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依依知道东窗事发,可还是得装糊涂,“夫君的话,我怎敢不听,这其中是否有误会?”
“误会?”黑衣人微微眯起眼,有细碎冷光刺出,“我问你,内室暗格里的东西是不是你拿的?”
“什么东西?”
“你还装?”黑衣人一把拎起张依依的头发,将她往里拖去。
任凭张依依如何呼痛,他都置若罔闻。
黑衣人把张依依扔到墙前,按下机关,墙上出现一层暗格,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
这是他从荣亲王别院的暗室里拿回来的西域毒药,他还没来得及动用,就差点被张依依坏了大事。
“除了你,还有谁敢动我的东西?!”
张依依抱着脑袋,哭泣道,“夫君,我真的没有!我根本不知道这里还有个暗格。”
“呵呵呵,”黑衣人笑得恐怖,“若不是宫里出了事,我还真就被你骗了!”
“宫里……出了什么事?”张依依停止了哭泣,呆呆望着黑衣人。
“你肯认了?”
张依依不敢接话。
“唐一忠是你的人吧,要不是我提前得到消息,将他灭口,这把火就要烧到你身上了!”黑衣人倒也不是想帮张依依,只是怕牵连到容德太后和他自己。
张依依瑟缩了一下,之前她无意间碰到机关,打开暗格后发现了那些毒药,便偷拿了一瓶给唐一忠,制定了银针淬毒毒杀熙宁的计划。
她自以为安排的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可她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那熙宁死了吗?”
黑衣人抄起一瓶药朝着张依依掷去,张依依吓得抱头鼠窜。
从打碎的药瓶里流出的液体,泛着幽幽的蓝光,张依依看得直打哆嗦。
“难怪邵卿洺看不上你,论智商和相貌,你如何同那熙宁相比?”
“你说什么?”这话踩到了张依依的痛处,她目露凶光。
“我有什么不敢说的,”黑衣人重复了一遍,他还在气头上,没给张依依留一点颜面。
张依依缓缓起身,“邵卿洺不要我,我才会委身于你,你心里没一点数吗?”
“你!”黑衣人万万没想到张依依敢回嘴,用力捏住了她的下巴,“你再说一遍!”
张依依的下巴被他捏得生疼,还是倔强道,“你我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高贵!”
黑衣人被她激怒,狠狠将她甩了出去,张依依的额头撞到墙角上,顿时血流如注。
她仿佛感受不到丝毫的疼痛,不怒反笑道,“不,我说错了,至少旁人都知晓我是容德皇太后的亲侄女,你呢,除了姑母,谁能证明你的身份?”她笑得凄厉,“没有姑母,你如何能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
黑衣人拳头紧握,胸口剧烈起伏,许久才控制住情绪,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神色逐渐温和,伸手去搀扶张依依,张依依躲着不肯起身,黑衣人索性打横抱起她,将她搂在怀里耐心诱哄,“疼吗?”却恶意地去碰了碰她额头上的伤口。
张依依同样知道点到为止,又到演戏的时候,眼泪汪汪道,“伤口不疼,心里疼。”她指了指心口。
“是夫君不好,你原谅夫君,”黑衣人面上哀戚,心中冷笑。他还有许多事未做,不到翻脸的时候。
张依依红着眼圈道,“那有劳夫君帮我处理一下伤口。”
两人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继续上演恩爱的戏码。
实则貌合神离,各怀心机。
毒针事件后,邵卿洺如同惊弓之鸟,执意将熙宁留在身边,悉心照顾。
熙宁据理力争,邵卿洺却不愿冒险,如有可能他真想将熙宁一辈子都藏起来,那就再也没有人能伤害到她了。
可随之而来的两场婚礼,熙宁却是不可能缺席的。
首先是安亲王,他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迎娶尔岚,要不是王府还在修缮,他真是一天都不愿多等。
