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染心想，要是我是那只雪灵狐，我也走，留下干嘛？看他娶妻吗？天下那么大，何必留在小小的七丹谷给自己找别扭？
所以这两个人真的是私奔了？
“后来呢？那只雪灵狐去哪了？”苏染追问。闻倾现在身边并没有这么个人。
采苓摇摇头，“不知道。后来祭司大人倒是一个人回来了，据说满身是伤，没有一点好地方，在七丹谷把伤养好，就又走了。”
她说的是这本书开头那段吧。女一没有了，原来闻倾是在七丹谷养好的伤。
“再后来呢？”
“再后来祭司大人的父亲去世了，祭司大人接了位，也不常回来，好几年才回来一次，随便呆几天看一眼就走，把七丹谷的事情都交给十督府。然后就到现在了。”
采苓讲完了，两个人齐齐陷入沉思，一起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
茶水进口，采苓猛然想起自己讲故事的目的，连忙总结中心思想，升华主题，“所以祭司大人会和你在一起，很可能是把你当成了原来那只雪灵狐的替身。”
苏染转了转手中的茶杯，抬眼看采苓，“采苓，你才十七，没真正喜欢过谁吧？”
看见采苓要说话，拦道，“不是说喜欢你们祭司大人这种。你刚进十督府，他好几年才回来一次，你跟他说过的话，能有三句？”看看采苓的表情，“不会吧？难道一句都没说过？”
采苓不服，“他有一次好像是对着我笑过一下，”补充，“特别好看的那种。”
苏染叹口气，“他长得漂亮，又是大祭司，对你笑一笑，你就觉得自己喜欢他了。其实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根本就不知道吧？”
“其实你们祭司大人和他外表那副样子一点都不一样，满脑子歪主意，又喜欢开玩笑，说话全不能信。可是我其实不太在乎他说了什么，只看他做了什么。就算他谎话连篇，遮遮掩掩，到处都是漏洞，全经不起推敲，但是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我好。”
“这世上到处都是尔虞我诈，我算计别人，别人也算计我，可是在喜欢这件事上，我不想琢磨那么多。你说他以前有只雪灵狐也罢，把我当替身也罢，我都不在乎。有句话是‘直心是道’，我喜欢就喜欢了，管它那么多。而且我用我的心能感觉到，他也是喜欢我的，就够了。”
苏染一番出自肺腑的话说完，连自己都有点感动，两个人又一起沉默不语，齐齐喝了口茶。
“再说了，”苏染放下茶杯，忽然话锋一转，低头凑近采苓，“采苓，你一直呆在七丹谷没出去过吧？”
采苓点点头。
苏染遗憾道，“七丹谷太小，你应该多出去走走看看。天下那么大，我跟你说，你们祭司大人在七丹谷虽然出类拔萃，但是外面像他这样的好男人真的是很多，随手一捞，就是……”
采苓有了兴致，眼睛都亮了，见她说到一半，帮她补充，“就是一大把？”随即看到苏染脸上笑容尴尬，看着门口，“随手一捞”的手还定格在空中。
采苓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祭司大人正抱胸靠在门口，脸上结了一层寒霜。
采苓不愧是能这么早就练进化神期的人，脑子机灵，见事不妙，慌慌张张站起来火速溜了。
房里只剩下苏染。
苏染心中暗暗叫苦，前面那一大段真情告白他没听见，就光听讲最后那“一大把”了？
闻倾离开靠着的门，把门关好，向苏染走过来。
“一大把？”闻倾停在苏染面前。
苏染死不悔改，勇敢地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
本来说的就是真话。
闻倾捞起她的手，“哪只手的一大把？这只？”摩挲了一下，送到嘴边，轻轻吻一吻手指，忽然一口咬下去。
苏染吃痛，往回抽手，“你是只小狗吗？”
闻倾攥住不放，不再咬她，变成了星星点点的温柔的吻，眯眼威胁，“我是，长着尖牙那种，一点点啃光你的骨头，吃进去不吐出来。”话才说完，忽然又咬一口。
