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说要治的是嗓子。他现在的声音有点沙哑，不知好了会是什么样。
“很急吗？要连夜不睡觉做完。”苏染走过来。

第78章 表白2
闻倾的手顿了片刻, “不急。我喜欢做丹药，做丹药时手上忙着，脑子里就很安宁。”
忽然有人在门外回报，“采苓姑娘等在外面, 想进来见祭司大人。”
闻倾眼皮都不抬，“不见。”
苏染好奇她来干什么，建议, “不如听听她有什么事。”
闻倾终于抬眼看看苏染，眸色幽深，不知在想什么，只答了一个字, “好。”
过了一会儿, 采苓风风火火冲进来，“祭司大人，你为什么要派我去中原长驻？向来哪有十督去中原的？”
闻倾淡淡道, “我新改的规矩。多嘴多舌, 去中原那种热闹地方，刚好。”
苏染不作声。他是不高兴采苓乱说话了。
采苓也明白了，知道求他没用, 转头恳求地看着苏染。
苏染只得开口，“她家就在这里, 你让她这么小, 背井离乡去中原, 不太好吧？”
闻倾看看苏染, “中原好男人不是很多么？她这个年纪，刚好可以过去找一个。”
两个女孩一起不说话了。
丹房里只有闻倾磨药的声音，采苓拼命对苏染眨眼。
苏染鼓起勇气，“闻倾，你就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好不好？”
闻倾手上仍然在做药，好半天才说，“好。”
采苓大喜，立刻就活泛了，转身要走，忽然觉得不谢谢苏染不合适，“姐姐，我回头设宴谢你。”再看一眼苏染，才忽然发现她换了新衣服，目光落在苏染的新靴子上。
采苓叹了一口气，心直口快道，“姐姐，原来你们俩都到了这个地步？祭司大人真的送你地龙靴了？你也真的收了？”
什么意思？苏染完全听不懂。
“你们雪灵狐不是有个规矩，男的会亲手杀地龙，做地龙靴送给女孩，就是求娶，女孩要是收了，就是答应要嫁？”
采苓说完，就看到苏染一脸震惊，结结巴巴道，“你……不会是不知道吧？”
采苓再转头，看见祭司大人脸色一片铁青，心想，完蛋了，好像又多嘴多舌了，这次估计要被流放到八万里外的荒岛上，讪笑道，“告辞，告辞。”转身溜了。
丹房里一片寂静。
苏染半天才出声，“闻倾，我是真的不知道……”
闻倾好久才开口，“你有那么多事都好像记得，我觉得你是知道的，只是你以为你不知道。”
这话很奇怪，苏染听不懂，只知道，他肯定是想错什么了。
苏染不再跟他废话，直接出了丹房回到自己住的小院，脱下脚上的地龙靴，换上闻倾做的龙皮靴，再回丹房。
路上忽然想到一件事。闻倾既然知道雪灵狐送靴的规矩，那他当初亲手杀枳螭，做了这双龙皮靴，又是什么意思呢？
苏染回丹房时，闻倾还在那里，抬头看着苏染，目光滑下去，落在她脚上的龙皮靴上。
“闻倾，星垂送的靴子，我一会儿就过去还给他。”
闻倾看着她不出声。
魔尊大人十分难哄，苏染咬咬嘴唇，“闻倾，其实我……”
实在是说不出来。
闻倾幽幽开口，“我的丹药做得比雪灵狐都好。我的靴子做得也不差。我的雪灵狐语……”想了想，“虽然不是那么标准，可也差不了太多。”
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可是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把自己真的变成一只雪灵狐。”
他这样，不过是因为不放心。
苏染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闻倾，其实我真的……”
还是说不出口。
苏染左右看看，扫视那一排药柜，果然看到一个小屉上贴着木蚀心的标签，快步走过去，把抽屉一拉到底，从柜子上整个抽下来，端起抽屉，举过头顶，哗啦啦对着自己头上一倒。
抽屉里居然不是截短的木蚀心，而是一大抽屉磨好的药粉，药粉铺天盖地地浇了苏染一头一身，苏染顿时被呛得咳嗽起来。
漫天飞扬的药粉中，苏染看见闻倾冲过来，夺掉抽屉，扔在旁边。
