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有福想想点头,这个理由好像也说得通。就是不知道,两位夫子要怎么讨教。
另一边,袁夫子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他原以为杨秀才是想问他,他平时是怎么教学生的,没想到,杨秀才开口却提出另外一个思路——他想仿照赵大人,每两个月在两家私塾之间办一次交流活动。
“届时我们也在两间私塾间办一次小比,如此,我们也能知道两边孩子所学优劣所在。而后由我们两一起来给这些孩子上课,我知道五经之中,袁兄更擅长春秋,在下不才,刚好更偏好书、礼,如此我们也算是取长补短,让学生能博采众长,袁兄以为呢?”
袁夫子思量一番,捋着胡子点头,“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想法。只是,如果只有我们两家私塾这么点孩子,只有你我二人,恐怕成果有限。”
“袁兄的意思是要拉上镇上其他童生的私塾?恕我直言,那些私塾多以教导蒙童为主”就算拉来,恐怕对彼此也没什么裨益。
袁夫子笑着摇头,他想说的并非那些童生办的私塾,就像杨秀才说的,那些私塾多以教导蒙童为主,在科举这
条路上涉及并不多,甚至几乎没有,没必要把他们牵涉进来,他想说的是跟他们青山镇离得非常近,同样隶属于青阳县的另外一个镇——北山镇。
“今年院试,北山镇也中了一个秀才。而且我记得之前我们去县城参加交流活动,北山镇那边的张秀才私塾里颇有几个不错的孩子。”如果自家这边的学生,能多跟那几个孩子交流交流,说不定能有所长进。
懂了,杨秀才点头,“那这次旬假,就有劳袁兄,跟我一起去一趟北山镇拜访?”
第047章
袁夫子, 杨秀才拜访张秀才这一趟,很成功,张秀才几乎是杨秀才刚提出这个想法就同意了。
只是消息传到钱有福耳朵里已经是旬假之后, 钱有福回到私塾的时候了。
“阿德、阿福,你们这带的啥?还背个这么大的筐?”
钱有福:“背的寒瓜, 之前不是跟你们说了吗?我家今年种了寒瓜, 正好我们这次回去,寒瓜也能吃了,我爷他们就让带了些来。我跟哥带了几个过来给夫子还有你们尝尝。”
“寒瓜?”
张霖等人闻言眼前一亮, 都不用钱有福,钱有德开口, 直接就有前些年吃过钱有福家寒瓜的上前懂事的接过筐帮忙抬进了教室里。
其他人见了,也都凑上来问, 不多时,钱有福、钱有德带了一筐寒瓜来私塾的消息就在甲乙丙丁四个班传开了。
就连小袁夫子过来查晨读的时候, 知道都凑过来看了眼,还特意交代钱有福, 回头给他留个最甜的。
“这次带的多, 可以给夫子留两个。我爷特意挑的,保证甜。”
小袁夫子笑着点头,然后便把袁夫子跟杨秀才、张秀才达成一致, 接下来几个私塾之间每两个月会相互交流一次的事情给钱有福他们说了。“交流的形式跟之前在县学的交流形式一样。”
“啊?那岂不是说以后我们每两个月就要几个私塾之间小比一次?夫子,这个小比不是每个人都要参加吧?”
要是每次都要参加,然后每次在几个私塾之间都倒数, 那岂不是丢死个人?
小袁夫子笑着摇头, “会具体分蒙学、四书、五经背诵、默写、章句理解、算学、诗词、书画等等,你们不用所有的都参加, 但是每个人至少参加两到三项。可以挑你们自己擅长的来,如果你们自己擅长的还比不过其他人……”小袁夫子意有所指的目光在所有人脸上划过。
立时班里便响起了悲戚的嚎叫声。“啊?不要啊?!”会死人的。他们哪一项都不行啊。
班里大半人哭丧脸。
钱有福旁边坐着的几个,包括跟他一起升到丙班的王杰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钱有福好笑,“你们至于吗?”不就一场小比吗?又不是所有的都要参加,挑几样自己最擅长的不就好了。
王杰忧郁的看了钱有福一眼,“你不懂。”钱有福年纪还小,就算什么都拿不出手,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更何况钱有福还有一项其他人都比不了的,那就是算学,所以根本没啥可担心的。
可他们不一样啊,他们没啥特别擅长的,这么去比,只会被人远远的甩在后面。
“哎,这次真的要丢人丢北山镇去了。”王杰幽幽叹气。
周围人纷纷附和点头。
钱有福纠结正想着怎么开口安慰两句,结果还不等钱有福开口,这些人便又变脸朝钱有福道,“阿福,咱们吃寒瓜吧,现在唯有脆甜的寒瓜才能抚慰我被伤到的心肝。”
钱有德扶额。
张霖发出‘鹅,鹅’怪叫。
钱有福: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差点表错情。原来这些人就是故意作怪。
张霖一伸胳膊,勾住钱有福脖子,把人揽过来笑着道,“怎么样?是不是跟丁班挺不一样的?”
