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凡间大多数地方都在下雪,扶桃当时立的石碑上白皑皑一片。
她用手轻轻拂掉那层冰冷的雪,将糕点分别置放在碑前。
她有好多话想对他们说,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说,索性直接依在石碑边,希望他们陪自己一起看这个雪景。
有语鸥和蔡狗狗的地方,她觉得很安心。
待到夜幕降临,扶桃又忽然想起当初蔡狗狗满心欢喜收到的围领都不是她用心做的。
愧疚感让她羞得没脸再待在这里。
她想要弥补,又在住处备下了针线,重新亲手做一个。
戈枭发现她三天里没日没夜地缝制一样东西,眼睛熬红得跟兔子眼似的,他实在忍不住出面训斥了她。
“你是得了失心疯了吗?”他一把将正在穿线的扶桃拉了起来,“这么熬,你在找死吗?”
扶桃被这么猛地一拽,眼前发青,她摇了摇头,眯着难受的眼睛说道:“修仙不是也有整日不睡的吗?”
戈枭张了张口,很是无语地回怼道:“那是打坐,中间未曾不在休息!”
“妖精姐姐,你在吗?”
扶桃本是有些发困,听到这个声音后来了精神。
她看了戈枭一眼,便出门答道:“我在,是挽怜吗?”
“回妖精姐姐的话,是奴!”
挽怜站在殿门口,试探地往殿内看,看见屋里除了扶桃还有一男的在时,惊讶地张大了嘴。
但是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神态不妥,于是立马平复心情向扶桃走去。
“妖精姐姐,天子回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扶桃很意外挽怜会特意找到她来告诉她这个消息。
“只是天子受了很重的伤。”挽怜纠结地观察扶桃的表情,“你要去看天子吗?”
“伤哪了?”扶桃心里确实担忧,但那又如何?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更何况只要是非他们干涉的死亡,就算是历劫结束,早结束早好。
挽怜没想到扶桃的反应出奇的平淡,但是她还是把话一次性说完,“天子靠近心口的地方中了一支毒箭,其余的小刀伤虽不算严重,但也算狰狞。医师们已经为天子解了毒,有没有性命之忧,奴不清楚。”
“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扶桃深呼吸,露出个轻松的笑容,“雪天路滑,你回去的时候小心一点。”
简单寒暄完,她便转身要回屋了。
“妖精姐姐不关心天子吗?”
挽怜急急地对着扶桃的背影喊道。
“不没死嘛……”扶桃眼神躲闪了下,“伤的挺好。”
这话其实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等挽怜走后,戈枭对扶桃冷笑道:“你最近倒是挺喜欢说气话。”
扶桃疲惫地白了他一眼,“我说的都是实话。”
她嘴上说着,手上又开始忙活着,新的围领还差一点就编织完了。
戈枭干脆一把抢过这快要成型的围领,“你最好休息一晚再做,不然为师现在便将它带走,后日再还你。”
扶桃观察戈枭的神情,见他来真的,只好无奈耸耸肩答应。
天刚蒙灰的时候,戈枭便催促扶桃躺下休息。
这些时日,不光是体力损耗,她的精神世界好像也塌了一大半。
强撑着一口气还能蹦蹦跳跳做些事。
但是这么一躺,她突然感觉好累,眼皮变得很重很重。
她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
雪停了,夜晚的寒风格外的大,风呼呼地撞击着木窗。
丝丝的寒意渗入屋内。
扶桃做了噩梦,梦里很冷,她独自一人在一间偌大的虚无房间里,四周很黑,很黑。
远处有一块半透明的白色面板,浮在空中发出微弱的、忽闪忽闪的光芒。
她紧紧盯着那块面板,抬腿向它奔了过去,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半透明的白色面板,在扶桃靠近自己的时候,上面缓慢地打出几个字:
[系统:亲爱的扶桃]
扶桃激动地流下了眼泪,“狗系统!”
