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衍尝试着这样做了，但似乎效果并不是很好，此时此刻，他看着对面的女孩信心勃勃，神采飞扬地说话，却是完全没听进去任何内容。
所以他只坐了一会儿，就走人了，留下杨晓晴一个人留在原地，脸上写满失落。
而周时衍，减少工作后情况却并没有好转，他开始失眠了。
有时候什么都不做，躺在自己家的床上，都能睁着眼从黑夜熬到天明。
失眠的次数一多，他又去看了医生，后来拿了处方药，每天睡前吃一颗，情况才稍微好转。
但是，药物的副作用也显现出来了，他如果不吃安眠药，就彻底无法进入睡眠。
后来在神经科医生的建议下，周时衍又去见了心理医生。
但是他不喜欢说话，医生也束手无策，只能对着他叹气。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十二月中旬，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传开。
林之遥死了，死在国外，死于车祸，享年二十九岁。
周时衍下班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等在楼下的宿窈。
她穿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长款，从头裹到脚，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
长发随意地披散着，脸上没有妆容，眼下的两团青云便很明显，看上去略显憔悴。
宿窈坐在休息区的沙发里，眼睛是微微往下垂着的，神情略显恍惚。
周时衍从她身边路过时，她也没有什么反应，依旧是一副心事重重地姿态。
周时衍原本都越过人走到门边了，看了眼门外，顿了顿，又走回了宿窈面前，轻扣了一下她面前的桌面。
宿窈抬起头，便看到了没什么表情的周时衍。
周时衍冷淡地问：“你在等人？”
宿窈沉默片刻，站起身，看向他：“我在等你。”
周时衍道：“找我有事？”
宿窈说：“林之遥死了。”
周时衍眼中掠过一抹嘲讽：“所以呢？他死了，你才来找我，我在你心里就那么犯贱，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给你当备胎？”
宿窈愣了下，然后立刻就摇了摇头。
“不，周时衍，我从没那样想过。”
周时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等着她接着往下说。
宿窈道：“林之遥不是死于意外，他是被人害死的，周时衍，我来找你是想……”
周时衍脸上的神色更冷了些，他皱了眉：
“你如果对他的死因有什么异议，应该去找林家人，去找警察，你找我做什么。”
宿窈垂下眼睛，声音很轻：“他跟你是朋友。”
周时衍嘲道：“对，我们曾经是朋友，所以我会在他的葬礼上，送一个很大的花圈。”
宿窈看着他冷漠的样子，咬咬牙，干脆直接说了实话。
“害死林之遥的人是杜天磊，有杜宏图给他撑腰，林家也没办法对付他，周时衍，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一个人能为林之遥报仇，那个人一定是你。”
宿窈定定地看着周时衍，眼中有泪光，泪光之下，埋藏的却又全是刀子一样的坚韧。
周时衍看着这模样的宿窈，忽然感到几分荒谬。
他冷着脸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宿窈静静凝着他说：“杜宏图一直都喜欢你比喜欢杜天磊多，只要你想，你一定能扳倒杜天磊。”
周时衍是真的后悔了，他刚才就应该像没看见她一样，直接离开办公楼，而不是再折返回来再跟她说这一句话。
“你利用了我一次还不够，还想再利用我第二次。”
周时衍讲话讲的比较艰难，看着宿窈，也是真的心寒。
如果凡事都能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他真的再也不想遇见她了。
宿窈眼神颤动了下，想要去握住周时衍的手，又被男人给甩开了。
