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蓉蓉眼含泪意地道:“李姐,我要走了,如果我叔婶过来找我,麻烦你告诉他们,我从来没有回来过!”
“哎,好,我知道了,蓉蓉,你多保重!”
姜蓉蓉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出了院子,就把钥匙交给了沈玉兰,请她后面帮忙再把其他的衣服,给她寄过去。
三人一直到甜水巷子里,姜蓉蓉才有自己逃脱了的真实感。
沈玉兰让她先睡一会,自己去厨房里给她做晚饭,爱立看姜蓉蓉脸色疲惫得很,也没有打扰她,过去给妈妈打下手了。
沈玉兰一边揉面,一边和爱立叹道:“还好蓉蓉是今天过来了,要是明天过来,咱们一家都在前往申城的火车上了,她一个人对上那些狼,还不知道怎么办!”
爱立望着母亲带着笑意的脸,忍不住问道:“妈,你好像对蓉蓉姐的事很上心,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事无巨细地都替姜蓉蓉考虑到了,包括退房.换洗衣服,甚而是书籍的处理都想到了。
沈玉兰揉面的手,微微一顿,叹道:“其实我是通过她,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当年我一个人从家里出来,经历的磨难,走过的弯路,就是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可是我到底熬过来了,现在能帮她一把,我就感觉,自己当年受得苦,好像都减少了一些。”
说着,沈玉兰又摇头笑道:“我们做这一点点,不过是举手之劳,能费多少功夫?但是却可以切实地改变一个姑娘的人生啊!”
爱立明白妈妈的意思,她自己曾经在大雨滂沱中,被浇得浑身湿透,现在就想在雷雨天,给别的姑娘撑起一把伞。
笑道:“妈,这样说来,我觉得你受的那些苦,忽然都很有意义。”
沈玉兰不以为意地道:“意义什么的,不好说,至少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自己选择的人生。”望向女儿道:“收获也很好啊,有了你和俊平,我觉得我的人生已然很圆满。”
谁家的孩子像她家的这俩个?她这个年纪再重新组织家庭,兄妹俩不但不反对,还极力地促成她和贺之桢的事,现在又为了全她的脸面,一起跟着她去申城见贺家人。
沈玉兰想到这里,嘴角就忍不住微微上翘,儿女有这一份心意,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已然很值得。
听妈妈说是自己的选择,沈爱立就忽然想起陆白霜和姜斯民的事来,和母亲大致说了一下,末了道:“妈妈,我怀疑姜斯民应该是姜瑶或者蓉蓉姐的哥哥。”
沈玉兰道:“那你一会问下蓉蓉,如果是她哥哥的话,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蓉蓉现在的处境?”
沈爱立对此并不抱乐观的态度。
沈玉兰擀好了面条,又帮着爱立收拾好了明天要带去申城的东西,才和爱立道:“我去把面条下锅,你去喊下蓉蓉起来吃饭。”
姜蓉蓉一直睡得不甚踏实,听到脚步声,就立即起身来。爱立笑道:“蓉蓉姐,你先吃点面条,过一会再睡。”
姜蓉蓉这一天情绪起伏大,中午饭又没吃,现在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也没有和她们客气,大口地吃完了一碗面条,怕自己吃多了,夜里睡不着,才放了筷子。
许是刚吃了面条的缘故,她面上带了两分红晕,整个人看起来比下午的时候,气色要好很多。
沈玉兰叮嘱她道:“你安心住在这边,千万不要客气,每天自己想着法子做点好吃的,把身体调理好最要紧,边疆的生活,苦着呢!”