面板上没有任何反应。
“狗系统,帮帮……”
扶桃话还没说完,眼前的面板上出现了裂痕,这些裂痕逐渐蔓延至边缘,随后伴随着巨大的轰隆声,整个面板炸出一道白光。
扶桃猛地睁开眼,眼角还挂着刚留下的泪珠。
是梦……
是梦……
她盯着床顶不停地告诉自己。
缓了好一会儿,扶桃侧过头看向窗户的方向,结果对上了一双阴恻恻的眼睛。
因为刚适应黑暗,这人又背对着光源,她只能看清模糊的身影。
但凭那双眼睛,她已经猜到了是谁。
扶桃感觉自己的呼吸已经停滞了。
邬怿坐在她的床边,安静地看着她,身上的黑色大氅已无寒气,来了有一会儿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新五章嘿嘿嘿!近期准备完结_(:з」∠)_
“你没有必要做这个。”
扶桃拉紧被褥, 听他这么说,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是看到桌上的围领,以为是做给他的。
“又不是做给你的。”扶桃没好气地回怼, “你管得着吗?”
邬怿瞧着她的眼神突然黑沉起来。
扶桃眨眨眼还想再说些什么, 结果被邬怿扣住后脑勺, 眼睁睁地看着他狠狠亲了下来。
她的嘴巴被亲的很痛,她用手推了推, 发现竟然推不动。
“跟我去个地方。”
邬怿转而附在她耳边说道。
扶桃睁圆了眼睛, 被整得有些迷糊,“去哪?”
她记得挽怜说这家伙伤的挺重的, 既然伤的挺重的, 大晚上出来乱跑什么?
何况就凭他们现在的关系, 凭什么说亲就亲!
邬怿没有回答,手指了指, 示意扶桃将衣服穿好。
凉承宫很大,除了荒废的宫殿多,赏景的楼台也多。很多楼台都是历来的天子为了博喜欢的美人建的, 其中一些小楼台是在天子一时兴起情况下被建出来的, 时间久了,自然也无人问津。
“在去南昭封王前, 我常常来这里玩。”
邬怿带扶桃来到一个新翻修的小楼台上。
他紧紧握着扶桃的手,不管她怎么挣扎都不松一点。
“你记性还挺好的。”扶桃听他这么说, 放弃了挣脱手的打算,开始打量起四周,“你去南昭前还不满五岁吧?”
邬怿瞥了她一眼, 又快速收回视线, “不错。”
扶桃:“这里是太妃娘娘的……”
“不是。”邬怿打断了她的话, 拉着她登上了最高处,还翻上了屋顶。
屋顶上的雪还没有融化,站在上面还有点滑溜。
“你抬头看天上。”邬怿板过扶桃的脸,让她抬头望天,“你看到了什么?”
下过雪的天空有股清冽的感觉,天上繁星点点,天际处好像有银河流转。
“我总觉得那里有什么在困扰着我。”邬怿边说边在屋顶上躺了下来,也不顾雪冷不冷。
“你的伤……”扶桃看着他这样,不自觉地皱眉,想提醒他吧,可是心里还是有一股气,所以选择闭嘴不再提。
她接着望向天空,因为她也对这里看到的风景产生奇怪的感觉。
这感觉是熟悉。
“星辰泉湖?”扶桃细细回忆后,下意识脱口而出。
她想把这个猜测告诉邬怿时,发现他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扶桃坐下来,伸出食指试探他的鼻息,见他无动于衷后,又用指尖使劲地戳了下他的脸。
邬怿没有睁开眼,只是侧过身搂住了扶桃的腰。
扶桃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她知道她心里其实很不想和邬怿一直闹别扭。
寒风一阵阵吹来,她轻轻叹了声气。
“嗡——嗡——”
剑鸣声在耳边响起,扶桃抬头发现灼灼在空中晃悠。
她说不怨这把剑是假的,可是她也清楚生死攸关的时刻,灼灼不出现必定是因为有更严重的情况出现。
“他受伤了,不能吹太多寒风,我们还是回去吧。”她对灼灼说道。
扶桃伸手握住剑柄,正要施法时,邬怿紧紧扣住扶桃的腰,不愿离开。
她不想任由他胡闹,所以施法的动作没有停下。
这两个多月一直没有什么风波,平静的日子早晚会被打破。
尚烟烟又找来了。
“二哥哥,你别护着她了。”
从天界回来后的尚烟烟仿佛更有底气了,一身粉色袄裙,衬得她明艳动人,整个人从头到脚散发着自信的光芒。
扶桃还是无法用平静的心态去看尚烟烟。
她猜想,尚烟烟回凡间后,应该也是打听了凉承的最新消息,不仅知道他们在哪,还应该知道了邬怿甩了她的消息。
不然,这姑娘看她的眼神也不至于如此幸灾乐祸。
他们对峙在她住的偏僻宫殿中。
尚烟烟试图继续说服戈枭,“二哥哥,我其他的哥哥们说了,只要二哥哥的心思是和我们一致的,妖族仍旧欢迎二哥哥回来。”
这话直接把戈枭说笑了。
“尚绫能有这种想法?”
