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陈桂英的脸色不太好,赶紧找补道,“我……我拿不出……这些钱。一次性。”
陈桂英以前觉得他老实憨厚,应该会过日子,现在百般看不惯他,撩起眼皮,反问他:“不然呢,你觉得呢?难道不花钱就能把俩孩子拉扯大?”
林卫国仓皇摆手,“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甭管你什么意思,我算出来的就是这么多。”陈桂英看着他,厌恶道,“你不相信,我给你念念。”
一项一项念出来,其他的倒还好,到陈桂英念到两个孩子上大学的学费、生活费等等,林卫国的眉毛皱得仿佛打了个死结一样。
“都是两个丫头片子,上学就不错了,没必要硬上大学吧?上完了,也是便宜别人家了……”
林卫国下意识吐出心里话,说着说着发现没人说话了,大家都看着他,那目光或不屑,或嘲讽,怎么着的都有,就是没一个认同的。
他想找补,可一想那都是白花花的钱,又找补不出来了,僵在那儿,一句话不说。
是许梦雨打破了沉默。
“妈,你把上大学的费用去掉。”
“梦雨,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家里这么这些钱……”
梦雨没理他。
林卫国讪讪的,也觉得很没脸。
陈桂英又报出了一个数,一千二。
林卫国失声:“上大学才要三百块钱?”
这时候,大家也多少看出他的意思了,他想撇清和两个孩子的关系,又不想多出钱,所以不管多少,他都会觉得太多了,太多了,怎么那么多。
许梦雨不想这么费劲地和他拉扯,直接问:“你就说吧,多少钱你愿意。”
林卫国张张嘴:“我……”
却是没说一句话。
“一千,以后我们互不相干。两个闺女也不用你养,她们上不上大学,上大学花多少钱,都给你没关系,当然,以后你是好是坏,她们也不用给你养老,你们以后就是陌生人。”
顿了下,许梦雨嘲讽地勾了勾唇,“估计你用不着她们,有儿万事足。你以后肯定会有儿子的。”
林卫国:“我……”
许梦雨:“不要说那些恶心的话了,你就说,行不行吧?”
林卫国当然想说不行,可是……
如果他一点钱不出或者出的太少,大家都在封城,封城地方又不大,早晚会被传得人尽皆知。
到时候,让别人怎么看他?厂子里的人还不定怎么笑话他呢?
他都还想再回厂子里上班呢,如果这再被传出去,他还能回去吗?怕是再也回不去了吧!
一千块钱,多。
但能给他买个好名声,也值了。
这样人都不会再说他重男轻女不管亲生女儿死活了吧?
梦雨她没工作,以后她求上门,他也不是不管,只是当初说了好的,给了钱一拍两散,两个女儿过得不好是她这个当妈的责任……
“我同意。”
林卫国咬牙道。
许梦雨瞥了他一眼,便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却没说什么。他可能是没那个机会了,她会把两个女儿养得好好的。
易霆、许小弟和林卫国一起回家拿钱拿户口本,大丫留在这里,站着看了好一会儿许梦雨,才走到她跟前。
“妈,我想你。”
许梦雨揉了揉她的头发,眼眶不觉湿润。
她把小丫带在身边,大丫却一直留在这里,这半年以她对她那个婆婆的了解,家里的大小事都得砸到大丫身上。
拉着大丫她有冻疮的手,许梦雨哽咽道:“我们大丫受苦了,以后妈带你过好日子。”
大丫却是摇摇头,说道:“妈,你让我跟着我爸吧。”
这话一出,许梦雪、许梦雨、陈桂英等在场的人全都一起看向大丫。
感受到众多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大丫低垂着头,不敢抬起来,声弱蚊蝇:“妈你是一个人,还要带小丫,奶奶和爸是两个人,带着我可以的。你一个人带我们两个,你太辛苦了。”
许梦雨伸手抱住了她:“别想那么多,妈带着你就是带着你,除非你说你觉得你爸和你奶更好。”
大丫在梦雨温暖的怀抱中拼命摇头。
她怎么会觉得她奶和她爸好呢?