姜蓉蓉点头应下,“谢谢你婶子,你和爱立对我的帮助,我会一辈子都记在心里。”
沈玉兰摇摇头,“不用,你过得好,就是我心里最大的安慰。”
姜蓉蓉忍不住轻轻靠在了沈玉兰的肩膀上,心里有万千言语,此时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她没有想到,会在非亲非故的沈玉兰身上,感受到这样大的善意。
爱立给她递了一条手帕过去,等看着姜蓉蓉平复了情绪,才问她道:“蓉蓉姐,姜斯民是你哥哥吗?我在宜县碰到了他。”
姜蓉蓉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是,是我堂哥,是我叔叔和前头婶子生的,比我大两岁。现在在宜县县委里上班,沈同志怎么会遇到他?”
爱立就将他和陆白霜谈对象的事,简略说了一下,不想,姜蓉蓉听完以后,极其冷静地道:“那他肯定是蓄意为之,或许,那位陆同志借钱被坑骗的事,都出自他的手笔。”
她现在对姜家的人,除了奶奶以外,都没有好感,这位堂哥,在她的印象里一直都是温文尔雅.斯文有礼,又有抱负的青年,但是当她写信向他寻求帮助的时候,他的回信却是和叔婶的言辞一样,都希望她能帮姜家度过这一次的危机。
很可笑,他一个县委办公室主任,都认为姜家的运势需要她的献祭。
先前爱立和沈婶子就开导过她,让她没有必要以牺牲自己来报答叔婶的提携之恩,说她的牺牲是毫无意义的,毫无血缘关系的人,都希望她能选择保全自己。
而她一直信赖.濡慕的哥哥,却让她牺牲自己来满足叔婶对权势的贪欲。
看完信的那一刻,她只觉得姜斯民和叔婶一样道貌岸然,他们一家从头到尾,都只是将她当做一个可以交换政治资源的工具。
也就是那一封信,让她下定决心,彻底逃离这一切,听从爱立的意见,前往边疆支援祖国的建设。
但是没有想到,她的计划会被姜瑶中止。
此时听到爱立说,那位陆同志是宜县纺织厂厂长的侄女,立即就道:“军区里的王家退了姜瑶的婚事以后,我感觉叔婶和姜斯民都有些失了分寸,都迫切地希望能扒上什么靠山,以保证他们的现有生活。所以我觉得,姜斯民和那位陆同志处对象的动机,并不单纯。”
沈爱立听她这话,微微垂了眸子。果然真像陆厂长说的,陆白霜借高利贷的事,是有人故意给她设的套,背后的目的是陆厂长。
姜蓉蓉在甜水巷子里,安安心心地和沈家母女俩聊天,而另一边,彭南之找她都快找疯了,她从出版社到医院来,一路上积蓄了一肚子的怒气,想要和姜蓉蓉说,做人要讲良心,嫁给藏叔平,难道还委屈了她不成?人家藏叔平怎么说也是税务局副局长,如果没有她和老姜从中撮合,就凭她姜蓉蓉,能遇到这个层面的人吗?
而且藏叔平对她可是上心的很,她闹出了这么多事来,藏叔平也没对她说一句重话!
彭南之觉得,这一桩姻缘怎么看,都不算委屈她姜蓉蓉,这姑娘却过于不识好歹了些,这回竟然直接跑不见了。
在医院里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人以后,彭南之也不敢停歇,立即赶回了家里,准备将此事和老姜说一说。
不成想,竟然在自家门口遇到了两位年轻人,其中的一位她看着还有些面熟,像是沈家那儿子,姜蓉蓉先前动了心思的那人!
立即就怒上心头,拉着沈俊平问道:“你说,姜蓉蓉在哪里?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带你去派出所,说你包藏祸心,把我家姑娘藏起来了!”
沈俊平毫不客气地掰开她的手,皱眉道:“请你搞清楚,我们也是来找姜蓉蓉的,刚刚才被姜靳川给赶了出来,你与其在这里质问我,不如想想,姜蓉蓉可能会去哪里?”
彭南之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情不似作伪,也没空和他耍嘴皮子,立即进去和姜靳川说了姜蓉蓉失踪的事。
姜靳川不以为意地道:“她能去哪里?反正边疆她是去不成的,要么回了她自己租的房子里,要么回了老家去!”她要是想离开汉城,怎么都要单位开介绍信,姜靳川并不担心。
彭南之又问道:“门口那俩人是怎么回事?”