周时衍冷冷地看着她，道：“别再来找我，我不想再看见你。”
男人转身大步离开的背影，充满了决绝和疏离。
宿窈站起身想要追的，只是走到门边，忽然在门口的防火栓那，看到了反光镜里的自己。
苍白，憔悴，落魄，狼狈，她怔怔地定住脚步，不再往前了。
她竟然变成这样了吗？
怪不得周时衍那么避之不及，换成她自己，对着这么一副样貌也不会愿意看。
宿窈默默地转身，离开了这家事务所。
林之遥出事突然，走的时候是人，回来的时候就只是一个装着骨灰的小盒子。
他之前跟宿窈提过，林家私生子很多，他爸他妈除了他都各有其他孩子，对他算不上很在意。
宿窈当时还没理解，什么叫算不上很在意，直到参加林之遥的葬礼才明白。
葬礼上来了很多人，唯独没有他的父母。
他爸在国外谈生意，他妈去度假岛游玩了，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
这一对父母，对林之遥的给予，就是生前的金钱支持，死后的一场葬礼。
他的朋友倒是来了很多，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不少都把难过写在了脸上。
其中有一个女孩子，表现得格外惹人瞩目，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周时衍也注意到了那个人，他对那女人有点印象，好像就是看话剧那天被林之遥带着的那个女伴。
且不说她跟林之遥关系到底怎么样，她这一哭，就显得有情有义多了，恰恰跟她附近，一脸冷漠站着的宿窈形成鲜明对比。
宿窈戴着一副墨镜，遮住了一双眼睛，墨镜之外的皮肤都是纸一样的苍白，站的很直，看不出伤心的样子，也看不出脸上有什么表情。
周时衍目光从她身上匆匆掠过，又很快收了回去，直到葬礼结束，所有礼宾离开，他也没再往她的方向看第二眼。
离开林之遥的葬礼后，周时衍就驱车回了自己的事务所，他正常地工作，正常地处理事务，正常地下班。
事务所的位置在二十一楼，来回出入需要乘坐电梯，他刚从电梯口往外走，就注意到了周围的人有些奇怪。
准确的说，是周围的男人，他们的眼神，都在止不住地往一个方向偷瞄，偶尔还会小声地窃窃私语。
周时衍便下意识地，也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接着，他的眼神就定住了。
办公楼前台的方向，站着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当然，吸引人的不止是她的漂亮，还有她的着装。
凛冽冬日，前不久才下过雪，最近更是已经到了零下二十度。
可那女人却穿了一身夏装，很清凉的夏装。
红色的小吊带，堪堪束住胸围，黑色的牛仔短裤，长度刚好包裹在腿根。
雪白的纤腰和修长的双腿就那样在外面露着，散发着女性特有的性感魅力。
衣服红的像火，肌肤白的像雪，很美，美丽冻人的美。
周时衍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方向，脸色越发沉冷。
女人偏头时也看到了他，轻柔似水的眸光落在他脸上，勾起唇对他笑笑。
接着慢步朝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周时衍的眸色，越发地冰冷了，漆黑的眸子，眼中像凝了一层冰霜。
女人却忽然在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时停住，不再靠前了，而是笑着看向他身前一个身材微胖，样貌普通的男人。
“你好，我留意你很久了，可以交个朋友吗？”
路人男也留意这个漂亮女人很久了，没想到自己会被美人主动搭讪，激动地有些结巴。
“你，你，你好，当然可以。”
“那你带我回家，吃点东西，喝几杯酒，聊聊心事好不好？”
路人男是真的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种艳福，瞬间点头如捣蒜。
女人很主动地上前，就在她即将挽住男人手臂的时候，两人身侧突然多出了一个身影，冷着脸将她扯开了。
“够了，你在演戏给谁看？”
宿窈被他扯的踉跄了下，脸上却依旧是笑着的，仰头看人时的模样十分挑衅。