不说他们欢不欢迎自己回去了,就算是欢迎的,他也不会回到那个令他作呕的地方了。
戈枭嗤笑完,奇怪地问道:“怎么?你三哥哥呢?”
提到这个,尚烟烟的眼神一直在躲闪。
她扯了扯唇角,“三哥哥他要是来了,我能站在这里吗?”
“还有,二哥哥,你既然不让开的话,就别怪烟烟无礼了。”
尚烟烟说完,眉宇间多了几分急切,身体也摆好了施法的架势。
扶桃看着总觉得奇怪。
尚烟烟这次,总让她感觉她只是想来和戈枭打个架。
但是也不容她多想,尚烟烟在她发呆的时候已经出手了,戈枭打也得打,不打也得硬着头皮打。
“扶桃,你自己也小心些,防止她带了别人偷袭。”
戈枭找了个机会在扶桃耳边叮嘱道。
这句话点醒了扶桃,她左右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到藏在暗处的人。
但是没有。
没有了法器辅助,尚烟烟明显有些不敌戈枭,她有些发急,对着空中大喊:“大哥哥!大哥哥你快动手啊!”
戈枭闻言一愣,扭头朝扶桃的位置看去。
扶桃警惕地屏住呼吸,小心防着身边,但是静默了一会儿,身边根本没有动静。
一个可怕的念头窜上头。
“尚烟烟!”扶桃的心跳险些骤停。
她冲空中一脸焦急的尚烟烟问道:“你大哥知道祁瑾的下落吗?”
尚烟烟僵直地站在远处,呆愣了一下后又很快地反应过来,“遭了……”
扶桃心知不妙,扭身就要去找邬怿。
此时凉承宫内已经乱成了一团,宫门口几大批侍卫朝一个方向涌去,手无缚鸡之力的侍女们没有目的地逃窜,宫里但凡是人走过的地方,都十分狼藉。
扶桃寻着侍卫们来的方向,很快就找到了邬怿。
她从人群里挤进去后,见邬怿以剑撑着身体,脸色极白,他的眼底隐隐约约冒着暗红色的光。
剑身上都是血。
而不远处,尚帻半跪在地上,似乎有些神志不清,靠近心口的地方正流出大量的鲜血。
“邬怿!”扶桃手脚发冷。
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能晕过去。
“大哥哥!”尚烟烟跑来后先是瞧见邬怿,刚想埋怨尚帻,便见尚帻一副快死的样子。
她冲上去扶着尚帻的身体,见他心口的血止不住地淌下来,哭着施法给他传输灵力。
“大哥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尚烟烟带着哭腔问道,她哪里见过亲人受这么重的伤。
尚帻痛苦地皱紧眉头,吃力地握住尚烟烟的手,“没用的,你瞧他手中的剑。”
尚帻看向邬怿。
“那是一把神剑。”他摇摇头,扯出一抹苦笑,“我被它伤至要害,恐无人能救。”
“是他伤了你?”尚烟烟睁大哭红的眼睛。
扶桃查看邬怿身上的伤,发现他可能吃了尚帻一掌,会有内伤。
她不知道伤的多严重,但是她知道凭着邬怿的凡人之躯,抗了尚帻这一下后还能站在这里,实属不易。
幸好灼灼及时救人。
“尚帻。”戈枭见此情景,面露复杂。
尚帻闻声向戈枭的方向望去,“阿晓,我如今元神残缺不少,恐撑不了多久,望你看在一脉血缘的份上,保烟烟平安。”
“是哥哥对不住你!”
戈枭没有应答。
周围侍卫见尚帻没有反抗能力,欲上前拿下,但被尚烟烟的一阵怒斥拦下。
“烟烟……”尚帻伸手握住尚烟烟的手。
尚烟烟委屈地哭着,“大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大哥哥,你为什么要骗烟烟?”
她只是想除掉扶桃而已。
他们从天界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她闹了许久的脾气,大哥哥才答应她的。
她去将戈枭引开,大哥哥拿着符咒偷袭扶桃,然后根除掉。
这个主意明明还是大哥哥提的啊?