闻倾伸手去抱苏染。苏染迷茫地对他笑笑，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苏染再醒来时，四周是黑的。
苏染适应了一小会儿，才看清，自己正浸在温泉池里，周围升腾着淡淡的白雾。无数片小小的雪花飘落下来，一碰到热腾腾的雾气，就化了。
天早已黑了，只有远处遥遥地挂了几盏灯笼，发出一点淡淡的光。
全身温暖舒适，正靠在一个人怀里。
“醒了？”头顶传来低语。
苏染抬头去看闻倾。就算只有微弱的光，也能看出闻倾的眼眶是红的。
“你怎么哭了？”苏染伸手去碰闻倾的脸，忽然觉得不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湿了一片，“我怎么也哭了？”
闻倾没有回答，用两只胳膊紧紧搂住苏染，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
不过是表白而已，不至于吧，要对着哭？
“闻倾，我说什么了？我们为什么在哭？”
闻倾的嘴唇埋在苏染肩膀上，含糊道，“你说你扒鸡吃腻了，腻得想哭，让我下次换烤鸭。我看你可怜，就陪你一起哭一哭。”
“瞎说。说真的，我说什么了？”
闻倾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你说你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我，这些年非常想我。”
这是什么意思？苏染不懂，“真的？我真这么说？”
“假的。你说一个闻倾不够，再多收几个好男人也不错。”
苏染吓了一跳，“真的？”
“假的。其实你说的真的是想吃烤鸭。”
苏染要疯了。
算了，苏染想，反正他看起来已经不生气了，靴子的事大概就算是揭过了吧？就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表白了没有，他又说了什么，有点郁闷。
苏染的注意力转回自己身上，忽然觉得不对，灵蕴中正有什么东西在活络地蠕动。
苏染连忙闭目凝神内视，灵蕴中果然多了光芒辉煌缓缓转动的玉白色光团。
不会吧。居然在这个迷迷糊糊的时候，进了化神期了？
苏染想哭。人家都说进化神期时，会有无数种奇妙的体会，什么内里现一片光明，什么紫光中孕出丹珠，一概都没体会到。盼望已久的化神期，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进了？
闻倾见她内视，知道她已经察觉到了境界的变化。
“你刚刚撒了那么多木蚀心在身上，陷入到很深的昏沉中出不来，怎么都不能叫醒，没办法，我只好给你服了点东西。”
闻倾耐心解释。
“你还记得前些天乾元会武拿到的药丸吗？那是一枚能极大提升修为的三元丹，你最近的修为差不多到了，我给你服下去，借你冲破境界进入化神期时灵蕴内的激荡，才把你弄醒。”
闻倾忽然抱住苏染，自水中哗啦啦一声站起来，“苏染，你要说的我都知道了，以后不要没事就用木蚀心洗澡，对身体不好。”
苏染委屈，你以为我喜欢吗？
闻倾低头看她扁着嘴巴，不由得低头吻吻她的头发，微微一笑，“等这些事情都了了，我就用比你今天还多的木蚀心粉洗个澡，就当是赔礼。”
外面还在飘雪，两个人都湿透了，苏染却不觉得冷，进了化神期，果然不一样。
闻倾把苏染往上掂了掂，滴滴答答淌着水快步往小院走。
“还有，既然已经化神期了，能不能把身上保暖的软狐锦也换了？你知道那是什么做的？我抱着你，到处都是那个星垂的狐狸味儿。要不是怕你醒来时误会，简直想直接把你剥了。”
苏染抬头看他不爽的神色，十分想笑，这衣服原来还真是星垂用自己的毛做的，怪不得那么暖和。
闻倾把苏染送回房，叫人送来热水让她洗澡，暖在被子里睡下。
等她都收拾完了，闻倾坐在床沿边，哄小孩一样随手拍着，“明天我先陪你去还靴子，以后去哪儿都带着你，免得你一个人到处乱跑，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苏染含含糊糊嗯了一声，居然真的被他拍得睡着了。
