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啊。”
“嘿!天怎么暗了?”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忽然被乌云密布。耀眼的太阳被遮挡得实实的,温暖的阳光也不见踪影,天下忽然仿若沉在了半黑暗中,人们变得彷徨起来。
扶桃隔着结界想要够到还在对她笑安慰她的祁瑾,“真的没事吗?”
祁瑾忍着身上剧烈的灼热感,抬头看天。
四下的光景霎时间闪亮了一下,不过这亮也只是须臾片刻,只因闷雷开始在云间滚动。
轰隆隆的声音响彻云霄,炸在人的耳边,心都跟着颤。
风也跟着狂刮,吹得树枝乱摆。
老实说,这种情景,扶桃不害怕是假的。
她总觉得天上划下来的雷会砸中地面。
事实上,她担心的不错。
一道粗雷冲破云,贴着天边,以极快的速度冲她这个方向冲了下来。
瞳里映出刺眼的光,扶桃正要闭上眼睛的时候,突然感觉双脚离地,身体不受控制得腾起飞起,然后被一道力量带的快速弹开。
这力道很轻柔了,她再次稳稳的落地。
想到什么,扶桃急忙侧头看去,一道气荡开,透明的结界墙面跟着瞬移到她的面前,以一种露天大牢笼的方式将祁瑾困在里面。
隔着十多米,扶桃最后看到是祁瑾抬手施法的动作,然后就见方才的雷直直劈向他的背后。
骇人的轰炸声响起。
强大的白光让人看不清结界内的情景,她瞪大眼睛,怕得忘记眨的动作,手僵硬地按上那层结界,然后开始拼命拍打,整条手臂都在颤抖。
原来那道雷的目标是他。
他把她丢到了安全地带。
“祁瑾——”
小姑娘撕心裂肺的声音把一旁人们的心肝都跟着颤了一下。
白光淡下,弥漫在结界里的焦烟散开。
扶桃看清黑烟下俯身捂住心口的人,张口哭了起来。
“到底发生什么了?”
她话落,就见天上又滚下一道雷。
视线跟着它落到祁瑾身上。
“不要!”
扶桃放声喊完,趴在结界上用力敲到这层透明的墙,只恨自己修为不够。
为什么要设结界呢?
她好想问问狗系统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可是现在没人能告诉她。
身后的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嘈杂得她听不进去一句。
注意力全放在结界中的人了,等那股烟再次散开,扶桃哭着看他。
祁瑾单膝跪地,身上已满是雷劈过后留下的伤痕,原本白皙的面孔也染上了烟灰。他看着哭红鼻子的小姑娘,唇角含笑冲她摇头,想对她说些什么,喉咙一股腥甜涌上,刚开口,止不住的血就翻涌出来。
“祁瑾,你把结界破了吧。”
扶桃看他止不住呕血,她仿若被抽空所有力气,身体也慢慢下蹲跪在结界边缘。
“夭夭……”
他声音含糊地喊着她。
“我在我在,祁瑾我在……”
“别哭。”
扶桃受不住了,她额头靠在结界上,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啪嗒啪嗒落入草泥中。
天边的闷雷还在翻滚。
背后光芒万丈,它正照亮一切的时候,扶桃心直接沉下去了。
她回头仰望着天,带了点恨意。
还要来?
雷从眼前划过,第三次打入结界中,比上两次都要狠得多。
伴随着轰塌声,扶桃屏住呼吸再看过去,感觉心已经骤停了。
无论是如白昼的光,还是烧焦草坪而产出来的烟,她竟一时不敢面对它们散开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可人就是这样,即便明知道结果不会太好,但还是忍不住去看。
扶桃以为最糟糕的情况无非就是会瞧见伤痕累累的祁瑾。
但是看到结界中央的祁瑾开始化成白色碎点像散沙一样开始消散时,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万恶渊边,袁柏宁死的样子重现脑海中。
极其相似的消失方式。
扶桃的手脚瞬间冰凉。
他保留单膝跪地的姿势,低头阖着眼,是很明显的无意识状态。
在快要完全消散的时候,结界忽然破开了,扶桃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却连最后一下也没抓住。
望着浮在空中的最后几点光,扶桃浑身犹入冰窖。
“这是被雷打得魂飞魄散啊!”
不知后面是谁大吼了一句。
扶桃回头瞪向他:“没有!就算要魂飞魄散,也是你,轮不到他!”
