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染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闻倾看看苏染的表情，“在想，明夷山自古是修行门派，掌门人按例不能嫁娶？”
苏染白他一眼，“我在想，白家其实也不错，他不回他们白家，居然真的去争了这个掌门。”
“白家在世家中虽然大，比起门派来还是太小。”闻倾道，“以他的志向和抱负，明夷山更合适。”
不知道他的志向和抱负是什么，也许和闻倾一样？
闻倾也在想同一件事，笑道，“白衍看起来冷冰冰，其实行事比我圆滑，无论干什么离经叛道的事，都能想办法给自己找个正大光明的借口，我倒是很看好他。”
白衍传信来说，少洪马上就来接两班弟子回山，人比信慢，等几天应该就到了。
和白衍的信一起到的，还有沧空的信。沧空在信中吩咐闻倾和苏染，既然已经在西边，七丹谷离得不算远，不如顺便去七丹谷帮他找几种稀罕药材，等拿到后再自行回明夷山。
这当然不会真是沧空的意思。
苏染好奇闻倾要去七丹谷做什么，不过趁这个机会，倒是可以顺便去看看传说中的雪灵狐的故乡。
两个人与大部队告别，自行御剑继续往西。
七丹谷在虚极门以西，大概要五六天的路程。这是苏染自上了明夷山以后，第一次这样离开大家单独行动，只觉得自由自在。
闻倾却把她盯得极紧，不许晚睡，不许晚起，每天白天御剑，早晚都得抽出时间来打坐用功，一点不能耽搁，并不比在明夷山时轻松。
闻倾要求严格，密切留意苏染修为的进境，用无数灵药喂着，比当初苏染高三时的班主任还可怕。
一次苏染用功时，闻倾在对面看着她，故意一脸忧愁，“苏染，你笨成这样，只怕要百八十岁没牙了，才能到还虚期吧？”
一语激得苏染更加用起功来。
心里却想，魔尊大人，你这样急着让人练功进还虚，是为了保住雪灵狐的这幅漂亮的皮相吧？
可见说什么胖成球都没关系，全不能信，都是骗人的。
两人一路西行，不过飞了两三天之后，突然就开始变冷，像直接进了冬天一样，居然下起雪来。
身上的明夷山弟子常服还是单衣，御剑极冷，闻倾是还虚期的修为，对冷热都没什么感觉，可是飞了没多久，就忽然看到苏染的小脸冻得发红。
她居然也不吭声，只是话明显地少了。
“冷？”闻倾伸手去握她的手，果然冰凉。
苏染点点头。
苏染虽然喜冷畏热，可身上单层的布衣在雪地里实在是太薄了。
“我倒是真忘了这个，为什么不说？”闻倾把她拉到自己的剑上，揽在怀里，用另一只大手帮她捂着泛红的脸颊。
苏染指指下面，一片茫无边际的荒地，全无人烟，“说了也没用。”
一会忽然又委屈道，“我要是说了，你说不定就要我变狐狸，虽然有毛暖和，可是你肯定又要捏我的尾巴。”
闻倾一阵心疼，把她抱得更紧些，低声保证，“以后就算你变成狐狸，你不答应，我也绝不再捏你的尾巴了。”
第73章 火锅
闻倾倒是没让苏染变狐狸, 看了看四周，调转剑的方向，转而向北，苏染正在奇怪为什么忽然往北走, 就看见地平线上已经出现了不小的一座城。
苏染高兴，“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座城？”
闻倾对她笑笑，带着她御剑下来。
天上下着细细密密的小小雪粒, 在路上盖了薄薄的一层，石板铺成的路极滑，闻倾脚下扎实，全然无碍, 苏染滑得东倒西歪, 全靠闻倾拉着才能不倒。
两人慢慢地踩着雪往前走，找到城中最繁华的大街，在一家成衣铺子里买了冬衣换上。
穿暖和了, 苏染就活络起来, 一眼看到成衣店对面是个看着相当不错的酒楼，立刻双眼放光，拉着闻倾奔过去。
酒楼里人不算多, 两人找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
西边牛羊肉多，天又冷, 苏染兴致勃勃对小二道, “天这么冷, 来涮一点羊肉吧。”
小二完全不懂。
