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钱文佳明明记得,那两年里二婶对她的?态度极差,总是叫她大冬天用井水手洗衣服,她的?手指头?上全是冻疮。
家里有洗衣机,偏偏不让她用,钱文佳并不相信那是锻炼她,只是看人下菜碟,折磨她罢了。
她自己的?父母都不看重她,一个无人何必呢?
钱文佳说:“我不吃这套,你现在应该去巴结我弟,也许他傻,看能不能漏点什么给你。”
二婶脸色倏忽一白,“佳佳,你这是什么意?思?”
钱文佳:“就是这个意?思。”
在钱文佳的?操持下,钱旺新的?葬礼风光又迅速地结束了。他这一生?也算波澜壮阔,但是再激烈的?戏剧,总会落寞。
真到了告别的?时候,哪怕是看客,也难免不会落泪惋惜。
包括老麦。
他虽然跟钱文佳离婚了,可是老丈人走他应当来送一程。钱文佳不搭理她,鼻梁上扣着墨镜转身?就离开?了.
钱文东在陪母亲。
钱家二叔拍拍老麦的?肩膀:“最近忙什么呢?”
“也没忙什么啊。”
“恭喜你啊,获得自由之身?,不过被分走不少身?家吧?”
老麦心想,谁分走谁的?,这老头?清楚么?“有什么好恭喜的?,离婚算好事吗?”
二叔意?味深长?地笑笑:“文东这阵子头?够大的?,度假村还管得过来么?”
“宝贝失去了亲爱的?爸爸,天要塌咯。”老麦用一种?玩笑的?语气道?:“不过还有老储,怕什么。”
钱二叔道?:“储老板哪有那么多?心思在这种?小事上,听说明天要去省外的?项目咯。”
“哈哈哈,你倒是清楚。”
钱文佳在闸口处碰见了储臣,他坐在车里,窗户降下来。
“储总,谢谢你了。”
“不客气,你节哀。”储臣点点头?。
钱文佳半句话卡在嗓子眼?里,她刚想说“你有条件可以提。”那人家车已经开?走了,这事儿?她会记在心里,但不至于感恩戴德,对方是生?意?人,做任何事都考虑自己的?利益。
储臣觉得有些困,急着回?家睡觉。
开?到一半接到电话,曹村那边的?工地,有人举报施工安全措施不到位,现在建安监督管理局的?人已经上门来检查了。
“没打钱文东的?电话吗?”他问。
人说小钱总的?电话打不通。储臣在路口停下来,钱文东目前还在钱旺新的?死里出不来,但这不是理由,因为从发现问题到举报,再到相关人员到现场,绝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
他把车停在路口,给老陈打电话就来他来给自己开?,顺便去便利店买了一杯乌龙茶。
自从跟梁晴同居,她喝咖啡会心悸,所以他也跟着喝茶了。
老陈匆匆赶过来,一半揪心一半抱怨地道?:“曹村的?这个工地怎么总是有问题,拍地之前你不说,找大师看过风水了吗?”
风水玄学大多?数生?意?人都相信,尤其是做房地产的?。
储臣坐在后排,说:“的?确是块好地。”
“这都几次了?”老陈心说:“会不会是你们刚去时得罪的?那个老板,他搞得鬼?”
储臣回?忆了春节前讨薪工人中有那么一两个带头?的?,低声道?:“也许真的?是人不行。”
“还真是那个姓曹的??”老陈顿时气愤起来,还真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储臣否认:“我说的?是钱文东。他没有定力,总想着出去一飞冲天,太蠢了,自然给人钻空子的?机会。”
“那咋办,咱们的?利益可是跟他捆绑在一起的?。”
“我没有那么多?精力陪他耗。这个世界少了谁都可以转,他要是以为把事情?做成这样我还给他擦屁股,未免太不识相,我不是他老子,没这个义务。”
他的?车停下来的?时候,有关部?门的?人已经到了,他走上前去与人沟通,确有问题存在,责令停工整改,并采取罚款措施。
储臣情?绪稳定地把人送走,等设备报检,结果?下来后才能重新开?工。这个期限不知道?会是多?久,如若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时间线则会拉得更长?,造成的?经济损失不可估量。
储臣在临走前,告诉几位分管业务的?副总,以后大小事宜直接跟他汇报。不用再通过钱文东。
梁晴带黑妞去洗澡,路过钱文佳的?店门口,看见她在室内还带着黑超,遮住了整张脸。
“梁老师,有时间去喝一杯吗?”