他们一点都不好。
“他们不好,一点不好。我不喜欢他们。”大丫闷声道。
许梦雨拍了拍她的后背:“好好好,那你以后不许再说刚才的话。大人的事,大人可以解决。你想想,在那个家里有什么要收拾的吗?”
大丫想了想,有她学习的书本,还有她妈新给她买的东西,她都藏起来了。
许梦雨说再给她买新的,大丫却是不愿意。
刚好许大哥空着,表示正好趁着妹夫和小弟没回来,带她回去收拾东西。
许梦雨拍拍大丫,让她跟舅舅去。
“行了,我们先吃饭吧,等他们回来再说。”许援朝道。
本来做好了一桌子饭菜,开开心心过小年,谁知道被林卫国搅和了这么一下子。
饭菜都凉了,吃着也没滋没味。主要是这会子,大家都没心情吃饭。
陈桂英:“等下我把你先前那个房间给收拾出来,让你爸在屋里先搭张床,你们母女三个先将就睡着,等过来年,再好好收拾收拾。”
李慧敏的脸一下子拉下来。
许梦雪:“妈,让我姐住我家吧,我家地方大,有房间。”
陈桂英:“不用。倒是可以让小弟去住几天……”
李慧敏:“妈,那个房间小,再搭张床怕是不合适吧……”
圆圆突然道:“妈妈,我和大丫姐一起睡。”
李慧敏:“……”不省心的丫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许梦雨这时道:“妈,小妹,都不用。”
陈桂英着急:“那你住哪儿?总不能大过年的让你们住招待所吧?招待所过年开门吗?再说,家里又不是没地方!”
李慧敏垂着头,撇嘴。
家里就是没地方。
这种话她没敢说。
婆婆本来就挺强势,这半年和小姑子一起也赚了不少钱,在家里更是说一不二。
她多少也觉着难受。
要说小姑子也是,自己赚了钱也不说拉拔一下家里,还让她在厂子里天天对着机器、闻着难闻的化肥味儿。
不管她就算了,她是嫂子,算半个外人。建华好歹是她大哥吧,非要他们整什么装修队,十天半个月没个活。
李慧敏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不忿,狠狠戳眼前的那块鱼肉。
许梦雨扫了一眼,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已经租了房子了,离咱们家不远,距离小妹也不远。”
陈桂英着急:“租房子那哪儿行啊?”
当初梦雪租房子是为了暂时过渡,她知道也就算了。
许梦雨也是赞同:“租房子确实不行,不过时间紧,确实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买下来。卖房子的还是少,所以还得花时间好好找找,等有合适的了就买下来。”
她说这个话,最惊讶的不是许梦雪、陈桂英和许援朝,而是李慧敏。
她猛地抬头,看着大姑子,这才发现她和之前大变样了。
人也漂亮了,穿着打扮也更得体了,精气神完全不一样了。短发干净利落,透着一股自信。
她之前不是没注意到,只是不曾放在心上。
陈桂英有点不放心:“你真要买房子啊?就看好了就能买?”
许梦雨笑了:“真买,我还能骗你不成。我毕竟走了大半年,这还能白走不成。我能买得起,放心吧。”
大丫一直在边上,支棱着耳朵听着,听到她妈说不用住在姥姥家,听到说她们租了房子,听到她们将来还会住上自己的房子,眼睛越来越亮。
她不是不喜欢姥姥家,她喜欢。
但是她怕别人不喜欢他们,刚刚舅妈好像就不太高兴他们住进来。现在不一样了,他们以后会住自己的房子,她想想就好开心。
察觉到她的开心,许梦雨摸摸她的发顶,温声问:“现在放心跟着妈妈了吧?”
大丫重重点头:“放心。”
像爸爸和奶奶都买不起房子,他们两个人加在一起都不如妈妈,没妈妈厉害。
妈妈真厉害。
大丫看许梦雨的眼神都充满了钦佩。
李慧敏见状,内心颇为酸涩。
她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好像这个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当了坏人,而其他人都是好人似的。
这让她心里多少有点不得劲。
许建华起身:“好了,这个事等会再说。我先带大丫去拿东西。你们今天办完手续,就别回那个家了。对啦,你有啥要拿的吗?”
