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有耳疾—— by叶紫
叶紫  发于:2023年08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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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实在是犯困,一直在打瞌睡,邵卿洺让她回去休息,她不肯,她想第一时间得知结果。
邵卿洺见她眼睛都睁不开了,把棋盘一推,让她在龙案上趴一会,熙宁拗不过他,本来还想再坚持一下,谁知头刚碰上桌子就睡着了。
李安刚巧进来添水,邵卿洺忙给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李安轻手轻脚地跑开了。
邵卿洺怜惜地看了熙宁一会,温柔地帮她拭去嘴角的口水,见她睡得香甜,怕她着凉,又给她盖上一条毯子。
可这一动,却把熙宁惊醒了,她感受到邵卿洺缱绻的目光,不敢睁眼。此时此刻,她还无法回应邵卿洺的深情,只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如此便再也睡不着了,过了一会,她装作刚醒来的样子,嘴里嘟囔着怎么还没消息,又再次拉着邵卿洺下棋。
邵卿洺明白她的躲避,可他一点都不着急,他对自己有信心。
去时辎车繁重,行进速度缓慢,回程时快马加鞭,天快亮时李司他们就赶到了乾清宫。
只是他们有些迟疑,打扰皇帝休息是否不妥。
好在李安适时走了出来,“两位大人请,圣上一直等着你们呢。”
南书房内,邵卿洺同熙宁正在下棋,两人脸上都贴了纸条,看来熙宁输得更惨一些,整张脸快要被贴满了。
熙宁一见李司和雷宝成,忙扯掉纸条,红着脸躲去小屋,准备茶水。
李司和雷宝成是带着尸体回来的,怕冒犯皇帝,那些尸体就被暂时扔在乾清宫门前。可他们带着一身的杀伐之气,身上血腥味浓重。
邵卿洺问,“说吧,发生了何事?”
“启禀圣上,一共抓获贼人七十二人,六部皆有。”李司跪下道,“只是都咬舌自尽了,没有问出幕后指使。”
雷宝成补充道,“臣可没有对他们动刑,是他们不堪一击罢了。”他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心虚地抹了把鼻子。
虽说没有用刑,可暴力还是有的。
只是踢下巴,拖拽头发,比起刑部和大理寺的手段那可都是小巫见大巫,自己已经算得上很温柔了。
邵卿洺问道,“尸体呢?”
“在外面。”
“抬进来给朕瞧瞧。”
既然皇帝没有忌讳,雷宝成和李司便放心地让人将尸体抬了进来。
南书房内的血腥味更重了。
邵卿洺起身查验言诗钦的尸体,除了搏斗的痕迹,下巴还开裂了,他不动声色地坐了回去。
名单上多达一百多人,现在不过七十二人,还是有漏网之鱼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头戏。
熙宁沏好茶端来,给李司的自然是他最喜欢的大红袍,她不知雷宝成的喜好,就沏了龙井。
她一见尸体胃里有些恶心,好在见识多了,难受了一会也就忍下去了。
邵卿洺让人把尸体抬走,再将地面稍稍清理了一下,南书房恢复了之前的干净整洁。
李司浅尝一口,心中暗叹这位熙宁姑娘真是个妙人,自己只夸过一次,她就记住了自己的喜好。
雷宝成根本尝不出茶叶的好坏,他忙碌了半宿,正口干舌燥,一口喝干,还有些意犹未尽。
“恭喜圣上,铲除了六部中的奸佞,”李司由衷倾佩,圣上这招真是妙极了,不仅护住了粮草,还引出了藏匿在六部中的奸细,真乃一举两得。
“你是觉得已经都结束了吗?”邵卿洺似笑非笑,嘴角微挑。
李司大惊,难道对方还有后招?
半个时辰后,却是等来了穆寂修。
“启禀圣上,贼人再度来袭,臣看守不利,辎车上的粮草被烧毁殆尽。”
“什么!”李司直接跳了起来。

“共有多少人?”
“不多不少,刚好三十人。”穆寂修道,“圣上料事如神,顾统领和沈统领及时援助,臣才能不辱使命。”
李司听出了一丝不对劲,就算抓到了人,可粮草尽毁,得不偿失,穆将军为何竟还有些得意?