确实,钱有福笑着点头,说起来,他好像有点后知后觉,竟然进丙班这么久了才发现,丙班的人是这么个相处模式,跟丁班截然不同,又觉得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之后几天,许是为了两个月后的三私塾小比,大家在学习的同时,都默默加大了对自己优势项目的时间投入。
只钱有福还按着自己的节奏,跟平时一般无二。
又是一次下学后三人在钱有福家院里小聚,小胖双手托下巴看着钱有福,“阿福,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八风不动,很有大将风度。是吧?阿继,阿福是不是很有大将风度?”
钱继重重点头,“对,临阵不乱。”
以后每两个月要跟其他两个私塾的孩子小比一次的消息传开后,他们身边所有人都多多少少受了影响,就连赵云祥都一连紧张了好几天,其他人更是纷纷开始临时抱佛脚。就只有阿福,之前做什么,现在还做什么,似乎一点没受影响。
钱有福放下手里的《周髀算经》,好笑的道:“那不是因为还早着呢吗?还有一个多月呢。”
这么早就开始紧张,紧张的过来吗?再一个,就像之前王杰他们想的那样,他年纪小,又没有太大的胜负欲,还有一技在手实在没什么压力。
小胖、钱继:“也是哦。”确实还有挺久呢。“那阿福你想好到时候报名参加哪几样了嘛?”
钱有福摇头,他还没有考虑。“你们都想好了?”
钱继点头,他准备到时候报算学跟书画。
算学夫子虽然还没教,可他们跟着阿福,《九章》已经快学完了。这个水平跟甲班、乙班的师兄比可能没法比,但是跟同样水平的比,他们绝对算是比较好的了。书画,这个竞争小,尤其是画画,虽然他也才跟着他爹给他请的夫子学了没多久,可夫子说他资质不错,再恶补两个月,应该稍微能看。
小胖的话,“暂时还只定了一个背书。”
“阿福,你觉得我再选一个什么好?”
之前被阿福抓着背了一段时间书,他背书比之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被夫子夸的多了,小胖自己也喜欢上了背书。现在他背书已经很厉害了,可是其他的好像没有什么比较突出。
虽然他平时也跟阿继一起跟着阿福学算学跟作诗,可因为他贪玩,这两样他学的也就一般。“你们说,我现在开始好好学算学跟作诗,还来得及吗?”
书到用时方恨少,小胖现在就是这种心理,可惜这个世上并没有后悔药。
钱继觉得来不及,只一个多月时间了,时间太短了。
钱有福却是颔首,“只要你愿意学,什么时候都来得及的。就算赶不上这次,不还有下次,下下次嘛?”又不是只这一回。
对哦,钱继恍然。
小胖也挠头,转而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赧然道,“那阿福,你从夫子那抄的《九章算术》能不能借我抄一下?”之前他跟着阿福学的时候,没怎么上心,书都没抄。
“可以啊。我去给你拿。”钱有福放下手里的《周髀算经》进屋去给小胖取。“喏,这上面有我自己看书时做的笔记,有的你可能不一定看得懂,你先抄着,如果到时候有什么问题,再问我。”
小胖连连点头,“我包里正好带的有笔墨纸砚,我现在就开始抄。”
阿继忙也把自己的《九章算
术》拿出来。
三人在夏日的蝉鸣声中,互不打扰,静静的看书、抄书。
时光如水,秋风转眼便卷走了夏日的炎热,将凉爽的秋天送了来。
小胖、阿继他们为之辛勤准备的三私塾交流活动终于到了。
为了表示重视,这一天,钱有福还特意穿上了他娘新近给他裁的新衣。
“哥,待会儿,你准备去听哪位夫子的课?”