到了咖啡馆 ,钱文佳摘了墨镜梁晴才看见她眼?睛红肿得吓人,“你还好吧?”
“回?来的?时候忽然就崩溃了。”钱文佳不知道?跟谁说这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跟员工还是跟朋友?都不可靠,但是莫名,她忽然相信梁晴。
也许是跟梁晴的?关系比较模糊,也许是基于另一个原因。
钱文佳跟梁晴说起自己的?家庭,父母,弟弟,她三?十多?年来的?感受。她不明白父母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看她哭得声泪俱下,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你长?这么大,因为没有钱难过么?”
钱文佳通红的?眼?睛看着梁晴,回?顾自己少年,“很少,不值一提吧。”
梁晴的?表情?淡漠:“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可能有百分之八十的?人,曾经因为缺钱而睡不着吧。”
“钱,只是身?外之物。”钱文佳和老麦离婚的?时候,她只要钱不在乎老麦的?背叛,因为不她根本就不爱对方。
可是父母……她曾那样无条件地爱着他们,可是到父亲死去她都没有得到一个肯定。
“一样的?。”梁晴说:“我奶奶总是说,人生?在世总是要各走各的?路,各吃各的?苦。有人缺钱,有人缺爱,也有人两样都缺。”
钱文佳瞅瞅她,默默用纸巾抹掉眼?泪,还尽力保持着优雅。
“你的?身?体缺乏营养的?时候,都可以理智地想到,该及时补充了。”梁晴看对方表情?缓和,差不多?是好了,果?然是女强人,再糟糕的?情?绪都不会消磨自己。
“我奶奶今年七十多?岁了,年轻的?时候相继失去了丈夫,孩子。她独自把我抚养长?大,没钱就挣钱,没爱就找人爱自己。”
“钱总是能挣到,但爱这种?东西,强求不来。”
梁晴说:“你得相信,这个世界上肯定会有人爱你的?。父母不爱你,那你就去找爱自己的?人,像挣钱一样努力。”
“怎么会?”
“怎么不会?我奶奶找到了我,我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可我很爱她。”梁晴心想,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不爱她的?,储臣兄弟俩的?父母也是不爱他们的?。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
钱文佳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你和储总,你们都挺妙的?。”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梁晴问。
“也没什么,我很庆幸当初把房子租给你。也谢谢储总,在这个时候还我的?人情?。”钱文佳说:“也许你们说的?都对,无论钱还是爱,都是需要获取的?。”
梁晴不知道?储臣还了钱文佳什么人情?,她没有好意?思问。
晚上她回?到家,看见玄关处他的?鞋子边缘沾了些灰,沙发上搭着外套,手机。
她看看黑妞,“爸爸回?来了?”
黑妞扭着大屁股去主卧,一条大扫把尾巴翘得高高的?,梁晴走在它身?后,知道?这是小狗非常愉悦的?意?思。
妞猪也好几天没有看见爸爸了,怎么会不想呢?
最后它在窗帘下的?沙发上找到了储臣,他洗过了澡,正窝在沙发上睡觉。小狗用鼻子顶了顶爸爸,哼哼唧唧,想要他抱。
储臣成功被它弄醒,睁开?眼?睛就看到这么一个狗脑袋,卡在自己的?臂弯里,撒娇意?图明显。
人家小狗到它这个年龄都当妈了,它还是个宝宝。
储臣坐起身?,黑妞立刻就冲了上来,把储臣给冲仰了一下,半天才起来,他无奈地道?:“它在外面被别的?狗揍了?”
梁晴去洗了个手回?来,坐在一边,说道?:“倒没有被揍,被气着了。”
“怎么回?事?”
梁晴说:“刚在楼下遇见一只小泰迪,吵架,小泰迪要主人抱,它吃醋也要我抱。”
储臣想了一下那画面。
别看这家伙长?得威风凛凛,但是没有经过训练的?德牧娇气又粘人,每天都要抱,“你抱回?来的??”