“说是来看蓉蓉的,我告诉他们蓉蓉不在,让他们走了。”
彭南之隐隐觉得不对,“老姜,你说,蓉蓉那丫头会不会想不开,自己犯贱做傻事啊?”同是女人,她其实也能理解姜蓉蓉对藏叔平的抗拒,特别这一个月来,姜蓉蓉瘦得连她都觉得心里有些怕。
姜靳川拿着报纸的手一顿,望了望彭南之,见她神情凝重,心里忽然一跳,站起来道:“我们去她单位那边看一下!”
待出门来,发现沈俊平俩人还在,姜靳川不由皱眉道:“你们怎么还不走?”
沈俊平淡声道:“等见到姜蓉蓉我们就走了!”
姜靳川冷哼了一声,“怎么,现在想娶她了,我告诉你晚了,她的婚事早定了下来,万不会再给更改的。”
沈俊平不置可否,也不和他扯皮,就跟在姜靳川和彭南之后面。
姜靳川夫妻俩着急找姜蓉蓉,也没心思管他们,任由他们跟着到了姜蓉蓉自己租的房子这边,姜靳川猛敲门的时候,隔壁的邻居出来看了一眼,见是姜蓉蓉的叔婶,皱眉道:“找蓉蓉吗?蓉蓉早搬走了,好些天没回来了!”
姜靳川又去了出版社,得知姜蓉蓉并没有回来开介绍信,心里头不由沉了沉,夫妻俩人从出版社出来,很默契地朝江边走去,试图发寻找姜蓉蓉的身影。
到这时候,沈俊平的心也提了起来,担心姜蓉蓉会做傻事,帮着在江边问人,有没有看到一位穿着灰袄子的短头发姑娘。
樊铎匀看了一会,拉住急得一头汗的沈俊平道:“看来姜家也不知道姜蓉蓉在哪里,而且我看他们的样子,今天爱立和妈妈应该也没来找他们,可能是和姜蓉蓉在路上遇到了,我们先回去再说。”
第188章
沈俊平和樊铎匀离开江边的时候,天就已经麻麻黑了,等俩人在南华医院站下车,头顶的星星都出来了,但是家里仍旧黑灯瞎火的。
沈玉兰和爱立都没有回来。
沈俊平立即又准备再出去找人,樊铎匀拉住他道:“肯定是和姜蓉蓉遇上了,咱们等一等,先把晚饭做了吧!”
沈俊平还是有些不放心,和樊铎匀道:“铎匀,我再出去找找吧,听她叔婶说,本来是在人民医院住院的,看看人回去没。”今天跟着姜靳川夫妻俩一路到江边的时候,他心里不由一阵惊涛骇浪,不敢想象,如果姜蓉蓉真得寻了短见,他怕是一辈子都后悔今天下午没有把人留住。
他虽然对姜蓉蓉没有男女之情,但以前也是来往比较多的同事,特别是他摔断腿在家卧床养伤的那一段时间门,姜蓉蓉给他带来了很多书,他心里一直挺感激她的。
樊铎匀见他神色仍有些慌慌的,就道:“行,那你过去,不管找不找得到,八点左右也得回来,那时候妈妈和爱立应该都回来了,肯定有消息。”
沈俊平点头,“好,我八点肯定回来。”
没想到,在公交站上,他正准备上车,就看到爱立和妈妈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眼睛不由一亮,两步跑了过去,“妈,小妹,找到人了吗?”
沈玉兰点头,“找到了!回家说吧!”
听说找到了人,沈俊平提着的心立即放了下来。个人一起回家,樊铎匀正在做饭,看到人回来,问爱立道:“找到了吗?”