雷宝成也是这么想的,他可不比李司沉得住气,疑问都写在了脸上。
邵卿洺笑了笑,“穆爱卿,你同李爱卿还有雷爱卿解释吧。”
穆寂修朝着两位大人拱拱手,“圣上早就知道路上会有人意图不轨,被烧毁的只是稻草,真正的粮草压根没有运出去。”
原来在李司和雷宝成离开后,穆寂修表示贼人已尽数俘获,不会再有事,让守卫都去休息,养精蓄锐,明日好一鼓作气地赶路。
辎车旁静悄悄的,无一人看守,须臾,余下的贼人便开始行动了。
为了捕获尽可能多的贼人,穆寂修和顾晓春等到他们将辎车上的粮草烧得差不多了才出现。
贼人自以为完成了任务,得意洋洋,仰天长笑。
顾晓春默默掀开辎车上的油布,露出烧焦的稻草,将贼人脸上精彩的表情尽收眼底。
这一切当然都是皇帝的手段,他早就猜到对方会有一波声东击西的试探,第二次才是主力军。而为了将之一网打尽,皇帝还命人掉包了粮草。
李司看向邵卿洺的眼神都丕一样了,充满了敬佩之情。
雷宝成哪里能想那么多,只觉得自家皇帝机智过人,他实在是跟对了人,激动的脸都红了,不住说道,“高明,真是高明啊。”他本来还觉得这位少年天子庸人自扰,大半夜的折腾人,即便方才捉到贼人也只是运气罢了,现下可算是真正服气了。
他虽被打脸,但被打得很舒畅。
“李爱卿,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是,臣一定会让他们交代出幕后指使。”留下这么多活口,倘若大理寺再无法审问出结果,李司觉得自己这个大理寺卿可以提前卸任了。
“穆爱卿,辛苦你明日一早再次启程,也好早一些将粮草送往边境。”
“臣不辛苦,臣领命。”对于穆寂修来说,边境的每一位将士都是他的亲人,他人在这里,心早就飞了回去。占城国随时会开战,后勤补给刻不容缓。
所有人都退出去后,熙宁若有所思道,“圣上,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你说说看。”
“对方将这些人渗透在六部中,一定耗费了相当多的人力物力和时间,可今夜一事,几乎所有人倾巢而出,虽说粮草的确很重要,可一旦失败,他的损失也是巨大的。”熙宁越说越觉得心惊,身体瑟缩了下,“他蛰伏许久,按理是个心思缜密之人,怎会如此莽撞?”
邵卿洺微微颔首,“这也是朕最担心的事。”他面色隐隐泛青,“朕原本以为这是他同朕之间的争斗,他要粮草也是为了将来同朕一战,可如今看来,不止如此。”
“难道说……”熙宁简直不敢说出口。
邵卿洺替她说了出来,“此人怕是还同占城国有苟且,才要烧粮草,断穆家军的后路!”
熙宁倏然睁大眼,这人竟能卑鄙到如此地步。
“皇叔怕也是未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邵卿洺感叹,荣亲王即便再阴毒,两辈子都未想过勾结他国,通敌叛国是远比谋逆篡位更严重的罪恶。
熙宁低声轻呼,“他怎么敢啊,这可是国之安危!”
她心地善良,又涉世未深,怎么会想到世上还有这样丧心病狂、泯灭人性之人。
邵卿洺指尖微挑,抚了抚熙宁的额头,“宁儿无需想太多,他道高一尺,朕魔高一丈,你瞧,他的阴谋不是被朕破除了吗?”
熙宁忧心忡忡,“只怕他还有其他诡计。”
“无妨,只要李司审出此人,便可永绝后患。”邵卿洺神情肃然。
熙宁在心底深深叹气,有多少人想要坐上皇位,可又有谁知晓身为帝王的艰辛,前有天灾,后有人祸,邵卿洺自登基后,烦心事不少,人也比之前更清减了。他虽拥有了江山,可只要一个不小心或者考虑的不周全,就会是灭顶之灾,远比普通人过得疲惫。
自己虽然无法回应他的感情,但还是能站在他身后,支持他,陪伴他,让他不至于那么孤寂。
邵卿洺不知她心中所想,但见她满脸忧色,颇为心疼,揉了揉她的发顶,“无论发生什么事,朕都会保护好你。”
明明他还比自己小了半岁,可少年老成,大多时候都是他在照顾自己。
熙宁的心像是被一只手重重扯了一下,有些生疼。
最近几日,熙宁眼皮跳得厉害,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
碧玉还笑话她太过紧张,可今日早上刚起床,她就被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门口盘了条蛇,身上鳞片闪闪发光,咝咝吐着红色的信子,一看就有剧毒。
碧玉睡得正香,熙宁生怕会激怒毒蛇,不敢唤她,只好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她脑中飞快转动,宫里怎会有毒蛇?即便有,又怎会出现在自己屋里?
