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浅—— by为了猫条
为了猫条  发于:2023年08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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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最开始那只老鼠,后续宿窈得到的都是干面包。
七天过后,终于来了人,把宿窈从那间关押她的小房间带了出去,她再次见到了她的其余同事。
女生们都憔悴了不少,一个个表情胆怯,眼中闪烁着惊恐。
宿窈觉得她自己大概也是一样的,一样的憔悴,精神不济。
几人见面的第一时间就是紧紧拥抱彼此,庆祝大家又熬过了一关。
很快,她们又被带到一辆卡车的后车厢里,在看不到任何路线的情况下被再次转移。
这一次,是把她们带到了一个类似于工厂集体宿舍的地方。
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分上下铺,一间屋子住十二个人,十二人有男有女。
每天供给一日三餐,什么都不让他们做,把他们关在房间里,让他们自由的生活,聊天。
房间里依旧没有窗,也没有任何娱乐工具,这种情况下,最容易滋生压抑的罪恶。
宿窈有几次出门上厕所时,发现房间里一个男人,眼睛沉沉的几次往她身上打量。
她被那眼神盯得胆寒,后续告诉自己的同事,以后无论做什么,都要几个女人一起,互相照应。
没有窗,就看不到日升月落,无法得知时间。
这一次,宿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跟那些人被关在一起关了多久。
只知道,那个总无端打量她的男人,眼神开始越来越露骨,也开始有意无意的故意跟她搭话,增加跟她的肢体接触。
房间里24小时都亮着灯,大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是黑天,都是困了就睡。
忽然有一天,宿窈睡梦中的时候,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猛地睁开眼,就看到那个男人已经走到了她床前,距离她极近,手已经落在了她的被子上。
宿窈一股脑爬起来,大叫了一声助理的名字,愤怒地瞪向那个男人:“你想要做什么?”
随着她这一声喊,她的同事都醒了,第一时间围在了宿窈身边,严防死守,个个眼睛红红的警惕地瞪着那个男人。
男人看看她们,又看看宿窈,脸上扯出一丝笑。
“就是想找你聊聊天,你不想就算了。”
宿窈却注意到了他裤子上的痕迹,显然,这人的目的不可能只是聊聊天那么简单。
但她最后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求助了自己的同事,后续再休息,都是跟助理睡在一张床上。
这里提供厕所却没有浴室,大家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但是眼下这种情况,谁也不会嫌弃谁了,就这么凑合着睡。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宿窈万分绝望,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关了多久,以后又还要被这样关多久,以后还有没有机会重见天日。
难道她的余生,就要一直这样被关仓鼠一样的关在牢笼里过下去?
房间里的女人,应该也有人跟她是一样的想法,她们有人似乎认命了,完全忘记了自己在被关进来之前也是一个有着正常生活的正常人,她们适应了这里混吃等死的生活,并开始学会了苦中作乐。
宿窈留意到,已经有女人开始跟男人同时在房间里消失去厕所的方向了,后来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越来越明目张胆,直接就在房间里。
压抑而又糜烂的氛围,渐渐成了日子的主旋律。
竟然连宿窈团队里的女人,有一个都被同化了,开始跟房间里的一个男人眉来眼去,大声调笑。
而那个男人,却是跟房间里至少三个女人,都保持着差不多的状态。
甚至有两个女人,会为了谁跟他在一张床上睡的问题打起来。
宿窈真的一瞬间就想起来了一个病: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她想劝自己的同事,却被那女人大声地反驳。
“你以为你还是我的上司吗?你现在连最基本的自保都做不到,醒醒吧,认命吧,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宿窈无话可说,跟她关系好的助理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安抚她道:
“别理她,宿窈姐,我相信一定会有人救我们的,一定不会让我们再这样下去的。”
宿窈之前都是安抚别人的那个,此时去很沉默,紧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而,当天有人来给他们派送食物时,却终于出现了变数。
不再是之前那个提着木桶的中年女人,而是换成了一对穿着制服的壮汉。
他们一个个房间进去,不做其他的,只淡淡扫一眼,扫完就走。
每发现一个亚洲女人,他们就把那个女人带出去,给她们纸笔,问问题。
到关着宿窈的那间房间时,他们也按照惯例,把宿窈叫出去,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纸。
“你结婚了吗?”