好不容易在年关之后,安亲王府终于修缮完毕,他当晚就搬了回去,还要带着尔岚一起走。尔岚舍不得离开熙宁,想要在宫里多住几日,安亲王不愿意,好在后来答应了尔岚出嫁前几日可以住回宫里,到时再从宫里将她娶回去,尔岚这才应了。
另一对自然就是曾晓宇同傅姝,傅云敬默许了二人的婚事后,婚礼诸事便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傅云敬选了一个最近的黄道吉日,要不是他爱女之心人人皆知,傅姝差点都要以为他怕自己嫁不出去,想赶紧脱手自己这个烫手山芋呢。
两对新人都很着急,年后的黄道吉日又很少,于是不约而同地选了同一天。
熙宁迎来了一大难题,好姐妹和兄长,到底要选哪一个。
熙宁左右为难,最后还是邵卿洺给她出了个注意,先送嫁尔岚到安亲王府,再跟随曾晓宇的娶亲队伍去傅府接人。
邵卿洺自然不可能跟着一起胡闹,不管怎么样,皇帝的威仪和气势还是要的。
他将刚回归的顾晓春叫来乾清宫,下了死命令,让他带着沈岸和碧玉务必保护好熙宁,倘若熙宁掉了一根头发,唯他是问。
顾晓春严阵以待,熙宁的重要性毋庸置疑,有一点损伤,他都无颜面对邵卿洺。
从皇宫来到安亲王府,一路都很顺利。
参加安亲王和尔岚婚礼的人并不多,毕竟安亲王光有爵位而无实权,而且他从前做下诸多坏事,尽管情有可原,但造成的结果就是人缘差,没朋友。
安亲王也不恼,人就得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负责,无论好坏。
他在医术上有天赋,现下得了叶天祺的真传,悬壶济世,扶困救危成为他最大的理想,要不是邵卿洺身边还有麻烦事,他不放心就此离开,婚礼后就想带着尔岚云游四海去了。
尔岚能嫁给自己心爱的男子,熙宁着实为她感到高兴,看荣亲王对她宝贝的模样,婚后定会将她宠到天上去。
只是尔岚出宫后,她们姐妹见面的机会就少了,熙宁心中多少有些不舍。
碧玉知道她的心思,拍拍她的肩膀,“你还有我呢,放心,我不嫁人,一直陪着你。”
沈岸听到这话,当即就翻了个大白眼。
相比安亲王府的冷清,傅府就热闹多了。
刑部尚书家的大千金嫁给周御史家的小公子,可谓门当户对。
可小女儿所嫁之人却名不见经传。
客人普遍认为可能傅尚书不舍得小女儿出嫁,招赘个上门女婿,对这位女婿的长相人品极为好奇。
曾晓宇出现时,博得一片赞叹声。
他身材高大,既有将士的威武,又有文人的儒雅,相貌俊朗,气质出尘,即便是新科状元站在他身边,也略逊一筹。
客人们议论纷纷,这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在哪里任职,怎么就让傅尚书慧眼识珠找到了呢。
熙宁听了,与有荣焉,她的大哥,自然是人中龙凤。
李安带来了邵卿洺的口谕,祝福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还赏赐了不少东西。晚一点还会亲临喜宴,讨一杯水酒喝。
臣子或是他们的子嗣大婚,皇帝赏赐实属寻常,可亲临现场着实少见,众人哗然。
知情者自然明白邵卿洺是给足熙宁面子,其他人都猜测这位傅家新婿来头不小。
等到曾晓宇将新娘接去新婚的宅子时,大家愈加肯定了这一揣测。
这片区域的宅子,都是皇家建造的,皇帝会赐予自己的亲信或是有功之臣。比如御前侍卫统领和新上任的吏部尚书文常青就住在附近。
御前侍卫统领的重要性自然毋庸置疑,文常青也在剿灭荣亲王余党解浩海的行动中贡献过力量,如此看来,曾晓宇必是皇帝亲信无疑了。
众人追着傅云敬道恭喜的态度又诚恳了几分。
周文熹同文常青一起来到曾晓宇的喜宴上。
文常青和曾晓宇之间的纠葛极其复杂,但既然二人都及时弃暗投明,那从前的事也就不必再提。
文常青也算是见证了曾晓宇和傅姝之间的情感历程,有情人终成眷属,自然替他们感到高兴。
知晓曾晓宇和熙宁实际上是亲兄妹后,更加感慨缘分的奇怪。
只是他曾经对曾晓宇吐露过对于熙宁的爱慕,如今再见,总有些不自在。
