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春腰—— by沉絮
沉絮  发于:2023年09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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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葛悔恨万分,瘫跪在地哭:“小坏怕是,不会原谅我了。”

过了四月中旬后,院子里的桃花绽放,粉白花瓣如荼如蘼,风一吹,飘扬落下,宛如仙境。
看见这样好的花,春愿也高兴。
四月是万物复苏的时候,想必她的记忆也应该是。
她最近的日子还像之前那样,吃吃睡睡,玩玩乐乐。不一样的是,白毛怪近来看她的眼神越来越黏糊了,对她的掌控欲也越来越强了。
就譬如现在,好好的吃顿晚饭,白毛怪却从踏进院子那刻开始,一直盯着她看,弄得她坐立不安。
春愿扫了眼满桌的珍馐,夹了块煎豆腐吃,她手背蹭了下脸颊,笑着问:“你干麽一直看我啊?”
“没什么。”
裴肆眼里尽是柔情。
他抬手,帮女人将落下的头发别在耳后,“仔细些,头发都掉进汤里了。”
“谢谢夫君呀。”春愿甜甜一笑,喝了一大口清炖鸭汤,闷头吃饭,避开他炽热的目光。
“慢些吃,小心呛着。”
裴肆没有那个好心情、好胃口吃饭,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闷酒。
“对了。”春愿嘴里鼓囊囊的,下巴朝外努了努,好奇地问:“我看见你来的时候,带来了口大箱子,里头是什么啊?是不是吃的?”
“就知道吃。”裴肆剥了只虾,塞在女人口里,他抿了抿唇,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谎,“我觉着二楼的书架太空了些,就搬过来些书。你要去看看么?”
“不要。”春愿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看字就晕,你可别整我了。”
裴肆莞尔,他将剥好的几只虾仁夹到女人碗里,拿湿帕子擦手,忽然叹了口气:“莺歌,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同你说过,咱们曾有过个孩子?但是意外没了。”
“嗯。”春愿点头。
“我,我想求你件事。”裴肆从怀里掏出个玄色锦囊,两指夹出只纸叠的小船,他神情凄楚,鬓边的白发都写了哀伤,指尖触摸着那纸船,哽咽道:“在我的家乡有个说法,早夭的孩子魂魄不全,一个人走不过忘川,需要折只纸船,把父母的血滴在船上。这样……”裴肆眼泪落到船上,“这样孩子的魂魄骨血才齐全,才能在咱们的庇佑下,顺利地去投胎。所以,我想请你……”
春愿什么话都没说,放下筷子,摘下耳环,将耳针掰直了。她深呼吸了口气,在食指上扎了下,指尖瞬间冒出血珠。
“我是孩子的母亲,这是必须做的。”春愿将血抹到纸船上,虽说她记不起过去,但提到孩子,她就很难过,隐约觉得自己好像经历过两次痛彻心扉。其实,她之前追问过白毛怪好几次孩子夭折的细节,但他都含含糊糊过去了,只说她身子孱弱,没保住。
“别哭啊。”裴肆揽住妻子,摩挲着她的胳膊,“今晚上,我就把纸船烧给孩子,咱们宝宝就能投胎了,你放心,宝宝还会找咱们做父母的。”
“嗯。”
春愿啜泣着。
忽然,她感觉头阵阵发晕,四肢也开始无力起来,“我,我不太舒服……”
“你困了。”
裴肆怔怔地看着她刚才喝过的鸭汤,吃过的虾和菜,他轻抚着妻子的背,温声道:“春困秋乏,你整日家贪玩,身子累坏了,好好睡,睡一觉起来,就圆满了。”
春愿觉得自己好像被下药了,迷迷糊糊地嗯了声,沉沉睡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半盏茶后。
阿余躬身走上前来,抬眼望去,掌印仍抱着那女人,而那女人此时已经彻底昏迷,不省人事。
阿余朝外看了眼,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公子,您真要这么做么?开弓没有回头箭,奴不想您后半辈子后悔。”
“有什么后悔的。”裴肆吻了吻女人的肩膀,“我说过,我想要个孩子。二哥已经在信中向我承诺,会封我为王。我的王位得有个人承袭下去啊。”
阿余失笑:“那万一公主这回怀个女孩呢?”