“想抱来着,但是它体重都跟我一样了,直接赏了我一个屁股墩。”梁晴在地上摔了一跤,现在屁股还痛呢。
妞猪此?时坐在爸爸腿上,听妈妈控诉挺不好意?思,缩着脑袋依偎在他怀里。
储臣虽然不太愿意?它进卧室,但多?数时候也遭不住这撒娇,还是尽量满足它的?。等黑妞哄好了,储臣就拍拍自己的?腿,让梁晴坐在他的?腿上。
“不要。”她拒绝了。
“无所谓,睡前再洗澡。”
梁晴慢吞吞坐了过去,不忘澄清:“妞妞喜欢撒娇要抱抱,我可没有。”
储臣手臂圈住她的?腰,轻声说了一句话:“上午在钱旺新的?道?别仪式上,我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
储臣看着夜夜与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他们还有一个原则性的?问题没有涉及到,“也许,你早就知道?郑玉东这个人了。”
他清楚,梁晴跟他结婚就肯定会把他的?底细,这些年的?经历,全都了解清楚。
梁晴深感意?外。
关于郑玉东和余红艳的?那些过往,在她心里不值得研究,但是她得承认这个事实,“的?确,我从陈强那里打听到了郑辉纺织厂,也知道?郑玉东做过几年牢。”
果?然,她的?心思比他想象的?要缜密。尽管她总是给人一种?,悠闲在家种?花养狗的?形象,可一点没闲着。
其中细节,已经无需他解释。
梁晴问他:“把郑玉东送进去,是你做的?吗?”
“是。”他承认了。
梁晴心头?一颤,隐隐惶恐不安。
储臣说:“我们分开?的?那几年里,我没有一刻是清醒的?,想报仇,想赢。分手的?原因全都在我。就在刚刚你和妞妞进门,叫醒我,我感到很幸福。”
“你想打破这个状态么?”
“我不愿意?,也不想。”他说:“可是我知道?你的?原则和底线,梁晴,我不想骗你。”
他们曹村度假的?两天,梁晴直白地问他有没有沾染吃喝嫖赌,他能坦荡地回?答,只有这个难以启齿。
“所以现在,你要交代什么,还是想做什么?”
第90章
梁晴今天陪妞妞走了一个多小时, 又很冷,冬天就是会消耗很多能?量,她?现在饿了。她?邀请储臣出去和?她?一起做饭, “我?们去吃东西好不好。一切能?拿出来谈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她用轻松的口吻说。
不吃东西人就会心情不好, 会乱发脾气,这是身?体?给出的信号, 自然规律要遵循。
储臣的手被她?牵着走出去, 从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是这样的姿态,问?她?:“你想吃什么?”
梁晴说:“时间不早了,吃点健康的吧。”
“最健康应该六点后不吃。”
梁晴说:“简单整个火锅吧,我?的要求也不高。”
“……”
妞妞一直跟在爸爸后面,总是扒在他腿上?企图让他抱。刚刚见爸爸一直抱着妈妈,无非是吃醋了,哪有小狗如此欠嗖嗖的呢?
储臣很想对它?说一句滚,叹了口气, 单手把他闺女抱了起来, 再一边在厨房里找厨具和?食材。
最上?面的柜子排列整齐划一的各式锅,琳琅满目, 像超市货架,回头问?梁晴:“这就是你说的,美?国女人收纳方式吗?”
梁晴晃了晃手指,笑起来:“不, 是一生要强的中?国女人收纳。”
“你准备开店了?”
梁晴拿手机拍妞妞趴在爸爸肩膀上?的表情,小狗是不会掩藏情绪的,就算脸上?绷住了, 但尾巴也会露馅,它?好得意啊, 她?的宝宝真可爱。
“这些锅各有用处,有煎蛋的,煮牛奶的,炖汤的。”梁晴认真地介绍。
储臣心说这些不都是一口铁锅就搞定的么?他以前单身?汉可没有这么讲究,但是三?十七度的嘴不能?说冰冷的话让人扫兴,“原来是这样,我?见识到?了。”
有一个绿色插电的锅,浅口的,猜测是煮火锅的,就用眼神跟梁晴示意。
“对。”梁晴说。
储臣的体?力一边抱妞妞一边干活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得考虑到?掉毛,一年掉两次,一次掉半年。
于是把它?放下来,“去和?妈妈玩。”
黑妞紧紧抱着他的腿。
储臣做了个吓唬它?的动作:“听懂爸爸的话没有?再胡搅蛮缠,就买张机票送你老家去。”
黑妞害怕了,不再缠着他,爬去梁晴的腿边趴下。
储臣一个人在厨房,只做体?力上?的劳动,让大脑休息。这是梁晴刚刚教给他的解压方式,如果没有办法用最佳状态沟通,那就让着自己沉淀下来。
这疗愈方式不错。
火锅是最简单的料理,有肉有菜,还有海鲜,蛋白质和?维生素充足,无需讲究烹饪方式。他煮了两根棒骨作为锅底,半个小时后就有热气腾腾的骨头汤香味了。
梁晴坐在餐桌边听见外面的风拍打玻璃的声音,听着就冷,还好屋子里有暖气,她?只需要穿一件薄薄的毛衣。
都快初春了,没想到?还这样冷,导致她?更想期待火锅了。
储臣把锅端出来,肉骨头还在炖,加盐之前他捞了一根出来丢进黑妞的碗里,叫它?啃着玩。
“你想吃什么酱?”