交流会第一天上午是三个私塾的夫子分别给他们授课,授课的内容从蒙学到四书、五经、甚至策论都有。学生们可以根据自己需要选择合适的场所听课。
“张夫子,夫子说张夫子的四书最好,也最适合我现在的水平。你呢?是跟我去张夫子那边,还是跟小胖他们去听小袁夫子蒙学的课?”
“跟哥哥去张夫子那边吧。”小袁夫子的蒙学课虽然有意思,可对他已经没有太大帮助了。
钱有德点头,正想回头说点什么,就见张霖站在丙班教室门口,一个劲朝他们挥手,还大声喊着让他们快点。
钱有福莫名,“这么着急干嘛?”
钱有德蹙眉,转瞬反应过来,“估计人比较多。”
袁夫子的私塾平时总共就只有差不多三十个人,丙班十个,桌子稀稀拉拉的摆放着,在后面踢毽子都够地方。
可今天另外两个私塾的孩子也要过来,都加一起的话,好像确实要比平时挤一点。“走吧。”
钱有德拉着钱有福加快脚步,跑到教室门口。
一进门钱有福就被里面乌泱泱的人头吓到了,“?怎么这么多人?”
瞧着好些都是生面孔。
“这些都是另外两个私塾来的学生?怎么这么多?”钱有福惊讶的凑近张霖问。
张霖点头又摇头,“好像还有北山镇其他私塾的。听说是知道我们私塾这边今天有交流活动,就都一起过来了。哦,对了”,张霖看着钱有福笑,“还有些是慕你的名来的呢。”
“啥?”
“真的。刚刚你没来,不知道,好几个人进来就问你在不在呢。”
真假的?钱有福怀疑脸。结果他刚到位置上坐好,正伸手往外掏《大学》、《中庸》的书呢,就听头顶一道温和的声音道,“你就是钱有福?”
“张夫子?”
中等个子, 有些略胖的中年人捋着胡子笑着点头。“听袁夫子说,你正在学《中庸》?”
钱有福点头,“刚刚学到‘君子和而不流’”。
“何解?‘君子和而不流’, 何解?”
班里其他孩子一开始还有些羡慕钱有福被张夫子主动搭话,结果张夫子上来就是一个问题, 砸的大家都有些愣神。
钱有福也愣了一下, 不过很快回过神来认真的答道:“这句,学生的理解是君子可以和顺却不能随波逐流。”
张夫子点头,又挑了《大学》、《中庸》里面的两句考钱有福, 钱有福都很快答了出来。
张夫子对此应该是很满意,看向钱有福的目光比之前和善了不少。之前钱有福擅长算学的名声在附近传扬的时候, 张夫子在北山镇也略有耳闻。
刚刚在门口正好听到有人问,他一时兴趣上来, 就生了考教钱有福的心思,本以为钱有福传出去的那些名声不过是世人道听途说, 夸大其词。现下来看,倒好像是他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这孩子身上还真有些本事。
张夫子捋了捋胡子, 笑着朝钱有福点点头,夸了句“不错”,这才转身朝众人挥了挥手示意还没进来的都进来, 已经进来的都安静下来,“今天,我来给你们讲讲你们现在正在学的四书……”
跟袁夫子严肃、小袁夫子活泼的讲课风格迥然不同, 张夫子可能是本身性格比较温柔的关系, 讲起课来也是不疾不徐,说话温温柔柔的, 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钱有福本来听的就认真,很容易就被带着进入了上课的玄妙氛围中,等再回神,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这么快就结束了?”钱有福感觉自己好像还徜徉在张夫子的知识海洋里,颇有些意犹未尽。
“也不算快吧,已经一个时辰了。休息会儿吧。要喝糖水吗?我娘今天特意给我带的糖水?”王杰举着自己的竹筒,问钱有福。
“要”反正他们平时也没少吃自己带的东西,钱有福可不跟他们客气,不过,“你娘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让你带糖水了?”
