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有福点头,却并未放在心上。
接下来几天,他除了在家里陪陪爹娘爷奶他们做年前大扫除、写对联、贴窗花、到处去拜访亲友,就是在家练字、看书、逗孩子——他三叔家刚刚会爬的小堂弟,一个特别爱笑的小奶团子。
“你这人,要不是今天是我大婚,你是不是还准备猫在家里不出来?”
周元大婚当日,一身大红喜服的周元笑着一巴掌拍在钱有福胳膊上。
钱有福笑着摇头,“怎么可能?年前肯定是要来给你拜年的嘛。就是许久没回来了,在家里多陪陪她们而已。咋样了?要出发了吗?”
钱有福答应周元,跟着周元一起去给他迎新娘子的。
周元点头,“早就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快走吧。”他都要等不及了。
说完拉着钱有福到迎亲队伍这边。
钱有福这才发现,这边竟有好几个熟人,“王吉?王杰?你们俩都在啊?”
“阿福,你也来了?在府学那边怎么样?”
迎亲队伍开动,三人凑一起,一边跟着大部队往前走,一边低声闲聊。
“挺好的。明年你们准备下场吧?”
两人点头,“小胖、阿继应该也要下场的吧?他们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他们刚刚还以为小胖、阿继也会过来呢。
“今年钱伯父、杨叔府学那边生意刚刚铺开,想着在那边稳一稳生意就没回来,翻了年小胖、阿继就回来了。”县试第一场在二月里,到时候化冻了,可以坐船回来,时间上也比较快。
王杰、王吉点头,跟钱有福说起镇上的一些事情。
他们这半年虽然为了备考,大多数时间心无旁骛,可还是知道了一些事情的,毕竟青山镇太小了,有个什么事,没两天就全镇的人都知道了。
“小袁夫子也订亲了,你知道吗?”
知道,钱有福点头,他回来之后就去袁夫子那边拜访了,袁夫子之前虽然在他哥请来的刘大夫调理下,身子好了很多,可这一场大雪下下来,身体情况就又不怎么好了。
袁毅的亲事是夫子担心自己去了,小儿子还单着,按头给袁毅定的。府城人家,夫子一个旧友的女儿。
亲事定的也很赶, 时间比他哥还要早上些日子,在二月底。
算算时间,那会儿钱有福应该已经回府学了, 到时候估计只能礼到人不到了。
“都一样。”他们那会儿也在县城参加县试呢。
“到了到了,都打起精神来啊兄弟们, 我周元今天能不能娶上媳妇, 就看你们的了。”
“放心吧,周元师兄,保证让你顺利把师嫂娶回家, 是不是,兄弟们?”有人立马笑着应声。
钱有福等人连声跟着附和, “那是,让他们放马过来……”他们这么多人呢, 对方出的问题再难,他们也给他过了。
“好, 有你们这句话就
行了。”周元大笑,到了新娘家门口, 一群人看到门就簇拥着周元往前闯。
奈何女方家这边早有准备, 一看到钱有福他们过来,门早早就给关上了。
无奈一行人只能开始过五关斩六将的背各种催妆诗,回答周元十几个亲的、堂的小舅子想出来的各种稀奇古怪问题。
钱有福他们答题答的是头都大了, 旁边人却看的乐翻了天,不时有人指着他们笑。
“哎呦,这周家小郎不愧是读书人啊, 瞧瞧, 这跟着来迎亲的一个个也都瞧着书卷气十足。”
“那肯定的啊,人家自己读书人那接触的肯定也都是读书人。”
“还挺俊的呢, 不知道都订亲了没有?”
“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是那个最小的,肯定没定亲。”
“你咋知道的?”
“还能咋知道的?”旁边人笑,“问的呗!那可是咱们青山镇最小的秀才公,人家菊花婶子早去问过小秀才公他娘了。”旁边有知道的捂嘴笑。
被笑的菊花婶子也不恼,还极力鼓动其他人也去试试,“那可是钱小秀才,人家一门双秀才,咱镇上除了袁夫子家,也就他家了,要是真能嫁进去,绝对不亏。”
“是不亏,可那也得能嫁的进去啊。”几个妇人说笑间,钱有福、周元等人也终于过五关斩六将进到了最后一道门。
眼瞅着,马上就要能接上新娘子了,结果里面有人给传了个熟悉的上联出来——烟锁池塘柳。
“如果没记错,这上联好像还是从阿福口里出来的吧?”