宿窈愣了下,道:“结了。”
“你的丈夫叫什么名字?”
宿窈又想说话,那些人指着纸张:“写下来。”
宿窈写完,那些人看着纸张,互相看了一眼,面色都变得慎重。
接着,又问了宿窈最后一个问题。
“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宿窈一愣,接着也意识到了什么,眼眶瞬时便湿了。
电流蔓延的感觉,从头皮流淌过全身。
她颤抖着手,写下了宿雨两个字。
她身边的人看完,拿起了联络器。
“长官,我们找到周先生的太太了。”

事实上,在真正见到周时衍之前,宿窈又煎熬了三天。
在这三天里,她签订了很多份保密协议,被不同的人带走谈话。
聊天谈心,威胁警告,什么都经过了一轮。
最后又被带走拍了一个口述保证永远不会透露这段经历的视频。
视频拍摄时,对方要求宿窈把衣服脱光再对着镜头诵读保密协议。
宿窈当时的精神已经偏向于麻木,第一次对那些人的要求表现出了抗拒:
“你们可以践踏我的尸体,但绝不能践踏我的人格。”
当时在场的除了她,剩下三个看守她的都是女人,那些女人闻言互相对视一眼,眼中呈现了点嘲笑意味。
“你住过的那些地方,没有一处不是装了监控的,包括厕所,现在执着这个还有意思么?”
她这句话的确让宿窈心里有点波动,但也只是一股淡淡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悲凉。
她当时只是做了一个正常人正常生存会做的事,她不会觉得这些有什么好羞耻的。
那些因为一念之差就恶意这样对待她们这一行人,像养豚鼠一样观察着她们的生活,把自己的私欲建立在他人痛楚之上的人,他们才是无耻的。
宿窈对于那三个女人最后提出的一个要求,依旧维持拒绝的态度。
这时候就能看出来周时衍在她们眼中到底是什么地位了,那三人虽然对于宿窈的不配合有些不悦,但也表现出了对宿窈真就鱼死网破的忌惮,没有采取什么强制措施。
三人把宿窈关在房间,拿着手机出去,宿窈在心里读秒等着她们,等了将近两个小时,关着她的房间门才再次被人推开,回来的不是之前宿窈见过的任何一个人。
这是一个会说中文的外国女人,面相很温柔和善。
刚见到宿窈,就过去握住她的手,很是亲切地说:“很抱歉,周太太,因为我们的工作失职,让你受苦了。不过我们这么做,也有我们自己的难处,并非是故意为难你一个人,还希望你能多担待和理解。”
然后她带着宿窈又一起录了一遍诵读保密协议的视频,这一次没有提任何过分的要求。
录完视频后,女人带着宿窈去了一个浴室,又给了她一身新的衣服。
关押她们的地方没办法洗澡,宿窈一开始还能记得自己被关了几天,后来随着所有跟时间观念有关的东西都被人为的刻意模糊,看守人送餐的时间也不固定,她就没办法再记住这些了。
宿窈只知道,她身上已经脏了很久很久,头发里也是,一股怪味,就像是馊了。
所以就算猜浴室可能会有监控,她还是按照女人的意思,进去痛痛快快地清洗了一遍自己。
女人一直等在外面,等宿窈换好衣服出了浴室,细看她一阵,才笑着说:
“周太太真漂亮,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气质。”
宿窈没什么表情地站在她面前不接话,女人见状也就不再说什么,带着宿窈出门又上了车。
这次依旧是集装箱,看不见行走路线,只能感觉到走了很久,很久,起码七八个小时。
路不太平坦,宿窈颠簸的昏昏欲睡,头昏脑涨的时候,忽然听见旁边有人说:
“周太太,可以下车了。”
宿窈便强撑起眼皮,麻木而顺从地跟着她下车。
她以为等着自己的又是新一轮的威胁警告,没想到刚离开车厢,眼睛就被刺痛了一下。
空气是暖的,带着久违的泥土的芬芳,灼热的光芒笼罩着全身,宿窈下意识抬头,便看到了头顶的太阳。
她怔怔地,仰头呆呆地看着那缕阳光,直到眼眶被光芒灼得刺痛,才眨眨眼,极其眷恋不舍的从太阳那收回目光。