裴肆朝阿余瞪去,“你说的什么丧气话。”
阿余摇头叹道:“奴婢这话虽不中听,但却也是肺腑之言,公子您有些自欺欺人了。况且公主瞧着失忆,但她可不是个善茬。上次鸣芳苑的事,咱们尚且可以用假侍卫来顶缸,后来阴差阳错,她误以为和她发生关系的是唐慎钰。可这次呢?现在整个蒹葭阁要么是女人,要么是太监,她醒后肯定会察觉到自己被人碰过,到时候您怎么解释?好,有了孩子后您又该怎么解释?”
裴肆攥紧那只小船,双眼猩红,“我就想要个孩子,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怕她察觉到不对劲儿,给她下点软骨散,或者直接下点迷药,让她睡几天不就好了!你知不知道,有了孩子,我们这才是个完整的家!”
阿余知道公子现在有些疯魔了,根本劝不动,叹道:“只要您不后悔就行。”
裴肆冷笑:“我要是做事瞻前顾后,也走不到今天的位置。”他挥挥手,“行了,我这边准备一下,你去把人提过来。”
嘱咐罢阿余后,裴肆便将春愿横抱起,往内室去了。
他猛灌了通酒,逼迫自己狠下心,别犹豫,随之往香炉里点了些能催情助兴的依兰香。
“没事的,很快就过去了。”裴肆坐到床边,他去脱女人的夹袄,手刚碰到扣子,立马撤回。不行,他不容许别的男人看她的胸和腰,只是借个种而已,没必要脱衣服。
想到此,他又去褪春愿的裙子,等脱得就剩一件亵裤时,他手抖得厉害,想了半天,索性从亵裤中间扯开条一指长的缝。
“这就够了。”裴肆如此安慰着自己,他望着女人绝美的睡颜,吻了下她的额头,哽噎着在她耳边呢喃:“很快就过去了,就一盏茶的功夫,我不会让那个腌臜看你一眼,更不会让他多碰你一下,你,你忍着些,对不起,对不起。”
说话间,外头忽然传来响动。
裴肆慌得忙将锦被盖好,双手死死按住被边,扭头看去,只见阿余押了个高挺轩朗的男子进来了。把人送进来后,阿余躬身行了个礼,迅速退出。
那男子眼睛被黑布蒙住,相貌端正英俊,只穿了身单薄的寝衣。
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害怕,男子身子瑟瑟发抖,他鼻子轻嗅,头左右扭动,慌地问:“这是哪里?你们把我绑了来,关了我好几天,究竟要我做什么!我要报官!”
“哼!”裴肆本能地厌恶这个男子,他起身,立在床边,冷漠地上下扫了眼男子,“你叫楚天阔,家中小有资产,你今年二十一,去岁刚中了举人,家中最近正为你议亲,你勉强算是年轻有为了。”
楚天阔惊惶不已,“你为什么知道我这么多底细!”