这次咬得没那么狠，却也隐隐作痛。
闻倾看见苏染皱眉，翻过她的手掌，一连串温柔缠绵的吻落在手心，过了一会儿，冷不防又咬一口。
苏染被他的又吻又咬弄得全身冷一阵热一阵。
闻倾一直眯眼看着她的表情，好像一只潜伏在草丛里盯着不远处的羚羊的豹子。看了一会儿，忽然用另一只手揽住腰拉近苏染，把落在手心里的亲吻，换到嘴唇。
在苏染的唇舌间辗转片刻，又突然狠狠一口咬上来，吐出几个字，“吃了你，渣都不剩。”
苏染陷进他的怀里，忽然发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带着点胁迫，可身体却在微微发抖，和平时冷静自持的样子大不相同。
闻倾吻一会儿就咬一口，吻一会儿又咬一口，一点预兆都没有，又没头没脑，有时是嘴唇，有时是鼻子，脸颊，耳朵，好像苏染真的是块肉骨头。
“染染。”闻倾这一次移到她的耳边，牙齿虚虚地放着，没有真的咬下去，“我能不能……”
苏染被他咬得心慌意乱，管他问的是什么，一律拒绝这只小狗，“不能。”
闻倾收起牙，又吻了吻，声音很低，几乎听不到，“染染，求你。”
苏染带着点报复的快感，“不能。”
闻倾唔了一声，忽然放开苏染，走到门边，把门打开。
苏染一个人被突然晾在屋子中间，莫名其妙，“干嘛？你去哪？”
闻倾回过头来时，看起来已经神色如常，莞尔一笑，“当然是带你去吃晚饭。否则呢？”
苏染自己也有点发抖，只得假装镇定跟上他。
一到门口，外面冰冷彻骨的空气扑面而来，苏染深吸一口冷气，才觉得好多了。
闻倾伸手握住苏染的手，手指交叉紧了紧，“握一下总可以吧。我以为你又要说‘不能’。”
苏染任由他握着，跟他走上游廊，忽然问，“闻倾，你是大祭司，一定要娶十督府的人吗？”
闻倾低头看她，“是刚才那个谁谁跟你说的？”笑一笑，“我十几岁的时候，就没人能逼我娶别人，现在我都……”
说了半句，把后半句吞了。
苏染起了极大的好奇心，“现在你都什么？”
闻倾不说话。
苏染追问，“闻倾，说真的，你现在有一百岁了吗？”
“胡说，当然没有。”闻倾立刻答，“再说你难道不知道么？进了还虚期后就是半仙之身，不再变老，世俗的年龄已经不作数了，不能那么算，等羽化成仙后，难道你能说人家神仙好几万岁了？”
苏染恍若无闻，“没有一百，那九十有没有？八十？七十？”
闻倾脚步匆匆，拽着她一路快走，根本就不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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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染：闻倾你过来。听说你对人家姑娘“特别好看”地笑过？
闻倾：……染染，我练功，有时候面部肌肉抽搐，看上去好像是在笑，是因为人长得太帅，没办法……
第76章 荣幸
厨房尽心竭力地做了七丹谷的各种特色菜式, 苏染吃饱喝足后回了闻倾的小院，闻倾把她送回房。
闻倾自己就住在正厅另外一边的房间里，和苏染遥遥相对。
“放心，我晚上应该不会偷偷过来。”闻倾开玩笑, 想一想又严肃道，“算了，你还是插好门吧, 我对自己有点不太放心。”
苏染倒是很放心，门都没插，因为知道插了也没什么用，睡得极好, 一觉到天亮。
次日, 闻倾出去办正事，说是要跟着维桢去拜访族内老人，打听还有谁会三千沙世界, 不能带着苏染, 让苏染自己在城里玩。
苏染自己在城里逛了半天，该吃的该玩的都试过了一遍，觉得无聊, 到处乱走，忽然看到一家店, 门口摆了各种小玩意。
会自己点头啄米的小鸡, 上了发条就会扭着爬走的虫子, 还有怎么都打不开的小盒子, 都是各种奇巧的玩意，精妙绝伦。
苏染正玩得上瘾，就看见店里走出几个人，男帅女靓，很明显是雪灵狐，年纪都不大。