“嘿,你这小姑娘说话怎这般没有教养?我说得可是实话。”
这人还想捋袖教训她,但很快被身旁人拦下。
“兄弟,她可不是人,你忘了她是黄花精了?”
“是哦……这佛门圣地居然还出了个妖精,快喊大师来。”
扶桃没心情再理他们,她仰面看着天上的乌云退散,温暖的太阳又显露在人们的头顶,一切又恢复正常。
万物又处于光明下。
天气晴了暖了,但她心底依旧乌云密布。
不知道祁瑾怎么了,只能先把不好的念头努力抛到脑后,扶桃决定去每个他可能出现的地方看一看。
小姑娘擦干净脸上的泪,点足飞出院落。
在出寺庙大门的时候恰好遇到了赶过来的蒲花。
“扶桃!”
“花花……”
蒲花抬头看下天,再看扶桃哭成这般样子,心里大致明白了,便上前拉住她的手带她找到一个隐蔽角落,然后捏诀回九重天。
“师父说的果然不错。”
回了天门,蒲花边走边说。
“花花,你是不是知道祁瑾发生了什么?”
“是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觉得不可置信。”蒲花皱紧眉头,“我师父说他这是同时飞升两次,在历两次劫。他魔神血脉觉醒后是厉害不少,但存在于身体里的仙力并不多,是怎么做到直接飞升上神的?”
“花花,你是说他在历劫?”
“我师父说的,应该错不了。”蒲花点点头,“不得不说,虽然是在凡间历的劫,但动静是真的不小。方才九重天也跟着剧烈波动了。”
知道不是魂飞魄散后,扶桃心稳稳落下来。
至于仙力为何会突增……
想到那道穿过祁瑾身体的白光,扶桃明白了。
那是他体内封印的另一半属于仙力的部分被解开了。浑厚的仙力回来,就要飞升。
“那花花,他是不是还在凡间?已经开始历飞升上神的劫了吗?”扶桃下意识拽紧蒲花的袖子。
“按理说,劫难已经开始了。”
“我要去找他!”
扶桃说着就转身欲返还人间。这个大劫,她必须陪他一起渡。
蒲花一把拉回她,为难道:“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去哪了……
这是个问题。
“商婆婆那可能知道?”扶桃试探问道。
蒲花噘嘴摇头,“不太能,要不你跟我一起去临水殿商议吧。现在天帝一声不吭就去历劫,九重天肯定得乱,尤其邵樊好潜伏在某个角落。你孤身一人去哪打听都不安全。”
扶桃突然觉得事情复杂起来,她之前只想着自己与祁瑾之间的事,完全忘记了祁瑾突然不在九重天,会有很多很多问题冒出来。
在没有弄清楚祁瑾在凡间的位置,擅自下凡或打听下落,都有风险,这个风险还不只对她一人。
“扶桃,你也别怕。”蒲花看她纠结的模样,也于心不忍,“这里还有我们和魔界的人,不会有大问题的。就算有事,也一定抗的下来。”
“我不怕,这些我都明白。”扶桃握住她的手笑道。
蒲花也难受了,“就是……”
就是暂时不知怎么获得祁瑾的轮回位置了。
扶桃垂眸想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乍现。
她摇了摇蒲花的手道:“天险阁!那里可以找到。”
“是哦……”蒲花想到那个地方查找是需要时间的,“我们快点过去吧!”
两姑娘说好就往天险阁的方向跑,尤其是蒲花,直接忘记俞仲水交代给她的任务。
也算是连续用了许多天的地方了,所以谈不上陌生。
只是扶桃以为自从易绾儿他们历劫回来后,天险阁便搁置了。但她在二楼的墙壁上看到一些斑驳的血迹。
“这是什么?”