就在这时,碧玉醒来了,她伸着懒腰,习惯了先去看熙宁,见她神情紧张,刚要开口询问,熙宁忙给做手势,还朝着毒蛇方向努努嘴。
碧玉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也是惊出一身冷汗。
这分明是一条眼镜蛇,若是被咬上一口,神仙难救。
“熙宁,”碧玉轻道,“你别动,我来处理。”
她慢慢去摸搁在床边椅子上的宝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镜蛇,只要它一有动作,自己就扑过去救熙宁。
眼镜蛇似乎也在等待最好的时机,双方对峙着,都不敢轻举妄动。
碧玉终于够到了宝剑,有武器在手,她便多了几分把握。
眼镜蛇的身体缓缓转动,仿佛不停观察熙宁和碧玉,应该先从谁那里下手。
熙宁咽下口水,甚至呼吸的声音都不敢大一些。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碧玉暗道一声不好,如果是来找自己或是熙宁的,只要一敲门,就会打破相持不下的局面。
她全神贯注,左手按在剑鞘上。
“小师叔,你在吗?”
是沈岸,碧玉想起今日约了他练武,可能是等了自己太久,才找了过来。
眼镜蛇显然是被惊动了,一跃而起,扑向熙宁。
说时迟那时快,碧玉拔剑出鞘,于半空中一剑斩在眼镜蛇的七寸处,蛇被砍成两截,段落在地。
碧玉紧绷的神经,才算彻底放松。
熙宁几乎被吓傻了,身体被慌忙奔过来的碧玉抱在怀里。
“熙宁,你没事吧?”
熙宁缓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没事。”
碧玉给熙宁披好衣服,这才打开门。
沈岸还不知道自己险些酿成大祸,责怪道,“小师叔,你在屋里怎么不出声呢?”
碧玉用剑尖挑起蛇头丢到沈岸面前,“差点被你害死!”
沈岸脸都白了,“哪来的毒蛇?!”
碧玉也想知道蛇是打哪里来的,这事也太蹊跷了。
“我这就去禀明圣上,”沈岸一闪就没了人影,熙宁姑娘的事就是圣上的事,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邵卿洺雷霆大怒,严令彻查。
粮草事件还未有头绪,熙宁这边又出了事。
李司审理被捕官员,得到一致的答案,他们听命于一人,此人拥有邵氏皇室血统,是先帝血脉,只是他常年以黑衣蒙面示人,谁都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邵卿洺问了个关键性的问题,“那他是如何证明自己是先帝血脉的?”
“他有一块玉佩,能证明他的身份。”
邵卿洺明白了,邵氏每一位皇子出生后都会得到一块玉佩,倘若不幸夭折,会随尸身一并埋入。
只是邵卿洺从未听说先帝还有其他血脉,难道是遗落在民间的私生子吗?
由于李司是将人隔开了分别审问的,这个答案要么是实情,要么就是事先串通好的,邵卿洺自己则比较倾向于前者。
如此才能解释得通,为何在荣亲王殁后,还会有那么多人听命与他。
而私生子一事,如若有人知晓,就只有后宫两位皇太后。

第148章 心生毒计
有关毒蛇一事,很快就查到了线索,指向敬事房的小树子,可当沈岸带人去捉拿小树子时,他已经一根白绫吊死在房梁上。
很显然,如果他不是畏罪自尽,那便是被人灭了口。
既然小树子出自敬事房,那敬事房中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沈岸按照邵卿洺的意思,要将每个人查个底朝天。
此时,敬事房总管太监唐一忠被鸣玉请到了慈宁宫偏殿。
唐一忠一开始还以为容德皇太后有什么指示,可在见到张依依后,顿时收起谄媚的笑脸。
谁不知道几个月前张依依闹出的丑事,她还因此被赶出了皇宫。她想要入主中宫的心思,可谓昭然若揭。
唐一忠觉得她现下找到自己,一定是想巴结他,好创造接近皇帝的机会,既然她有求于自己,还不得趁机敲诈她一笔。
唐一忠在宫里待了几十年,人情世故看得明明白白,虽然容德皇太后大势已去,但毕竟是皇帝的嫡母,不可轻易开罪。慈宁宫这些年积下的财宝肯定不少,单看之前拿去太和殿充当军饷的就件件都是珍宝,如能从容德的指缝中漏一些出来,自己就能受用不尽了。
因此唐一忠做好打算,忙他是一定会帮的,不过还要看张依依具体能做到哪一步。
张依依不卑不亢地饮着茶水,还让鸣玉搬了张椅子给唐一忠坐。
唐一忠心中暗喜,看来自己猜得不错。
张依依放下茶盅,却是说了句出乎唐一忠意料的话,“唐公公前几日拿出宫的首饰,卖了什么好价钱啊?”