只是后来因为船上爆炸,这事就不了了之了,钱有福还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没人记得这半幅上联呢,没想到叫人拿到这考他来了。
钱有福扶额,“这谁出的题?”
“哈哈,阿福,你就别管是谁出的题了?赶紧答吧。”
“就是就是,让我看看这下联到底可以怎么接。”这上联之前传出来,他们都试着接过,可惜都没能接上,就算接了,也很勉强。
钱有福: “行吧,下联接‘镜涵火树堤’,‘桃燃锦江堤’,都可以。”
“桃燃锦江堤?桃燃锦江堤……这个好这个好。不仅五行皆在其中,其间意蕴也很是符合。”王吉交口称赞。
里面的人显然对此答案也很满意,最后一道大门总算打开了。
周元欢欢喜喜的进去接他的新媳妇,钱有福等人也被主家请到一边去用膳喝茶。
因为钱有福等人都是读书人,女方家这边也特意找了两个读书人过来作陪,大家凑一起聊一聊,发现竟然都是熟人。有一位还是钱有福福在府学那边,一个之前不怎么熟悉的师兄。
“这世界,真是太小了。”回来跟他哥钱有德说起这事,钱有福还跟他哥感慨。
钱有德笑着点头,“本来就不大。好了,既然你回来,小弟给你吧。”说着,把怀里的小奶团子往钱有福怀里一塞,钱有德麻利的出去了。
“什么?诶,不是,怎么就给我了?你娘呢?”钱有福看着一双乌溜溜大眼睛笑呵呵看着自己的小奶团子,轻刮了刮小奶团子小鼻子问道。
钱有德:“三婶跟着娘,奶在厨房里炸丸子呢。巧儿、秀儿也在厨房里帮忙。”过年要炸的丸子,蒸的馒头、包子什么的多,家里女人齐上阵,都在厨房忙活呢。没人管这小子。
钱有福看看怀里眨巴着眼的小奶团子,“成吧。那小弟今天就来跟我一起学四书吧。咱们提前学,将来,也考个秀才,咱家一门三秀才。”
“一门三秀才?这个好。”隔壁大爷爷拄着拐棍,颤巍巍过来寻钱存贵说话,听到这话,朝钱有福他爷道,“阿福是个有志向的好孩子。可惜我们家几个小子,都没啥念书天赋。”
钱有德、钱有福念书念出名堂之后,村里很多适龄的孩子都被送去私塾念书了,只是除了钱有福兄弟俩,到现在,一个考上童生的都没有。
“慢慢来吧,一代不成,再培养下一代就是了。总会有成才的。”钱存贵早些年对孙子成才比较急切,现在两个孙子都考上秀才了,他之前盼望子孙成才的急切心理反而慢慢没了。
大爷爷点头,由钱存贵扶着坐下后问钱存贵,“我听说,你准备在府学给阿德买个宅子?这宅子买完了,是算公中的,还是就算给阿德的?要是算公中的还好,要是算阿德的,长鑫跟阿福那边你可要提前都说好,别到时候因为一个宅子,兄弟叔伯之间再弄出什么不高兴来。”
兄弟之间因为一点家产阋墙的事,也不是没有过的。
钱存贵点头,“哥你就放心吧,这事,我心里有数。”几个孙子年龄差距比较大,先把阿德的事解决了,等到阿福还有小孙子成亲的时候,家里肯定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到时候,再给他们也都准备上就行了。这个他跟老二两口子、老三两口子都说过,几人都是同意了的。
大爷爷双手扶着拐杖点头,“同意就行。”完了又问起阿德翻年下聘迎亲的事。听钱存贵给他从头到尾讲了讲,知道事情都准备妥当了,这才放下心来回去了。
“爷刚刚怎么不留大爷爷吃晚饭?”