裴肆冷笑:“我不光知道你的,你爹妈,兄弟姊妹我也知道。”
楚天阔呼吸急促。
数日前,他去好友家吃酒作诗,和众位同窗议论如今的朝局战事。夜里回家时,忽然从拐角处冒出来两个彪形大汉,一棍子将他打晕。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被关进了间密室。
把他绑来的那个男子年纪不大,长得蛮清秀,自称老余。
他还以为是不是自己平日里言论太过激愤,得罪了谁?连忙道歉,请老余兄弟放了他,等他回去后必有重谢。
谁知那个老余并不搭理他,说是日后要请他帮个忙。
自此后,老余每日给他吃各种补药补汤,强迫他看一些不堪入目的荤画,更离谱的是,昨儿竟逼他看一男一女的活春宫,让他在旁观摩学习。
他又惊又吓,不知老余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今下午,老余给他灌了碗迷药,笑着说了句,春宵一刻值千金,便宜你小子了。
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被人装进箱子里搬来搬去,而后,他被老余带进了这间香暖甜馨的屋子,老余再三警告他,如果想要自己和家里人活命,就不许摘掉眼罩,听屋里的主人吩咐便是。
“你到底是谁!”楚天阔惊恐地喝道。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裴肆双臂环抱住,冷声问:“阿余应该给你教了怎么行房,待会儿,我需要你和一个女人交.媾。”
楚天阔是读圣人书的,听见交.媾这个字眼,顿时脸红透了,他气恨的甩了下袖子,骂道:“鬼鬼祟祟,不知所谓!你们这些天逼我做的看那些腌臜事,就是为了这?”
楚天阔侧耳听,此时屋子里除了能听到一个冷漠至极的男人声音,再听不到旁的了,他越想越不对劲儿,于是猜测道:“你们是不是要我淫.人.妻女,败坏好女子的名声?我告诉你,我楚天阔绝不做这种恶事。”
“呵。”
裴肆拍了下手,不禁调侃,“没想到你还挺有原则,不错,我孩子的生父就应该是个有品行有道德的人。”
“什么?你孩子的生父?”楚天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让我和你妻子……?”
“哦。”裴肆面无表情道:“我无法生养,但这事我妻子并不知道,所以我需要先生的帮忙。”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楚天阔指着裴肆的脸,骂道:“你这种人,还配做人家的丈夫么?居然找人淫.辱自己的妻子!简直是个畜生!”
裴肆心里也不好受,他拳头攥住,“废什么话。我挑中你,是你的福气。今儿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事成后,我自会送你回家,还会赏你千金。”
“那我要是不做呢?”楚天阔脾气也上来了。
“那我可就生气了。”裴肆狞笑,“我要是生气,喜欢灭人满门。”
“你敢?!”楚天阔急道:“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哈哈哈哈哈。”裴肆大笑,不屑道:“天子?再过些日子,天子也得死。如今天下大乱,哪有什么王法,手里的钱和刀子就是王法。”
裴肆目光阴狠,“没有你,本座还可以找其他男人。现在,本座数五个数,你如果还那么犟,我先杀你,再杀你全家。一、二、三……”
楚天阔知道自己落入贼人手中,无法脱身了,他死不要紧,若是连累了高堂和兄弟姊妹,就是他的过错了。
“好好好,我答应你!”楚天阔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忍住屈辱,咬牙问:“我该怎么做!”
“脱裤子!”裴肆冷声命令。
楚天阔眼中含泪,将衣裳脱去,再问:“现在呢?”
裴肆声音都在抖,“慢慢往前走,床在你六步之外。”
楚天阔依照那年轻男人的指示,双手摸着黑,往前走,约莫走了几步,他脚碰到个硬乎乎的东西,像是床。
“坐上去。”裴肆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哦。”楚天阔也不高兴,甚至说羞愤的要死了,他唇紧紧抿住,气得鼻子粗重地呼吸,手护住私隐,摸索着坐下。床很软,被褥触手温软,像是富贵人家才有的东西。而且,他能感觉到床上躺着个女人,女人睡得熟,身上有股罕见的清冷异香。
“现在呢!”楚天阔气恨道。
裴肆眼中带刀:“我提前警告你,没有我的指示,你不许随便碰她。待会儿我会给你吃药,在最后的关头,听我指挥行事,明白吗?!”
楚天阔不屑冷笑。
“你笑什么?”裴肆问。
楚天阔冷冷道:“我笑你虚伪,又要孩子,又舍不得妻子。”
“闭嘴!”裴肆心砰砰狂跳,他现在感觉自己像站在悬崖边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纠结的要命,喝道:“快些做!”