几个人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样式各异，却都是同一种特殊的衣料，颜色纯白，微有厚度，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其中一个少女手里捧着一包东西，裹在白色的包袱皮里。
“小依，师父又没说要这个，你先巴巴地买了一大包。”一个少年笑道。
少女反驳，“师父昨天说，北坡上的机关要换了，那肯定要用新的板簧，师父说过，这家店做的机关零件还算勉强可以凑合着用用，我先买了交给师父，师父一定会高兴，夸我懂事。”
苏染心想，她这一句话不知说了多少个“师父”，然后就听到少女旁边有另一个少年笑道，“天天师父师父个没完。”
这家店已经把各种机关玩意做得精巧到极致，在这几个少男少女口中，却不大能入他们师父的法眼，只算是“勉强凑合着能用”，不知道他们的师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染好奇心大盛，远远地跟着几只雪灵狐。就看见他们几个又随便买了点吃食，就朝谷口的方向过去。
到了谷口，能看到外面冰雪覆盖的山脉河流，却像是隔了一层烧制得不太平整的玻璃，都有点扭曲变形。
只见几人中的一个少年，挥手送出一股寒霜，在空中画了个巨大的符，谷口轰然开启，外面的景象立刻就周正清晰起来。
原来这么简单。苏染一眼就看出，虽然看起来笔划复杂，其实就是闻倾进城时那道符的反画。
苏染弄明白进出城的方法，放下心来，等那几只雪灵狐走了，也出来画了道符。
苏染第一次画符，却一学就会，画得流畅无比，好像练过无数次一般。
嘭地一声，符文化作白烟，谷口打开，苏染就这么溜了。
外面仍然冰天雪地，杳无人烟，苏染抽出一支青蜂，御剑起来，四处打量，刚刚那几只雪灵狐去哪了呢？难道是御剑走了？
本想跟着他们几个，看看雪灵狐到底住在七丹谷哪里。
苏染在空中兜了一圈，就看见他们了。
他们并没有御剑，而是都化作狐身，白色的毛皮在雪地里天生隐蔽，每只背上都负着一只刚刚少女手中拿着的那种白布包袱。
原来他们是这么带衣物东西的。
几只雪灵狐速度极快，苏染连忙御剑远远地跟着。他们离开缉熙城之后，又向西南方向跑了很远。
这里雪更深，林更密，苏染心想，这就是雪灵狐的地盘吧。
几只雪灵狐箭一样奔下一条白雪覆盖的山脉，消失在一条山谷的密林中。
苏染跟过去，下面是好大一片密密的白桦林，林子遮挡视线，再也看不清楚，只得御剑下来。
林中全无他们的踪迹，不知道去哪了。
苏染灵机一动。找雪灵狐最方便的方法，就是自己变成雪灵狐。
苏染辨认了一下方位，在白桦林边找到几块石头，放在最大的一棵树下，转身化狐，将衣物都藏了起来。
苏染深吸一口气，空气对人太冷，吸在雪灵狐的鼻子里，却冷冽清凉，厚厚的积雪踩在脚下十分舒适。
水洗般的湛蓝天空，毫无温度的明亮阳光，白雪覆盖的连绵山脉，挺拔向上的白桦树，还有靠近地面的极低的视角，这场景如同千百次梦回中所见的故土，熟稔而亲切。
苏染由衷地觉得心满意足，心情也跟着雀跃起来。
鼻子又自动带上了放大镜，空气中飘散的雪灵狐的味道变得极其明显。这就不用着急了。苏染嗅着味道，一点点找上正轨，不一会功夫，就看到了雪灵狐小小的爪印，延伸向远方。
苏染沿着脚印狂奔，跑了没多久，就看到前面的几只雪灵狐。
他们几个没有在跑，速度慢下来了。
苏染听到那只雪灵狐姑娘正在说，“这里的气味有点不对。”用的是人语。
另外一只立刻用狐语警告了一句，苏染差不多听懂了，他说，“别说人言，好像有人。”
苏染跟着闻倾学了好久的雪灵狐语，虽然闻倾叫得极不标准，奇怪得简直像方言，但是苏染悟性极高，学得很快，现在已经能听个大概。
苏染潜在后面，也看了看左右，没看出什么。
不过鼻子比眼睛灵，苏染也闻到了。那是人的气味。
气味混杂，还不止一个。
苏染再认真看看四周，忽然看出毛病。