“你既然觉得我是演的，那就当没看见好了，周律师，你不是最擅长对人视而不见吗，你管我做什么？”
之前那个路人男还在眼巴巴看着宿窈，也有不少人奇怪地打量着这一幕。
周时衍不想被人当看猴一样的看，冷着脸扯着宿窈往人少的地方走。
“你故意这个样子出现在这，不就是希望我管你？”
宿窈便笑了，笑意不怎么达眼底：“你既然知道还要管，周时衍，你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
她不肯跟他走了，半路甩开他的手，站在原地仰头看着他。
周时衍也站在了原地，冷冷地盯着她，没有了其他动作。
宿窈等了会儿，见他不说话，主动贴上前，想要去抱他。
周时衍冷眼看着贴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手臂垂在身侧，脸上没有半分动容。
沉声道：“宿窈，你不用这样，我说了不会帮你，就肯定不会帮你。”
宿窈静静地抱着他，手臂环得很紧，没有说话。
这么冷的天，穿这么少的衣服，其实她是冷的。
她很冷，皮肤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凉，但周时衍却是热的，他身上带着室内的热气，暖融融的，特别能给人安全感，让人抱上去就不太想松手。
周时衍等了片刻，没等到她有其余动作，他再次冷声开口：
“你既然知道我跟杜宏图的关系，就不可能不知道，我跟他之间的关系并不好，你为了另一个男人，逼我去向他示好，去摇尾乞怜，你凭什么觉得，我有可能会妥协？”
周时衍回国后杜宏图也找过他，不止一次地找过他，只是每一次都跟在国外时差不多，两人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就连苏格，都知道杜宏图这个名字是周时衍的逆鳞，不太敢在他面前直接提，宿窈却一上来就敢直接告诉周时衍，她希望他能回到杜家，去杜宏图那争宠。
周时衍这一刻，是真实的，非常的，讨厌起了宿窈。
宿窈听完周时衍的话，也终于不再维持沉默了，稍稍放开了些人，仰起脸看着他，小声说：
“你不会的，周时衍，我相信你，以你的能力，你不需要讨好别人，也不需要摇尾乞怜，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一定能办成你想要办的事。”
周时衍连讽刺她虚伪的心思都没有了，盯着她冷声说：“我不会帮你的。”
宿窈沉默片刻，垂下眼睛，低着头环住自己双臂。
“周律师，我有点冷。”
周时衍说：“冷就去穿衣服。”
宿窈道：“我没有衣服了，我今天就是穿这一身来的。”
她期待地看着他，等着他有所动作。
周时衍冷眼盯了她片刻，道：“那就再去买衣服，这附近就有商场。”
宿窈微抿着唇，声音越发小了：“我没有钱，我出了点事，工作被人开除了，钱也都花光了，最后一点钱，全买了回国的机票，剩下的钱又买了身上这套衣服，我现在身无分文。”
周时衍冷冷地讽她：“是么，那林之遥对你可挺一般，就算是只见过几回的小演员，他还会送人家跑车呢，你混的可真不行。”
宿窈头垂得越发低了，咬了咬唇：“我跟林之遥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关系。”
当初她出车祸，请护工的钱是林之遥垫付的，她不想欠林之遥太多，后来坚持把他请护工的钱全都还给他了。
但林之遥的消费水平跟她差距太大，宿窈也没想到，就那一个护工，便几乎让她倾家荡产。
当时她想着，不就是钱吗，她还可以再赚，出院后正琢磨着找工作呢，林之遥就出事了。
现在她是真的身无分文，就连今天穿的衣服，脸上用的化妆品，都是找张可欣借的。
周时衍真的觉得，宿窈这个人挺难琢磨的。
林之遥出事了，她开始玩撇清关系这一套了。
问题是，她装都不装的逻辑严谨点，一边说着她跟他没关系，一边做的事，却是又想骗他给林之遥报仇。
他皱着眉，把宿窈扯开了：“跟我走。”
他径自往电梯走，宿窈默默地跟在他身边。
期间几次试图再去碰周时衍手臂，都被他避开。
她就不再动了，低着头抿着唇，表情像个做错事被批评了的孩子。
周时衍把她带回去，带到自己办公室，取出他留在这里备用的衣服。