楚天阔扭过头,“你在跟前,我做不出来,请你先回避一下。”
“什么?”裴肆怒不可遏,仓啷声拔出短剑,抵在楚天阔的脖子上,“信不信,我一剑抹了你的脖子。”
“我知道了,你催什么催!”
楚天阔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倒霉蛋,就是出去吃了个酒,竟然惹上这种匪夷所思的事,贞洁也要不保。
这是他第一次,他,他想看看这个女人是什么样子!
想到此,楚天阔一把扯下蒙在眼睛上的黑布,骤然见烛光,他眼睛还不能适应,隐约间,他看到绣床跟前站了个年轻男子,原来那凶神恶煞的男子竟这般俊美,鬓边两抹白发,身材修长,说句貌若潘安不为过了。
楚天阔也经常结交些达官贵人,看出来那男子穿着内官官服,而且品阶不低,他迅速扫了眼屋子,这屋子里的陈设也绝非寻常富家能用得起的。
“你,你究竟是谁?”楚天阔颤声问。
“裴肆。”
“啊。”楚天阔倒吸了口冷气,他是听过传言,这位掌印有着天人之姿,虽年轻,但在内宫多年,手段残忍,之前将锦衣卫和司礼监斗倒,现在和内阁分庭抗礼,权势无双,便是连六部的部堂大人,都不敢轻易得罪他,更何况寻常老百姓了。
“掌,掌
印。”楚天阔急忙跪下,他似乎明白了“借种生子”的原因了,掌印再厉害,也是个阉人,那床上躺着的,是他的对食吧。
“嗯。”裴肆眼里杀意频起,淡漠道:“你现在还能做么?”
“能,能。”楚天阔咽了口唾沫。
“那还不快去。”裴肆低喝了声。
楚天阔太过紧张,完全忘记了方才裴掌印教他的步骤。他双腿虚软,胳膊撑着拔步床起来,坐到床上,他有些惊慌,脑子乱的很,大口喘着粗气,不经意间看见床上躺着个倾城无双的美人。
楚天阔愣住了,怨不得掌印如此珍视,想必,她还是个姑娘吧,也是可怜,跟了个阉人。
“哎。”楚天阔心里哀叹,他隔着被子,轻抚着女人妙曼娇躯,俯身去吻女人的头发。
裴肆见状,瞪大了眼:“做什么你!”
楚天阔此时耳鸣眼花,竟完全听不到。这姑娘,是他生平所见最美的女人,他不禁动情,像个老手般,一把掀开被子,手轻抚女人的脸和胳膊。当看到女人那身冰姿玉骨,他更是惊奇,欲望就像春日里的草,逢着甘霖,忽然就冒出来了。
“你,你……”裴肆大吃了一惊,他一把揪住那淫.魔的头发,将这小子扯远。
裴肆慌忙坐到床边,用袖子反复擦小愿的头发和脸,替她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心里道了一万句歉,他扭头瞪向楚天阔,见那小子欲望蓬勃冲天,气恨的火冒三丈,朝外喝道:“阿余!”
顷刻间,阿余推门而入,“奴婢在。”
“赶紧给我处置了!”裴肆冷冷撂下句话。
他后悔了。
他无法忍受别的男人碰小愿,就是看一眼都嫉恨的发狂。
裴肆除去鞋袜,挤进被子里,将女人紧紧地抱在怀里,生怕一松手,她就飞走了。
“对不起,是我错了。”

夜是那样的漫长。
春愿做了个噩梦,她梦见自己喝了很多的酒,一个人躺在张小床上,浑身的燥热难受,她面红耳赤,忍不住呻/吟。
不多时,从外面走进来个男人,是白毛怪。那时的他两鬓还未斑白,看上去也还算正常,眼神没那么阴森狠辣。
他站在床边,欣赏着她的挣扎难过,冷漠地说:“你看你这样子,多下贱。想要么?想要就求我。”
紧接着,就是整整一夜的屈辱。
她看见他肩膀上有条黑色蟒蛇纹身,一直在她眼前上下腾涌。
“啊!!”