长时间直视强光,宿窈的眼前有点发黑,低头后眨了好几次眼,才慢慢适应了眼前正常的景象。
脚下终于不再是冷冰冰的大理石,而是正常的柏油路。
宿窈有几分不知是梦是真的无措感,又盯着脚下的路看了好一阵儿,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人。
想问问那个女人,她这是自由了吗,抬起头,便对视上了站在距离她一米左右的正前方,正目光深深凝着她,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的周时衍。
两人定定对视片刻,周时衍先开口。
“过来。”
宿窈便慢吞吞地挪动步子,朝他走了过去。
走到周时衍身边,他递出手,她过去默默握住,两人十指紧扣。
“饿不饿?”周时衍淡声问她,仿佛她只是出了个远门,今天才刚刚回家。
宿窈曾经无数次设想过,要是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她会是什么反应。
大哭,大骂,倾诉委屈,发泄情绪,她要让世界上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一段拿人当牲口一样不公正的遭遇。
但那是她刚被关起来的时候了,现在,她的眼里只有空洞和麻木。
她安静地站在周时衍身边,平淡地被他牵着手,情绪很平稳。
“有点。”
最后两天,她怕那些人为了留下她什么把柄,在她的食物里做文章,宿窈连口水都没敢喝。
周时衍便牵着她的手往他身后的门里走,宿窈跟他进去了,才发现这是一家富丽堂皇的酒店,应该是本地最大规格。
送她来的女人和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无踪了,宿窈被周时衍牵着手,带进酒店三楼一个很大的包厢。
里面坐着很多人,很多面孔,华人、外国人,什么都有,那些人宿窈一个都不认识,今天也是第一次见。
他们对周时衍却很熟稔,从他进门就开始寒暄。
宿窈来这个国家时穿的是冬刚转春的衣服,现在身上却是一套卡其色的夏装,下身是包臀裙,算不上很长,两条纤细笔直的白腿在外面露着。
其中一个气质不动声色的中年华人,眼睛往宿窈腿上看了好几眼,笑道。
“怪不得周律师这么紧张,周太太果然漂亮,你们感情一定很好。”
周时衍带着宿窈入座时都是面色淡淡的,没表现出对宿窈的特别关注,两人之间甚至连对话都没有过一句。
听到这句后,却突然把手搭在了宿窈肩膀,把人朝怀中揽了揽,笑看着她说:
“是啊,我追了很多年才娶回家的,才结婚没多久,的确是感情特别好。”

第372章 窈窈呀
宿窈说不出来什么感觉,直觉这一屋子的人应该地位都挺高的,但那些人真的没有一个拿腔作调的。
相反,每个人都很会笑,每个人都看着非常好相处,对周时衍的态度也很好,谦和之中又带着股敬重。
同样,周时衍跟他们应酬时的态度也是宿窈从没见过的那种,自然之中又透着几分小辈特有的礼数周全。
他似乎真就是只带宿窈来吃个饭,聊天的时候,就一直在不停地往宿窈碗里夹菜。
宿窈低头默默吃东西的时候,周时衍在她身边,忽然凑到她脸上亲了一下。
包厢里应该是有人看见了,发出意会的笑声,周时衍也垂眸笑笑,起身又给宿窈倒了杯鲜榨的桃汁。
宿窈总觉得,周时衍这会儿看着自然,但精神应该也是绷着的,有点压力。
对她也有几分作秀的成分在,他不是一个会在人前举止轻浮的人,后续却又在她脸上亲了好几下。
她没见过这种场面,也不知道对方都是什么人,但周时衍做事肯定是有他自己的道理在的,宿窈也就没阻止。
整个饭局,宿窈全程都没说话,一直在低头默默吃东西,吃饱了以后就安静地坐在周时衍身边,垂着眼睛坐着,不哭也不笑,像一尊没了灵魂的木偶。
周时衍又给她夹了几次菜,见宿窈都没动,顿了顿,低声问她:“吃饱了?”