那是一件很厚很厚的外套，领口带着狐狸毛，看起来很温暖。
宿窈接过，小声道了谢，默默给自己披上了。
周时衍拿着车钥匙：“你住哪，我开车送你回去。”
宿窈低着头：“我没处去，你带我回家吧。”
周时衍道：“我知道你在A市有朋友。”
宿窈抿着唇：“我最近几天都是睡公园的，要么就是挤桥洞，我都快跟那附近的流浪汉混熟了。”
周时衍冷冷地盯着这满嘴谎言的女人，他知道她是故意卖惨骗他同情，所以他一个字都不信。
“你不走就自己在这待着，我要回家了。”
说着，他转身就往办公室外走，宿窈赶紧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周时衍你等等我呀，我真的没地方去。”
事务所外，两个加班的律师听见声音后下意识看了眼宿窈，接着双双瞪大了眼睛。
一人压低了声音道：“这女人谁，不是杨晓晴吧？”
另一人也同样压低声音回：“肯定不是，这个比杨晓晴漂亮。”
“周律师换女朋友了？那杨晓晴怎么办？”
“不一定就是女朋友，说不定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会穿周律师衣服？”
“……”
第322章 欺
周时衍最后还是把宿窈带回他家了，她就像个小尾巴，紧跟在他身后，说什么都不走。
他又不能真的把她扔在外面，看着她在冷风里哆嗦。
宿窈刚上车，就立刻抱着自己的手，不住地搓气，又问他：“能把空调调高点吗？”
周时衍冷冷地道：“嫌温度低就下车。”
宿窈就不说话了，默默地在副驾驶蜷缩成一团，沉默片刻后，小声说：
“周时衍，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周时衍毫不犹豫地说：“是。”
然后他把空调温度调高了。
他身上的衣服是正常的，调到这个温度，他自己这边的感受已经是闷了。
周时衍瞥了眼宿窈的方向。
宿窈低着头，依旧是蜷缩的姿势，透明的水珠沾在她的睫毛上，啪嗒啪嗒往下落，砸在她的手背上。
宿窈的手背，已经凝聚了一滩小河。
空气静默了几秒，周时衍再次开口，讲的有些艰难。
“也不是特别讨厌。”
宿窈依旧低着头，没什么反应。
周时衍在等红灯的间隙，取出一包纸巾递到她手边。
“我只不过是，再也不会喜欢你了。”
顿了顿，他道：“对你来说，这应该算不上什么大事。”
宿窈沉默地接过纸巾，攥进手里，咬紧了唇。
一直到下车，她才从情绪中缓过来，疑惑地看着眼前稍显陌生的环境。
“你要把我扔在这吗？”
周时衍皱着眉：“我搬家了。”
宿窈愣了下，突然就想到了，之前周时衍在她走后，表示要扔沙发的行为。
后来她再去他家，他的沙发还真就换了一套。
所以说，A市搬家，会不会也是因为她的原因？
他讨厌她，所以不想再见到跟她有关的东西？
这个念头，让宿窈后续的情绪一直是低落的，垂着头像只没人要的小狗，默默地走在周时衍身后。
她太过安静，反倒让周时衍无所适从，中间回头看了她两眼，看见她还在跟着他，才再次继续往前走。
周时衍进门后就没再管过宿窈，他一个人居住，生活十分规律，进了房间就去厨房给自己准备晚餐。
宿窈也不敢乱碰他的东西，就好奇地站在门边，四处打量着周时衍房子的装修。
这房子的周时衍个人风格很重，一看就是他自己找人设计的，主色调除了黑就是白，就连窗帘的料子都是黑色绒，看上去略显压抑。
周时衍从做好东西从厨房出来，就看见宿窈还在门口站着，规规矩矩地踩在门口的地毯上，像是自己给自己画地为牢了，一点都没往外移动。
“你就准备一直在那里待着？”
宿窈局促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下，声音很轻：“我没有能换的鞋。”
周时衍眼神往鞋柜看了眼，宿窈之前没敢乱动，现在有他的示意，她才去打开鞋柜。
之前沈如是和杜晨曦来过，这里留着她们用过的拖鞋，宿窈目光从两双明显是女士拖鞋的鞋子上扫过，僵了下。
而后伸出手，取出了一双上面贴着临时工自取标签的一次性拖鞋，默默给自己换上了。
周时衍坐在餐桌边，桌上摆着食物，和两副碗筷。
他指了个方向：“洗手间在那边。”
宿窈过去，进去以后本能地四处看了看，没找到女人的东西，这让她情绪好了许多。
她洗干净手，坐到了周时衍对面。