前面那块地方被人动过手脚。地上的雪虽然平整，但是雪地里露出的一点灌木和枯草的叶子上什么都没有，不像远一点的地方，灌木枝和草叶上也托着一点白雪。
明显是有人曾经动手把弄乱的雪地重新整平。
几只雪灵狐还在试探着向前。
苏染着急，顾不得再藏着，狐语冲口而出，“小心有陷阱。”
话音未落，最前面那个雪灵狐姑娘的脚下一松，整个狐狸都跟雪一起向下塌下去。
真的有个陷阱。
另外几只狐狸连忙向前扑，苏染大叫一声，“当心上面！”
苏染在后面看得清楚，就在他们一起往陷阱边冲时，天上忽然兜头盖下来一张极细的透明丝线织成的网。要不是丝线在阳光下反光，几乎看不出来。
苏染叫得很及时，那几只雪灵狐居然听懂了苏染的方言，一起抬头往上看，都看到了网，在网罩下来的前一刻，及时地钻了出去，四散奔逃。
这时才有人下来。
三个御剑的人见陷阱没捉住几只，纷纷现身，各自去捉逃跑的狐狸。
苏染一眼就看见了那件熟悉的黑面白里的狐皮大氅。
“狐皮大氅”也看见她了，眼睛顿时放光，招呼他的两个手下，“你们快过来，别追了，我看见一只特别漂亮的，都给我抓那个。”
苏染默了默。
上次在酒楼，实在是应该直接让闻倾下剧毒毒死他算了。
那两个人听见他们主子的话，放过正在追的雪灵狐，都朝苏染包抄过来。
怎么办？只能跑了。
好像一当狐狸，就是被人追的命。苏染拔腿就跑。
狐狸再快，也跑不过御剑的人，好在林密，追的这几位都没有闻倾在林中御剑飙车的本事，绕来绕去的速度慢得多了。
苏染就专挑树多的地方跑。
“小狐狸，你别跑，你放心，我不剥你的皮。”后面那个酒楼里胡乱支使人的年轻人喊，好像觉得她跑不了，声音里带着笑意。
骗子。苏染心想，你身上穿的那白毛的是什么？你当我瞎？
“我没有恶意。就是捉你回家玩玩。”年轻人继续循循善诱。
苏染无语。这还不算恶意？
“我跟你说，我家很大，绝对不会把你关进笼子，你可以住在我的院子里，我叫人给你专门搭个窝如何？”
听他的口气，好像住在他的院子的窝里，是莫大的荣幸，应该感恩戴德。
“我家还有好厨子，每天做鸡给你吃，什么做法都行，还是说，你想吃活的？小雏鸡，老母鸡，想要什么有什么。”
苏染心想，你留着你的老母鸡自己啃吧。跑得更快了。
苏染在林中东绕西绕，身后的人怎么也甩不掉，正没有办法时，忽然听见旁边山脊上，远远传来拉得极长的雪灵狐的叫声。
这叫声极其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当初苏染听不懂，现在苏染可听得十分明白。
它说的话很简单，只有一个词：上山。
苏染想了想，掉头上山。这是北边的山坡，面阴，树木稀少多了，苏染心想，看在大家都是狐狸的份上，我信你，你可别坑我。
果然，树少了，后面的人就追得近了。还好，那年轻人一心想捉活的，没打算真的动手。
再跑一段，已经到了北坡中间，上面就是山顶，树更少了，苏染暗暗叫苦。
然后就听到了一个熟悉得要命，绝对不会弄错的指令——“趴在地上”。
这一次苏染极乖，毫不犹豫地往地上一趴，奔跑的冲劲让狐身在雪地上扁扁地向前滑出老远，推了一大堆的雪在鼻尖上。
苏染趴得及时。
满天都是乱飞的光影，可怕的是好像整个地面都在旋转，白桦树像长了脚一样飞速移动。
混乱中，只有地面上的半尺安全无比。
苏染等四周光停影歇，才敢抬头看看，站了起来。
“苏染。”一个白衣人从树后踱出来，绝美的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为什么我每次遇到你，你都在被人追？”
第77章 轻靴
星垂解释, “我在山上修东西，一眼就看到你在夺命狂奔，所以出声叫你过来，没想到你真的懂了。”
苏染对星垂笑笑, “谢了。”看看周围，“那三个人呢？”
“其中有个人功夫还不错，虽然受了伤, 还是带着另外两个逃了。”星垂耐心解释，“这坡上的机关要换板簧了，射得太慢，我一直腾不出功夫来重设, 否则也不会让他们跑了。”
板簧？苏染一怔, 忽然想起下面的陷阱，“星垂，刚才那几个人在山谷里布了陷阱, 有只小狐狸掉进去了, 我估计好像还认识你。”