宿窈点点头,垂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周时衍便握着她的手带着她站起身,有了要离开饭局的意思。
周围人没有一个阻止的,笑呵呵看着他们,嘴里打趣新婚夫妻就是日子过得比别人好。
周时衍对他们的调侃也就是笑笑,没表露出太多的个人情绪,眼睛始终放在宿窈身上,坐实了他们口中的话。
两人即将出门的时候,身后有人扬声说了句:“今天早点休息,明天这边还有安排。”
宿窈以为是工作安排的意思,下意识去看周时衍,周时衍表情很淡,应了声知道了,带着她走出了包厢。
两人又乘坐电梯,上了十二楼,宿窈安静地跟在周时衍身边,跟着他进了酒店房间。
关上门后才算是开口,主动说见到他以来的第一句话:“你手机在身边吗?”
周时衍拿出他的手机,递到宿窈面前。
宿窈看了眼上面的日期,又算了下她抵达这里时的日子。
五十二天,她仅仅被关了五十二天,但却给了她一种,半辈子都这样被消耗过去的无可奈何的疲累感。
她打开到便签界面,往上面打了一行字,示意周时衍看。
【房间里有监控吗?】
她现在对世界没有任何信任。
周时衍眼中掠过一抹很复杂的神色,慢慢地伸手,把宿窈抱到了自己腿上,让她坐在他怀中,心疼地看着她的眼睛。
“没有,窈窈,你已经自由了。”
这时候,他却表现得没有在包厢里那么强的目的性了,就是单纯地抱着宿窈,轻抚着她的发丝和脊背,一点点地,用他自己的方式,把宿窈从恍惚带回现实。
宿窈定定与他对视片刻,推开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边,拉开窗帘,然后抱住自己的膝盖,蹲坐在实木的地板上,仰头看着窗外的天空,贪婪的,直勾勾的看。
周时衍什么也没说,他拿了张毯子铺在地面,让地面坐上去不那么凉,而后把宿窈抱到了毯子上,一只手静静地扣在宿窈的手背上,慢慢与她十指相扣。
宿窈看着外面的天空说:“我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见到阳光了。”
周时衍道:“是我来晚了。”
宿窈微愣,而后慢慢地把头转向他,认真地看了周时衍好一阵儿,才试探着轻声开口。
“有几个同事,是跟我一起来的,你能不能……”
周时衍眸色微沉:“窈窈,我只是你丈夫,我不是救世主。”
宿窈眼中掠过一抹恍惚:“外面的世界,是怎么解释这件事的?”
周时衍调出一个网页,递给宿窈。
上面写的是一桩新闻,内容是飞机失联……
宿窈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件新闻看,看了许久,许久。
原来,早在她们那些人走下飞机的那一刻,在社会意义的角度上,她们那些人就已经算是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周时衍只给宿窈看了一阵儿就关闭了网页,望着她耐心地劝诫她说:
“就当是做了场噩梦吧,现在梦醒了,以后就不要再记着了。”
宿窈对于他这句话没什么反应,只是坚持问:“关于我的那几个同事,你能不能再试试?”