为了图快捷省事，周时衍做的是炒饭，原本要做的是扬州炒饭。
后来想到宿窈好像很喜欢吃蛋炒饭，他就故意没放鸡蛋。
宿窈完全没体会到他这点小心思，拿起筷子时，表情有些出神。
“我已经很久没吃到中餐了。”
她在医院住了小半年，一直吃医院的D国食物，那里的东西又为了方便病人恢复伤口，完全不考虑好不好吃。
宿窈回家后给自己量体重，她本来就不是很胖的体质，这回更是直接瘦了十三斤，刚出院的时候，她自己照镜子看自己，都觉得瘦的不健康，有些吓人，后来慢慢地就不太爱照镜子了。
周时衍冷淡地说：“吃完东西我就送你离开，你自己想想要去哪。”
宿窈没再说话，低头默默地开始吃东西，两人沉默地吃完了这一顿晚餐，周时衍收拾了碗筷，再次拿起他的车钥匙。
宿窈明白他的意思，低着头跟他离开了他家，只不过在周时衍想去车库时，宿窈没跟他去。
“既然你不想管我，那就别再管我了。”
宿窈低着头道：“我真的无处可去，你要是不收留我，我待会儿就只能随便找个陌生男人跟他回家了，你把我送到哪最后都是一样的结局，就别浪费你的时间和车油了。”
说着，她朝着周时衍的方向，弯腰鞠了一躬。
“谢谢你的晚餐，周律师，我真的很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食物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也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鞠完这一躬，她站起身，转身就走，走了两步，起了阵风，宿窈在风中默默地抱住自己手臂，佝偻起来。
周时衍依旧站在原地，深冷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宿窈的背影。
他开始恨她了，他十分清楚，宿窈是在逼他。
她知道他喜欢她，她太清楚了，就算他不说，她也知道。
就是因为她知道，所以她开始欺负人了。
他不想让她如意，一点都不想。
周时衍站在原地，看着宿窈的身影，慢慢地前行，隐没在黑暗中。
忽的，半边身子已经进了黑暗的女人，再次回头了。
远远地凝着他，弯了弯眼，淡淡一笑：“周律师，如你所愿，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周时衍的心脏，骤然收紧，垂在身侧的手臂，紧紧崩成一条直线。
宿窈其实有点后悔自己来找周时衍了，她是一时冲动，但其实也是参杂了点私心。
周时衍要是能扳倒杜宏图，那她就再也不用怕杜家人了。
只是周时衍家鞋柜里那两双女士拖鞋，就像一盆冷水，狠狠地从她头顶浇下。
带来刺骨寒冷的同时，也让她清醒了。
他有新生活了，她差点就忘了，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她虽然坏，但也不想成为自己曾经最唾弃的那种人。
所以这一次，她是真的死心了。
只是没走出两步，身后却骤然传来了追上来的脚步声。
她不敢自作多情，没有回头去看，直到肩膀被人扣住，熟悉的气息从身后袭来。
宿窈回头，见到了身形几乎要跟夜幕融为一体的周时衍。
周时衍的表情很冷，整个人只有紧扣着宿窈手腕的那一处是热的。
“我可以收留你一天。”他道：“不过也只有一天，天一亮，你必须联系你的朋友，让她把你带走。”
宿窈沉默地看了他一阵儿，又垂下了眼睛。
“真的不用麻烦你了，周律师。”
她默默地抽手，想要救出自己的手腕。
周时衍没松开，冷冷地瞧着她：“你今天来找我，不就是想跟我回家？”
宿窈耍的那些小把戏，在一个律师面前真的无处遁形，一点都不够看。
周时衍从来就不是看不穿她，他最痛恨的，也正是自己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无法克制，要去上赶着中那明摆着写上了陷阱两个字的招。
周时衍打直球，宿窈就也不再绕圈子了，声音低低地说：
“原本是这样，但是后来，我发现你都有新的女朋友了。”
宿窈小声说：“我总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去伤害另一个无辜的人。”