次日一早，闻倾就过来了。有人送来昨天穿的软狐锦，已经洗好烘干，叠得整整齐齐。
苏染把地龙靴也擦干净，和软狐锦摆在一起。想了想，打开自己的包袱，去拿星垂送的包袱皮。
闻倾在旁边瞥了一眼苏染的包袱，笑道，“宝贝还真多，白衍送的剑穗，星垂送的包袱皮，程风送的奇怪的球——这么重还背着，战之扬和南裴没送你点什么？”
“小战倒真没送过。”苏染想了想，“南裴确实说过要送我件好东西，现在还没给我，不知道是什么。”
“以他的脾性，”闻倾勾勾嘴角，“你还是盼望他把这件事忘了比较好。”
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苏染也这么觉得。
苏染把东西都包起来，御剑和闻倾直奔雪灵狐的山谷。闻倾熟门熟路，用古老的狐语开了洞口，和苏染一起进去找星垂。
星垂看见他们两个一起来了，还带着东西，已经知道他们的来意。
收了的东西又拿回来还给人家，苏染还没想好措辞，闻倾已经对苏染道，“你在外面逛逛，我有话要对星垂说。”
苏染被两个男人赶出门，只得自己去闲逛。
苏染沿着山谷往里，里面又有分岔，看来谷里的雪灵狐不止千户。
苏染越走越深。大概因为住得越里面进出越不方便，人家变得极少。苏染看惯了雪灵狐的圆顶小房子，这时忽然看见和外面普通房子一样制式的三间瓦房。
那瓦房在半山腰上，和雪灵狐的房屋迥然不同，非常抢眼。
苏染实在太好奇，拐上山坡，走近一点。
瓦房被低矮的木头栅栏围着，栅栏只有大半人高，一眼就能看见院子里。
院子里有个奇怪的木架子，上面居然倒吊着一只小雪灵狐，小狐狸被绳套绑着后面两条腿，闭着眼睛不动。

苏染蹑手蹑脚摸过去。
三间房居中是扇门，此时门开了，一个年纪不小长了花白胡子的人端了一大盆水出来, 苏染一眼就看出，这人并不是雪灵狐。
不是雪灵狐，为什么住在谷里, 还特别盖了间不一样的房子？
老头端着水走到小狐狸旁边，兜头浇了下去。
小狐狸不动。
这是要洗干净剥皮吗？苏染弯腰隐在栅栏后看着。
那老头拎着空盆回去，过了一会儿，又端着一盆水出来, 这一次却是盆开水, 冒着白色蒸气，老头颤颤巍巍端过来，又打算浇下去。
这盆开水下去, 那只不知是死是活的小狐狸大概毛就都没了, 苏染不再藏着，大喝一声，“住手！”撑住栅栏纵身一跃, 跳进院子。
苏染拦在小狐狸前面，对那老头怒目而视, “你要干嘛？为什么要用开水浇他？”
那老头被从天而降的苏染吓了一跳, 端着一大盆开水发呆。
“姐姐？”
苏染身后忽然有人说话。
苏染回头, 看见刚刚闭眼不动的小狐狸睁开眼睛, 眨巴眨巴地看着苏染，然后倒着回弓身子一扭，已经脱开勾在腿上的绳圈，落了地。
绳圈是虚虚地套着的。
“不会是……洛洛吧？”苏染瞪大眼睛。
“姐姐，你认狐身的本事还得练，太差劲了。”洛洛抖了抖身上的毛，水珠乱飞，“这个是我爷爷，还有，那盆也不是开水，不过多谢你又来救我啊。”
老头听洛洛说完，忽然笑了，笑容慈祥，“洛洛，这就是路上救过你的那位姑娘？”
“没错。”洛洛道，“爷爷，那咱们今天的空华泫就先不浇了？”
苏染再仔细看一眼，洛洛爷爷手里的那盆东西，冒出的白气看起来确实和开水不太一样，无意间闹了个大乌龙。
看出苏染望着那盆空华泫有点不好意思，洛洛爷爷体贴笑道，“你还小，没见过空华泫没什么奇怪的。洛洛，有客到，咱们今天先不练了。”
看来是洛洛在练什么功夫。
洛洛的爷爷把苏染让进屋子，自己乐呵呵地忙着去倒茶拿果子。
洛洛也不变成人形，坐在椅子上，“姐姐，你打算回七丹谷了吗？你有地方住了没有，要不要住我家？”
苏染笑道，“我是跟闻倾过来办事，我现在住在缉熙城。”
“你住在缉熙城啊，那里我爷爷最熟了。”
苏染好奇，“你爷爷不是雪灵狐？”
“我不是。”洛洛爷爷从里屋出来，把茶递给苏染，“我是缉熙城人，洛洛小时候被我捡到养大，特地跟雪灵狐族长商量过，一起搬进谷里来住，能让他多点玩伴。”
怪不得。苏染和洛洛聊了一会儿，想起闻倾他们大概谈得差不多了，答应洛洛以后再来找他玩，起身告辞。