周时衍望着她沉默下去,没有再开口说话。
宿窈哀求地看着他的眼睛:“试一下吧,万一有可能呢,无论最后能不能成,只要你愿意试,我以后都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她的精神其实依旧是麻木的,所以宿窈并没有哭,她只是用一种很卑微的态度,在陈述事实。
“那个地方,什么人都有,女人,男人,好人,坏人,母亲,孩子,女人比男人多,但坏人比好人多,要不是还有我的那几个同事,我可能都没办法活到现在……”
周时衍听完又沉默了许久,最后在宿窈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暗淡下去的时候,他才皱着眉,有些艰涩地说:“我不保证最后的结果。”
宿窈明白他这是答应了,立刻扑到了周时衍怀里,手臂抱住他,勒得特别特别紧。
周时衍身上的气息有些沉重,但手臂也在回抱着她,在尽可能地给宿窈安全感。
等宿窈的情绪稍稍缓和下来,他才对她说:“从明天开始,那些人可能会花很多心思讨好你,作为之前那件事的补偿,窈窈,你尽量表现得能接受一些,最好是十分受用,给你什么就都接着,否则他们没办法做到信任你,放你回国。”
宿窈一一答应,又跟他说了两句话,接着就偏头看向窗外,不再言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太阳。
周时衍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直到宿窈精神扛不住,慢慢有了睡意,才把她抱回床上。
之前两人在一张床上,宿窈要么是背对着周时衍,要么是离他远远的。
现在却变化很大,整个人都靠在他怀中,贴他贴的很紧,手脚都缠在他身上,像溺水的人抱着浮木。

接下来一个月,当真如周时衍所说,宿窈受到了格外的关注。
用四个字来形容再恰当不过,纸醉金迷。
一切不愉快的记忆都被抛却到脑后,宿窈仿佛成了一个单纯的来这里旅游的观光客。
去了好多的地方,吃到了好多的东西,收到了好多的礼物。
像钻石耳钉这种都属于小东西,不值得提了。
宿窈记忆深刻的,是一串鸽子血红宝石项链,上面的珠宝颜色特别厚重,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让她在看到的第一眼,就想起了初到这个国家那天,在被击毙的那些人心口见到的血。
这一个月,就只有宿窈和周时衍两个人,那天在饭局上见到的人都没再出现过。
一个月后,宿窈带着满满一行李箱的大大小小礼物,拿到了回国的签证。
离开的机场跟宿窈来时的机场是同一个,宿窈刚到那就有些阴影浮上心头,两腿僵化了一样,走路走的都不利索。
周时衍看出她的不自在,伸手把她往怀里搂了搂,又低头亲亲她脸颊,手臂环绕在她肩膀上。
他什么都没说,就那么无声地向她传递着力量,告诉她,他在呢,有他在。
宿窈心中的阴影,慢慢地因周时衍的安抚而淡褪,紧攥着他的手,跟他检完票上了飞机。
等飞机开始运行,平稳上了高空,宿窈才开口问:
“我的手机,是再也拿不回来了吗?”
周时衍说:“别惦记了,早就被销毁了,回家以后给你买新的。”
宿窈又试探着提:“我的那几个同事……”
周时衍道:“窈窈,我昨晚没睡好,有点困,你让我睡一会儿,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聊。”
说完,他就给自己戴上了降噪耳机和眼罩,拒绝沟通的意思十分明显。
宿窈微怔,以为周时衍逃避话题是因为没办法救下其他人,心中未免有些酸涩。
却又忽然一僵,掌心里,男人的手指,在轻轻划过的感觉那么明显。
两人相处这一个月,周时衍都会毫不避讳地在外面大肆张扬地表现对宿窈的亲昵。
不过那都是特别浮于表面的,夸张又吸引人眼球,仿佛故意要让什么人看到一样。
像现在这种,暗戳戳的小动作,却是从来没出现过。
宿窈不自在地躲了躲,却又忽然反应过来,周时衍应该不是在撩拨她,他是在她掌心写字!
共处了一个月,某些默契还是有了的,宿窈第一时间闭上了眼睛,在脑海里随着他的动作勾勒起相应的文字来。
左一下,右一下,左一下,右一下,左一下,右一下。
这个字好像有很多笔画。
不,不是很多笔画,宿窈突然反应过来,彻底明白了周时衍的意思。
他写的,是“人”!这个飞机上的人有问题,所以不能掉以轻心!
想明白那一瞬,宿窈的呼吸都重了几分,另一只手也紧紧地握住了周时衍手腕,示意她懂了。
周时衍手臂揽了下宿窈,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
“睡一会儿吧窈窈,睡醒了我们就到家了。”
宿窈没有睡意,她的精神是紧绷且高度集中的,这一个月她都一直维持着这种状态。
但她还是配合着周时衍,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时间,漫长,不知煎熬了多久,终于到了尽头。
回到祖国的土地那一瞬,宿窈看着熟悉的机场,熟悉的人和景,听着广播里熟悉的乡音,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从周时衍找到她,到后续那一个月,宿窈整个人都表现得像个木头似的,相当的麻木,没有哭过哪怕一次。
但此时,她站在自己国家的土地上,看着高挂在空中,冉冉飘动的五星红旗,感觉灵魂都在呐喊,一直以来沉睡的神经,也终于在呼吸到熟悉的空气后,得到了震撼的洗礼。
宿窈的情绪崩的很快,眼泪唰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她的哭向来是那种大颗大颗掉泪,但是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的。
周时衍在领着她出了检票口,准备打出租车时才发现宿窈的不对劲。
低头看见她哭了,他顿了下,体贴地停下了脚步,把宿窈搂进怀里,在自己的怀中给她圈出了一个可以依靠,让她流泪的空间。
宿窈的脊背剧烈地颤抖着,泪水很快就打湿了周时衍的衣襟。
“周时衍,我们终于回家了,是不是?”