“麻酱。”
“好,我?去弄一点。”
以前两个人的口味很相似,对火锅的蘸料没什么讲究,一般就葱蒜小米辣,加点耗油醋汁即可,南不南北不北的风格。
梁晴在北京呆了几年,身?边朋友多是北方人,她?一开始并不喜欢麻酱,但吃了两次就觉得挺香的,后来直接离不开。
芝麻酱需要澥开才能?使用,他挖了一勺放在碗里加温水搅拌,体?力活,梁晴每次搅一会儿手就酸了,但这种程度对他这个男人来说不算什么。
一直搅拌到?顺滑,“要芝麻油吗?”
“不,本身?油已经很多了。”梁晴说:“加一点辣椒油和?盐,还有香菜和?白砂糖。”
香味很快蹿了出来,梁晴抿了下他用过的筷子,香掉眉毛了,“你呢?”
“什么都不要。”
清汤火锅还不蘸料汁,也太健康了吧,和?健康餐有什么区别,“你不要这么卷。”
“管不住嘴,我?还健什么身??”储臣皱皱眉,盯着碗中?的颜色,意味深长地道:“你不觉得这有点像,那什么?”
“想活下去的话你就闭嘴。”
梁晴吃着涮肉的时候,看着面前冒着热气。
她?想到?他们的小时候。
小孩子难免窘迫,梁晴中?学的时候,奶奶会给她?身?上?放点零花钱,让放学后和?小姐妹去喝个奶茶什么的,女孩子不能?养得寒酸。
可她?屁股后头跟着个拖油瓶,小男孩长身?体?总是喊饿,馋得不行,梁晴给他买零食,学生爱吃的垃圾食品,鸡柳,鸡架,杯装麻辣烫什么的,储旭连汤都喝掉。
姐弟俩月末穷得面面相觑,这个时候就很期盼储臣从天而降,他身?上?有钱,是自己挣的,带他们去吃顿肯德基或者火锅店之类,高端一些的餐饮,用来改善伙食。
当?然,窘迫在储臣真正变成一个有钱人后,就不存在了。
她?把涮了十几秒的羊肉薄片裹上?浓郁的酱汁,味蕾盛宴,“冬天在家里涮锅,很幸福。”
“你不是姓梁么?怎么改姓福了呢?” 有人在桌对面拆穿她?。
饱暖思?□□嘛,心情好才会开玩笑,“所以,你厘清思?路了吗?”
他端起杯子,喝了点冰啤酒,“也许,很多东西我?不去想,就可以当?不存在。”
“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事?情本就不存在。大象看不见蚂蚁,一样的道理。”梁晴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算成功,所以没有必要计较。”
俗世意义上?应该是的,一手烂牌逆袭,所有人也都这样认为。喜欢的人将?他拉出渊薮,成为了他的妻子。
他犯了错,还能?回到?原点。
他应该珍惜现有的。可并非所有人都只趋向于最有光亮的一条路,他也不是个能?完全自洽的人,否则痛苦就没有来源。
“错误可以被纠正。”梁晴说。
“纠正不了。”他用只有自己可以听见的声音回答,但是无所谓了。
“那就往前走。过去都是被甩在身?后的。”梁晴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却看懂了他的唇语,“你跟我?坦白是想让我?不堪重负,慎重考虑吗?”
“不是。”他希望她?一辈子都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是告诉你,我?的想法。过去执拗的心结我?准备放下了。”储臣在回来的路上?想,如果是二十岁,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他处在上?风,而郑玉东只想要一颗肾苟活下去。
那么他一定会不惜代价去毁掉他这个机会,哪怕伤敌一千,子孙八百。
可是他都三?十多岁了,解莫名其妙的心头之恨,就会失去更多。
孰轻孰重,他很清楚。
梁晴放下碗筷,走到?他身?边坐下,虽然吃了火锅很不适合接吻,一点都不浪漫,可她?还是倾身?在他嘴边亲了亲,“你明白现在的生活是最好的,对不对?哪怕是小狗的爱,也会让你感到?幸福?”