苏染出了院子，才走到坡下，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她。
“苏姑娘，请留步。”洛洛的爷爷急匆匆追了上来。
苏染停下来。
洛洛的爷爷下坡来到苏染面前，“苏姑娘，我还有件事想请教姑娘，能不能再坐片刻再走？”
苏染跟着他重新回到洛洛家，洛洛的爷爷把苏染请进里屋，对洛洛道，“我有事和苏姑娘说，你先在外面玩一会儿。”
苏染看他掩上门，心想，这人虽然笑眯眯的，却不知是敌是友，就这样贸然进来了，要是被闻倾知道了，估计又要挨骂。
洛洛的爷爷关好门，才开口问，“姑娘的右手食指灵气有异，最近是不是碰过三千沙？”
苏染吓了一跳，但是不清楚他的底细，只随口反问，“三千沙？是什么？”
洛洛的爷爷察言观色，知道她不肯说，笑道，“我问这个并无恶意，其实是有事求姑娘，请问姑娘是跟祭司大人一起回七丹谷的吗？”
这件事从没瞒着，说也无妨，苏染点点头。
“我听洛洛提到和姑娘在一起的一位姓闻的公子，就觉得像是祭司大人。”洛洛的爷爷忽然站起来，深施一礼，“在下是缉熙城以前的十督之一，叫洛河，有一件事想拜托姑娘。”
苏染好奇，“什么事？”
洛河叹了口气，“姑娘要是不害怕的话，我给你看一样东西。”洛河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睛时，不再说话，只看着苏染。
苏染莫名其妙地和他对看，忽然明白了。
现在洛河的眼神表情，和刚刚全不一样，神情肃穆，眼神刚毅。
“你不是洛河。”
那人点点头，“姑娘好眼光。我不是洛河，我是被洛河养在身上的一缕魂魄。”
养魂？这是个死了的人吗？
那人道，“我叫宋霖，也是当初缉熙城的十督，一次无意中与来七丹谷猎狐的人交手，被围攻而死，洛河不甘心，帮我收魂养魂，想让我死而复生，好不容易用他的修为心血养着，魂魄早已成形，可是我们大概是养得不太对，怎么都不能把魂渡到死婴身上，就这样过了十几年。”
“我虽于生死早已看开，只是对不起洛河这些年的一片苦心，”那人躬身一拜，“本想去求祭司大人，又怕祭司大人为难，犹犹豫豫耽搁到现在。而且祭司大人踪迹难寻，前次回来，我们扑了个空，这次好不容易又回来了，能不能烦请姑娘帮我们拜托祭司大人，教我们养魂之法？”
苏染心想，他说的是真是假，倒是很容易查清，只是不知道闻倾愿不愿意。
那人一番话说完，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又恢复了洛河的老好人模样。
洛河道，“姑娘都看见了。我们自然不能白白地学养魂，宋霖看出姑娘碰过三千沙，想来三千沙现在就在祭司大人手里，三千沙世界的秘法再没有活人知道，只有一个死去的宋霖。如果祭司大人教我们养魂，我们愿意用三千沙世界来换。”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苏染按捺住雀跃的心情，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好，我去跟你们祭司大人商量，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苏染离开洛家，奔下山，回到星垂住的地方，看到闻倾和星垂果然聊完了，正在外面等她。
星垂看她过来，笑道，“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不必当真。”
苏染心想，你开个玩笑，害我淋了个木蚀心浴好吗？
“别的就算了，其实包袱皮不用还，”星垂道，“不过是买的。你要是还想要，去缉熙城的裁缝铺问问，一般都有。”
苏染点头答应。闻倾与星垂告辞，两人彼此客气有礼，不知都说了什么。
苏染急着走，好不容易到了星垂看不见的地方，才赶紧拉着闻倾，把自己刚刚的奇遇说了一遍。
闻倾听完，笑了。
“这个宋霖刚正不阿，不是坏人，就算不用三千沙世界来换，也可以教他，”顺手摸摸苏染的头，“只是苏染你的运气，实在是太好。”