春愿尖叫了声,猛地惊醒。
一旁的裴肆早都发现了她的不安,搂住她,轻轻地拍女人的胳膊:“莺歌,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啊。”
春愿看见梦里那个对她施暴的男人近在眼前,而他俯身间,肩膀上的腾蛇纹身更是历历在目。
“你走开!”春愿疯了似的往开推他,慌乱间,竟打了他一巴掌,耳光声过于清脆,两个人都愣住了。
“你!”裴肆人白,侧脸顿时红了,他此时惊慌多过于恼怒,忙抓住女人的双臂,“莺歌你醒一醒,你怕什么啊。”
春愿呼吸急促,她几乎是本能地感觉男人要打她,猛地撞开他,跌跌撞撞地朝二楼逃,寻到那个空的立柜,一把打开,钻了进去,然后很快合上柜门。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躲在这里,可隐约觉得,她以前遇到类似的事,就这么做过。这时,外头传来男人着急忙慌的脚步声,每一步,似乎都踏在春愿的心上。
这种恐惧,是刻在骨头上的。
春愿额头已经冒汗了,浑身战栗的厉害,她偷偷将柜门推开条缝,看见白毛怪就站在不远处。
他一脸的担忧,手伸向这边,“莺歌,好端端的,你到底怎么了?出来好不好?你这样我很害怕啊。”
春愿环抱住自己,她不敢出去:“你走!!”
“好好好,你别紧张。”裴肆连连摆手,不敢上前。他好几次想过去将她抱出来。可实在担心,他担心她想起之前那件事,害怕她再次投湖。
“我走,你别伤害自己啊。”裴肆叹了口气,默默地转身下楼,一步三回头。
春愿听见脚步声消失了,看见外头真的没人了,她才松了口气。
那个噩梦,太可怕了,床、梅花、酒,甚至纹身,他说话的语气,习惯的动作,都真实的可怕。
她被那个男人下了药,迷.奸了……
还有更让人恐怖的。
昨晚上,白毛怪同她一起用饭,正吃着,她忽然感觉头晕目眩,一头栽倒,昏了过去。也不知是不是她一直在吃补药的缘故,昨晚晕倒后,她竟很快苏醒。眼睛睁不开,身子动不了,但脑子确是醒着的。
她像个任人宰割的鱼肉,躺在床上,而后,白毛怪带进来个年轻男人。
他,他竟想借种生子,想让那个男人强要了她。
这究竟是什么恶魔!怎么能这么对自己的妻子。
其实,她可能还不是他妻子。
春愿咬住指头,试探用疼痛逼迫自己冷静些。
她一定要走,哪怕从湖里游过去,也要摆脱他。
想到此,春愿抹掉眼泪,推开立柜门,闷头朝底下走去。
谁知刚走到楼梯口,惊愕地发现,白毛怪此时坐在最底下,他仍穿着那身月白色的寝衣,背佝偻着,两条胳膊无力地搭在腿上。听见背后有动静,他急忙转过身来。
“莺歌?”裴肆立马站起,仰头,担忧地望着站在二楼的女人,“你还好么?”