唐一忠一惊,她是如何知晓的?再联想到冬雪之死,额头开始冒出冷汗。
张依依站起身,一步步走近唐一忠,目光幽幽地看向他,“唐公公无需惶恐,宫里月俸少,变买些首饰贴补家用,无可厚非。”
唐一忠见她表情淡淡的,想来并不是因为偷卖首饰一事而问罪自己,刚松口气,又听得张依依说道,“可卖归卖,怎么还搞出人命了呢?”
不过是春日,唐一忠背上却沁出层层的汗来,强撑着道,“姑娘的话是何意?奴才可听不懂。”
“你敢说小树子的死同你无关?”张依依的眼神看不出任何异样,口吻却甚是严厉。
唐一忠死不认账,“他是自尽的,同我有什么关系?”
“他是自尽,或是被人勒死,还是先杀死再吊起来,圣上的人一查便知,”张依依重新坐下,气定神闲道,“你以为自己真能灭得了口吗?”
“你……”唐一忠慌得冷汗涔涔,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张依依轻轻吐了口气,“听说圣上已命人彻查敬事房的每一个人,迟早会查到你身上。”
唐一忠的脑中一瞬间已转过无数个念头,如果张依依要告发他,早就去乾清宫了,还唤自己来此做什么。看来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哪里还坐得住,扑通一下跪在张依依面前,“姑娘有何差遣,奴才一定给您办妥。”
张依依投以赞许的眼神,还算拎得清。
唐一忠道,“姑娘想知道圣上的任何事,都可以问奴才。姑娘想要知道在哪里可以见到圣上,奴才也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依依脸上隐隐有一些恼意,刚才还觉得这奴才识时务,是个可造之材,原来也是个捧不起的阿斗,脑子里就只有这点子事。邵卿洺迟早坐不稳皇位,自己又怎会看上他身边的位置。
算了,何必同一个奴才计较,张依依定定心神,“你省省心吧,我并不想知道任何有关圣上的事。”
唐一忠诧异,不是皇后的位子,那她所求何事?
“你我目标一致,只是我看你一个人似乎搞不定,才决定出手帮你一把。”张依依命鸣玉把一只匣子放到唐一忠面前,揭开盒盖,璀璨的金银之色迷了眼,“事成之后,这些都是你的。”
目标一致?
唐一忠不是很理解张依依的意思,她同自己身份不同,地位天差地别,能有什么目标是相同的?
张依依见他满脸茫然之色,心中有些犹豫,自己到底该不该找这样的蠢货合作。
好在唐一忠脑子不算太慢,终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他们共同的目标不就是熙宁吗?
自己指使小树子去熙宁的房里放毒蛇,就是想要她的命。
而张依依想杀熙宁,还不是因为皇帝吗?熙宁是皇帝心尖尖上的人,现下在宫里已不是秘密,张依依装得再淡然又有何用,仍旧是为了这件事。
唐一忠自以为自己看穿了张依依的目的,只是不便揭穿她。
“姑娘的意思是?”
“毒蛇一事,你做得实在不高明。”
唐一忠只是一个太监,没读过什么书,能想出毒蛇杀人这种方式已然不容易,自然也不会考虑的太周到。等到事情败露,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先把小树子灭口。
“还请姑娘指点。”
“宫里哪来的毒蛇,即便有,又怎会钻进乾清宫配房,那可是离皇帝最近的地方,出了差池,多少人得掉脑袋,能不尽力调查吗?”
唐一忠想了想,“姑娘所言极是。”
“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以制造各种意外,溺水,走水,等等,绝对查不到你的头上。”
“可总要有人去做这件事,又怎会查不到呢?”
张依依神色冷寂,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灭口这事你不是做得很熟练了吗,只是吊死疑点太多,如果同样是溺水或者被烧死,那就不一样了,同一条河淹死两个人难道很奇怪吗?”