好在他已经走出了这段困境,爱情固然珍贵,但当好官,为黎明百姓做主,是现下更紧要的事。
周文熹则对于曾晓宇的身份感到好奇,他从未现身于朝堂上,倘若从前是皇帝的暗卫,现下转到明面上来,总得有个说法。他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深得皇帝信任,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周文熹询问文常青是否知晓此事,毕竟他现在也算是皇帝近臣,很多事情是瞒不过他的。
文常青略一沉吟,就诚恳表示,“周兄,兄弟我虽然知晓,却不能说。”
“连我都不能说吗?”周文熹略感失望。
文常青摇摇头,“对不住了周兄。”
如此神秘,却让周文熹愈加好奇。
文常青不说,周文熹也有其他办法知道。
穆寂修运送粮草回边境后,穆安楷一开始是听从熙宁的建议,打算半路折回,可她想一想,还是不放心父亲一个人回去。
同占城国的战争一触即发,她是父亲最得力的助手,理应和他并肩作战。
穆寂修却不同意,执意让女儿返回京城。
他的理由很简单,现下京城中局势动荡,京畿大营显得尤其重要,穆安楷留下,在邵卿洺有难时才能勤王护驾。
穆安楷不解,“不是有周将军在吗,他精通兵法,武功高强,父亲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穆寂修顿了顿,没有回答,只是坚持自己的决定,“女儿,答应父亲,无论什么事,都三思而行,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穆安楷瞪大双眼,“父亲,您让女儿上阵杀敌,女儿义不容辞,可动脑筋的事,不是为难女儿吗?”
“爹让你学绣花,就是想磨一磨你的性子,可你……唉……”穆寂修不住摇头叹息,“好在还有李游,你多听听他的,没坏处。”
见无法说服父亲,穆安楷只能答应下来。
她今日代表父亲来傅府参加婚礼,本来是女方的客人,但看到熙宁后就硬是要坐到她旁边,还把碧玉挤了出去。
碧玉曾是她的手下败将,敢怒不敢言,暗搓搓发誓一定要好好练武,争取早日翻身。
一转眼,李游跟着穆安楷去京畿大营好几个月了,碧玉许久未见过他,随口问了一句,“李游这小子怎么没来?”
“忙着练武呢,说吃席浪费时间,”穆安楷笑骂,“这小子看起来瘦弱,却有一股子狠劲,是个当兵的好苗子。”
碧玉轻声问,“他不知道熙宁来吗?”
“知道啊,我和他说了,”穆安楷也没想通,“他说当前没有什么事比练好武功更重要了。”
碧玉吐吐舌头,这是卯着股劲呢,只盼他能把劲都用在正道上。
熙宁凑过来问,“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碧玉抢着回答,“我在问穆小将军和周将军有无进展。”
熙宁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我也要听。”
穆安楷眉眼低垂,“能有什么进展,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他来京城后,你们见面的机会多了,你怎么也不加把劲?”
穆安楷看向碧玉,“那你教教我,该怎么加把劲。”
碧玉自己也没经验,她咬了咬唇,“要不,让我那师侄教你几招?”
穆安楷噗嗤笑出声,“他的招数,恐怕只有顾统领才受得起。”
“你也看出来了?”碧玉瞪眼,这么明显吗?
熙宁也道,“大概只有顾统领自己没有看出来吧。”
三人笑着抱成一团。
被议论的对象沈岸和顾晓春,耳朵莫名一烫,还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邵卿洺如约而至,无比自然地坐到了熙宁的另一边。
穆安楷忙把碧玉再往外挤了挤,她可不敢同邵卿洺抢熙宁。
傅云敬赶紧请邵卿洺去上座,邵卿洺笑着摇头,“朕坐这里就挺好。”
其他人一看此情此景,对熙宁的地位也就心知肚明了。
熙宁捅了捅邵卿洺的胳膊,“圣上,您坐这里,其他人还怎么吃得下东西?”