“你大爷爷年纪大了,牙口松动,喜欢吃软烂的,不爱在外面吃饭,回头我去镇上给你大爷爷打点好酒就行。”
“大爷爷这么大年纪了,还爱喝酒啊?”钱有福惊讶。
李氏正好从厨房出来拿东西,听到这话,当即道,“那可不,顿顿都得喝上两口呢,有时候一个人喝觉得没滋味,还会把你爷也叫上呢。”再叫上他二叔爷,三个老头一起,说说儿女,说说以前的事儿,小日子别提多美了。
早几年的时候,大家看到都还劝一劝,现在也不劝了,就像阿福大爷爷自己说的,年岁在那了,还能喝几回啊?想吃吃,想喝喝吧。
大爷爷的恣意日子是钱有福之前没有想到的, 不过再想想,好像也不是很难理解。
等他年纪大了,估计他想过的也是这样的日子。
想到这, 钱有福不由畅想道,“等我年纪大了, 我也回家来, 自己种上两亩田,也试试‘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生活。”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有啥好?”李氏不理解。
钱有德却很理解钱有福, 转头看看钱有福,笑着道, “行啊,到时候, 不管在哪里,我都跟你一起回来。帮你除草、种地, 不让你的田地荒了。”
“真的?那哥, 我们可说好了。”
钱有德笑着点头。
又两日,大年三十,家家户户准备祭祖。
钱家虽然是北地过来的, 山南村,只有四户,几十名族人, 每年祭祖却都办的十分热闹, 尤其这两年,钱有福跟他哥相继中了秀才, 这祭祖比之往些年就更隆重了。
今年三牲祭品直接就上了猪牛羊。
这还不是钱有福家准备的,而是钱有福二叔公跟他大爷爷准备的。最不好买的牛,据说还是特意托人从北边水路运送来的。
“费那么大事,那这一头牛得多少银子啊?”
“差不多十几两吧。”钱有德年纪大一些,已经成了秀才,又是家里的长子长孙,马上就要迎娶宁平伯府的千金,二叔公、大爷爷、他爷他们商量事情的时候也会跟他说。
“十几两?咱们家现在已经这么有钱了吗?”都已经到了能拿出十几两银子就为了买一头牛来祭祖的程度了?
钱有德摇头,“那倒没有”,
但是谁让二叔公,大爷爷他们自己愿意呢,两位老人家自己非要拿出私房银子来买牛买羊祭告祖先,他们这些小辈又能有什么办法?“行了,别说话了,马上轮到我们进去磕头了。还抱得动吗?”
钱有德看向老老实实待在钱有福怀里的小堂弟。
别看这小奶团子小,那可沉手呢。
钱有福垫了垫手里的‘秤砣’,笑着点头,“能抱动,没多重,进去吧。”轮到他们了。
兄弟俩带着小堂弟一起跨过门槛,进了祠堂。
祠堂是这几年几家条件好了之后集/资修的,可能是因为屋子比较新,屋里也没有太多排位的缘故,这个祠堂并没有一般祠堂给人的那种冷森森的压抑感觉。
反而因为这边这几天烧了不少檀香,进来后有一种很特别的烟火气,很好闻。
祭完祖,钱有德作为即将成家立业的大人,被他爷叫走,去跟二叔公、大爷爷等一群长辈说话,钱有福则抱着小堂弟扭头就钻进了一群小娃娃的队伍里,看他们放鞭炮,捂着小奶团子的耳朵在鞭炮声中笑闹。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初五小年过完。
王吉、王杰跟小胖、阿继结伴到他家来拜访。
四人今年都是要参加科考的,除了王吉,剩下三个再过一个月就得去县城参加县试。
“去年县试的时候下雪,今年天气这么冷,也不知道到时候还会不会下雪?”
钱继就怕下雪,他从小身体不好,后来虽然跟着阿福养成了每天锻炼身体的习惯,可身子骨还是要偏弱一点。
“不会吧?去年都下过了,今年还下?咋俩运气没那么差吧?”小胖惊叫。
王杰蹙眉,“这个不好说,我奶说今年天冷,雪说不定能下到二月里,还是要准备两件皮子衣服才行。”
钱有福点头,“有备无患。先准备着,你们那要是没有,我那件还在家里,你们可以拿去用。”
小胖几个摇头,“家里都已经给备上了。阿福,你把你平时常用的笔借我使使吧?”小胖想到什么,突然道。
“笔?好啊,等下给你拿,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这个?你的笔用的不合心?要是不合心,我那还有几只没用过的回头你拿”一只回去用。
小胖连连摆手,“不要新的,就要你用过的旧笔。”
“嗯?”