许梦雨还真认真想了下,随之摇头。
那个家,没有一丝一毫是她留恋的了。她迫不及待地要和那里划清界限。
很快,易霆几人去而复返。许大哥手里拎着一个包裹,是大丫的东西。林卫国表情讪讪的,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发现了。
这样说也没错,他还想耍花招来着,借机拖延或是别的。
易霆又不是吃素的,一眼识破,随便给许小弟一个颜色,对方立马便压着林卫国干脆利落把事办了。
当然,最不好办的是那一千块钱,林母哭爹喊娘,坐在地上拍大腿,哭得那叫一个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可她面对的表演对象错了,一个比一个冷,完全无视了她的行为。
甚至她想耍赖,看着易霆那张冷面阎王的脸,掂量了又掂量,愣是有点不敢。
许梦雨让大家别等她,她去和林卫国办手续。许家人不放心,想让许小弟跟着一块去看着,也有个照应,被许梦雨拒绝了。
虽然听许梦雪说能搞定,到底是一家人,不太能放心,饭都吃得不安生,这顿小年的饭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饭都吃完了,人还没回来,大家多少有点担心,正商量着骑车出去看看,便听到院子外面有动静,是许梦雨回来了。
“办完了?顺利不?”陈桂英问。
“嗯,都办好了。”
“那咋这么慢?中间有啥事?”
许梦雨摇头,“正好赶上了人家下班,在那儿等着,等了好一会儿,人来了我们就办了。都弄清楚了,以后和他们家没关系了。”
陈桂英松口气:“那就行。”
许梦雨怕陈桂英他们担心,当着他们的面并没把路上遇到的事说了。等许援朝和陈桂英他们不在,只有许小弟和许梦雪,她才说起来路上的事。
许小弟猛地站起身,眼珠子恨不得蹦出来:“就这么个破玩意儿,还有人不要名分给他生儿子?还真找上来了?”
“嗯。”
“姐,那你咋想?”许梦雪关切问。
许梦雨耸耸肩:“就这么着呗,反正那是个火坑谁爱跳谁跳,和我没什么关系。”
至于痛打落水狗的事,她觉得,林卫国不至于她再付出更多的时间精力。
因为她真的不想再和这个人有任何的,哪怕是一丁点的牵扯。
她觉得恶心。
既然她这么说了,饶是许小弟很想去把林卫国暴打一顿,也只得按耐住情绪了。三个人转瞬说起她在外面的事。
她先是跑到南方,后来又去了西北,再去了沿海,又回到了南方,最后回来这儿。也就是短短半年,基本上把全华国转了一圈了。
许小弟的嘴长成o型,半晌没说出话。
许梦雨:“也不用我干什么,我就是跟车。把这边的东西运到那边,把那边的东西运到这边,就这么着,来回挣钱罢了。”
说着简单,其中辛苦根本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许梦雪简单想了想,也是明了了。
“那今年呢,之后还这么跑?”
“跑呗。不光要跑,还打算跑个大的。”她定定看着许梦雪,“梦雪,你要不要合伙?”
许梦雪:“?”
她有些好奇梦雨说的合伙,是怎么合伙了。
许梦雨有两个思路:
一个是买几辆大车,组个车队,从北到南,从南到北,来来回回运货。把北边多的运到南边,把南边多的运到北边,补足市场。
他们既给别人运,又给自己运,反正不让车空着。
不过运输会辛苦点,和各色人打交道,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赚钱,也能赚钱,不过也辛苦就是了。
一个是从南方运电子产品到北方卖。
“选第二个。”
许梦雪和许小弟还没说话,刚才一直在屋里做隐形人的易霆突然开口。
三个人同时看向他。
易霆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疾不徐给出自己的理由:“现在各地治安标准不同,路上什么人都有,说不定会遇到什么,意外的可能性很大。”
“而且,大姐这半年,应该也知道路上不容易吧?”