他的嘴里有清冽的啤酒的味道,因?此在他回吻过来的时候,梁晴很喜欢。她?不想管自己一嘴的辣椒带给储臣什么感受了。
“接吻的感觉好好哦,可以多亲一会儿吗?”她?这样说,眼前的这个人是她?了解地不能?再了解的,可涉及到?性,或者亲密接触的时候仍旧会感到?害羞,脸红,心脏如同小鹿砰砰乱跳。
“小狗的爱的确让我?感动,我?更希冀你的爱。”
“我?当?然会的。”梁晴捧他的脸,恶作剧地“啵”了几下。
屋外狂风大作,黑妞趴在地板上?专心致志地对付着爸爸奖励给它?的大骨头。而它?的爸爸妈妈,也像冬日里互相汲取暖意的两只小动物。
第91章
储臣早上五点起?床, 要赶飞机,梁晴被吵醒,睁了?下?眼又把肩膀缩进被子里。外面天还没有亮, 看着?墨蓝色的湖面就很冷。
他去洗漱完回来换衣服, 看见?梁晴靠坐在床头。
“怎么醒了??”
梁晴说:“你的声音太大了,是刷牙还是除草啊。”
“你还真知道怎么气人, 说的话没一句是我爱听的。”他套上毛衣坐在她旁边。
“哈哈, 你生气了?吗?”
“你要送我吗?”
梁晴下?意识又看了?一眼窗外,打了?个哈欠:“开车来回?要三个小时,太冷了?。”
“好。”他见?她没什么兴趣就不再打扰,“那你睡到自然醒再起?来,我走前把妞妞溜好。”
梁晴却抓住他的手,叽叽歪歪,“冬天早起?是人生最痛苦的事之一,我现在懒成这个样子?, 以后可怎么办呐?”
储臣很少见?她这么幼稚的话, 不像他的老婆,反而像女儿, “你有什么事早上必须要起?床吗?”
“我正式宣布一下?,我下?个月要上班了?。”
这让储臣很意外,“在家无?聊了??”
梁晴摇头,“无?聊不至于, 我的‘gap year’结束了?,到这个月正好半年,我彻底休息好啦。”
储臣对梁晴要不要上班这件事完全是不干涉的, 就如梁晴也从?不过问他生意上的事,“那我要不要恭喜你重拾目标?”
“来, 亲一下?庆祝。”
梁晴接受了?金晓雯的建议,去一所私立学校教书。本?以为层层筛选过程会繁琐一些,但出乎她预料竟然很顺利。
“我是语文老师,想到早读已经开始头痛了?。”她并?不想六点起?床。
储臣看时间还算充足,就陪她消磨一会儿,“那不去?”
“不,我要去。”
“那就去。”
“我不想起?床。”
“……”
等人真的走了?,梁晴也没有在床上赖太久,很快就起?来了?。
对别?人来说,余红艳的死亡事件就像一只扰人的蚊虫被拍死。但在储臣的生命里,就是流了?整面血迹的白墙,是世?界观尚未健全的少年心里的一场暴风雨。
她当然要告诉他要往前跑,是想要他幸福,可身后漏雨的房屋也要修葺好。梁晴打电话给老陈强,“郑玉东的儿子?郑年,你爸打听他干什么?”
“老板娘,郑年是谁?”陈强立即跟她装腔作势起?来。
“不要装傻。”
储臣去机场要一个半小时,他在车上跟合作方打了?个半个小时的电话,说工作结束后约个午夜场的球打一打。
“我很久没打了?,手生了?不少,不要有太高期待。”
“你少来这套,知道你喜欢留几手。”
中间穿插一个电话进来,他看一眼是外地的陌生号码,就没有接。老陈开车贼快,他又在机场等了?快一个小时。
学生还没开学,正是旅游的高峰,休息室里有不少家长带儿童出行,半大的小孩跑来跑去,使不完的精力?,好在家长有所约束,不算讨厌。
他心情?不错,给梁晴发个微信问她什么时候开始工作,可不可以在开学前腾出一段时间,去旅行。
梁晴也许没起?床,但这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事。他低头看手机,很清楚地听见?两个小孩吵架,口音有些奇怪,孩子?的奶奶从?中调节。
一个黄色的小球滚到他鞋边,十分?眼熟,因为妞妞也经常叼着?一个小球玩,他弯腰捡了?起?来。
“谢谢。”
他抬起?头,看见?是一个挽着?发髻的老妇人,衣着?松弛而华贵,脸上已经爬上皱纹,“你还记得?我吗?”老妇人问道。
储臣把手机倒扣在腿上,没回?答,眉宇间有些阴郁。
“刚刚在机场高速上,我看见?你的车了?,打了?你的电话,你没有接。”
“你认识我的车?”