钱继在边上捂嘴偷笑,“他就是想蹭蹭你的好运气。大年初一的时候,我们去庙里祈福,他听人家庙里的小师傅说佛祖用过的东西能给人带来福气什么的,就想着跟你要你用过的笔墨了。”
王杰、王吉在旁边惊呼,“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呢?!阿福,你用过的也借我一支。”
“你们认真的?你们还信这个?”钱有福闻言好笑看向三人。
“信啊,不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说不准就有用呢?阿福你有多余的笔,就借我们用用吧?”
小胖嘿嘿笑,这会儿,大家其实也就是图个心理安慰,并没有谁真觉得说,有钱有福的笔就真的能怎么样怎么样。结果没想到等过完年,钱有福回到府学不久,收到小胖几个的信,几人竟然真的全都过了县试。
考完县试,回到府城小胖、阿继还特意过来找了钱有福一趟跟钱有福说起考场上的事。
用小胖夸张的说法,就是,有他的神笔加持,这次考县试,他全程如有神助、文思泉涌。
钱有福无耐摇头,“那是你自己准备的充分,发挥的好。”
“可是阿继也跟我一样啊,肯定是你的笔的功劳,阿继你说是不是?”
钱继认真点头,看上去还真像是那么回事,要不是钱有福知道他送出去的笔,也就是书肆里一两百文一支,稍微好一点的普普通通毛笔,他自己都要信了。
“好了,好了,我相信了,我相信了,还不成?”钱有福见两人还有意再说,连连告饶,转移话题跟小胖、阿继说起别的,问他们府试准备的怎么样了,可有把握。
小胖摇头,“阿继比我好点,我的话五五之数吧!我爹托人给我找了个举人夫子,剩下的一个多月,我估计都不会出来了。”
“阿继呢?”
“我也是,阿德哥大婚我们就去不了了,阿福,你帮我们跟阿德哥说一声。等我们考完府试,阿德哥带着嫂子来府城,我们再陪酒谢罪。”
钱有福拍拍两人肩膀,“好,你们安心备考,我哥那你们放心吧,都是这么过来的,都懂。”
跟小胖、阿继小聚完,钱有福转身也投入了更紧张的学习中。
去年是他来府学的第一年,学校对他们一年生管的不严,今年来了之后,课程明显比去年多了不少。
加上过几天要请假回去参加他哥的婚礼,钱有福想先把后面要学的学完,这几天,钱有福忙的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连黄夫子那边去的都少了。
终于把今天的练字计划完成,钱有福简单收拾一下桌子,换了身衣服,又急急忙忙跟周元、冯重往马场那边跑。
下一节是骑射课,上次武课夫子说,这节课考教骑马,还会教射箭,可不能迟到。
“还好没迟到。”三人从小院就一路狂奔,跑到马场,跑的满头大汗,总算险险赶在夫子之前到了。
三人对视一眼,笑着齐齐松了一口气。
然后便是去马厩牵各自的马,不知道是马儿今天本来就心情不好还是觉得他来晚了不高兴了,钱有福一上手,以前每次都跟他配合的很好的马儿就各种不配合。不管钱有福怎么安抚都没用。
“阿福,怎么了?”周元发现这边动静,诧异的询问道。
钱有福蹙眉,“我也不知道,马儿今天好像有点烦躁。”
“我这里有糖块,你用糖块试试。”冯重递过来两块麦芽糖。
钱有福接过,放到手心喂给马儿。只是马儿并不领情,依然表现的很是烦躁的样子,甚至抬起前蹄尥蹶子。
第090章
钱有福这边动静大, 武课夫子很快就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亲自过来安抚马儿,但是效果并不十分明显。
“夫子,马儿是不是病了?”