沈爱立点点头,“在路上碰到了,下午我们带她去办了支边的手续,下个月五号出发去边疆,怕姜家那边从中作梗,就让她住到甜水巷子那边去了。”
樊铎匀微微沉吟了一下道:“出发去边疆的时间门是固定的,姜家那边找不到人肯定不死心,那天搞不好会去堵人。”
爱立没有想到这一点,忙道:“那我找小李他们帮个忙,让他们帮忙把蓉蓉姐送上火车。”
樊铎匀道:“我去吧,你今天跑了一天了,晚上早点休息,明天还得坐一天的火车呢!”
爱立想,她一个女同志这么晚找小李,也确实不是很方便,就没和他推。
沈玉兰洗了手,就接过了樊铎匀手里的铲子,“这事不急,铎匀吃了再过去,我们晚上下面条吧,我和爱立在那边没敢吃,想着给蓉蓉多留些粮食。”
沈玉兰在做饭的时候,爱立将姜斯民和陆白霜谈对象的事,和樊铎匀说了一下,末了道:“蓉蓉姐说,姜斯民是有预谋的,我想给程潜写封信,把这事说一下,让他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告诉陆厂长吧?”姜斯民明显是想借陆家的钱势,在宜县县委里再进一步。
现在姜家怕是有些捉襟见肘,姜斯民才退而求其次,想攀上陆家。
樊铎匀点头,“这样就行,陆白霜的事,你不好多管,让他们自己看情况,再决定怎么办。”俩人就去她房里写信来。
爱立写完信,樊铎匀忽然问道:“爱立,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陆厂长愿意接受这个侄女婿呢?毕竟姜斯民算是个优秀的青年,又是宜县政界的新星,要是和陆白霜结婚,对陆家也会有助益。”
爱立摇头道:“不会,陆厂长人还挺正直的,不喜欢这些鬼魅魍魉的伎俩。”
樊铎匀点头道:“那咱们明天就把信寄出去。”
外面沈玉兰和儿子道:“你小妹想着蓉蓉一个人去边疆,人生地不熟的,今天和信`访室的领导说了,希望能把她分派到哲明那块去。”
沈俊平点头,“挺好的,哲明人热情得很,在那边也驻扎了好几年了,各方面情况都熟一些,多少能给姜同志搭把手。”
沈玉兰手上炒菜的动作一顿,侧头看了儿子一眼,见他这话说的一点不含糊,心里那句问话,就没有再问出来。
她想,他们一家和蓉蓉的缘分,大概就止步于此了。
沈玉兰煮好了面条,一家人热乎乎地吃完,就开始分工行动,爱立和沈玉兰留在家里收拾大家明天的行李,沈俊平陪樊铎匀一起去了国棉一厂。
小李接到门卫的通知,听是樊铎匀来找他,立即就带着张扬跑了出来,他想樊同志这么晚来找他,肯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需要他过去帮忙。
等到了厂区大门,发现樊铎匀还带了一位男同志过来,心里略微放松了一下,知道不是他想的那些情况。
两边做了介绍以后,樊铎匀就开门见山地道:“有一件事,想麻烦李同志和张同志。”
小李忙道:“樊同志快说,什么事儿?”