唐一忠如同醍醐灌顶,他怎么就没想到呢。放毒蛇,不仅艰难,还容易被人查到来源,溺毙的话可就简单多了。
“还有一件事,熙宁身边有个形影不离的高手跟着,只要有她在,你就无法保证计划能万无一失。”张依依抿一抿唇道,“我会帮你支走碧玉,剩下的事,就要靠你自己完成了。”
唐一忠大喜,“有姑娘相助,自然是事半功倍。”他顿了顿,“那敬事房所有人被查一事?”
“我会处理的,总不会让人这么快就查到你身上。”
唐一忠这才安下心。
“你去吧,一有机会,我就让鸣玉去通知你。”
唐一忠喜滋滋地离开,并不知道自己中了张依依的圈套。
张依依让鸣玉放出风声,冬雪之死是因为变卖宫中之物,又让鸣玉告诉每一个来询问详情的人,是熙宁告密,她又是皇帝身边的人,容德太后即便想护短都没办法。鸣玉最后还特意加了一句,熙宁知道的似乎不少,并不仅仅是冬雪的事,想必是要挨个收拾那些无视宫规之人。
以各种方式偷卖宫中之物,这种事极为普遍,只是有人胆小,做过一两次之后就作罢了,而有人尝到了甜头,越来越贪婪,还将这事做成了产业链,即帮其他人偷卖,自己从中收取好处。看似每一件只有很少的利润,但数量可观,成年累月下来,就是一笔巨款。
唐一忠便是其中翘楚,这么些年来,积攒了不少家当。
他和冬雪之间也有过交易,因此听说她身死的事,极为震惊,详加打探后,知晓同熙宁有关,就生了毒计。
先不说熙宁是断了他的发财之路,甚至有可能还要断了他的活路。
他必须先下手为强。
所以才有了小树子从宫外寻得眼镜蛇,再趁夜放入熙宁所居住配房的事。
而张依依这边暗中观察许久,终于等到唐一忠出手,可这人实在愚蠢,动静闹得太大,轻易就被暗卫查到了蛛丝马迹。
灭口的手段也使得不干净,留下这么多疑点。
张依依恨铁不成钢,原本想躲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的想法看来是行不通了,这才让鸣玉叫来唐一忠,面授机宜。
希望他这一次不会让自己失望。
敬事房人本就不少,在张依依的刻意干扰之下,嫌疑人扩大到了整个内务府。
不仅给调查制造了困难,也给唐一忠赢得了时间。
这一日清晨,碧玉陪着熙宁在太液池边收集露水,相较于熙宁的精神奕奕,碧玉一直在打瞌睡。她太久没有这么早起床,有些不习惯。
熙宁几次让碧玉回去休息,她坚决不肯。毒蛇事件后,她越发担心熙宁,一定要时刻待在她身边才能放心。
今日露水充沛,熙宁收集了不少,可带来的玉瓶都接满了,熙宁舍不得剩下的,让碧玉回去取一些。碧玉原本不想离开,可一想,这里离配房近,来回一趟花不了多少时间,也就同意了。
临走前还关照熙宁不要乱跑,就待在原地等自己回来。
碧玉取了玉瓶快速往回赶,在经过御花园时,同一人撞了一下,手中捧着的玉瓶掉了一地。
是御花园的扫洒宫女翠儿,她见自己闯了祸,脸都白了,不住向碧玉道歉,还帮忙捡起玉瓶。
好在只碎了一两个,碧玉也不是刻薄的人,好生安慰了翠儿几句。
翠儿又是道歉又是道谢,神情惶恐,倒是让碧玉心生怜惜,陪着她说了好一会话。
等到日上三竿,碧玉才想起熙宁还在等她,匆匆告别。
她赶到太液池时,哪里还能看见熙宁的身影。只见池边散落许多玉瓶,破的破,碎的碎,依稀还能看到淌落的露水。
碧玉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
再看向太液池,池子中间飘着一块帕子,上面绣着蔷薇,正是熙宁之物。
碧玉脑中嗡嗡作响,想都没想就跳进了太液池。
“熙宁,熙宁!”她大声唤道。
可她忘了她并不会游泳,在水里扑腾几下,小腿开始抽筋,一头栽进水里,她还想叫唤,却是“咕噜咕噜”喝了一肚子水。
就在这时,有一人跃入水中,拎着碧玉的衣领将她往岸边拖去。
“小师叔,你说你不会水,逞什么强呢?”沈岸站在一块岩石上,毫不客气将碧玉头朝下翻转过来,她往外咕咕的吐水,嘴巴一鼓一鼓,又穿着绿衣服,远远望去,像极了一只大型的青蛙。
见碧玉终于吐干净肚子里的水,沈岸才把她放下。