“嗯。”春愿不敢与他对视,提起寝衣裙子,低头慢慢地下楼。
“你告诉我,你怎么了?”裴肆堵在女人面前,他发现她反应不对劲儿,行为很像之前的春愿。
他怕吓着她,不敢碰她,只是俯下身,柔声问:“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没。”春愿立马否认。
她失忆的这段日子,与他相处还算和睦,尚且被他疑心,被他关在这个笼子里这么长时间。更何况,若是她说记起一些过去的碎片,怕是他会打折她的腿,这辈子不放她出去。
“我,我做噩梦了。”春愿眼泪说来就来,双臂无力垂下,像个可怜的孩子。
“做什么梦了?”裴肆捏起袖子,替她擦眼泪,柔声问:“你给我说说。”
“我……”春愿低下头,哭得伤心,她快速分析这男人,他是个可怕的疯子,但好像非常爱她,无法忍受别的男人碰她,甚至看一眼他都忍受不了。
“我梦见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春愿抽泣着,她指向白毛怪的肩膀,真假掺半的说,“那个人肩膀也有个和你一模一样的纹身,他抓住了我,说要从这里把我带走。”
裴肆心里咯噔了下,她竟梦见了唐慎钰。
“你看清那个男人的长相没?”裴肆紧张地问。
“没。”春愿冲过去,拦腰抱住白毛怪,侧脸贴在他心口,哭道:“那是不是鬼啊,我不要在这里待了,我害怕。我现在就要离开,如果你不叫我走,我,我就自己游过去!”
“好好好,你别怕啊。”
裴肆连连抚着女人的背,其实不用莺歌说,他也生了离开的想法。
一则,王爷的大军就快兵临城下了,他得想个法子离开长安,难不成真要当“忠臣”殉国?
二则,唐慎钰已然去了潞州,那里名医无数,想必很快就能治好这奸贼的伤。唐慎钰一定会来救莺歌,而且那小贼恨极了他,定要把他千刀万剐了。
他不能再在长安待了,去找二哥!或者义父!
裴肆环抱住女人,轻轻摇,柔声道:“给我几天时间打点安排,到时候我带你离开。”
“真的?”春愿有些不相信。
“嗯!”裴肆重重点头,笑着说自己对将来的计划,“咱们先去见一见二哥,我要给他送个东西。然后,我带你去坐大船。”
“坐船干什么?”春愿配合着他说。
“去海上看星星。”
裴肆眼里尽是憧憬,“这辈子咱们两个一起过,游遍大江南北,好么?”
“嗯。”春愿应了声。只要离开这座牢笼,她就有机会脱身了!
天暖的快,祥云客栈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已经绿叶如茵了。
因着跟前有老葛这位手段了得的毒圣医治,唐慎钰的身子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体内的毒清了七七八八,眼睛也能看见了,但夜里还稍有些模糊。他现在已然不用人搀扶,可以自己走路,可右腿还是稍稍有一点跛。
“大人,再走两圈,您就回去歇着吧。”薛绍祖紧跟在大人身侧。
“无碍。”唐慎钰活动着手腕脚腕,“待会儿你再陪我走趟拳,练练刀。”
薛绍祖担忧道:“您太拼了,老葛说,您至少还得卧床休养两个月。”
“两个月?黄花菜都凉了!”唐慎钰目光坚毅冷静,望向长安的方向,“咱们今晚就上路。”
“今晚?”薛绍祖惊呼了声,“可是您的右腿还有些……”
“右腿再有个三两天就好了。”唐慎钰打断薛绍祖的话。
就在此时,他察觉到客栈门口来人了,脚步声甚熟,是夏如利!