尚烟烟吸了吸鼻子,“不是说为了妖界考虑,也不能完全听邵樊的话吗?”
提到这里,尚帻颇为激动地握紧尚烟烟的手。
他的胸口大幅度起伏,“烟烟,不许再喜欢他了……这个人必须要杀掉!”
“尚烟烟,你知道冥界漂浮着多少无处可去的妖灵吗?”
PanPan
以千万个快要修炼成形的妖被活生生地扒了皮,制成了工艺品被放置九重天的各个地方!若不是我亲眼所见,万不敢相信天帝竟然是这般令人作呕!”
“你以为他历劫回来就会善待你吗?”尚帻呕出一口血。
扶桃听他这么说,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那些尚帻看到的兽皮不就是邵樊为天帝时,他儿子邵颇扒的吗?
也不知道邵樊添油加醋说了些什么,竟然把脏水泼到了祁瑾头上。
扶桃觉得有必要说清楚,“尚帻……”
“闭嘴!”尚烟烟想都没想直接呵斥。
她呵斥完,见邬怿满眼阴霾,不分青红皂白地怒视自己,她心底觉得有些好笑。
感觉自己好像是瞎了眼。
她怀疑当初邬怿瞧见她原型的时候,是不是也动过扒她皮的心思,而且还要送给这个世上她最讨厌的女人手里。
“烟烟,别傻了……”尚帻的语气明显微弱了起来。
他想做最后的交代,“让阿绫醒来,不要再干傻事了。”
“符咒我已经贴在他身上了……”
◎终章◎
扶桃听他这么说, 连忙查看邬怿的身后,发现他的后背确实有着隐隐约约的符文状光芒,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尚烟烟错愕地张了张口。
她感觉尚帻气息越来越弱, 又慌张地巡视四周, 抱一丝希望地看向戈枭, “二哥哥!”
戈枭摇了摇头,对于尚帻如此的结局, 他心里头有股怪异的感觉拉扯着他。
他还是选择冷漠回答道:“如他所说, 我没有法子。”
尚帻口中都是血,他努力地睁大眼睛, 手指紧紧扣着尚烟烟的手臂, 指甲已经掐进她的皮肤。
他不放心地喃喃着, “烟烟,切勿犯傻。”
“不傻不傻, 大哥哥,你别死。”尚烟烟无助地晃着尚帻的身体。
听到尚烟烟的回答后,尚帻放心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大哥哥!”
“姑娘, 适才天子行至此道, 这妖突然从后面袭击了天子,天子反应过来, 当即也给了那妖一剑。”
一直跟随邬怿的宦官上前陈述道。
“您看,现下该如何?”
扶桃的手停留在邬怿的后背上, 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算没有天界的人追杀,那等到人正常的生老病死后,这符咒的封印依旧还在。
邬怿有些体力不支, 嘴角溢出了一丝血。
他直起身, 抬抬手, 手中的灼灼便横着悬浮在空中,剑身飞快地旋转着。
待他一招手,剑便飞快地向尚烟烟冲了过去。
本还沉浸在悲伤中的尚烟烟,眼见剑朝自己飞来,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在灼灼要刺入她的脑门时,一个黑衣人闪过,眨眼功夫便带走了她和尚帻。
“他们……是什么人?”邬怿听他们的对话,感知到自己被瞒了许多事情。
所以等人走后,他看向扶桃,想听她说说其中是怎么一回事。
扶桃的双眼控制不住地红了起来。
她不知道怎么去讲,毕竟历劫的事是不能告诉他的。
但是比起去阐明事情的原委,她心底的绝望让她更想找到接触符咒的办法。
扶桃看向戈枭,“师父,怎么办了?”
戈枭的脸色很难看,“此地不宜久留,如果猜的不错,方才带他们离开的是天界派下来的人。”
“你的这把剑绝非凡品。”戈枭的目光在灼灼的身上流连,“尚帻被伤了一剑就如此,那尚烟烟更没有能力应付。”
“天界已经得知你们的下落,想必要不了多久,邵樊就会派人下来,若希望他活得久一些,赶紧离开吧。”
“邬怿,我们走吧。”扶桃知道戈枭说的不错,便去拉邬怿的胳膊,试图带他走。
但是邬怿拂开了她的手。
扶桃怔了怔,他们还在闹别扭吗?