樊铎匀就把姜蓉蓉的事说了一遍,又说自己一家明天就要去申城,可能五号尚未回来,托他们五号帮忙把人送到火车上去。
小李点头道:“行,没问题,到时候我们多带俩个兄弟过去,等火车开了再走。”
张扬也道:“这是帮人的事儿,我们先前也就不知道,知道了肯定好好帮衬着,这俩天我跟金宜福也常去周师傅家坐坐,看看那边的情况,你们尽管放心。”
樊铎匀客气地道:“麻烦李同志和张同志了。”
俩人都说不算什么事儿。张扬没好意思说,他最喜欢接这类活儿,感觉很有成就感。上次他们和机保部的十来位同事一起帮周小茹逮那个跟踪的霄小,逮到以后,大家都高兴得很,机保部那几个住单位宿舍的,半夜还不睡觉,跑过来串门,找他和李柏瑞说,以后要是有这样的事,可不能漏了他们。
送走了樊铎匀和沈俊平,张扬立即就去找孙有良几个来,把事情大致和他们说了一遍,大家都摩拳擦掌,自告奋勇地要出一份力,张扬笑道:“那行,那明天我们先和姜同志接头,让她有事来找我们。”
而与此同时的姜家,姜靳川急得在屋里踱来踱去的,彭南之今天光是北省出版社就跑了两趟,压根提不起来一点力气,瘫坐在沙发上,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面前的茶几。
上头摆放着的一套绘着几朵山茶花的细白瓷茶具,是她托人从景德镇那边带回来的,以前是她的衷爱,只有家里来贵客的时候才会摆上,最近是因为藏叔平来的多,就一直摆着,没有收起来。
此时瓷面上反映着一点点橘黄的灯光,亮得她心里一阵烦躁,像是在提醒她,藏叔平迟早会过来。
人不见了,他们怎么交代?
藏叔平已经答应,只要他和姜蓉蓉成婚,他会帮忙打招呼,不会再追查老姜其他的问题,还会帮老姜盯着看哪里有合适的位置,把老姜安插进去。
彭南之想到这里,心里就一阵烦乱,蓉蓉要是真找不到,回头老姜没有办法,怕是又会在瑶瑶身上动脑筋。
先前给瑶瑶定的王参谋长家的儿子王朗,不仅家世好,自己也上进能干,在部队里是个副营长了,也就是29岁了还没有对象,家里父母急得慌,到处托人给介绍对象,她听到消息,立即就意动的不得了。
是军队里的,就算以后姜家出了什么事,对瑶瑶的影响也不大。她托了好些关系,对方父母也急着解决儿子的姻缘问题,到底把婚事定了下来。
这一门亲事,是她做母亲的对女儿的一点私心,想要她的瑶瑶能够一直生活在安全的港湾里。她把自己的想法仔细和女儿沟通了,瑶瑶到底分得清好赖,点头应了下来。
但是没想到,王朗最近出任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上门来退亲,她和老姜说了两句这是王参谋长亲自应诺下来的,不成想,那王朗竟然扔下了一句:“我在部队里有大好的前程,并不想有一个会拖后腿的岳家。”
她和老姜当时都面红耳赤,仿佛心里最隐秘的东西,被人揭开来,暴露在太阳底下。
虽然事后王参谋长夫妻俩特地上门道歉,但是这门婚事却是作罢了。
原先有蓉蓉顶在前头,家里的事,和瑶瑶并没什么关系,可是现在姜蓉蓉不见了,彭南之就怕老姜会把瑶瑶拉出来顶上,心里又急又怕,此时偷偷觑了两眼丈夫,并不敢吱声。
然后怕什么,来什么,就听老姜忽然道:“南之,你说,我们是不是把孩子逼急了?万一真做了傻事怎么办?蓉蓉是个好孩子,又乖巧又听话,怎么这回对藏家的婚事这么排斥呢?你说她心里是不是还惦记着沈家那儿子?”
彭南之冷淡地道:“她是吃了几天饱饭,骨头就犯贱,副厅级别的干部都不愿意嫁,要跑去给矿工当老婆?”
姜靳川听她这话皱了皱眉,倒也没有反驳她,而是和她商量道:“蓉蓉要是实在不愿意就算了,别真把孩子往死里逼了,瑶瑶这孩子已经放下了叶骁华,藏家这边,要是把对象换成瑶瑶呢?藏叔平会同意吗?”
彭南之“腾”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语气激动地道:“靳川,瑶瑶绝对不行,她是我俩的亲闺女,你难道要亲手把她送进火坑里吗?我和你姜靳川可就这么一个孩子。”她自己享了大半辈子的福,现在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她的瑶瑶,要是瑶瑶过得不幸福,她折腾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姜靳川很快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眉心直跳,盯着她问道:“你刚说藏家是个火坑?你先前不是说,这桩婚事,除了藏叔平年龄比蓉蓉大几岁,没有哪里不好的吗?”