苏染带着星垂下到谷中，找到刚刚陷阱的地方。
下面是个深坑，里面什么都没有。
一人一狐正在往下看, 刚刚逃走的几只小狐狸也回来了，看见星垂, 连忙叫, “师父。师妹好像被他们带走了。不会是要杀了取妖元吧？”
他们口中的师父果然是星垂。
苏染连忙说, “我听他们的意思, 似乎是打算捉几只回去养，好像不是为了妖元。”
星垂想了想，“好。我回去找族长，看看怎么想办法找小依。”转头看苏染，“一起来？”
正合苏染心意。
“等等，”苏染想起来，“我要去取一下我的东西。”
青蜂决不能丢。苏染赶紧奔回藏东西的地方换好衣服，拿上青蜂，御剑回来找星垂。星垂见她又变成人形，就知道对她而言，化成狐身时衣物十分累赘，问道，“苏染，你没有那种包袱皮吧？”指指那几只雪灵狐身上的包袱。
苏染才发现，那几只包袱与别的包袱不同，不用打结，上面做了抽带，一抽就可以封口，对雪灵狐而言十分方便。
星垂道，“我回头送你一个。”带着大家继续往山脉深处走。
走了不远，在几棵长成一簇的极老的白桦树前停了下来，用雪灵狐语吟唱了几句什么。
苏染听不懂。这不是苏染学会的狐语，似乎是更古老的语言。
白桦树之间现出一个寒霜围绕的小小洞口，星垂带着大家迈了进去。
苏染本以为是进到一个洞里，谁想到里面天蓝雪白，赫然又是一个开阔的山谷，山谷中，无数木头与泥土筑成的小屋依山而建，每间的屋顶上都压着厚厚一层积雪，看起来圆乎乎的，很可爱。
小屋一个连着一个，足有上千，看不到尽头。
谷中来往的人都是雪灵狐，人人长得赏心悦目。
这地方我来过，苏染想，也许是在梦里吧。
星垂带着苏染和几个少年到了一间小屋前，打开门。
原来里面别有洞天。屋子不是只有露在外面的一点大，而是直接挖进后面的山脉里，里面地方宽敞，在这种严寒天气，居然很暖和。
这应该是星垂住的地方，屋里摆放着无数机关零件，却非常整齐，一点不乱，分门别类沿墙挂着，还有顶天立地的格子，每一格里都是一个小箱子，上面标好标签。
地上铺着抛光过的石板，严丝合缝，纤尘不染。屋子正中间是巨大的木制工作台，上面居然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想来是他用过即收。
苏染暗赞，这人确实不是人类，任何时候有人进来突袭检查卫生，都一定能评优。
“你坐坐，我去去就来。”星垂吩咐几个少年招呼苏染，自己急匆匆走了，想来是找族长去了。
苏染向那几个少年打听雪灵狐这里的各种风土人情，那几个少年见苏染也是雪灵狐，却从来没来过七丹谷，抢答一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聊了足有一个时辰，星垂回来了。
“我们在谷外把他们截住，他们受了伤，没交手就直接把小依交出来了。我刚刚把小依送回家了，她就是受了惊吓，没有大碍，你们放心。”
星垂也坐下来，“苏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苏染脸上带了点羞涩，“我是跟……”
“闻倾。”星垂点点头，“我就知道他跟七丹谷大有渊源。”星垂想想又说，“苏染，外面再怎么好，都不如我们自己的地方，你真的不打算回来吗？”
苏染奇道，“我回来能干嘛？我可是什么都不会，连自己都养不活。”
星垂微微一笑，“我这里还缺一个人帮我做机关打下手，你要是回来了，绝不会没有饭吃。”
苏染想起他以前说过的求偶的话，忽然不好意思。
反正雪灵狐住的地方也看过了，苏染站起来，“星垂，我出来太久了，得赶紧回去。”
星垂也站起来，“好，我送送你。”忽然想到什么事，“你等等，我送你点东西。”进了里面屋子。
苏染也想起来。他说要送个包袱皮。安心等着。
星垂一会儿就出来了，手里果然拿着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雪灵狐标配包袱皮。