“我只想听你说真话。”
她听邬怿这么解释。
“真话?”她要说什么真话?
戈枭斜眼看着他们,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懂邬怿的心思。
以一个凡人的视角来看,成长路上被一个花精迷了心智,本想摒弃人妖殊途的理念,与一只妖共度此生,但妖从不说明她的身世、她的目的、她的经历,她仿佛就是凭空出现在这里,既熟悉又陌生,让人无法掌控。
对邬怿来说,越接近真相越不能得知,越别扭就越发痛苦。
如今,突然有别的妖袭击,她什么都不说明白便要拉他离开……
“你不能继续呆在这里。”戈枭看向邬怿,他没打算为扶桃说清楚原委,“如果再来人袭击,便不单是妖了,你可以不在乎你的性命,但是这里都是凡人之躯,他们只要轻轻抬个手,便能轻易地要了他们的命。”
“还有……”戈枭瞥了扶桃一眼,张口轻声说道:“你困惑的日子里,她不曾好过。”
扶桃很少见过戈枭说话这么轻柔,而且这句话明摆着在为了她。
邬怿望着扶桃的侧脸,心突然钝痛起来,加上方才挨了尚帻的攻击,猛地呕出一大口血,倒了下去。
凉承在半年后又迎来了一场大乱,宫内的消息走漏的很快,临近的几个国纷纷派兵驻扎凉承边境。
扶桃没有心情搭理这几个王是什么想法,也不想考虑邬怿天子的身份该如何自处。
她紧张地看着戈枭给邬怿把脉。
“伤的不轻。”戈枭叹口气,手指捏了个诀朝邬怿传输灵力。
他们寻了一处僻静的山林,只为了远离人群,他们离人群越远,他们便越安全,同样,如果出了什么状况,凡人离他们远一些也能免去一些无妄之灾。
扶桃望着依然陷入昏迷的邬怿,仍抱有些许希望,“这东西会有办法解决吧。”
“这个办法是否有尚不可知,但是邵樊绝对不愿多等片刻。”戈枭十分诚实地回答她。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一阵风袭来,到膝盖高的草丛向同一个方向倾斜。
他们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撂翻在地上。
“他们已经到了吗?”戈枭迅速起身,巡视风来的位置。
他唤出那把细长的剑,好等下一阵风袭来时可以挡住,但是不料茂密的草丛里,细细的藤蔓蜿蜒朝他靠近。
“小心!”扶桃最先察觉到藤蔓的存在,立马拿起灼灼向藤蔓砍去。
藤蔓被砍断的地方迅速焚烧起来,然后漫出许多条燃着火焰的枝条。
枝条缠绕上戈枭的脚踝,紧紧锁住不放。
戈枭感觉小腿火辣辣的疼,挥剑斩下脚下那根细支,但是细枝如方才那般,又开始疯狂生长,越砍越多。
他发现了这里很不对劲,于是冲扶桃大喊道:“这里早已被布下阵,你带着他快逃!”
扶桃撑扶着邬怿,小心翼翼地躲避藤蔓不断地攻击。她听戈枭这么说,下意识问道:“那你怎么办?”
“我自有应付的办法,倘若你们接着待在这里,阵法形成,想逃也逃不出去。”戈枭怕扶桃犹豫,直接施法将他们送出风阵外。
扶桃落地后已经感受不到风了,但她察觉到脚前的草也开始剧烈晃动起来,知道阵法在向外扩散,便立马带着邬怿扭身离开。
戈枭施了一个水咒,将脚下燃火的藤蔓扑灭。
他一人是有些应接不暇,虽能侥幸将扶桃他们送出阵外,但是他的心底还是隐隐约约觉得不妙。
在他看来,这样偏僻的地方都已经被设了阵,那其他的地方也未必安全。
阵法启动,他们也暴露了位置。
扶桃不知道带着邬怿跑了多久,她发现根本绕不出这片山林。
天色骤然暗了下来,狂风肆虐,时不时还有天雷劈下来。
山林起了火,火势蔓延的很快。
扶桃带着邬怿躲在山泉附近的一块大石头后面。
她将邬怿靠置在石上,见他还未从昏迷中醒过来,心里酸涩地抚摸着他的面孔。
从眉眼到鼻尖,再到嘴唇。
她紧紧攥着他的手,含着泪笑道:“可能这是我们的命吧,但是对你来说真的好不公平啊。”
“或许邵樊可以做好一个天帝吧,毕竟他做天帝的时候也没见出现什么大乱。”
“只是不知道真是他掌控局面后,魔界该怎么办?他会宽恕魔界吗?”