蒲花勾头看一眼,舔舔嘴唇突然不想告诉她。
不过这明显知道但不说的表情太明显了,扶桃便干瞪着蒲花,直到她被瞪得肯说实话。
“好嘛,记得几天前天帝去凡间把你扛回来的事吗?”蒲花双手叉腰道:“不过因为这事情被很快压下来,我也是听小道消息的。”
扶桃点点头,让她赶紧说。
“说是他找不到你,便来天险阁查找凡间的人。因为你不是普通人,当时展现的命格就不只是有凡人那般简单的图了,还有混在凡间的妖精。”
蒲花说到这里轻叹一声气:“他太急于求成了,施法寻找的时候急火攻心,伤到身体,吐出来的血洒在这个墙上,无法清理干净。”
听蒲花说完,扶桃有一刻的愣怔,她伸手去抚摸上面的血痕。
当时她以为自己真的要离开这个世界,便将玲珑红豆链摘下来了。
那时还对祁瑾的感情一无所知。
“没事啦,扶桃,都过去了。”蒲花安慰她:“你看你两人已经在一起了,没什么可遗憾的。”
是没什么可遗憾的,扶桃眨眨眼,但是有股后怕挥之不去。
蒲花拉着她离开那面墙道:“我们还是快点找祁瑾的下落吧,这东西都得靠缘分,尽早找的好。如果耗的时间长了,你就以现在的样子去找他吧。”
“好。”扶桃只求老天给个机会,让她早点找到。
尚云妃容貌迤逦,家大势大。
先天子邬昌言在时最宠爱的便是这位妃子,去时也舍不得她消香玉陨。故临终前怕其余后妃以此名义令尚云妃陪葬,便特下诏令,封尚云妃之子邬怿为南昭君主。
邬怿被封一国君主时不过五岁,由尚云太妃辅佐。
虽说南昭的封地十分惹眼,但尚云太妃也不是位善茬,在先天子在时,就联合母家势力拉拢人脉。所以,现天子与各诸侯王只有眼热的份。
“太妃娘娘称咱们的王不喜欢在书房内点香,现在让人挑选些沁人的花草植物送去。”
刚从一宫出来的侍女同侯在外面的伙伴说道。
两侍女结伴而行,她们离开的地方有道亮光闪过。
扶桃贴在宫墙上,谨慎地观察四周的环境。
这老天爷真的是不给力,她废了十四天才找到祁瑾的下落。
按照这个时间算,如今凡间的祁瑾已经有十四岁了。
她目前只会用天险阁找位置,但不知道祁瑾是以什么身份呆在凡间。所以现在还要仔细找找。
反正脸还是同一张脸,十四岁了,应该认得出来。
扶桃这么想着,就朝之前两个侍女走的方向跑去,希望紧跟着她们能打听到什么下落。
她跟着两人来到一所宫院,躲在一棵后面观看这座挺大的园子,里面摆满了绿植。
两侍女捣鼓捣鼓就出去了,扶桃在她们走后溜了出来。
扫了眼面前的植被,她觉得从这里应该获得不了什么。正准备离开时,一阵脚步声传来,而且听起来人还不少。
扶桃有些害怕,便先幻化成原型依附在其中一盆绿植上。
◎“孤心口处有块花型胎记,你好像它。”◎
盆栽里的绿植, 高度只到人的小腿肚。她依附的是一株没有开花的植物,所以孤零零挂在上面,看着其实还有点可怜。
院外的脚步声突然停下。
“宫内新入一批花草, 太妃娘娘命奴搬些放至滕书殿。王途经此处, 可否随奴进院一览?”
侍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扶桃在来之前大致了解过。她记得南昭国的这位尚云太妃脾气不是很好, 在任何方面都追求精细,对下人也十分苛刻。
所以挑植物这种事, 她们做不好, 选的东西南昭王不喜欢,估计也会引来尚云太妃的怒火。
这侍女胆还挺肥, 说这话的言下之意无非是:我们害怕, 王您自个儿选。
脚步声再次响起, 扶桃沿着枝向下滑一点,尽量降低存在感。不过这样一来, 她的视野又降低了点。
他们应该朝这边来了。
扶桃琢磨着这个南昭王对下人好像还算不错,闷不吭声就过来了。
她的眼前冒出三双白花修饰的粉色绣鞋,一字排开, 是侍女们侯在盆栽前介绍, 长长的纱裙只垂到脚踝处。
“王,这是香叶天竺葵。”
“这一盆是三色堇。”
小姑娘们以脆生生的声音介绍起各种植物。
“迷迭香, 王,选这个吗?”
扶桃发现这个南昭王似乎不爱说话, 目前为止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当她在猜这人是不是个哑巴时,一双玄色滚金边靴落入视线内。能猜出它的主人就是南昭王,但她现在似乎被这些人盯着, 更不能乱动, 因此看到最高的地方就是人家的袍角边。
变成原型后最恨的一点就是这, 视野缩小,就只能瞧清正前方的事物。
郁闷了一会儿,扶桃发现这南昭王迟迟没有挪步,好奇间耳边响起了侍女的声音:“这是……哪里来的?”