“朕长得就这么丑,还影响你们的食欲了?”邵卿洺一本正经地问道。
熙宁差点笑出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指的是大家会觉得不自在。”
“今日朕是来凑热闹的,别把朕当皇帝就是了。”
碧玉悄声吐槽,“这一口一个朕的,不把你当皇帝可太难了。”
穆安楷憋不住笑,赶紧背过身,冲着碧玉做鬼脸。
酒过三巡,有些年长和官职高的官员先行离开,年轻的还在划拳敬酒,兴致高涨,甚至还叫嚣着要闹洞房。
周文熹特意来到穆安楷这边,邀请她一同回大营。
穆安楷今日喝得有点多,舌头都大了,熙宁本就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这下好了,和碧玉两个将穆安楷往周文熹怀里一推,机会不就来了吗。
周文熹点头示意后,揽过穆安楷的肩膀,还细心地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
熙宁同碧玉相视一眼,看周将军这小心翼翼的模样,也不像是穆安楷所说的没进展啊。
周文熹把穆安楷扶上马车,穆安楷难受地靠在他的肩上,面色酡红。
“要不要喝水?”周文熹捏了捏她的脸。
穆安楷点点头。
周文熹给她喂了点水,又温柔地帮她拭去嘴角的残渣。
穆安楷心中小鹿乱撞,周文熹应该是喜欢她的吧,虽然从未诉诸于口,虽然从来都是若即若离。
但她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周文熹,他们这些武将,一生都将奉献给沙场,马革裹尸是最终的命运,儿女情长反而是一种拖累。
只不过她有些贪心,她想要和心爱之人驰骋疆场、并肩杀敌,想要青史留名,上面的名字不单单是穆寂修将军之女,还有周文熹将军的妻子。
她试探着往周文熹怀里靠了靠,周文熹没有拒绝,她心中大喜,得寸进尺地搂住了他的腰,能感觉到他身子颤了颤。
穆安楷仰起脑袋,扳正周文熹的双肩,“周文熹,我喜欢你,你呢?”她眼神似闪耀天际,声音低沉,“我只问这一次,如果你拒绝了,我明日就回边境,不会再见你。”
周文熹手指轻压在她的唇上,深邃目光拂过无限温柔,随即捧住她的脸,用一个深深的吻代替了回答。
穆安楷羞得满面通红,她以为自己够大胆了,周文熹的表达比她还要直接,这样也好,他们练武之人绝不矫情。
许久之后,穆安楷仰面躺在周文熹的怀里,“你……你是什么时候对我有了那样的心思?”
“什么心思?”周文熹故意逗她。
“你说呢?”穆安楷作势捶打他。
周文熹清浅一笑,“第一次见面之时。”
穆安楷诧然,“那不是……”
“占城国集市上,我从未见过一个女子有如此飒爽英姿,那时,我便对你上心了。”
原来他们的心思是一样的,即便是倾心,也是同时。
“我也是。”
“是什么?”
“熙宁说,按照话本子写的,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应该以身相许。当时我还未想到这一节,后来再一想,我是愿意的,所以其实我也是在那一次就喜欢上了你。”
周文熹将穆安楷抱得更紧了一些。
过了须臾,听得车夫道,“两位将军,军营到了。”
周文熹同穆安楷相携而出,车夫看着二人紧握的手,毫不意外,仿佛他二人本就该如此。
两人刚定情,舍不得分开,绕着湖边走了一圈。
周文熹像是突然想起似的,“安楷,你可知那曾晓宇的身份?圣上待他如此特别,难道他曾为圣上立下过什么功劳不成?”
“立功是其中一个原因,没有他,也就无法瓦解荣亲王的阴谋。”
周文熹点点头,相比其他被蒙在鼓里的大臣,他多少知道一点内幕。
“更重要的一点,曾晓宇是熙宁的兄长,圣上有多看重熙宁,你是知道的,曾晓宇是将来的国舅爷,圣上能不另眼相待吗?”
周文熹顿下脚步,“什么意思?曾晓宇怎会是熙宁的兄长?”
穆安楷未觉有异,续道,“熙宁本名宁熙儿,曾晓宇叫……叫什么来着,”她挠挠脑袋,“我一时给忘了。”
“宁之宇?”
“对对对,是叫这个名字,”穆安楷惊诧,“你怎么知道?”
周文熹不答反问,“他们是宁泽峰将军的遗孤?”