苏染努力地跟小二描述了半天, 遗憾地发现，小二听都没听过。
这地方连冰淇淋都有，却没这个，太过分了吧。
小二听完她的描述，赔笑道，“虽然没有您说的那种东西，但是有下面用炭火烧着的煲，也是热腾腾的，这个天吃着正好。”
苏染眼睛一亮。这太简单了。吩咐小二上了个肉骨汤的煲，再让他们把羊肉切成薄片，生着端上来，自己在煲里涮着。虽然火没那么快，不过就是多等一会儿而已。
一会儿又让小二送来盐糖麻酱腐乳花生碎酱油香油等等，摆了一桌子，自己调了调料，分给闻倾一半，两个人涮得不亦乐乎。
“怎么样？这吃法不错吧？”苏染埋头苦吃，语气中带着点小得意，好像这吃法是她亲自发明的。
“确实不错。”闻倾眼含笑意，默默地帮她看着煲里的羊肉熟了没有。
两盘羊肉见底，小二去后厨拿新的时，又有人上楼来了。
一个年轻公子带着两个随从自楼梯走上来，连苏染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从小养尊处优，没有被生活折磨打压过的人，身上有种特别的样子，这样子小战和白衍身上都有，只是都没有眼前这个年轻人那么明显，大概是种天不怕地不怕。
闻倾也无所畏惧，这种无所畏惧是无数经历之后的淡定从容，是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而眼前这人的无所畏惧，明显是因为一直过得万事称心如意，看着就让人觉得有那么一点……欠扁。
他眼神明亮，英气逼人，人长得漂亮，身上穿的衣服也很精致，腰间挎着长剑，披着件白狐狸毛里的黑色大氅，长刀大马地随便找了中间一个位置坐下。
跟着他的人顾不上坐，一个找小二研究菜谱上有什么好菜，另一个自己动手下楼去找茶。那年轻人全不在意，眼睛扫视一圈，定在苏染他们这桌上。
看了一会儿，他居然站起来走过来，到了桌边，俯身伸手撑住苏染旁边的桌面往煲里看，“你们吃什么呢？”
没打个招呼，也不自我介绍一下，不用说客气两句，居然连个称呼都没有，就这么直接问人。
不知道从小家里是怎么教的，确实是欠扁。
看见他身上穿的白狐狸皮，苏染早已经不爽，这时更是懒得理他，自顾自继续捞肉片吃。
闻倾并不介意，微微一笑，“这东西是她现想的，没名字，不过下面是火，上面是锅，”看了苏染一眼，“不然就叫‘火锅’？”
苏染一口羊肉噎住，猛咳起来。
那年轻人的注意力这时像是才从火锅上转移到苏染身上，低头看了她呛得通红的脸一会儿，忽然说，“你长成这样，不会是雪灵狐吧？”
苏染顿时忘了咳嗽的事，抬起头，还没回答，就听见他哈哈大笑，“我逗你呢。”
苏染，“……”
那年轻人又说，“雪灵狐要是真像你这么漂亮就好了，我这次一定得捉几只带回去玩玩。”
说完转身回座。
苏染怒从心起，恨得牙根痒痒，远远听见那年轻人吩咐小二，照着苏染他们吃的样子也给他来一份。
小二为难道，“煲和肉好说，都是现成的，可是蘸料是人家自己调的，要不我给您把调料拿来，公子您也自己调一份？”
年轻人笑道，“我闻着他们那个特别好。这个简单。”
站起来又晃过来，顺手摸出点东西拍在苏染面前的桌上。
两枚上品灵石。
他对苏染笑道，“这个归你，帮我调份蘸料吧，要淡一点，我不吃太咸，不过麻油可以多放。”
苏染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已经换上如花笑靥，温柔答应道，“好。您等着吧。”
待他回座，苏染问小二要了干净的小碗，动手调配蘸料，一边低声对闻倾道，“你那儿还有没有什么拉肚子的药？借我一点。”
闻倾伸手拿过苏染手里的碗，笑道，“拉肚子那种小孩子玩的东西，有什么意思。”转眼间已经不知动了什么手脚，把碗还给苏染。
苏染亲手把苏染牌特调蘸料给他送过去，与闻倾两人又随便吃了几口，就下楼结账。
闻倾顺手抄起桌上那两枚灵石，到了楼下随手丢给小二，“赏你了。”
两人御剑而起，继续赶路，苏染忍不住好奇，“你到底给他加了什么？”