“彼此彼此吧。”老妇人把玩具丢给自己的孙子?,却没有离开,而是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你把我儿子?调查了?个底儿掉,我防备一些不过分?吧。”
“我只关心郑玉东怎么死。”
陈娟猜对了?,“人说爱是长情?的,我没想到你的恨也这么长。”
“不用跟我说这些。”
陈娟说:“给你透露一点吧,郑年没有答应给郑玉东捐肾,就算配型上了?也不会给他,钱而已,买不来我儿子?的健康。”
储臣手指一动,同时心脏也松弛了?片刻。
郑年没有愚孝到那个程度。
“不谢谢我吗?”郑娟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和自己的儿子?差不多大,上几次见?面是几年前,当时他的稚嫩盖不住眼睛里的狠,现在倒是显得?成熟稳住多了?。
“我为什么要谢你?”他摇了?摇头,淡淡笑了?,“给或者不给,跟我有关系么?”
陈娟略有些尴尬,过了?半晌才道:“的确。”
这个世?界上真挚的朋友寥寥无?几,但共同敌人维系起?来的利益共同体却无?比坚固。郑玉东职务侵占的举报人就是她的妻子?陈娟。
这个年轻人找到她,谈和她谈条件,“这是你最好的机会。”
陈娟凭什么相信他呢,“送我的丈夫去坐牢,那我儿子?的前途怎么办?”
储臣告诉陈娟:“你不想郑年被这种人连累吧,留着?他只会后患无?穷。这个时候离婚,最大程度保全属于你的财产。”
余红艳不过是郑玉东众多出轨对象其中最倒霉的一个罢了?,称不上恨。
陈娟是恨透了?郑玉东,要不是因为他是自己儿子?的父亲,她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剁了?喂狗。
陈娟不免持有怀疑,“你怎么会觉得?,我能把他送进去?”
那段时间的舆论中心是一个领导被查了?,闹得?沸沸扬扬,而始作俑者,就是那位的妻子?在互联网上炫富大放厥词。
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个世?界早已是故意呈现在面前,而非自己用慧眼发觉的。
旁人看的是张扬无?脑的女人,储臣看到的是一场精心谋划的报复。
“你妈那样的心智,呵呵。”陈娟喃喃,语气有些轻蔑:“还能生出你这样的人物来。”
“知道我记仇就别?惹我。”
事过之后,陈娟出国照顾儿子?,再无?必要联系。
时隔多年,这个年轻人已经走到了?这里,想要动他无?异于蚍蜉撼大树,陈娟一时之间颇为感慨。
广播里播报了?他的航班号,储臣拿起?手机和登机牌,离开了?休息室。
梁晴回?复他的微信了?:【当然可以。】
储臣:【这次在深圳待三天,可能会去香港,有想要的东西么?】
梁晴:【等我想想哦,不是有三天么?】
钱文东在家陪了?他妈两天,第三天早上才去公司,随口问副手工地那边一切还顺利么?
副总唯唯诺诺地道:“有人举报,已经停工了?。”
“什么时候的事?”钱文东火冒三丈,又慌张地问:“储总,储总知道吗?”
副总道:“几天前了?,当时您在忙钱董的葬礼。这件事是储总处理的,也是他叫我们不需要再向你汇报了?。”
钱文东一瞬间只觉得?头皮密密麻麻被针扎了?,有懊恼,有愧疚,还夹杂一丝恼怒。是他没有做好,事故频发,但是储臣直接越过他管理了?项目是什么意思?
副总看他紧紧拧着?眉,就提醒道:“储总出差之前已经打点好了?,不告诉您,应该是想让您好好陪伴家人。”
“知道了?。”钱文东这一声几乎是脱力?喊出来的,然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