他看向许梦雨。
许梦雨有种被看得无处遁型的感觉,禁不住往后挪了挪。
“你的手臂上还有伤,没好利落。”
肯定的声音,笃定的语气。
许梦雪忙着往后收胳膊,却被许梦雪一把拉住。冬天的衣服厚,穿得多谁也发现不了,却不想易霆眼睛毒辣,一眼便扫出来。
“所以选第二种,规范、合法,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看见许梦雨的胳膊还缠着纱布,那厚厚的一层纱布足以说明她受伤不行,也是因为这个,她瞬间站在了易霆这边。
“我也一样。”许小弟道。
许梦雨看他们如此,无奈道:“好吧,听你们的。不过我这个伤别和妈他们说,都好些天了,已经快好了,看着吓人罢了。”
她越是这样说,许梦雪和许小弟的脸色越是沉重,同时无比庆幸。
还好还好,没选第一种。
那得多危险啊!
想想当初她得受多种多重的伤,才会养了这么久没养好。
既然选了第二种,许梦雪出钱,占一定比例,许梦雨出力,负责把这个事发展壮大。
许小弟心塞地发现,自己没什么可出的,连力气活他现在也没时间看,坐在这里要多多余有多多余。
他巴着许梦雪问:“姐,我的姐,你最好了,你能借我点钱吗?”
他也想出钱不干活就有钱拿,想想多滋润、多自在啊。
许梦雪白他一眼:“现在长能耐了啊,会空手套白狼了啊。”
许小弟抠手指:“我这不是也没办法啊,你就借我吧,行不行?”
他自己求上许梦雪,还得拉上易霆帮他说话,这时候他一口一个姐夫,那话说得要多好听有多好听,甚至还萌生出了让易霆借给他钱的想法。
易霆:“说出来怕你不相信,我每到月底,一顿三餐吃饭,都得找你姐要钱。我现在吃软饭。”
许小弟:“……”无语不无语,吃软饭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不过,易霆还是帮着他说了几句话。
如果不是看到媳妇给他使眼色的话。
“行吧,看在易霆也帮你说话的份上,钱是不能借的。”
她专门观察了下许小弟的反应,看他一会惊喜、一会低落,宛如坐过山车,继续道,“之前我们说的奖励,我可以提前兑现给你。正因为提前兑现了,你必须得实现才行。所以你看你要兑现哪一档吧?”
许小弟:“?”
许梦雪提醒:“你是可以选的哦,所以有多少钱,全看你能努力到什么程度。”
许小弟:“……”
像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许小弟是不考虑了。他自诩自己就算是学十年也考不上,原因很简单,他就没长能考得上那些大学的脑子。
可他盘算了下,钱太少根本不够看,什么也干不了,最后咬牙选了第二档,仅比最好的次一等。
许梦雪夸他:“有骨气,拭目以待。”
她对自己这个有点傻的弟弟还是很大方的,第二档是不小一笔钱,至少是许小弟未曾料想到的数字。
“早知道,这些钱就该拿我自己手里,然后我就啥也不干了。”
许梦雪:“你想想,如果你啥也不干能拿到这些钱吗?”
“……”
许小弟的钱虽然不少,可是和许梦雪、许梦雨的比起来,还是差了些。而其中许梦雪出钱最多,她和许梦雨一人占四成,许小弟占两成。
至于为什么没叫上许大哥,是因为先前叫许小弟偷偷朝许大哥打听了下,被他给拒绝了。
三人做成一件大事,颇为激动,有种三人达成一个秘密的感觉。
许小弟这么感慨的时候,易霆很好心地提醒他:“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屋里还有一个人?”
许小弟:“……”
第二天,腊月二十四,许梦雪办暖家饭。
请的人不算太多,可还是不少,来了不少人,有以前家属院的邻居、有同事、有亲戚,还有自己本家的人……一群人热热闹闹吃了顿饭,整个屋子都喜融融、热乎乎的,倒是真有暖家饭的味道。
腊月二十七,易煦八岁生日。
可能是前几天过于热闹了,他强烈要求不过生日,起码不想再那么多人过生日。
许梦雪尊重他的想法,那天早起给他下了碗长寿面,晚上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加上订好的生日蛋糕,一家人过了个温馨无比的生日。
当然,小煦也收到了家人送来的生日礼物。
这些礼物他们故意放在一起,让他猜谁是谁送的,小煦精准地挑出许梦雪送的那个,表这是自己收到的最喜欢的礼物。
这可把易霆的牙酸倒了。
许梦雪说他就是羡慕到嫉妒。
因为他这句话,晚上易霆差点在床上蹦迪,惹得她根本睡不着。
是的,搬家之后,他们俩之间还有一个挺大的事,那就是分居了大半年的老夫老妻,终于同床共枕了!