闻倾笑笑，“这位姑娘，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两人一口气飞到傍晚，找了个小镇子的客栈住下。
吃过饭天色已晚，苏染还赖在闻倾的屋子里，一点儿也没有回自己房里睡觉的意思，坐在他的床上东聊西聊，完全没有重点。
闻倾陪她漫无边际地瞎聊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走到门口，把门销好。随即回身向苏染走过来，一边走，一边随手开始解上衣的扣子。
苏染吓了一跳，从他的床上蹦下来，结巴道，“你要干嘛？”
闻倾手上不停，外衫已经半敞，不动声色道，“天都黑了，你还留在我的房间里，你是打算和我做什么又不好意思说？没关系，你不必开口，我来就好了。”
苏染十分冤枉，“我没有。”
闻倾挑眉看着她。
苏染没办法，只得老实交代，“闻倾，其实我是想问问你这次为什么要去七丹谷。又怕是你们擎苍山的秘密，不能告诉我。”
闻倾微笑一下，“即使是擎苍山的事，什么时候避过你？不过确实不是。”走过来用一只手随手揽住苏染，整个上半身都贴过来。
苏染的一颗心正狂跳时，闻倾的另一只手已经绕过苏染，从她身后的床上拿过包袱，放到桌上打开。
包袱里最上面就是那个装三千沙的黑色盒子。
“打开看看。”
正合苏染的心意，苏染早就想看看这个三千沙究竟是什么了。
苏染掀开盒盖。
黑色的盒子里，是一团奇怪的东西，好像软趴趴的一坨胶，聚集在盒子中心的圆形凹槽里，胶体内部，有星星点点黯淡的光。
苏染伸出一根手指，抬头去看闻倾。
“你碰好了。”闻倾鼓励她。
苏染放心地去碰那东西。
“碰了修为就都没了。”闻倾继续。
苏染无语，收回手，不敢揍他的上半身，回肘怼在他的小腹上。
闻倾笑出声，“吓唬你的，你摸吧。”
这人说话太不靠谱，苏染不动。
闻倾见她真的怕了，自己伸出手指，点了点那坨东西。
那坨东西像自沉睡中被唤醒一样，颤动了一下，里面突然亮了起来，可以看到无数密密麻麻的发亮的小星星，简直数不清。
苏染忍不住也去点点它，它又轻轻颤动了一下。
果然软软的很好摸，紧接着，一阵电流一样的感觉顺着手指窜进来。
“七丹谷有三大秘术，”闻倾看着那坨东西，眸子里倒映出无数点星光，“第一个叫仞利甘露引，是不老不死之术，这个我会，就是沧空惦记着的那个，他倒是没找错人。第二个是三千沙世界，我只懂浅显的一点，也不算太明白。第三个叫般若梵心通，失传已久，没人会用。”
苏染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吸引，暂时忘了眼前的三千沙，“你会不老秘术？那我不修到还虚，就可以不老？”
闻倾脸一板，“想什么呢，少给我琢磨那些歪门邪道，你乖乖地用功，老老实实地修进还虚期。”叹口气，“再说真的不老不死，哪有那么容易。”
苏染瞎想了一会儿，脑子转回眼前的星光上，“那这个三千沙又是干什么的？”
为了三千沙，闻倾不惜受了那么重的伤，可见一定是大有用处。
“一粒沙中就有三千世界，三千沙世界是种秘法，用这三千沙，能把你想送的东西送到大千世界中的另一个世界里。我现在有了三千沙，却不太懂秘法，去七丹谷，就是想找到三千沙世界的秘法。”
这么厉害？苏染碰碰那宛如宇宙中星辰般的亿万点星光。
“你有东西要送走？”
闻倾和她一同看着闪闪星光，微微一笑，低头吻吻她的头发，“嗯。我有一样宝贝要送走。”
次日两人出发，越向西越冷，小小的雪珠渐渐变成鹅毛大雪，一整片一整片落下来，漫天搓绵扯絮，天与地再也分不清楚，茫茫一片。
“快到七丹谷了。”闻倾说。
果然没多远，就看见被厚厚积雪覆盖的山脉拔地而起，延伸向远方。
“这就是雪灵狐的七丹谷？”苏染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什么‘雪灵狐的七丹谷’。”闻倾敲了一下她的头，笑道，“七丹谷这么大，你们雪灵狐虽然住在里面，可是还有别人，”抬头遥望着远处的雪白山脉，“是你们的家，也是别人的故乡。”