往常,因为王杰他娘做的肉饼、酱肉味道好,王杰都带的肉饼、酱肉比较多。
钱有福从王杰那弄了些糖水,捧着小口小口喝着,好奇的道。
王杰沉默两息,无奈的道,“为了让我不给她丢人。我娘说,我喝了她的糖水,就不能给她丢人,至少也得给她拿个前十回去。”
“啊?”
“我今天从家里出来,我爹娘也说了。难道你娘没提?”张霖拉着钱有德凑过来道。
钱有福下意识转头茫然的看向他哥,“哥,娘提了吗?”他怎么好像一点印象都没有。
钱有德摇头,“娘没提,爹也没提。”
他爹昨天特意从山南村过来给他们带了包山上采的野果子,应该也是记着这事,但是他们有志一同的都没在他们兄弟俩面前提名次什么的。
王杰、张霖:“也可能是婶子她们觉得你们不用提也能拿到好名次。”毕竟之前他们私塾每次月考,这兄弟俩就没拿过乙等。
这么一想,自己好像更可怜了怎么回事?
下午,三私塾小比正式开始。
小比总共分背书、默写、章句理解、诗赋、策论、算学、书画、乐器八项,其中背书、默写这些又依据学生的层次不同,分成各个不同的段。
时间关系今天下午只进行背书、默写、章句理解、诗赋四项的比试。
张霖报了四书全段默写、章句理解和策论、书画。
钱有德报了四书全段默写、章句理解和诗赋、算学。
“阿福,你报了啥?看看咱们有没有一起的?”
“没有”,钱有福摇头,“我虽然也报了默写、章句理解,但是我的背诵、默写、章句理解报的都是四书半段(只考察《大学》、《中庸》两本)的。”跟张霖还有他哥不在一个组。
“行吧。那等我的默写、章句理解考察完了,我去看你跟阿德作诗。”
“好。哥、张霖哥,你们赶紧去吧,小比马上要开始了。”
四书半段考察就在他们丙班,四书全段在隔壁乙班。
钱有德点头,简单叮嘱了钱有福两句,就赶紧跟张霖往隔壁去了。
钱有福这边也很快开始了。
第一场是背书。
钱有福本来觉得,这是一场非常简单的考察,毕竟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每天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摇头晃脑的背书。
可是看下来才发现,自己默默背书,跟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书大声背出来,区别还是挺大的,很多人都因为这个原因发挥不好被淘汰了。
轮到钱有福的时候,前面得甲等的,竟然还不到一掌之数。
怎么会这么少?钱有福诧异,却也顾不上多想,在杨夫子念出考题之后,下意识就张口背了起来。
“这个就是钱有福?你们之前说的那个算学很好的那个?”
旁边,一个清瘦身着藏青色书生袍子的少年看着正抑扬顿挫背书的钱有福,转头询问旁边的同窗。
同窗点头,“就是他。夫子上午的时候还夸他了。他很厉害,我听这私塾里认识的人说,鸡兔同笼的那个非常好用的解法就是他给出来的。他还给今年中秀才的徐师兄讲过算学题。”
“那确实很厉害,明天不知道能不能跟他切磋一下。”
“应该可以的吧?他算学那么好,算学肯定报名了。”
清秀少年薛林点头,重新抬头看向钱有福。
此时钱有福已经无错漏的背完了《大学》,正在从杨夫子说的地方开始往后面背《中庸》。
终于背完,杨夫子笑着道,“不是说才学到‘君子和而不流’?怎么后面的也会?”
钱有福笑:“这不是要考背书嘛,就临时往后面背
了背。”
杨夫子笑着点头,提笔在钱有福的名字旁边背书的位置写了个甲。
“好好加油,看你下面表现。”
钱有福点头,谢过杨夫子,等到这边结束,转身便继续进入了第二场默写的比试。
“又是甲等。你真厉害。”
旁边一个看着也就比钱有福大上两三岁的孩子瞧着钱有福名字旁边的两个甲等,两眼冒光佩服的道。
“谢谢,你也很厉害。”钱有福自然的回了个笑。
“下一场章句理解,你还能得甲等吗?”