“这朵小黄花,奴方才好像没有瞧见过。”
完了完了,扶桃生怕她们发现不对劲后再把自己当异物处理掉。
她在祈祷他们不要对自己感兴趣时,这南昭王的袍角微微一动,然后转身走掉了。
扶桃觉得他走之前应该留下了一个动作,因为她视野变高,所在的花盆被侍女抱起来了。
侍女问道身旁的同伴:“这盆是你搬来的吗?”
“不是,我根本没见过黄色的花。”
“但是咱们的王指了这盆。”
“既是王喜欢的,那我们便依照着搬去滕书殿。”
花盆被侍女端好,走动时,扶桃迎面喝风,眼前的东西上下晃动。
一路上,侍女们闲不住嘴,开始聊了起来。
“王在位九载了,太妃娘娘近两年会给王纳妃吗?”
“应是不会。咱们的王不过二七,大局未稳,太妃娘娘定不会做这般决定。王平时就沉默寡言,一切都听太妃娘娘的意思,自也不会主动提这事。”
“也是啊,咱们王看着就不像喜女色的,在这个年纪还是好好习书吧。”
侍女们说话,嘻嘻哈哈笑起来。等到前殿遇到总管时,又立马收敛,垂着脑袋恭敬行礼,然后快步离开。
扶桃仔细听完她们的话,忽然激动起来。
南昭王邬怿今年十四岁,那他该不会就是祁瑾吧?现在她是要被送到邬怿的书房,是不是意味着马上就能和他见面了?
想到这里,扶桃感觉路都没那么颠簸了。
而侍女们到了前殿之后,还需要绕过几座瓦屋建筑才能来到滕书殿。
一名侍女将门推开,另一名抱着花盆的侍女跨过门槛进屋。她缓步走到桌案前,将花盆搁在了桌角的位置,随后又收拾了桌上的东西。
侍女们也不拖沓,做完这一系列事情后便退出书房,将门重新合上。
邬怿不在书房里,所以现在除了扶桃就没人了。
处于寂静环境中,扶桃耐不下性子,便幻化成人跳到地上。
她打量一下这间偌大的房间,书桌后面有几排并在一起的书架,房门前摆了两张墨画屏风。或许是某些时候怕太阳光太刺眼,所有半墙高的纸窗上都挂有帷幔。
桌子上还留有写过东西的纸张。扶桃转了一圈绕回来看,上面的字虽然比祁瑾写的稚嫩一些,但力透纸背,看得出是同一个人写的。
正当她还想再翻几张瞧瞧时,书房的门被人从外拉开。
扶桃不知道是谁进来,慌忙幻化成花,接着依附在花盆的植被上。
她太着急了,导致视野落在了座椅那边,根本看不见是谁进屋。
心里有些懊恼。
但懊恼也只是一时。
扶桃听着脚步声靠近,不快,但门到桌子的距离就这么长,来人就落座在桌前。
这下,她终于瞧清对方的样子了。
看着是位五官上稚气还未退完的少年。为什么说是五官上呢?因为扶桃发现他除了眉宇间有他年龄该有的英气,整个人都散发着深沉感。就连那双看着就惹人心动和怜惜的桃花眼,给人的感觉也阴沉不少。
是邬怿,祁瑾的转世,只不过他怎么比做天帝时还要刻板不少呢?甚至目前的少年感还不如星辰泉湖初遇时给她感受到的多。
扶桃在心里砸吧砸吧嘴,想起之前简允历劫,易绾儿说的话。
他们这种神仙,历劫做凡人时会表现出内心最真实的一面。
她以为祁瑾会很脆弱,结果这副神情哪有一点脆弱的样子?倒挺希望他和简允似的,做一个哭包多好。
她特别想看看他变成哭包是什么样子,也想试试哄哭包的感觉。
扶桃冲着邬怿闷哼一声,不给这个机会也就罢了,从方才挑植物不吭声的表现,估计还是个闷葫芦。
她在内心吐槽,然后就看着桌前的人在静静地伏案写东西,那眉宇间皆是认真。
时间悄然流去,扶桃不知他写了多长时间,反正她是困了。
眼前景象开始模糊,她闭眼瞌睡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抚摸自己,于是睁开眼看去。
那原本埋头学习的少年,此时此刻将食指放置于她的花上。
扶桃看不出他眼里写着什么情绪,只听他缓缓开口道:“孤心口处有块花型胎记。”
“你好像它。”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熟悉,扶桃听得一怔,心跟着揪了起来。
看着他收回手准备接着执笔写字,她几乎是想都没想,“腾”得一声幻化成人,跪坐在桌案上。
纸笔被白底蓝裙边压住,邬怿抬眸看向眼前凭空出现的小姑娘,眼里有错愕闪过。
两人就这么对视一会儿。
扶桃先开了口:“给我看看。”
小姑娘身着银丝边淡蓝色裙,头上只是简单挽了一个髻,其余乌长的发披下来,散在桌面上。她五官让人看了就易心动,尤其是水灵灵的杏眼。
邬怿看着对方的脸,一时忘记问她的来历,下意识问道:“看什么?”