第74章 祭司
七丹谷常冬不夏, 积雪不化，雪停了，天放了晴，在碧空下, 崇山峻岭依旧白成一片，人迹全无。
闻倾熟门熟路地带着苏染沿着山麓飞，不知飞了多久, 来到一个地势险峻的山谷谷口。遥遥望去，谷中河道结着厚冰，树枝上全是晶莹剔透的冰凌树挂。
闻倾走到开阔谷口的河道正中，随手唤出寒霜, 手指微动, 那缕寒霜倏地飞起来，凌空画出一个巨大的白色符文，在空中凝聚不动。
突然之间, 嘭地一声, 那顶天立地的符文突然炸裂，化为白气，薄薄的白雾散尽之后, 眼前的山谷变得大不相同。
结冰的河道和堆银砌玉的树木都不见了，山谷变成了繁华热闹的街市, 歌舞升平, 路上人来人往。
这地方也藏得太好了吧？苏染心想, 这种藏法, 可比明夷山虚极门那些罩层透明壳子一样的方法厉害多了。
闻倾看着她震惊的表情，微笑解释，“说到底，是个幻阵而已。”
苏染指指周围看起来生龙活虎的人，张口结舌，“你说这是幻阵？难道他们都不是活的？”
闻倾无语，无奈道，“我是说入口河道和树木的景象是幻阵，苏染，这里是七丹谷中最大最繁华的缉熙城。”
两人一路沿着街道往里走，苏染走了一会儿，就发现一件事。
路上有不少人是雪灵狐。不用问为什么，苏染就是知道。
路上帅哥美女成群，人人视而不见，习以为常。
“缉熙城是雪灵狐的地盘吗？”苏染好奇。
闻倾笑道，“缉熙城虽然不是雪灵狐的，但是这里的人与雪灵狐世代混居，雪灵狐也常来城里买卖东西。”
苏染留心看着，果然看见雪灵狐在城里与常人一样，多半是在卖丹药。缉熙城里的人并不把雪灵狐当兽，也不当做异类，只看作是和自己一样的人，讨价还价毫不手软，对那一张张漂亮的脸也并无任何优待，苏染心中好感顿生。
“我们去哪？”苏染只顾左顾右盼，被闻倾拉着往前走。
“去一个好地方。”
两人穿过热闹的街市，来到一个古朴的大宅前。大宅深深，能看到里面的重重楼阁房舍，占着整条街道，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苏染站在大宅外，望着门上那对兽首嘴里衔着的铜环，不知为什么，觉得异乎寻常的熟悉，好像在梦境里曾经来过无数遍。
苏染梦游一样走过去，伸手扣了扣门环。
门不会开。苏染心里知道。为什么知道，苏染也不知道。
果然，门没有动静，旁边角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仆从打扮的人探头出来，上下打量苏染，“有事？”
苏染没来得及说话，那人已经看见了几步外站着的闻倾，急忙抢步上来行了个礼，回身就打算去开正门。
闻倾道，“不必。”拉着苏染自角门进了院子。
难道连七丹谷都有他们魔宗的地方？苏染被闻倾拉着走。
穿过庭院，绕过正房，路上不时有人迎上来打躬作揖，闻倾随口应付，一路快步向前。
苏染全没注意别人，正被一种奇怪的感觉困扰。
这地方一定是来过，还不止一次。每一间房舍都似曾相识，闻倾带着走的路，也像是走过无数回。
“院子收拾过了？”闻倾边走边问。
“前几天接到信就收拾了。”早有跟着的人抢答。
闻倾点点头，拉着苏染向里，终于到了一个小院前，停下来。
小院在大宅中单辟出来，居中而坐，又独门独户，十分抢眼。
“进去看看？”
苏染推开院门，院子里的雪都已经清扫过了，地上干干净净，里面是三间高大的正房，朱红的柱子，飞檐上压着厚厚一层积雪，四周一圈游廊，中间种着无数不畏冰雪的梅花。
“闻倾，这地方我来过。”苏染看一眼满院枝头压雪怒放的红梅，再抬头看闻倾。
闻倾忍不住手指交叉攥住她的手，把她拉近，低声在她耳边笑道，“这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你为什么来过？”
闻倾长大的院子？闻倾是七丹谷人吗？