“累死我了,小师叔你以后少吃点吧。”
碧玉恢复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快去救熙宁!”迟了她恐熙宁会遭遇不测。
沈岸像看傻瓜似的看着她,“宁姑娘已安全回到乾清宫,还让我来太液池守着,看谁会自投罗网,没想到逮住你这个倒霉鬼。”
在碧玉被翠儿拖住的这段时间里,果然出了事,不知哪里跑来两个面生的小太监,推搡着将熙宁挤入太液池中。
熙宁生怕上岸还会遭到迫害,扯了帕子丢在湖面上,自己则洑在水底,硬生生憋到人离开她才敢冒头。
当她湿漉漉地回到乾清宫时,着实把邵卿洺吓了一跳。
熙宁表示自己没事,让沈岸去池边守着,说不定害她之人会再次回到案发现场。
倒是正好救下了没有半点水性的碧玉。
碧玉听后抚了抚胸口,心有余悸道,“熙宁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你说你是不是傻,不会水还往下跳?”沈岸嫌弃道,害得他一身全湿了,实在有损他英俊潇洒的形象。
“当时情况紧急,我一时忘了自己不会水。”碧玉看到浮在水面上的帕子时,人都傻了,只想着熙宁出了事,行动比脑子快多了。
“看来抓不到人了,你同我一起去向圣上复命吧。”

今日是怎么回事,一个个都和水过不去。
李安拿来几块布巾,让他们先把头上衣服上的水擦一擦。
熙宁换了衣服出来,碧玉见她安然无恙,彻底放下心,想要拥抱她,又想起自己现在的模样,生生顿住了脚步。
熙宁急忙问道,“你怎么也掉进河里了?”难道那二人去而复返,又对碧玉下了手?
等到沈岸把事情的经过一说,熙宁感动的眼睛都红了,主动抱住了碧玉。
邵卿洺感怀于碧玉的忠心,当即赏赐了许多金叶子。
只是在邵卿洺问及那两名推熙宁入水的小太监的长相时,熙宁犯了难,事情发生的突然,她只知道那两个是生面孔,没有其他特征,就算要找,她也没有把握能认出来。
宫里太监有上千人,挨个寻找是一件很大的工程,而且很有可能在查找的过程中又会被人灭口。
碧玉忽而想起在御花园遇到的宫女翠儿,若不是她的阻挠,自己不会离开熙宁太久,对方可能也就找不到动手的机会。
很难肯定翠儿是不是故意的,但她确实很可疑。
邵卿洺道,“她不会认的,倒不如找人盯着,看她日常同谁走得近一些。”
沈岸抱拳,“交给属下吧。”
邵卿洺点头应允,挥手让沈岸和碧玉回去换下湿衣。
碧玉提着一袋金叶子心里乐滋滋的,沈岸嬉皮笑脸地道,“小师叔,见者有份啊,你不会那么小气吧。”
“这是圣上给我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顾统领得了赏赐可都是分给兄弟们的,再说了,我对你还有救命之恩呢。”
碧玉眯着眼睛道,“我让你救我了吗?你可以见死不救的。既然顾统领大方,你去找顾统领要啊。”
“哎,你怎么还耍无赖呢。”
“想要金叶子,不如先问问我的拳头答不答应。”
“不了不了,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沈岸嘴上无可奈何,心里骂骂咧咧。
碧玉可不管他,有这些金叶子,她能给熙宁买多少好吃的啊。
待李安也退出去后,南书房中只剩下熙宁和邵卿洺。
二人心照不宣,熙宁先道,“圣上,这次推我下河之人,恐怕也是之前放毒蛇之人。”
邵卿洺颔首,“兴许也是每一次害死你的人。”
熙宁倒是没有想到这点,如此一想,还真有可能。
对方杀人手法不会一成不变,或许是因为之前一直没有成功,他改变了方式和时间,从夜晚的迷烟击杀,改成白日的制造意外。
他不知晓的是,其实他每一次都成功了,只是不知怎么回事,自己陷入循环,总会回到被杀当日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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