“那个胎记。”
在扶桃的眼里,他就是她男朋友,所以也不觉得陌生。
她说着,倾身凑近,伸手想要去够他的衣襟,但是隔空被抓住了。
邬怿瞳孔颤了一下,这才保持警惕心,于是将她的手牢牢扣住,“你是何人?”
“你方才说我像你心口处的那个花型胎记。”扶桃手被抓得有点痛了,于是委屈地瘪嘴看他。
不知为何,看她可怜巴巴的模样,邬怿松了手劲。
他还在震惊小姑娘的身份时,小姑娘就俯身下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跨坐在他的腿上。
因惯性,两人朝后仰了下。
邬怿正不知双手该如何放时,就看见扶桃对自己狡黠一笑。
小少年耳根一红,眼尾处瞬间烧红了。
扶桃看他害羞到无处安放的样子,心里更乐了。
谁让他之前总逗她,如今风水轮流转了吧。
看着那纯良无害甚至让人生保护欲的脸,邬怿不确定问道:“你是……妖吗?”
“对啊!”扶桃也没想瞒他,她低头用手指挑开他的衣领,“我是你桌上的那朵花。”
领口一冷,邬怿慌忙抓住她作乱的小手,呵斥:“放肆!”
扶桃抬手捂住他的嘴,冲他挤眼。
她现在真的是,在祁瑾面前色胆大不起来,但面对一个作为凡人、看起来很懵懂很无知很青涩的小祁瑾,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仿若之前被祁瑾压着不敢表现的色心一下次全炸出来了。
在小少年震惊的目光下,扶桃抚上他心口的那朵花。
想到这是那夜祁瑾握着她的手划的,用的还是一把刻在元神上的刀,扶桃睫毛微颤,俯首亲了亲那处地方。
感到小少年身体僵住,她抬眼坏坏一笑。
邬怿:“你……”
听到书房的门被敲了,扶桃眨巴眨巴眼,快速在他脸上落下一吻,然后退回去坐到桌边再次幻化成花。
“王,太妃娘娘命奴将这叠书卷送来。”
书房外侍女稍稍提高嗓音道。
邬怿目光落在正前方的小黄花上,心里乱糟糟的。
他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等面上那股烧灼感褪下才允门外的人进来。
侍女进来时瞧见桌面上有些杂乱,她微愣道:“这是,奴现在便收拾。”
看到被压乱的书和纸,邬怿脑海里冒出小姑娘跪坐在上面的姿势,脸颊被亲吻的地方似乎还带了点湿润。
◎“叫我夭夭。”◎
他心中迟迟无法恢复平静, 便敛眸掩饰那份波澜。但这在小侍女看来,以为他脸色不好是因为桌面上的东西摆放太过杂乱。
“王息怒。”小侍女慌张着过来整理,她将手里的书卷先放置一旁, 然后动作麻利地理齐奏折、放好砚笔。
“方才菟蝶进来送花时, 居然没有打扫。奴待会儿定告知太妃娘娘, 好好训她。”
小侍女说完朝地上一跪。
邬怿扫了眼依在枝头的花,然后将目光落到侍女身上, 道:“不必了, 这种小事无需叨扰母妃。”
“诺。”小侍女乖巧应下,正要起身时又被叫住。
“你是母妃身边的人, 理应将重心放在如何哄她开心上。”
小侍女动作顿住, 随后又立即跪趴回地上道:“娘娘说, 在这南昭宫,所有人都要时刻留意王的喜怒哀乐。”
扶桃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 看样子是母慈子孝,但总觉得邬怿被这尚云太妃管得过严了。
就连桌子没整理的事都要下人报回去,简直恨不得在他身上装个摄像头似的。
邬怿面上没有过多表情, 抬手示意小侍女可以下去了。
侍女走后关紧了门。
他看着安静的房间, 屈指敲了一下桌面,然后起身将窗上的帷幔拉好。
隔着厚重的帷幔透进来的光弱了不少, 书房瞬间暗了下来。
扶桃不知他去做了什么,疑惑间那玄色的衣裳又出现在眼前。