当初他自称七丹谷闻倾，还以为他是胡说。
这时，外面又来人了，一个神情严肃的青年披着件藏青的防雪的斗篷，匆匆进来，见到闻倾先躬身拜道，“祭司大人。”
他身后跟着的几个人一起行礼。
这一次闻倾没有随便对付，对那青年笑道，“维桢，我突然回来，麻烦你了。”
那被叫维桢的青年忙道，“不敢。大人刚回来，可是要先休息？我正有事要回大人，这两年的账目也整理好了，请大人有空的时候过目。”
闻倾笑道，“不用。凡事你自己做主就好了，我不过是回来看看，不必管我，你去忙吧。”
苏染莫名其妙，魔尊大人怎么变成了祭司大人？
青年答应了，正要告辞而去，这时青年身后忽然又有人清脆地叫了一声，“祭司大人。”
是一个披青莲色大氅苗条俏丽的少女，一双眼睛正望着闻倾。
闻倾并没任何表示，维桢已经回头严厉斥道，“采苓。”
那女子方才低头不说话了。
闻倾恍若无闻，揽住苏染，苏染还挣扎着想再看一眼刚刚出声的女子，已经被闻倾半推半抱送进正房。
这个不是他女一到女六中的任何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正房并不是正厅的摆法，而是像间书房，陈设雅致。
“刚刚那个叫你祭司大人的是谁？”苏染被闻倾按在椅子上。
“不认识。不知道。”闻倾答得极其顺溜。
苏染默了默，“我是说那个叫维桢的。”魔尊大人，你看起来很心虚啊。
“哦，维桢。”闻倾把手中两人的包袱扔在桌上，坐在苏染旁边，“他是七丹谷十督府的十督之首，十督府负责打理七丹谷的事，现在七丹谷，就是他在管着，我两三年都不回来一次。”
苏染用“你不解释一下吗”的表情看着闻倾。
“我是七丹谷的大祭司，七丹谷是我的。”闻倾解释。
“七丹谷是魔宗的？”
“不是，魔宗是我后来建的，七丹谷一直是我的。”
“什么意思？”
“我父亲是七丹谷的大祭司，所以我生下来，就是这里的大祭司。”
闻倾伸一伸一双长腿，望着苏染，忽然像一个炫耀的小男孩一样，幼稚地说，“怎么样，我厉害吧？”
苏染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厉害的？你投胎厉害？”
闻倾微微一笑。她果然还是会这样说。
隔着遥远的时光，那个一点点大的极美的小女孩仿佛就在眼前，头发毛茸茸，穿着一身雪白的软狐锦，扁扁嘴，用一模一样的语气说，“你生下来就是大祭司，有什么厉害的？投胎厉害？”
闻倾语气温柔，“苏染，这个大祭司虽然是白来的，可是整个魔宗却是我亲手创的。”
这话没错，苏染不说话了。
闻倾勾勾嘴角。这么多年，终于有资格可以把她怼回去了。
苏染想了想，又找到了别的进攻点，“你是七丹谷的大祭司，居然不知道你们七丹谷的秘法？”
闻倾道，“七丹谷当初是避世修行的两族人混居，一族人世代传承大祭司的位置，另一族人择修行优者组成十督府辅佐大祭司。忉利甘露引是我们这一族父子代代相传的，我自然懂，三千沙世界和般若梵心通是维桢他们一族的，却因为十督府人员变动得太厉害，不知道谁还会。”
想想又说，“十督府曾有个人会三千沙世界，三千沙也原本在他手里，只可惜前些年死了，三千沙也被人偷走，原来是落到了乔家手里。”
“那你怎么办？”苏染好奇。
闻倾满不在乎，“这些事明天再说吧。”站起来拉苏染，“飞了一天，你也累了，先歇着吧，我让他们给你做点好吃的。”
这间正厅左右各有一间房，闻倾把苏染拉进左边的屋子，没看到炭火，却暖暖的，想来取暖用的是火墙之类，靠窗的几案上摆着多宝格，供着几支红梅，案前是张扶手椅，靠墙放了好大的一张寝床。
“这是我小时候住的屋子，你今晚就睡在这儿。”闻倾帮苏染把包袱放在床上。
“那你呢？”
闻倾眯一眯眼，“你想我也睡这里？不太好吧？”又认真说，“不过床倒是够大。你要是实在坚持……”
苏染无语地看着他，“闻倾，别以为你受伤了，我就不敢揍你。”
闻倾唔了一声，“不揍上半身，专揍下半身，让咱们两个一起断子绝孙，不错。”