这个月,他看蓉蓉瘦成那样子,心里也有些动摇,是她说:“孩子小不懂事,以为感情能当饭吃,她们做长辈的,得给孩子把好关,不能看着蓉蓉错失藏家这一门好姻缘。”
又说:“虽然我们是想通过这桩婚事,给姜家和藏家拉上关系,但是到底,这桩婚事不算委屈了蓉蓉,除了俩人没有感情外,我想不到蓉蓉不愿意的原因,但是感情婚后再培养培养就是。”
此刻,在姜靳川隐含怒意的注视下,彭南之淡淡地开口道:“蓉蓉稳重,能和藏叔平处好关系,瑶瑶毕竟小几岁,人又娇气,连我们做父母的,有时候都受不了她这脾气,找个年纪相仿的还有心劲儿和她磨合磨合,和藏叔平却是万万不行的,别到时候结亲不行,反而结仇了。”
彭南之心里,却并不像面上那样平静,枕边人真的动了牺牲瑶瑶的心思,她现在对什么藏叔平,什么姜家的前途,一点都不再关心,反而盘算起,要多给瑶瑶攒钱私房钱出来,万一老姜后面发疯,执意要瑶瑶顶上这个坑,她就把瑶瑶送到老家去。
老太太虽然不喜欢她,对自己的孙女还是挺上心的,再者,瑶瑶在那边生活了大半年,各方面已然能适应,只要钱够,瑶瑶在老家也能生活的很好。
姜蓉蓉失踪的第一天,姜靳川和彭南之就离了心。
彭南之盘算好瑶瑶的后路以后,又温声和丈夫道:“蓉蓉肯定是去那里躲了起来,江边的人都没看到她,那就是没去江边,只要人活着,你还怕找不到人吗?”
姜靳川见她谈起蓉蓉和藏叔平的婚事,一脸轻描淡写,忍不住又问道:“瑶瑶不可以,蓉蓉就可以吗?”
彭南之也懒得再装,淡道:“我不是说了吗,瑶瑶可不是好性儿的姑娘,你指望她婚后跟着丈夫夫唱妇随,那是不可能的,再说,瑶瑶可不欠我俩的,是我们把她生出来的,我们得对她负责!”
姜靳川语气平静地反问道:“那蓉蓉欠我的,还是欠你的?她是我哥哥的遗腹子,我在我哥前发过誓,会待她如亲女。”
彭南之眼里闪过讽刺,到底不想激怒丈夫,微微垂了眼,“靳川,你不要和我钻牛角尖,我先前对蓉蓉可挺好的,她在我们家住几年,我从来没说半个‘不’字吧?现在不是没办法吗?”
又劝道:“再者,我劝你将蓉蓉嫁给藏叔平,为的不还是斯民吗?斯民一个人在县里,咱们要是不搭把手,他在县委主任的位置上,什么时候才能挪一挪?靳川,你可不能往我头上扣高帽子,我对你姜家父子俩,可是掏心又掏肺的。”
这话说完,彭南之又不动声色地补充道:“我求的是什么?不过是一大家子人顺顺利利,我家瑶瑶能沾一点家里的光,过点衣食不愁的日子。”
她这是告诉姜靳川,瑶瑶是她的底线,她绝不容许他把主意打到瑶瑶身上来,心里却是暗下决心,明天就把瑶瑶送到乡下去。
妻子一番好言好语,姜靳川的气不觉就消了下去,问妻子道:“那藏叔平那边怎么办?”
“把蓉蓉找回来就是,我明天接着去出版社问问,她要是想出汉城,总得开介绍信,”说到这里,彭南之忽然站了起来,“靳川,你说,她会不会又报名去支边了?”