然而,真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同床共枕,两个人一人一个被窝。
许梦雪不知道自己在犹豫纠结什么,但就是不想那么快和易霆搅合到一起,毕竟她还有没过去的坎儿。
这一年因为事儿太多,只在易家待了一个晚上就回来了,这自然让易家老两口不满意,易家老大也是酸得不行。
然而,这些都在他们知道,易霆他们已经住上小洋房后改变了。
人可能就是这样。
比他好一点点,他不屑一顾,会嫉妒、会中伤、会做些小动作。可要是比他们好太多,好到令人仰望,那就是巴结、奉承、小心翼翼。
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而许梦雪不悲不喜,没所表示,她之前对易家人什么态度,就还是什么态度,不会看他们对她脸色变了,她立马就欢喜地迎上去。
人不都说嘛,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那么同样的,锦上添花的事谁都会做,也不会叫人多在意。尤其是明知道他们还有所目的的时候,那就更是不为所动了。
从易家回来后忙着走亲访友、各种拜年,一直到正月十五过后,方才店铺开业。
这天下班回去,易霆给她带来了个好消息。
作者有话说:
晚安啦,今天是非常非常抓马的一天!!!
许梦雪撇撇嘴,“这也轮不到我啊?”
像这个地的事, 还有效益不好厂子的事, 她就算看了, 眼热心动,也轮不到她一个私营业主。
这都是国企他们自己的事。
一个不好了, 由另一个来接盘。
最近这一两年好点是, 有的乡镇企业私人和乡镇合伙,一起办企业,但他们也有他们的问题, 企业到底是归个人还是归乡镇,根本说不清。
现在关系好了还好说, 那要是万一遇到个啥不和的,两方有矛盾了, 那可就是大问题了。
付出心血的人,得不到应得的。
甭管是对个人还是对乡镇, 都是一件过于难受的事。
所以,她一直受限生产的事, 一直也想搞生产的事, 又一直不敢搞、没机会搞。
她现在三个店了,还有办公室的员工, 早超过了规定的雇员不能多于六人的政策。这要是……被人举报了,那可不了得。
不过她听说, 自南方那几大王的事儿之后, 政策已经在研究了, 可能要进一步放开, 只不过不确定时间。
反正梦里的,是放开了。
许梦雪兴致缺缺,易霆却是把她拉住坐下,“你听我说完。”
许梦雪耸耸肩,不置可否。
“要按照以前,这个事如果和你完全没关系,我肯定提都不和你提。我既然提了,肯定有我的理由。这回在会上决定,除了国企,乡镇企业、个体户都可以参与进来,前提是有钱、有资格。”
这个参与不是说一句“我要参与”就可以参与的,会综合评估,会投标,然后再选择。
总而言之,人人有机会,价高者得。
许梦雪支起身子,顿时来了机会:“这么说,我还真有机会?”
易霆抿嘴:“嗯哼。”
看他这个拽样子,许梦雪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嘟囔着,“你看你,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话没说完,就顿住了。
因为他的手,正被易霆抓在手里,挣扎了几下,都没挣开。
易霆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身前一拉,放在他心口处,黑眸漆黑如墨,像夜里映着月光的深潭,表面平静,下面却掩着不可细说的汹涌。
“你……”许梦雪说了一个字,对上他的黑眸,那一双蕴着无限浓情的眼睛,却是一个字说不出了。
易霆哑着声音开口:“我这回算是帮你大忙了,对不对?”
可能见许梦雪没反应,或是反应得不明显,他继续絮絮叨叨,给自己邀功。
“你看我得了这个消息,立马回来就告诉你了。我敢保证,你绝对是第一批知道这个消息的人。”
简直要给气笑了,这个男人这时候用上了美男计不说,还跟她说这个小心机,抠这种字眼。
第一批……他还挺严谨,不知道该以为他是搞数据的。
“虽然明后天市里就要发公告,但是吧,今天开会的意思很明确,让有能力、有机会的人先准备起来,回去动员动员吧……所以,你是不是该奖励我?”