“谁跟你一起断子绝孙。”苏染没心思跟他闹，实在被那种感觉困扰得难受，“闻倾，你说这是你小时候的屋子，可为什么我总觉得我来过？”
苏染指指案上，“那里的梅花没变，”转身对着床，用手比了比，“可是我有种奇怪的感觉，这边好像应该是有帐子，怎么没了？”
闻倾走过来，轻轻抱住苏染正色道，“你听没听过那种故事，小姐在梦里灵魂出窍，半夜跑到心仪的公子屋子里私会……”
苏染还没来得及踹上去，已经有人在门外禀告，维桢请祭司大人过去。
闻倾刚走，就有别人来了，也没通传，直接走到里间。
苏染心想，这是调虎离山吗？
采苓一个人，依旧披着大氅，进来先东张西望，“这间屋子不让人进，原来是长这样。”
既然闻倾不让人进, 苏染就带她出去，回到正厅，反手带上门。
“你找你们祭司大人有事？他刚刚出去。”苏染不动声色。
“我知道，我是来找你。”
采苓倒是直接。上下认真打量了苏染一遍, “你长得这么漂亮，是雪灵狐吧？”
这是夸奖吗？苏染哭笑不得。这里是七丹谷，遍地雪灵狐, 倒是不必避讳。
“没错，我是。”苏染好奇，“你还没说你到底是谁。”
采苓大大方方找位置坐下，“我叫采苓, 是十督府的。”
闻倾刚刚说过, 他们这一族进十督府要拼修为，这姑娘年纪轻轻就进了，实在不容易, 苏染对她另眼相看几分, 随手拿起茶杯，给她和自己都倒了茶。
采苓接过茶，直言不讳, “虽然祭司大人带你回来，可是十督府不会赞同你们两个在一起的。”
苏染十分好奇, “为什么？因为我是雪灵狐吗？”
苏染的反应和采苓预料的不一样, 采苓愣了愣, 解释道, “和是不是雪灵狐倒没什么关系。因为自古以来，七丹谷的祭司大人都是要在十督府里挑人娶了，七丹谷秘密那么多，决不能娶外人。”
采苓喝了口茶，理直气壮，“现在十督府里年龄小又还没嫁人的，就只有我一个。”
苏染恍然大悟，“所以这就是你认真修行，这么年轻就进了十督府的原因？”
采苓脸红，“才不是呢。我是进了十督府后，才见到祭司大人……”
然后芳心暗许？
苏染采访，“你多大？引气期？化神期？不会是还虚期吧？”
采苓老实报出来，“快十七了，进了化神期，”脸上露出骄傲的表情，“虽然没进化神期多久，可是上次进十督府的比武，我打败了很多早就进了化神期的人呢。”
苏染有点忧愁，人家那么小，不到十七就化神了，自己始终引气期走天下，都不好意思说出来。看来真的是要好好用功，因而问，“你们这里都修得这么快吗？”
采苓立刻来了精神，噼里啪啦道，“我们都是出生起就开始修行，有自己的一套练法，和外面都不一样，婴儿时不能练功，先用丹药喂着，大概三岁懂事时开始，就教灵气运转小周天，我跟你说，等到七岁时，很多人都已经能……”说到一半，忽然顿住，心中纳闷，怎么忽然开始讨论修行了？
采苓想了想自己是为什么来的，把话题扳回正轨，“所以你不用打祭司大人的主意了。再说，祭司大人和你在一起，说不定只是因为你是只雪灵狐而已。”
苏染大感兴趣，“因为我是只雪灵狐？什么意思？他喜欢雪灵狐？”
想想他那么爱捏人尾巴，说不定是个毛控，或者尾巴控。
采苓看见苏染兴味盎然的表情，努力想打击她，“不是。是因为，他们都说，祭司大人以前喜欢过一只雪灵狐。”
“喜欢过一只雪灵狐？”
“嗯。”采苓继续，“都传说，祭司大人小时候，认识了一只雪灵狐，两个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祭司大人十几岁时，他父亲逼着他在十督府里挑个姑娘娶了，祭司大人一怒之下，就离开七丹谷走了。”
一言不合，离家出走，大祭司的位置也不要了？这倒是很有闻倾的风格。
“那个雪灵狐姑娘呢？”
“祭司大人就是去追那只雪灵狐去了。据说那个雪灵狐姑娘，根本没把祭司大人和他要娶妻的事放在心上，在祭司大人之前就离开七丹谷，说是要去中原修行，闯荡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