“那当然。”苏染骄傲，“说不定我上辈子很倒霉，运气都攒给这辈子了。”
闻倾笑出声来，“别胡说八道了，快带我过去。”
洛河正在院子里翘首以盼，看见苏染带着闻倾来了，喜出望外，遥遥地施礼先拜。
闻倾本来就认识洛河，与他寒暄过，和他一起进屋，让苏染和洛洛在外面等着。
洛洛和苏染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洛洛用嘴巴扯扯苏染的衣角，悄悄道，“姐姐，你不想偷听？”
苏染本来就在聚精会神地偷听，可惜他们在里屋，门又关得严，“嘘，别吵，我根本听不到。”
“笨。”洛洛对自己的狐身努努嘴。
确实笨。苏染立刻化狐，狐狸的耳朵要灵多了，里面说话的声音立刻细若蚊蝇地传入耳中。
说话的应该是宋霖，正在教闻倾三千沙秘法，两人讲的都是复杂的结阵与符咒，以苏染的程度，完全听不懂。
百无聊赖中，忽然听见宋霖问闻倾，“祭司大人原来早已会了三千沙世界的基本法阵，就算不以三千沙为媒，自己走或者带点东西走都可以，我教大人秘法，倒是多余了。”
“可是我想送走的，是这么大一个东西。”闻倾应该是比划了一下，可惜苏染看不到，“以我的修为，这个太大，要想完好无损地送走，只怕要以身为阵，灵蕴尽毁，如果以三千沙为媒结阵，就要方便多了。”
宋霖笑道，“用三千沙何止能送走这么大的东西，想要送走一座山一个城都很容易。送这点倒是大材小用。”
闻倾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能送走一座城？”
宋霖道，“三千沙世界是无上秘法，大人要是愿意，可以送走整个七丹谷，只是无论要送的是什么，要用三千沙，都得汇聚极其充沛的灵气，我倒是想不出，世上能有那么多灵气聚集的地方。”
闻倾不语。
苏染心想，这大概像南岭主峰下的大传送阵一样，送得越远，耗费的灵气越多，要想送到另一个世界，需要的灵气多得吓人吧。
过了一会儿，闻倾笑道，“我倒是真知道，有那么一个灵气极其充沛的地方。”
宋霖教过闻倾三千沙世界后，闻倾又仔细教了洛河养魂的方法。
洛河认真学完，笑道，“其实这样收魂，养魂，渡魂，也算不上是不老不死，不过是死了活活了又死而已。”
闻倾道，“收魂养魂渡魂，不过是忉利甘露引的开头，后面才是以灵气为甘露滋养魂魄的不老不死之术，你们都用不上罢了。”

第80章 长生
苏染算着闻倾差不多要出来了, 躲起来化成人身穿好衣服，若无其事地走出来，和洛洛继续玩。
闻倾出来时，看起来心情极好, 和苏染一起与洛河他们告辞，出了雪灵狐的山谷，忽然打横抱起苏染, 御剑而起。
苏染心想，你学到了秘法，也不至于这么高兴吧，挣扎着要下来。
闻倾威胁, “别乱动, 再动我就把你扔下去。”
苏染不以为然，切了一声，“你扔下去, 我就召青蜂出鞘, 青蜂会再把我托起来的。”
闻倾慢悠悠道，“你觉得青蜂听你的话，还是听我的话？”
这人真是无赖, 苏染不吭声。
“就让我抱一会儿。”闻倾低头靠近苏染一点。
苏染窝在他怀里，忽然发现他并没有回缉熙城, 而是在毫无目的地乱飞。
“闻倾, 学到三千沙世界秘法, 有那么高兴？”
闻倾贴贴她的头发笑道, “当然。”
也是，他找了这么久，为这个还受了伤，现在总算得偿所愿。
月亮升起来时，闻倾乱飞够了，终于放下苏染，带她回缉熙城。
闻倾把苏染送回房，自己并不走，“苏染，我明天要回明夷山。”
苏染立刻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自己回明夷山，不带我吗？”
闻倾点头，“嗯，我有事，要快去快回。”
“什么事那么着急？”
闻倾坐下，“这件事说来话长，你知道阿育界是谁的么？”
“那个无明长老？”
“不是。阿育界的主人，就是他们口中的主上，名叫天启，天启天资聪颖，当初就是他发现了乌金矿，创制了以乌金为媒的修行方法，开始大家只觉得用这方法修炼极快，后来没过多少年，在他的算计运作下，天下渐渐地就只把以乌金为媒的修炼方法当成正宗。”