钱有福摇头,“我也不知道,估计有点悬。我的《中庸》还没学完,如果考到《中庸》后半段的文章理解,我可能不会。”
“那也已经很厉害了。你才六岁呢,就已经学到《中庸》了,我比你还大三岁呢,也才跟你学的进度差不多。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学《幼学琼林》呢。”
“是吗?”钱有福笑笑,一边关注着另一边王杰比试默写的情况,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旁边小孩聊着,手上还翻着《中庸》。
终于第三场小比很快就来了。
肉眼可见的,很多人都紧张了起来。
旁边刚刚还跟钱有福说话的小孩,这会儿小腿似乎也在抖。
“你很紧张?”
小孩点头,“当然了,你不紧张吗?”
钱有福摇头,他还真不紧张,“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得不了甲等?”钱有福开了个玩笑。
玩笑完,夫子的题目就已经出来了。
一共六道,《大学》、《中庸》各三道,前面五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所恶于上,毋以使下……’这些都还好,钱有福很快就答完了。
最后一句,却把钱有福给卡住了。不过好在《中庸》全文他都会背,联系上下文,再利用一下自己两辈子的知识储备,倒也能大致猜个七七八八,就是这具体表述吧?总觉得好像差了那么点意思。
交到杨夫子那里,果然只落了个乙等。
“你其他五句都答得很好,这最后一句,答得不好也不在你,事实上你能凭借所学答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莫要灰心。”
“是,阿福多谢(杨)夫子开导。”钱有福并不觉得难过,朝杨夫子笑笑,便赶紧朝考察作诗的地方去了。
“阿福,这边,这边,快来。”离得还有些距离,小胖看到钱有福过来,就拼命的朝钱有福招手。
钱有福跑到跟前,先去小袁夫子那边签了个到,然后才回转回来凑到小胖几个跟前道,“小胖,阿继,赵云祥?你们怎么都来了?”
“我们那边结束了,来看你跟阿德哥哥跟作诗啊。”
“阿福,你有把握吗?我刚刚听他们说北山镇有两个人作诗可厉害了。”
“厉害些不是更好吗?”
如果都不如他的话,那这比试还有啥意思?他来参加诗赋比试,不就是想看看自己苦练几年,作诗到底到了个什么水平吗?
“也是哈,不过我还是希望阿福你能赢。”
钱继附和点头,“我也希望阿福赢。”
“小孩,你这就是白日做梦,作诗,有我们琦哥在,哪还有其他人的份?”
“奇哥?谁啊?”
“你们这些小屁孩, 竟然没听过琦哥?论诗文这一块,琦哥在咱们青阳县可是这个。”少年竖大拇指。
“真假的?我怎么没听说过?你骗人的吧?”小胖凑过来盯着少年不相信的道。
少年: “谁骗人了?本来就是,几个月前县令大人在县学办交流活动的时候, 我们琦哥那可是魁首。小孩,魁首知道吗?就是第一。”
“切, 你自己也说了那是几个月前的第一, 现在是不是,还不知道呢?”
几个月时间这么长,啥事情不可能发生?几个月前他还特别害怕背书呢, 现在他可喜欢背书了。
“就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 有些人啊好像以为一个名头能撑一辈子呢。”
五经的经义理解比试刚结束,孙琦以很微弱的优势赢了青山镇几个师兄。
有人心里正不爽呢, 进来正好听到小胖跟少年之间的对话,立马阴阳怪气道。
“你……”
“行了, 跟他们说这些虚的干啥?等下手底下见真章就是了。”
孙琦推开少年,溜溜哒哒摇着扇子从外面进来, 掌心一合, ‘啪’一声扇子尖砸在掌心。引得周围人齐齐看过来。
钱有福自然也没能免俗,不过他的关注点跟其他人有点不一样。他凑到他哥耳边小声叭叭,“哥, 你说他冷吗?”这天气还摇扇子?
钱有德嘴角扯了扯,正待说点什么,就听甲班一个面熟的师兄素然道, “见真章就见真章, 还怕你不成?”
一句话,青山镇跟北山镇学子之间的战火便迅速被点燃。
就连钱有福、钱有德兄弟俩也被波及, 并被迫分了阵营。
目睹这一切的小袁夫子有心想站出来当个和事佬,从中调停一下,却被袁夫子、张夫子联手拦下了。
文人相轻,自古有之,他们在决定办这个交流会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点。
只要不过分,其实两个镇的学子之间有些竞争不是什么坏事。
“走吧,张夫子、杨夫子,咱们正好也看看两个镇的孩子,这半年有没有什么进步。”作为东道主,袁夫子捋捋胡子,笑着首先跨进比试场。
张夫子,杨夫子紧随其后。
“夫子,你怎么不进去啊?”