武课夫子摇头, 他也不太清楚,只能凭经验猜想马儿要么是病了, 要么是哪里可能戳到刺了, 不舒服。
担心马儿等下发狂伤到钱有福他们,武课夫子上前从钱有福手中接过缰绳挥挥手示意钱有福他们往后退一点。
钱有福听话往后退,结果, 脚刚迈出几步,旁边的马儿也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这……不会是要地震了吧?”上辈子看过不少地震方面的视频新闻, 钱有福突然想到这个可能,喃喃道。
“什么地震?”周元离钱有福最近, 听到钱有福的话,下意识问道。
钱有福怔怔道, “就是地龙翻身,我记得地龙翻身之前动物会有反应。”
“没错, 这个我也听家里长辈说过, 所以并不是马儿病了,是地龙翻身?那,我们是不是要通知其他人从房间里出来?”万一等下真的地龙翻身, 房子塌了,把人砸了就不好了。
“通知”这种事肯定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呀。武课夫子一听也急了, 这会儿也顾不上还是上课时间了, 留下几个人继续跟他一起安抚马儿,让其他人赶紧去通知其他夫子、学生。
钱有福第一反应就是往松鹤院跑。
“阿福, 你这个时候怎么来了?不是在上课吗?”松子跟钱有福熟,钱有福的课表他熟的很。看到钱有福上课时间着急忙慌的跑过来,诧异的道。
钱有福摆摆手,顾不上回答,直接问,“师父呢?”
“先生在屋子里看书呢。”黄夫子的作息很规律,有课的时候上课,没课的时候就在院子里画画画,看看书。
钱有福点头,也顾不上仪态,直接就扯着嗓子喊,让他师父赶紧出来。
黄夫子不知道什么情况,不过小徒弟既然叫,他还是出来了。
黄夫子刚出门,就觉得身形控制不住的晃了一下。
钱有福跟松子也一样,好在就那么一瞬间很快就过去了。不特别注意的话,可能都不会注意到。
不过就这一下,也把松子给吓到了,小孩直接脸都吓白了。等结束了,跑过去抱着黄夫子就开始哇哇哭。
黄夫子一边安抚松子,一边问钱有福情况,面上的表情难得有些严肃。
钱有福心里也有些不安,因为他不知道这次地动是本来就是小动,还是其他地方大动,传到他们这边的,万一是后者……钱有福根本不敢想。“师父,我,我想出去找人问问青山镇的情况。”
“去吧,我也出去找人打听一下。”
钱有福点头,转身往外跑。
“阿福,你去哪儿?”
路上遇到从宋夫子院子里出
来的周元,钱有福指指外面,“我想去码头看看,看看有没有从青山镇方向过来的船,找人问问那边的情况。”
“我跟你一起去。”周元家也在青山镇,他也担心的很。
两人一路不停,赶到码头,这边可能之前地动不明显的缘故,看上去跟往日并无多大差别,但是钱有福还是找到了两个懂行的,又刚好刚刚从船上下来的老人,对方给他们的答案是,“这地动应该是西北方向传过来的。”具体多西多北,两个老人家判断不出来,但方向应该错不了。
“西北方向?那不就是青山镇的方向吗?”周元愕然,然后便是面色一变,“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我也回去。”不回去看一眼,钱有福不放心。正好他哥马上就要成亲了,钱有福干脆跟夫子请了半个月的假。
去松鹤院那边跟黄夫子说了一声,翌日一早就上了往青山镇去的船。
船上,好些都是跟他们一样担心家里地震,准备回去看看的人,大家一路上也都在说地震这事。
只是这事刚发生,谁也没有更多的消息,他们也只能干着急,直到中午,船在一个码头靠岸补给,钱有福他们才从北边来的一艘船上得知,地震的中心位置不在淮安府,还在徐州府北边。
“说是那边地龙翻身很严重,很多屋子都塌了。”不过因为地震的时间是白天,而且不是饭点,现在正是农家春耕忙碌的时候,很多人都在田里,所以死伤倒没那么严重。
“那青山镇那边呢?青山镇那边怎么样?有受地震,地龙翻身影响吗?”
“影响肯定是有的,但是应该不严重,说是他们路过那的时候,看着都还挺正常的。”
那就好,钱有福心下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到家才知道,青山镇的情况虽然不算很严重,却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轻,不管是镇上,还是村里都有一些人家房子塌了。也都有人受伤,幸运的是村里只有两个人胳膊腿被砸了,没出人命。
“陆家那边呢?也没事吧?”
钱有德摇头,“没什么事。”所以婚期不变,婚礼照旧。
“府城呢?”