唐慎钰双眼危险一眯,朝门口掷出一枚巴掌长的短箭。短箭力道迅猛,擦着夏如利的脖子而过,正巧扎透夏如利身后跟着的护卫的发髻上。
“哎呦!”夏如利吓得惊呼了声,他只感觉脖子凉飕飕的,还有点疼,抬手一摸,好家伙,摸到了条血。
夏如利毕竟是见过世面生死的,倒也没慌,悻悻地耸了耸肩,吐了下舌头,他从护卫发髻上取下那枚短箭,手里拎着食盒,笑吟吟走过去,上下打量唐慎钰,莞尔赞道:“唐大人恢复神速哪,手劲儿真大。”
“哼。”唐慎钰眉梢上挑,“还是不行啊,我若是真恢复神速,那么刚才这枚飞箭,就该穿透夏掌印的脖子。”
夏如利脸色微变,后脊背发寒,暗骂道:死小子,你能控制飞箭力度和方向,那才是厉害,你跟这儿威胁谁呢。
夏如利往起拎了拎食盒,尴尬笑道:“给你带了点固本培元的好汤水,你,你若是忙,我就放地上了,正好世子爷那边还有许多事要我做,我这就走了哈。”
“利叔,咱们是不是该好好聊一聊啊。”
唐慎钰咳嗽了声,给薛绍祖使了个眼色。
薛绍祖会意,三步并作两步,飞奔上前,一把将夏如利带来的护卫推出去,咚地声关上门。
“聊就聊嘛,你关门作甚呢。”夏如利还是有些怕这小子的。
唐慎钰瞪了眼夏如利,径直往屋里走去,等他斟满两杯茶后,夏如利也进来了。
“利叔,随便坐啊。”唐慎钰俊脸阴沉着。
“你还是叫我夏公公吧。”夏如利干笑着,他扫了圈屋子,里头除了药,就是各色兵器暗器。
“喝的惯茉莉花么?”唐慎钰将茶碗咚地声,按在案几上,茶汤顿时洒出来不少。
“啊——”夏如利吓得身子一哆嗦,忙笑着点头:“喝的惯喝的惯。”他端起茶碗,连喝了好几口,滚烫的茶差点把他嗓子给点燃喽。这时,他发现唐子搬了张小圆凳,端端正正地坐在他对面,一眼不错地盯着他看。
夏如利被这小子那冷冽如刀的眼神看的浑身发毛,他不自在的耸动了下身子,终于忍不住了,叹道:“真不是我谋算的,全是裴肆那阴险小人出的主意、设的局,我不过是按照他的吩咐做事罢了。想必你也知道他的身份了,他到底是王爷的义子,论起来也算是我的主子,我不敢不听哪。”
“我又没问你,你说这么多作甚。”唐慎钰嗤笑了声。
“那你干麽看我啊。”夏如利身子往后躲。
“怎么,我看您一眼都不成?犯了哪条律法了?”唐慎钰双手按在腿上,身子前倾,直勾勾地盯住夏如利。
“没犯法。”夏如利被盯得浑身不自在,避开这小子吃人般的目光。
唐慎钰失笑:“利叔啊,您从小看着我长大,对我关怀备至。之前在留芳县,我搞下那么大的人命官司,您赶来为我扫了残局。去年中,褚流绪算计我,您帮我出主意,解决这桩烂事。您和我亲叔叔一样了,怎么算计起侄儿来,一点都不手软呢。”
夏如利垂眸笑:“唐子啊,唐朝玄武门之变,那李世民可没当李渊是他爹,也没当李建成是他兄弟。该囚的囚,该杀的杀。远了不说,咱就说本朝近的,小皇帝为了推行他的新政,难道就没杖杀过姐夫?他生生把常驸马给打瘫了。郭太后为了扶小皇帝上位,那杀的皇亲贵族海了去了。”
“对。”唐慎钰拊掌,微笑着点头,抱拳道:“争皇位嘛,哪个是善茬。您和赵宗瑞联合裴肆一次次算计我,我服,他妈的一百个服。”
唐慎钰俊脸忽然一沉,“这些争斗暂且不提,可裴肆欺辱我妻子的事,也是朝政?”
夏如利避开唐子吃人似的目光,“你在说什么。”
“裴肆是男人。”唐慎钰拳头捏住,“年后公主中毒,咱们审问邵俞,邵俞在重刑之下招了件秘密,说两个侍卫欺辱了公主。”
唐慎钰越说越愤怒,“鸣芳苑守卫森严,到处是眼线,那两个侍卫若真胆大包天欺辱了公主,难道就没人看见?传不到郭太后或者皇帝耳朵里?传不到我的眼线那里?利叔啊,我在长安的诸多心腹,大多数是您老帮着查三代,我才放心用的。腊月初一那晚的事几乎滴水不漏,只有一个可能,是你和赵宗瑞帮着裴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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