周时衍轻轻地嗯了一声,轻拍着她的后背:“对,我们到家了。”
他后面那句话,又让宿窈的情绪再崩了一次,她一直在哭,周时衍就一直耐心地陪着她。
周围来来往往,数不清的行人与过客,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对奇怪的男女,又匆匆与他们擦肩而过。
多数人以为是小情侣要分别,伤心无法自抑,没有人会想到,这是一对夫妻与自己国家的久别重逢。
世界很大,但只有生她养她的故土,才能称之为家。
宿窈在刚回到A市的前半个月,精神都非常差,周时衍放下了所有工作,一直在陪着她,陪她聊天,陪她散心,带她去游乐场玩,领着她去看心理医生。
忽然有一天,周时衍拿着手机给宿窈,对她说:“你要我办的事,成功了。”
宿窈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成功了?”
周时衍把手机打到免提,电话里,一个压抑着哭腔的女声传出来。
“宿窈姐。”
宿窈的眼眶,也瞬时就跟着红了,是跟她一起去国外出差的那个助理!
助理刚恢复自由,也很激动,两人拿着手机聊了很久,聊各自的近况,对那段噩梦般的过去默契的只字不提。
宿窈出差时,团队里算上她一共七个人,算上宿窈和助理,最后成功离开的,一共四个人。
出差的机票是公司订的,出了事公司自觉也有责任,给她们每个人都发了一大笔补偿金,还给她们放了一个小长假,表示只要她们愿意,随时可以继续回到公司工作。
宿窈跟助理聊了聊公司的态度,发现待遇都差不多,只是宿窈职位更高,拿到的补偿金要更多些。
问完彼此的情况,宿窈也终于放下了心,挂断电话后,第一时间就是去找周时衍道谢。
周时衍看向她的目光有些深,藏着宿窈看不懂的情绪。
“我们是夫妻,不用这么客气。”

这是她在回国后,第一次用这种算得上正式的语气跟周时衍讲话。
周时衍深深地凝视着她,目光闪了闪:“当然。”
他一直在等她主动来跟他讲一些事情,已经等了很久了。
两人坐在一张桌子的对面,宿窈红着眼睛,周时衍面色从容地递给她一张面巾纸。
宿窈伸手接了,静静看他一眼,又慢慢地低下头去,开门见山地说:
“我还是想离婚。”
周时衍面色如常,仿佛早已有所预料。
他道:“其实在这次找到你之前,我去见过一次张可欣。”
宿窈肩膀微僵,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她这次回国实在是精神状态不好,还没来得及跟张可欣联系过。
宿窈不确定,周时衍从张可欣那都具体知道了些什么。
“可欣她……跟你都聊了什么?”
周时衍眼中的神色很复杂,深深地凝着她,说:
“她直接给我看了你们的聊天记录,你跟她聊过的所有,我都知道了,包括……你的病情。”
宿窈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周时衍领着她回国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她看心理医生。
她一直以为,他只是担心她在国外那段时间的经历。
宿窈的眼中,掠过一抹复杂。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周时衍,你帮了我,不止一次,太多次了,我很感激你,这样的恩情,你让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所以我更不能再继续耽误你的人生,我……”
周时衍皱眉,冷声打断了她:“我跟你说过很多次,宿窈,遇到事情要学会跟人沟通,你最大的问题就是什么事都喜欢一个人藏在心里,用你以为的为别人好的方式来去替别人做决定和解决问题,但这都是你的个人想法,你怎么确定这就是别人真的想要的,而不是你的自以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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