,她以前并不信命,觉得神婆都是骗子。可是直到她最近算了一次卦,避免自己陷入深渊,她才觉得这世上还是有神婆的。
她的文字深入浅出,一波三折,最近发生的事情讲得惊心动魄。
事实也的确如此,她躲过了一段糟糕的婚姻,躲过被杀的命运。
当她劫后余生捡回一条命时,读者理解她对神算的感激,这是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恩人。
文章清楚描写苏念星所在卦摊的位置以及她的长相、身高和年龄,甚至连卦金都一五一十写出,更添了几分真实。文章最后还打了广告:如果对未来婚姻不确定或对感情有所困扰的女性可以去算一卦。一定有意外之喜。
苏念星没想到这杂志效果这么好。要知道这不是一本女性杂志,只是一家专写狗仔八卦的小报。
封面热辣火爆,直接用两位美女明星的泳装照作为封面。在三十年后司空见惯,但九零年代绝对称得上露骨。
除此之外标题也极其亮眼,可以用毫无下限来形容。比如封面直接写“**性生活曝光”,“**明星□□”、“几女争一男”,“两男抢一女”等八卦炸弹,低俗的娱乐八卦让人瞠目结舌,怪不得香江狗仔无孔不入的窥探私生活让明星们诟病①。
下作是真下作,却也精彩绝伦,足够吸睛。狗仔毫无下线的揭露隐私可以赚到钱,观众喜欢看明星绯闻从而去购买八卦杂志,于是形成了产业链。这是个极为庞大的市场①。
何灵芸文字功底不错,但是她写的题材与这些娱乐杂志格格不入,确实不可能得到主编重视。怪不得她只能通过跳槽升职加薪呢。
一连好几天苏念星的卦摊每天都有客人光顾,甚至客人来得太多,只能往后排。
没想到杂志的威力这么大。就连阿香婆都说,“早知道杂志这么受欢迎,咱们就该在杂志上打广告。”
报纸的销量比杂志高多了,但是杂志吸引来的求卦者明显比报纸要多。报纸吸引来的人都是过来看热闹,而看杂志吸引来的人却有许多是真的成为客户。
苏念星被她的话逗笑了,“在杂志上打广告,并不一定能吸引人。因为大家能够分辨哪些是广告,哪些是好文章。没有人会认真读广告,但是他们会认真读文章。篇幅不一样,不能相提并论。”
阿香婆愣了一下,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是对的,“以后咱们打广告也得请编辑帮咱们写文章,真情实感才能打动人。你帮过那么多人,这种好故事多得数不清。”
苏念星捏捏下巴,好故事确实不少,但是她文笔不行啊。哎,第一万次后悔当初没能好好念书,导致她现在连搪塞话都不会说。
她正愁眉苦脸时,面前投下一道黑影,又来了一位客人!她顾不得想文章,正打算迎接客人,抬头一看居然是何灵芸。
苏念星惊喜抬头,摇了摇手上的杂志,“多谢你。你可算帮了我大忙,因为你这篇报导,有许多人来找我算卦。你哪天有空我想请你吃饭,好好感谢你。”
她给何灵芸算卦是收了钱的,对方却给自己写文章打广告,这份人情必须得还。
何灵芸笑了,“我现在就有时间。”
苏念星看了眼电子手表,还不到饭点,招呼她坐下,“你们编辑是不是可以在外面采访啊?”
何灵芸点头,“对,编辑时间确实不固定,我们不需要像别的工作那样坐班。不过……”她顿了顿道,“我辞职了。”
苏念星与她对视一眼,阿香婆凑过来,“是不是因为这篇报导,你上司把你辞了?这篇报导跟你之前写的不太一样。”
阿香婆经常看报纸杂志。她也看过何灵芸的文章,多是以女性角度出发探讨婚姻、事业与育儿等等。虽然这篇写的是她的亲身经历,但是主题却是命理风水。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在给命理风水打广告。
苏念星怔怔看着何灵芸,既有感动也有愧疚,她只不过是做了一个算命师该做的事,但何灵芸却失去一份工作,这份人情只请一顿饭好像不足以报答。
何灵芸却浑不在意摆摆手,“也不能这么说。其实我早就不想在这家杂志社干了。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那上司看不起女人,要不然为什么这本杂志出来后,他才发现我的文章写的不是往常主题呢?就是因为他连看都不看我的文章。我在这家杂志社干多久都得不到升职,我老早就想跳槽了。”
回想主编发现她写的是命理文章时,主编那气急败坏的样子,何灵芸会心一笑,她可是把积攒两年的怨气终于发泄出来,而且很霸气地甩了一句“老娘不干了”。
她面露得意,拢了拢头发,“说句实话,我还要多谢你呢。要不是你帮我算命,让我接触到玄学这行,我根本就不会写出那篇报导。《快周刊》的主编邀请我过去负责他们的风水命理专栏。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