“府城离的更远,只晃了一下。不注意都感觉不到。”
“看来还是府城好。”李氏若有所思,晚上跟钱存贵躺床上就跟钱存贵旧话重提,商量起府城买宅子的事。
本来,依老两口的想法,就买个小院子,后大孙子小两口跟二孙子住就好了。
经了这次这事,李氏这想法突然就有点变了,“举人不是那么容易考的。阿福、阿德估计还要再府城读挺多年书,总不能一直让几个孩子自己在府城住。我看不如这次买院子,就买个大点一家子都能住的下的。不忙的时候,叫老二老二媳妇他们都去府城住着。老三他们要是愿意,也都让他们去。也见见世面,地里忙的时候,再回来就是了。老头子,你说呢?”李氏推钱存贵。
钱存贵点头,“也行。就是那样的话,估计得动阿福之前拿回来那一千两银子。”只他们这些年存的银子,给阿德娶完媳妇,有点不太够。
“动吧,就动两百两,多出来的不动。”
钱存贵想想点头,“也行。那就买个大的。”事情定下,钱存贵去码头托人给钱昌荣递信,请他帮忙留意。
本以为大的院子价格、位置、大小都合适的不好找,估计得等一段时间,没想到钱有德大婚前一天,钱昌荣从府城回来参加婚宴就说已经看好了两处,等钱有德大婚结束,回府城看过就能直接定下来。
“这么快?”
“巧了不是”钱昌荣笑“不过先说好,叔,这两院子都不是我找到的,是阿福认识的那个高全给找来的。他是府城本地人,比我路子广。我就出去逛的时候正好碰到他了,跟他提了一嘴,没想到第二天他就给找了两个。还带我去看了,是真挺不错两院子。都是两进的,前后加上东西厢房有十几间屋,足够住了,院子也敞亮。”反正他瞧了是哪哪都觉得好。
那敢情好,“那回头等阿德把孙媳妇娶进来,叫他爹跟着一起去看看,要是合适就定下来。”
钱昌荣笑着点头,又跟钱存贵聊了会儿家常,便从里面出来了。
看到钱有福从外面进来,钱昌荣连忙朝钱有福招手。
“钱伯父?有事?我这正干活呢,要不等等再说?”他哥明天成亲,钱有福今天事儿还真挺多的。
“就两句,我就找你说两句,阿福,那个你看哈,再过一个月就府试了,到时候府城那边客栈生意肯定好,我想借着这个机会打打客栈名声,你看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这个简单啊,您直接在店里定个规矩,县试前十食宿八折,县试前五食宿六折不久行了。”这样不仅能吸引成绩更好的学生入住,也能打名声。唯一不足就是今年要少赚点。
钱昌荣眼前一亮,“这个好。”至于说,今年少赚点,这个不怕,少赚点就少赚点呗,名声出去,以后总能赚回来的。要是到时候他客栈里能出个府试前三,不前五就行,那他还愁明年客源吗?
这么想着,钱昌荣兴奋的直搓手,等回过神来,钱有福已经离开做事去了。
钱昌荣四下看看,轻咳两声,努力压下心里的激动,赶紧也跟过去帮忙。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距离远的客人这会儿已经到了。
钱有福跟着他爹、他三叔安排好远来的客人,又被二叔公、大爷爷拉着唠叨了好一会儿明天跟他哥去陆家在镇上新买的宅子那边迎亲的各种礼仪,这才回屋换了一身衣服,抱着一身大红衣服的小奶团子去给他哥压床。
“哥哥,床床”过了个年,小奶团子语言功能有了质的飞跃,现在已经能大概表达自己的想法了。也隐约能知道这事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小奶团子因此很是有些兴奋。
到平时睡觉的时候,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愣是不愿意闭眼。
“这孩子精力可真好。”钱有福打了个哈欠,转头看了一眼小家伙,无奈的道。
钱有德轻拍着小家伙笑着点头,“确实挺精神的,比你小时候精神。”
“哥你又胡说,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都不记得,咋知道我那会儿精神不好,说不准我比他还精神呢。”
钱有德扬眉,“谁说我不记得的?你小时候什么样,我都记着呢。你是早产,那会儿咱家穷,娘吃的不好,奶水不够,你这么大的时候,一天里大多数时间都在睡……”那会儿,他经常忧心弟弟养不活。
爷奶爹娘也经常为这事发愁,“你小时候,哪天少尿一次床,爹娘都会担心。”
尿床?钱有福突然一个激灵,转头看向终于迷迷糊糊要睡的小家伙,“他夜里不会尿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