小少年折回来重新坐好, 从架上取出尾尖稍细的笔,蘸上朱砂后接着低头批文,仿若已经忘记了方才的事。
看着他将全部精神投入在面前的文书中, 扶桃沉不住气, 再次幻化成人。
蓝白的裙子压下来的瞬间, 邬怿将纸笔往怀里方向带,抬眸看向扶桃。
“刚才好像差点害了那位叫菟蝶的小姑娘。”扶桃冲他一笑,撇头望向窗户的位置问道:“你把帘子拉上啦。”
“给孤下来。”
“啊?”扶桃眨巴眼睛看着对自己一本正经的邬怿。
小少年见她不动,蹙眉起身。
虽然眼前的人才十四岁,但扶桃看他站起来的身板,已经比自己高些了。
她还在疑惑间,腰忽然被他的双手扣住,身体腾空。
“诶?”
邬怿将她抱起来放到地上。
双脚着地后,扶桃看他神色淡然重新坐了回去,不免好奇问道:“我是妖精,你不该意外一下吗?或是做出点什么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
“你认为孤应该做些什么?”邬怿搁下笔侧过身望她,“命人将你捆起来绑上刑柱烧死?”
看他对自己严肃着张脸,扶桃实在憋不住笑凑近道:“你舍不得的。”
要是真有这种想法,刚才就叫人来了。她主要好奇的是,她方才做出那般举动时,他明明已经害羞了,但现在怎么做到快速恢复平静又一脸淡漠的。
邬怿看她笑颜如花的模样,撑在桌上的手指微微蜷起。她靠过来时会有淡淡的甜香味,他匆忙地别开目光。长长的睫毛在下睑打出阴影,还有些颤。
也就是他这个躲闪目光的动作,扶桃意识到这崽子是在装。
“孤……”
他话未说完,余光瞧见她又凑近了几分,正要抬眼看去时,一片温热的柔软印在脸上,然后又快速撤去。
又亲他。
邬怿怔愣了片刻,“放肆”两字还没来得及出口,脸一下被双柔软纤细的手捧住。
“不许在我面前自称‘孤’,不然听到一遍亲你一口。”扶桃刚开始觉得这小刻板挺可爱,但久而久之发现自己还挺不适应祁瑾这样的说话方式。
手底下的肌肤传来热热的触感,她发现邬怿的脸红了起来。他的眼尾处的红刚刚才褪下,现在又烧起来,配上那精致的五官,好不可怜的模样。
扶桃想起相似情况下,这货之前对自己说的话,于是也重复了一遍:“邬怿,你怎么会这么害羞?”
“孤的名字……”
察觉面前的小姑娘笑了,杏眼弯得像月牙一样,邬怿在她要亲上自己的唇时,快速拉住她的手站了起来。
他捂住左胸口,那里心跳得飞快。
扶桃没有接着逗他玩,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邬怿凝视她的脸:“你们妖精……都是这样吗?”
知道他指的是大胆撩拨男孩子这一点,扶桃并不打算像先前那样把小心思埋藏,于是轻轻摇了摇他握着自己的手道:“不是啊,我对你这般是因为我喜欢你。”
邬怿生平首次听到如此直白露骨的话,心慌不已。她的手明明不热,但是他攥住时就感觉会烧到自己似的,即便如此,却又不想放手。
扶桃抬起空余的手,用食指点了点他的心口,笑道:“你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吗?还有,你心跳得好快。”
她的手指像带了火似的,邬怿一把抓住,望着现在身高刚好到他鼻尖的小姑娘,板下脸开口:“孤不对年长自己的人感兴趣。”
“年长?”扶桃再瞧了瞧他略显青涩的面孔,这是在嫌她年龄大了?那早知道就不在他这个年龄段找他了。
话说这么一想,他现在十四岁,虽然心智都成熟了,但确实还很小。再从侍女们的话里听得,这崽子现在可能不太懂男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