“说吧,怎么奖励你?”
她的手都还被他拽着呢!
忽略掉杏眸中的调侃,这双眼睛很生动,会说话,偶尔俏皮,偶尔戏谑,偶尔就像现在这样,装着恶趣味想看他的笑话。
她的眼睛很漂亮,眸色带了点褐色,不是完完全全的黑色,全然地映着他的身影,仿佛满心满眼只有他一人一般。
这种,任谁多看一眼,都会忍不住陷进去,不能自拔,也不愿自拔。
猛地拉了一把,娇艳的人儿因为失重往易霆身前靠去。他一只手攥紧她的两只手,另一只手却是飞快地抬起许梦雪的下巴。
而后,俯首,贴上。
他的唇轻轻在那抹娇艳的红唇上摩挲、辗转,小心翼翼地濡湿、试探。
带着一点点香甜,温热的吐息交融缠绵,急促清楚的呼吸声在耳畔炸响。
易霆攥着许梦雪的手,一点点收紧力度,让她靠近自己,近一点,再近一点,直至两个人几乎零距离,紧紧相拥,听得见砰砰作响如鼓点般激烈的心跳。
屋子里空气的温度也在一点点升高,烧得人脸颊发烫,面红耳赤。
许梦雪终于得空喘息,大口呼着新鲜空气。
还没等她喘匀乎,易霆的另一只手从下巴处抽出来,扣住她的后脑勺,而自己则覆上去,带着一种强烈且明确的占有。
不同于刚那般的和风细雨,这次简直就是疾风骤雨。
两人相贴的间隙,许梦雪缺氧的大脑听见易霆喑哑的声音:“这样,奖励我。”
“甘之如始。”
“……”
易霆可谓是久旱逢甘霖,有一种一次就要把之前一年多的本都亲回来的感觉,狠狠地亲、反复地亲、不停地亲。
激烈、纠缠、深入,屋子里尽是令人脸红心跳的亲吻声,尽是两个人的吐息。
到后面,许梦雪根本站不稳了,易霆宽大温热的手掌托着她的后腰,另一只手仍是扣着她的双手,将其扣在自己身前。
这个姿势,许梦雪被迫仰着脸,红唇微微噘起,惹人垂涎。
终于,在一次短暂的休息后,易霆还想继续,许梦雪却是别过脸,怎么着都不愿意了。
“嘴唇都疼了。”
许梦雪小声抱怨着,杏眸微垂着,有着一种撒娇的意味。她怕易霆不听自己的,狠狠踩了他一脚。
“奖励够本了,不许再亲了。”许梦雪威胁道,“再亲我就生气了。”
这会儿的她,红着脸,好像枝头上熟透的樱果,剔亮鲜红,惹人注意。她的声音带着点嗔意,不似恼怒发火,更像是在撒娇。
这种和她平时在公司那种微笑着严厉的模样完全不同。
这是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的景致。
就像是一只熟透的果实,只有他一个人方能品尝这各种的甜美。其他人永远都不会有机会得见。
他轻轻放开了,两个人稍稍拉开了点距离。
放在腰侧的手还停在那里,托着她。另一只手拍拍许梦雪放在他身前的手,“乖,别动。”
而后,放开,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拭去她眼角不知何时多的一滴眼泪。
手指下移。从眼角到脸颊,如抚拭稀世珍宝,缓慢而珍视,慢慢地,抚上那抹已经略有些红肿的嘴唇。手指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一点一点,从左到右。
“最后一次,好不好?”
“我轻轻的。”
“非常轻。”
他的手指粗砺,摩挲其上,让人忍不住浑身发颤。许梦雪不由地颤栗,毛孔似乎打开,像是接纳,又像是被这种刺激吸引。
嘴唇传来痛楚,可那温厚有热度的手指覆于其上上,莫名地平复了那点点疼痛,甚至生出了一丝不为人察觉的渴望。
所以,当她听到易霆那带着蛊惑的声音时,轻轻抬眼。
褐色眸子发亮,蕴着一层水汽,湿漉漉的,如在晨雾中奔跑迷失方向的鹿,湿润明亮,粹着灿烂晨光。
即使一句话、一个字都没说,那双眸子便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