穆安楷颔首,“荣亲王死后,他们才得以相认,熙宁总算找到了自己的亲人,我真替她感到高兴。”
周文熹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听熙宁说,她还有个二哥,尚且生死不明,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相见。”
周文熹尾音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他们都是好人,一定会再相聚的。”
“你说得对,”穆安楷望向星空,惊喜道,“文熹,你看,有流星,”她闭上双眼,双手交握道,“我希望熙宁能一生平安,尽早和亲人团聚,”她顿了顿,“父亲身体康健,穆家军大败占城国,”她嘴角微微翘起,“我和文熹能天长地久,一辈子永不分离。”
她扯了扯周文熹的衣袖,“你也来许个愿,熙宁说很灵的。”
周文熹学着她的样子,闭上眼,半晌后才道,“我许好了。”
穆安楷性子大咧咧的,她觉得周文熹没有大声说出心愿,是因为不好意思,便没有追问。
周文熹突然道,“天色已晚,送你回去休息吧。”
穆安楷本来还想再同周文熹说说话,但一想来日方长,也就没再坚持。
周文熹回到自己的帐篷,坐了一会后,询问伺候自己的小厮,“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回将军的话,快戌时了。”
周文熹腾一下起身,“备马。”
“这么晚了,将军还要外出吗?”
周文熹目光骤然变得锐利,“我说了,备马!要快!”
“是是,小的这就去。”
黑夜中,一人一马奔出军营,很快就消失不见。
自家兄长的婚礼,熙宁难得多喝了几杯,醉眼朦胧,一直傻笑。
若是在宫里,邵卿洺早就自己上手将熙宁抱进马车了,可在外头,还是得替她的清誉着想。
碧玉将熙宁扶进马车后,去装了壶水,熙宁路上口渴能喝。
一路上都很平安,平安到顾晓春都有些不可置信。
无论是针对熙宁还是皇帝,在宫外是最好的机会。
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直到回了皇宫,邵卿洺从自己的马车上下来,来到熙宁所坐的马车旁,柔声道,“宁儿,到了。”
毫无反应。
碧玉一直跟在马车外头,怕太快熙宁会不舒服,马车基本上都没跑起来,她道,“圣上,熙宁可能是睡着了,我进去叫她。”
可等她撩开帘子一看,马车内竟空无一人。
碧玉惊得声音都变调了,“圣上!熙宁不见了!”
“什么!”邵卿洺正在交代顾晓春事情,一听这话,脸色大变。
顾晓春快他一步跑向马车,也是惊得目瞪口呆,但他心细如发,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不是之前那辆马车。”
碧玉一开始太心急了,熙宁失踪,她脑子一片空白,现在经顾晓春一说,她也发现了问题所在。
马车的形状和外观是一致的,可里面的摆设全然不同,显然熙宁所在的马车被人掉包了。
顾晓春等暗卫一直在暗中保护,碧玉始终陪着熙宁,还是她亲自把熙宁搀扶进马车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邵卿洺当然着急,但他知道着急没用,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线索。
他唤来车夫,细细盘问,车夫表示离开婚礼现场之前,熙宁上车之后,他去过一次茅房,除此之外,再也没有离开过。
与此同时,碧玉去取水。
也就是说,熙宁失踪,就在这短短时间里。
邵卿洺理清思路,安排人手分几路去寻找,尽管心急如焚,自己不能乱了阵仗。
可人刚派出去不久,顾晓春就回来了,神色古怪。
“人找到了?”
“属下等人刚出宫门,就见门口停了辆马车,熙宁姑娘就在马车上。”
“她没事吧?”
“毫发无损,圣上安心。”
邵卿洺舒了口气,先不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熙宁没事就好。
他亲自上马车将熙宁抱了下来,她睡得沉沉的,完全不知道因为她的失踪,宫里都快变天了。
邵卿洺安顿好熙宁,让碧玉照顾她,自己回到了南书房。
“顾晓春,说说你的看法。”
顾晓春道,“圣上,属下和沈统领一致认为,暗卫里有细作。”
邵卿洺也是这么想的,不然如何在暗卫的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地将马车掉了包。
暗卫统领由邵卿洺亲自选定,还有一些小头目也是邵卿洺信得过的人,再往下的,基本都由顾晓春和沈岸推荐,邵卿洺简单过目一下即可。
比如碧玉,就是沈岸举荐,邵卿洺觉得女暗卫可起到奇兵的作用,便将她留了下来。
如果在这些人里出了细作,顾晓春和沈岸要负上很大一部分责任。
他们出于对邵卿洺的忠诚,明知讨不了好,还是说出自己的看法。
“今日总共去了几人?”