姜靳川愣了一下,点点头道:“有可能,你明天去问问,再打听下,最近一批志愿者去边疆的时间门。”
沈家这边,临睡前,沈玉兰想想还有些不放心,和爱立道:“姜家这几天肯定到处找蓉蓉,蓉蓉最好还是别出门,我明天再给她送些吃的过去。”
爱立道:“行,妈妈,我明天陪你一起去,就是咱们得早点,十二点的火车呢!”
31号,沈玉兰起了个大早,把这个月剩下的肉票都买了肉,考虑到蓉蓉的身体,她这回专挑肥肉要,又买了一些大白菜和鸡蛋,喊爱立一起,连带着家里剩下的酱菜.腊肉.米面,一起送到了甜水巷子里。
姜蓉蓉看到她们来,还有些意外,“婶子,不是说今天就去申城了吗?怎么还和爱立跑这一趟?”
“下午的车票,想着你这几天还是不出门好些,就给你把吃的置办齐了,你安安心心在这边住几天,爱立已经和单位里的同事打了招呼,5号会送你去火车站……”
正说着,院外忽然有人敲门,几人都是一惊,就听外头的人喊道:“姜同志在吗?我是国棉一厂的。”
爱立笑道:“妈,是张扬。”
忙应道:“来了,来了。”
等拉开院门,发现正是张扬和金宜福,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张扬挠挠头道:“昨天樊同志和我们说了以后,我们想着,趁上班之前,先来和姜同志打个招呼,让她后面有事只管来找我们。”
爱立忙让他们进去坐坐,金宜福摆手道:“不了,不了,马上就要上班了,我们就是来和姜同志打声招呼。”
爱立又喊了姜蓉蓉过来,给两边介绍了下,张扬和金宜福把来意又说了一遍后,就告辞走了。
姜蓉蓉望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和爱立道:“你们厂的同事,真是热心肠。”
爱立笑道:“是,蓉蓉姐,你不用和他们客气,他们特地来说,也是希望能帮到你,你后面要是需要置办什么东西,就托他们帮忙一下。”
“嗯,好!”
沈玉兰又叮嘱了她几句,最近要关好门窗,注意调理身体之类的,就带着爱立立即往火车站和樊铎匀.沈俊平汇合了。
与此同时的姜家,彭南之也已经带着女儿出了门,王火车站的方向去。
姜瑶有些犹疑地道:“妈,我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一会爸爸要是发现了,会不会不高兴啊?”
彭南之摇摇头,宽慰女儿道:“他可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怎么舍得生气,你这回去了乡下,可不能像上次那样,再惹你奶奶生气,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对你还是心疼的。”
到底怕女儿说漏了嘴,又叮嘱道:“你奶奶要是问你姜蓉蓉的事,你就说她好着呢,最近家里给她找了一门亲事,她不怎么愿意,我和你爸也没办法,只能随了她的意。”
姜瑶望着妈妈,小心翼翼地问道:“妈,你这回背着爸爸,把我送到老家去,不会是因为蓉蓉姐不见了,爸要拿我撒气吧?”
彭南之眼里的锐利立即就消散了,摸了摸女儿的头道:“可不是吗,我就是怕你爸拿你撒气,这段时间门家里闹腾得慌,你在这边待着也是受委屈,不如去乡下住半年。”彭南之到底不愿意让女儿知道,她的爸爸想把她往火坑里推。
怕没经过事的女儿,心里受不了。
又轻声嘱咐道:“瑶瑶,那两百块钱你省着点花,现在家里条件差些,可不能再大手大脚的花钱,等熬过了这一段时间门,你想买什么,妈妈都给你买。”
姜瑶眼里闪过不以为意,并不觉得家里艰难到需要她节省花销的地步,面上倒是乖巧应下,想着,等钱花完了,就给妈妈写信。
爱立和妈妈几乎和姜家母女俩前后脚进候车室,沈爱立望了一眼俩人旁边的牌子,发现是去西省的,姜瑶身边还有一个皮箱,应该是彭南之送女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