周时衍冷冷地盯着她说：“在你眼里谁都是无辜的，就我一个被你伤害了也是活该，对不对？”
宿窈惊住，不明白他怎么会说这样的话，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周时衍勾唇笑了笑，脸上却一点温度没有，眉眼之间俱是自嘲。
两人怔怔对视，片刻后，宿窈小声说：“我没有那样想。”
周时衍冷冰冰地说：“对，你没有想，你只是这样做了，你用你的行动证明了，你到底有多憎恨我。”
两人第二次出门，周时衍做的是直接去车库开车的打算。
考虑到空调的高温度，他这次出门穿的反而不多。
晚上的温度本来就比白天要低，他还穿的比白天少。
整个人在刺骨的寒风中，身上的每一处都在发凉，但最凉的还是他此刻的心境。
周时衍厌恶宿窈，厌恶透了，但是他更厌恶他自己，他明知道她目的不纯，明知道她图谋不轨，却还是要上她的钩，还偏要主动去咬着。
宿窈也体会到了，从周时衍身上传递出的他的难过。
所以她沉默了一会儿后，再次试着挣脱了一下他的手。
“算了，周时衍，这次真的是我错的，我不该来找你。”
这次周时衍没怎么用力，她很轻易就挣脱开了。
宿窈低着头道：“你别管我了，外面这么冷，你快回家吧。”
周时衍却又再次在她想离开的时候握住了她手腕。
“那你呢，你要到哪去？”
宿窈眼睛看着地面，声音轻轻的：“这不重要。”
周时衍攥着她大步往回走：“今晚先住我哪，明天你要去哪，我送你去。”
宿窈不想跟着他，但他力气太大，她一点都挣脱不开。
到最后还是被周时衍硬生生扯回了电梯里。
又是刚才那部电梯，只是这次两人情形又有了不同。
宿窈没再主动靠近周时衍，反倒是周时衍紧紧地攥着她手腕。
明知道电梯是密闭空间，他放开她她也跑不了，他也没有松开。
直到两人又回到他家，门口换鞋的时候，宿窈才小声问了一句。
“这样，你女朋友会不会介意？”
宿窈垂着眼睛，看着脚下的地毯说：
“周时衍，你不是说你改了吗，有女朋友的时候还跟前女友牵扯不清，这样不好。让人知道了，她肯定会觉得你不是什么好东西，然后也就不真心待你了。”
周时衍又没有女朋友，自然不会有这方面的担心。
但他总算是明白，宿窈最开始，第一次跟他的时候心里到底都在想什么了。
他冷冷地盯着人：“你这是由己及人，说的是当初的你自己吧？”
宿窈也没否认，只说：“女人都一样，但凡是聪明的，心里想的都差不多。”
她没接周时衍递过来的拖鞋，自己往门口退了一步。
“你总说我害你，那这一次我就真的不害你了，我自己避嫌。”
说着，宿窈又想再次离开。
只是还没等转身，周时衍已经先一步开口。
“进门吧，我没有女朋友。”
宿窈的脚步，顿住，诧异抬头看向他：“你们已经分手了？”
周时衍皱紧了眉：“我和谁分手？”
宿窈说：“你朋友圈里的那个女人啊，你别想骗我，我亲眼见过的。”
周时衍道：“你不是早就把我拉黑了，还能看到我的朋友圈？”
两人话里的内容，透露出来的信息都挺多。
宿窈愣住，周时衍也沉默了一瞬。
片刻后，宿窈笑开，眼里全是惊喜。
周时衍黑脸，把拖鞋扔在她脚边：“你到底换不换鞋？”
宿窈瞥了眼，没去理，反手关上周时衍家外面的门，接着把外套一脱，露出里面那套清凉诱惑的小短装。
整个人原地起跳，直接就挂在了周时衍身上。
“走了那么久的路，我都累了，周律师，我不想走路了，你抱我回房好不好？”
宿窈的变脸能力，周时衍也不是一回两回见着了。
只是每次见着，情绪多少都要受点波动。
他僵站在原地，皱眉看着她，语气依旧冷淡。
“我只是说可以收留你一晚，其他的你想都别想。”
宿窈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长夜漫漫，闲着也是闲着，你都把我带回家了，当然要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啊。”
周时衍冷冷地说：“你说的有道理。”
宿窈笑，周时衍抱着她，把她抱到了浴室。
宿窈盯着他的眼神很粘稠：“要一起洗澡吗？”
周时衍拍拍她后腰，宿窈理解的放下挂在他身上的腿，自己站直，期待地看着他。
周时衍指了指洗衣机，冷淡地说：“做点比洗澡更有意义的，你去洗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