临水殿的人怎么办?简允怎么办?易绾儿怎么办?那么多人背叛过邵樊,邵樊真能放过他们吗?
她甚至曾期盼着,这场历劫结束,她要寻找到复原蔡狗狗魂魄的方法。
可是,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了。
甚至……
“你为什么突然变得对我爱答不理了……”
扶桃抬手擦拭着眼泪。
“哭什么?”邬怿刚醒来便见扶桃在他面前抽噎着。
见他还有意识,扶桃觉得有些宽慰。
“邬怿,我们快死了。”扶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说这话的时候还带了调侃的意味。
山林的大火正在燃着,天空上是浓浓的黑烟,虽然没烧到他们这里,但是以火势速度,想必也要不了多久。
邬怿向后靠了靠,倚在石头上,感觉浑身好像被抽光了力气,他几乎动弹不得,后背处有股撕裂般的疼痛感。
他没有再问扶桃刺杀此事的前因后果,而是犹豫了下问道长生姻缘桃树的事。
“我想知道,你还记得长生姻缘桃树吗?”
扶桃想都没有想,直接点了点头。
“在你失踪的那几月里,我曾去过那里。”
邬怿说到这里时顿了一下,因为神识有些恍惚,他感觉自己可能又要失去意识了。
扶桃察觉到他的异样,连忙答道:“长生姻缘桃树,我记得,关于它的那些事情我都还记得。”
她不知道邬怿想表达什么。
“我命人烧了那棵树。”
“为什么?”
扶桃说不错愕是假的。
邬怿视线开始模糊,他想看清扶桃的神情,但是有些困难。
他笑道:“那树上挂着你与他人的名字,那里的老人家说我与他很相像。”
“夭夭,我问你,你可曾将我视作他人?”
听到这里,扶桃大致明白她不在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邬怿,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如今,他们都是将死之人,她也不在乎透露天机会不会遭什么天谴了。
邬怿已经半合上眼睛了,听她这么说,眼睫微颤,“与那老人家说的时间,对不上。”
扶桃摇摇头表示不清楚这一点,她猜想老人家年龄大了,或许将时间弄混淆了。
“那日你即将飞升,受了雷劫来到凡间,天界的仇家自是想趁机除掉你,我除了陪你历劫外,最主要的目的便是不让你被他们这些人发现。”扶桃觉得都要万劫不复了,告诉所有曲折也算死得瞑目,所以她想在邬怿昏迷前尽量简洁地说明白。
“袭击你的是尚家的人,他们是妖界的贵族血统,那女孩子呢便是现今的妖王,尚烟烟,噢,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她好像很喜欢你。”
说到这里,扶桃还啧啧两声,她也是今日才发现此事的,也想着难怪尚烟烟对自己的敌意会如此大。
“偷袭你的,是她的大哥尚帻,他在你的后背上下了个万劫不复的东西。”扶桃蜷着双膝在邬怿身旁坐下,“她的二哥便是我的师父,早年从家族里逃了出来,后来苦心修炼仙术,算是我们的人。”
“她的三哥呢……”扶桃撑着下巴嘟囔道:“挺坏的吧,但其实也帮了我们不少忙……”
邬怿闭着眼,轻轻嗯了一声,唇角似是有笑意。
扶桃见他这个时候还笑的出来,忍不住掐了掐他的脸,“邬怿你高兴什么?我再强调一遍,我们要死了!”
她说这话,邬怿已经没有了任何反应。
“扶桃姑娘,你这话说的不假。”
陌生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扶桃起身向石后看去,只见一身穿银色铠甲的男人带着一众相似服饰的队伍向他们靠近,而且队伍还迅速地包围了他们。
“天界的人?”她熟悉这类装扮,她在九重天的见过。
“扶桃姑娘的话不假,但不妨再大胆猜猜我是谁?”男人敞开手臂,大笑道:“故人再见面竟一点都认不出来吗?”
扶桃凝视着那张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脸,非常不确定地问道:“你是邵樊?”
男人赞许地点头,“不错。”
“灼灼!”扶桃听他承认,当即唤剑阻拦,她则弯腰抱住邬怿施法离开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