“除了属下和沈统领,另外还安排了十人。”
那细作必然在这十人中。
“只是属下不明白,对方既然掳走熙宁姑娘,为何又完好无损地将她送了回来。”
这也是邵卿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就好像是有人故意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先不用管这么多,这人肯定也会想到自己暴露了,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你们抓紧时间把他找出来!”
“是!”
顾晓春脸色凝重,熙宁姑娘屡次在他们暗卫手中出事,他的面子已经挂不住了。
刚出南书房,顾晓春就暗骂自己一声蠢材。
倘若在发现熙宁失踪的那一刻,就去查哪一名暗卫不在岗,那十有八九他就是那名细作。现在再去查却已迟了,人都送回来了,此人必定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两人探查后,果然没发现异常,顾晓春再次懊恼不已。
周文熹出了京畿大营后,直奔曾晓宇的外宅,这是他亲自定下的计策,让褚沛霖用障眼法瞒天过海,换下熙宁所坐马车,然后杀了她。
算算时间,如果自己快马加鞭,应该还能赶上。
周文熹笃定褚沛霖不会离开外宅太远,找了一圈后,果真在河边发现了马车的踪影。
他扯下车帘时,正好见到褚沛霖拔出匕首,对着熙宁的脖颈扎下去。
他情急之下,把马鞭甩了出去,这一下力道极大,匕首应声落下,褚沛霖神情痛苦地握住右手手腕。
一抬头,见到周文熹,呆住了,“主上,你这是为何?”
周文熹跃上马车,注视熙宁娇美的容颜,目光缠绵,片刻后才道,“我改主意了,你现在送她回去。”
“主上……”褚沛霖郁闷极了,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下手,这一招天衣无缝,错过这回,下次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说我改变主意了,”周文熹不耐烦道,“你立刻送她回去,就把马车停在宫门口,邵卿洺会找到她的。”
主上一直想要置她于死地,还因为自己办事不力,拖延许久而迁怒,现下怎么说变就变。难道是看上熙宁姑娘了?
她虽然长得不算倾国倾城,但皇帝和荣亲王都对她高看一眼,想必是有过人之处。
周文熹一看他贼溜溜转的眼珠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目中含着怒意,“别瞎猜,今后你要保护好她,以后有你的好处。”
“是,属下这就送她回去。”
褚沛霖将马车停在宫门口后就迅速归队,期间熙宁一直没醒过,褚沛霖感慨这位姑娘真是好命,有那么多人关心她,替她着急,她倒是好,睡得无比香甜。
周文熹远远看着马车停在宫门口这才离开。
他没有回京畿大营,而是去了倚梅园。
周文熹正是荣亲王背后之人,也是同张依依有肌肤之亲的黑衣人。他今日得知了熙宁和曾晓宇的身份,勾起无限回忆,心中又是惊喜又是焦灼。
张依依已然睡下,周文熹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粗暴地解着她的衣服。张依依被动地承受,想起容德太后的话,还要做出欢喜的模样。
事后,周文熹照例熬了避子汤,但因心浮气躁,没发现张依依一口没喝,全部偷偷倒掉了。
“夫君今日怎么如此急躁,都弄疼我了,”张依依娇羞道。
周文熹没有接话,方才行事之时,脑子里竟全是穆安楷的身影。
明明他接近穆安楷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明明他不会喜欢比他更像男人的女子,却偏偏像是上了瘾似的,而且再也戒不掉。
张依依还在撒娇,周文熹看着愈加烦躁。
他抓住张依依的手,带着警告的意味,“熙宁的事到此为主,以后再敢为难她,我就要你的命。”他神色冷淡,刚才的温存已荡然无存。
张依依的第一反应和褚沛霖一样,周文熹是看上熙宁了,惊怒道,“她算什么东西,你要这般护着她!”
周文熹的声音有些疲惫,“我不想说第二遍,你好自为之吧。”他说完,背对着张依依躺下。
张依依一遍遍地告诫自己,别动怒,只要自己怀上他的孩子,熙宁如何同自己相比。
可恨意噬人,到底无法消弭。
既然他看重熙宁,那自己就一定不能放过她!
第154章 和亲
过了几日,边境传来捷报,穆家军大败占城国,逼得占城国不得不主动求和,还将国中最负盛名的天香公主送来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