原来乌金这件事是这样来的，苏染安静地听他讲。
“矿上操控天下，天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早早进了还虚期第九层，有了天下，又起了世间最大的贪念——长生。”
“可惜天启杀伐太重，障碍太多，无论如何都不能修进合道期羽化飞升。还虚虽然不会变老，受了伤却仍然会死，天启有一次遇刺，居然真的死了。”
“他的属下一知半解地偷学了一点忉利甘露引，替他收魂，准备养魂让他复生。可惜天下那么大，试了无数次，居然找不到一个至亲至近能全心全意为他养魂的人。”
苏染心想，这个天启，虽然看起来什么都有了，可其实真是悲剧。
“天启天分极高，想出一个方法，把自己的魂附在矿脉上，又以乌金矿引动天下灵气，滋养魂魄，居然自创了和甘露引类似的长生方法。”
“附在矿脉上，那就是不能动？”
闻倾笑笑，“没错。”
“世上没一个爱他的人，每天这么不死不活地囚禁在地底下，这样的长生，又有什么意思？”
“人各有志。”闻倾继续，“他不能动，自有大长老无明替他折腾天下的人。我早知道天启附魂在矿上，可是却想不出除掉他的办法，直到上一次你让我在镜中看到了阿育矿下，我才看明白了。”
“天下灵气，东边地下是炙灱，西边地下是寒霜，天启喜欢炙灱，将炙灱引到阿育界的矿脉上，为自己养魂。我们那次在南岭主峰里进到一个地下洞穴里，我仔细看过，石壁那里是个幻阵，透过幻阵，能看到下面流动的炙灱，那个洞穴，就是他们用来检查地下炙灱状况的地方。”
“但是炙灱的灵气源源不断涌来，极其充裕，天启的魂受不了，所以也把西边的寒霜引到矿上，用来调节控制炙灱。所以我想，如果我把寒霜撤了的话……”
苏染已经明白了，这就像核反应堆，寒霜就像反应堆的控制棒，能控制反应速度让反应堆慢慢来，控制棒好好的，就什么事也没有，反应堆稳定地供应能源，可是如果把控制棒去掉的话……
“那不就是‘嘭’地一下？”
闻倾亲亲她，“没错。所以天启把矿守得极严，不让别人看到矿下引炙灱和寒霜的秘密。直到有一天，”对苏染笑笑，“染染打算帮我用一面镜子看看阿育界，就被我看明白了他的引法。”
“不过就算天启没了，大长老还在，引动灵气养魂的方法还在，没有天启，也有无明，没有无明，也会有别人，不是人人都能修到飞升，长生是极大的诱惑，除掉天启，不过是换个人罢了，所以我一直没有动手。可如今我终于有了一劳永逸的办法，这办法以后再告诉你。我们现在，可以先把天启除掉。”
苏染想一想，“可是闻倾，你要怎么才能断了寒霜的供应？”
闻倾微笑，“简单。把寒霜输送到矿上的通路炸了。我在镜中看过，那通路很大，虽然以我施法之力，一点点可以毁掉，但是太慢，恐怕会打草惊蛇，被天启察觉。我知道白衍家有种家传秘宝，能瞬间摧山毁石，威力极大，打算去问白衍借一个。”
白衍家的秘宝是火乍药吗？
“苏染，这件事着急，我带着你太慢，你就留在缉熙城等我几天，我回一次明夷山。说不定还要和白衍去一次白家。”
他去找白衍，倒是没什么危险，苏染答应了，“那你路上小心，快去快回。”
“苏染，我明天就走了。”闻倾忽然说。
“所以？”
闻倾走过来，坐到苏染旁边，低声问，“我今晚能不能留在这儿？”
苏染无语地看着他。这借口也太烂了，你是要走了，又不是要死了，过几天不就回来了？
“你打算在我这儿打地铺？”
闻倾抿抿嘴唇，“好。”站起来，真的回房抱了床被子平整地铺在床前地上。
苏染头大。这里是冬天，地上冷，虽然他是还虚期，但是他的伤还没彻底好，不会真的睡出病来吧？
苏染当机立断，“你还是上来吧，反正床够大。”
闻倾微微一笑。
“可是……”苏染补充。
“我知道。什么都不做，对不对？”
苏染郑重地点点头，“否则……”
“否则就切成一片一片的，对吗？”闻倾很忍了忍，才没把“蘸上芥末”四个字说出来。
闻倾把被子放好，熄了灯，伸手揽过苏染，“抱抱总可以吧？”
苏染唔了一声，扎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