小胖拉着钱继、赵云祥站在旁边,看到小袁夫子,凑过来,小声问道。
袁毅笑着答,“当然是因为夫子还要看着你们啊。”诗文小比,并不是所有孩子都能参加的,虽然以国人看热闹的天性,大多数孩子最后都会来这里,可也有特殊情况不是?
如果有人没过来,他不得在外面看着点以防这些孩子有什么事儿吗?
小胖点头,拉着钱继踮着脚尖,伸长脑袋往里看。
此时里面,几位夫子官面上的话已经说完了,开始出题了。
“如今时间正值金秋,就以秋为题写一首诗。五言七律不限,韵脚也不限。”
那这能写的可多了。
钱有福暗道,心里却忍不住,把自己这些年小本本上积攒的关于写秋的诗句,在心里过了一遍。
还别说,因为这几年他不仅写诗,三五不时兴致上来还会把之前写的诗拿出来逐字逐句斟酌着修改,钱有福这还真积累了几首不错的写秋的诗句。
有一首,甚至还挺应景。
钱有福一边铺纸磨墨,一边在脑海中思量这首诗还可以怎么改才能更好?
最终落到纸上,全诗却只改了一个字。
不过这个字一改,整首诗相比之前确实更灵动了几分。
钱有福满意的放下笔。
一转头,旁边孙琦,还有钱有福认识的江米成、周元等几个甲班的师兄竟然还都在低头或奋笔疾书,或苦思冥想。
钱有福霎时就惊了,“不是吧?这些人难道来之前都没准备几份腹稿?还真当场写?”
这当然不可能,在场的,其实百分之九十九脑袋里装的都有存货。
只是比试之前一个个都放了狠话,所以真正等东西写出来,他们又都觉得好像不够完美,所以这会儿全都在趁着还有时间,想着怎么改改?能让自己的诗作压对方一头。
这就把钱有福这个最先落笔的,给显了出来。
几乎是钱有福落笔的瞬间,张夫子就飘到钱有福跟前拿起了钱有福写的诗。
如何?袁夫子慢一步走过来,捋着胡子眼神询问张夫子。
张夫子点头,确实不错。或许跟孙琦
他们比,评不上甲等,但是如果考虑到钱有福的年龄,这首诗绝对算是一首非常拿的出手的好诗了。
张夫子看完,把诗递给后面过来的杨夫子。
这首诗最后才到了袁夫子手里。
袁夫子之前每天给钱有福答疑解惑时,都会看钱有福的小本本。所以刚拿到这首诗,袁夫子就认出来了。不过这个字改的确实很不错。
袁夫子捋着胡子笑着朝钱有福点点头。
得到夫子认可,钱有福眼睛一亮,一直到时间到,所有人都呈上自己的诗作,钱有福嘴角都还勾着。
“咋,捡银子了?”
交上诗作等着点评,钱有德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到钱有福跟前,伸手点了点钱有福额头。
“没有”钱有福摇头,“不过,夫子刚刚认可我写的诗了,嘿嘿。”
“真的?”钱有德闻言眼睛刷的一下也亮了。“夫子怎么说的?”
“夫子没说,不过夫子朝我笑着点头了。哥,你写的啥?感觉咋样?”
“还行?”
他跟钱有福一样也是从自己平时写诗的小本本上挑的一首,只是那一首最后一句有点不符合今天的情景,所以他临时把最后后面几个字给换了,“应该能得个乙等上……”
“噗嗤……现在的小孩都这么自信?我都不敢说我的诗能得乙等上,你一个五经都还没念的,就敢大言不惭说自己的诗能得乙等上?!”
钱有福边上一个瞧着眼生的青年看着钱有德毫不客气的嘲笑。仿佛钱有德在说什么天荒夜谭。
钱有福护哥模式立马启动,“怎么就不能了?谁说的你年纪大,就一定比我哥会做诗?照你这么说,那东街卖冰糖葫芦的张爷爷做的诗不是应该甩你两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