只是除了包袱皮，还有别的。
星垂手中，还有一件衣服和一双靴子。
“苏染，雪灵狐出门在外，要经常变身，寻常的衣服太过厚重不好带，这件是我以前做的软狐锦的袍子，要是不嫌弃，就拿去。”
星垂抖开手中的衣服，颜色雪白，泛着光泽，面料和几个少年身上的衣服一样。
苏染不好意思收。
星垂微笑道，“这是雪灵狐的衣服，人人都有，只有你没有，送你一件，也没什么。”
星垂又拿出那双靴子，“这叫地龙轻靴，也是雪灵狐穿的，很轻巧，我这里有多的，顺便也送你一双。”
靴子也能随便送？有大小的吧？苏染看了一眼，居然看起来似乎大小合适。
两样都是雪灵狐的专属装备，苏染动心，“星垂，等我以后有了好东西，也给你。”
星垂看了苏染一眼，忽然垂下睫毛，点点头，“好，我等着。”
苏染接过两样东西，果然都非常轻软，如果脱下来放在包袱里背着，估计也不会累赘，心里高兴。
星垂不再啰嗦，打开门，“天色不早，我送你出谷。”
苏染连忙跟上，对那几个少年挥挥手，转身出门，全没留意到那几个少年目瞪口呆，从始至终一直一声没出。
星垂和苏染走了，其中一个才想起来吸了一口气，“师父他真的送了？”
另一个还没缓过神来，半晌才呆呆道，“没错，咱们都亲眼看见了。真的送了地龙靴。”
苏染被星垂送出谷，御剑飞回缉熙城，开门进城，直接回到闻倾的府邸。
天快黑了，已经掌灯，闻倾还没回来。有人来送过晚饭，苏染吃了，无所事事，开始研究星垂送的东西。
包袱皮果然好用，只要把东西放进去一抽就好，狐狸用嘴巴就能搞定，整个包袱做成一个圈，变成狐身钻进去，刚好负在背上，设计合理。
衣服是件袍子，套上稍微有点大，用腰带束一下就行，不知是什么织成的，又轻又暖。苏染仔细研究了一下，看上去像是狐狸毛捻的丝线。
苏染拿起靴子，靴子极轻，用一种特殊的薄薄皮料制成，苏染脱掉脚上的龙皮靴，穿上试了试，虽然远没有闻倾那双那么合脚，可是大小也没差多少，只稍微宽了一点。
屋里没有镜子，苏染不知道自己什么样，低头上下看着，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苏染打开门，是闻倾回来了。
闻倾兴冲冲进门，一眼看到苏染，笑容凝聚在脸上。
苏染正边开门边低头打量自己身上，看见闻倾，笑问，“我的新衣服，怎么样？”
闻倾的目光自上而下扫视下去，没什么表情，“地龙靴？谁送的？星垂？”
他居然认识。要不要猜得这么快啊？
苏染只得老实交代，“我今天跟着几只雪灵狐出城，刚好遇到星垂，就跟着他去了雪灵狐住的地方……”
话没说完，闻倾已经打断，“你吃过饭了？”
苏染点点头。
“哦，那我去吃晚饭。你先睡吧。”
竟然转身走了。
苏染莫名其妙，这个人怎么了？
闻倾晚上再没过来。苏染一夜都没听到对面有什么动静，次日清晨起床后，苏染过去看，对面房间里没人，被子整齐地叠着，不知是早走了，还是根本就没回来。
有年长仆役来送早饭，苏染顺便打听，“你们祭司大人又去哪了？”
那仆役笑道，“听说早饭是在丹房摆的，估计应该还在那儿。”
苏染打听了丹房的方位，找了过去。
闻倾的府邸后面有个小湖，这种天居然非但没有结冰，还氤氲着一层水汽，苏染伸手下去碰碰水，果然是个温泉。
丹房就在温泉旁边，门虚掩着。苏染推门进去，闻倾真的在里面。
“你来了。”闻倾头都没抬，就知道是苏染。
他正在做药，已经做好一盘，一粒一粒绿豆大小，正在做新的一批，旁边放着一大簇干了的药材，苏染认识，是紫芊离。
“你的府里也有丹房？”苏染左右看看。
“原本没有，是我后来新设的。”
他做丹药上瘾，确实要设一个丹房。
闻倾说完，又再无话。苏染看看桌上的药丸，就是他当初说少一味紫芊离的那种，搭讪道，“你做了一晚上药？又是你吃的那种？”
闻倾手上不停，“是。这里有现成的紫芊离，正好可以用。我以前练功坏了嗓子，一直没管，现在想好好治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