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果断说:“周先生才不像是那样的人,不要以你的个人想法揣测他。”
两人并着肩往楼下走,周时衍坐在等候区,目光在宿窈身上短暂停顿,又落到她身侧的男人身上,眼眸微眯,流露审视的色彩。
宿窈猜测,在同事心中,周时衍的形象应该相当高大上。
她也没与他争辩,只是在明明已经看到周时衍的情况下,却像他今天在会客室出现在她面前时那样,选择了视而不见,目不斜视准备与他擦肩而过。
同事见到周时衍,自然觉得出于社交礼貌还是有必要要去打个招呼的。
只是他刚有朝着周时衍那个方向迈开步子的意思,就见原本端正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此刻已经站起身……拦在了即将出门的宿窈面前?
宿窈挑着眉,仰头注视着周时衍,仗着同事听不懂华语,讲话很不客气。
“一连三天来堵我,周先生很闲?”
周时衍垂眸看着她,语气十分温和:“趁最近不是很忙多刷点存在感,否则等以后真忙起来,你就彻底顾不上我了。”
他用“顾不上”,而不是“见不到”,本身态度就已经放的很低,宿窈也就没再过多为难。
“追求人可不是像个门神一样,往门口一站堵着不让人走就能成功的,你来之前,就没有其他安排?”
周时衍还真就没想那么多,他只知道想见她,他就来了。
被宿窈问的沉默片刻后,他说:“车里有花。”
宿窈挑眉:“只有花可不行,你见过哪个条件优越又受欢迎的女孩子,只有一捧花就能轻轻松松被人拿下?”
周时衍就不说话了,绷着下颚线垂眸望着她,清冷的面容,脸上浮现着无措的色彩。
宿窈看他这样子,心中反而有些不自禁地想笑,终于决定放他一马,把手中的手袋交给他。
“给你五分钟,帮我把包收好,把车开出来停到街边的马路上,顺便再想想,你待会儿到底都能带我去做些什么事情。”
周时衍原本以为自己是要被拒绝,这会儿看着宿窈的眼睛,悄然放松了紧绷的肩膀,没再过多纠结,拎着她的包转身离去。
同事在两人身后,看得目瞪口呆,在周时衍离开后,终于走到宿窈身边,疑惑问:
“他刚刚找你聊了什么?”
宿窈眼中掠过一抹狡黠,淡然说:“他告诉我他对我一见钟情,决定对我展开追求,死缠烂打,恳请我能给他一个帮我拎包的机会。”
同事的表情十分懵圈:“他真的这样说?”
宿窈耸肩:“你不是已经看到了?他拿着我的包离开的样子,相当的开心。”
同事倒吸一口冷气,完全想不到,在上午那短短的见面一瞬,神秘的爱情竟然就这样发生在他们之间。
周时衍在等到宿窈出门后,自然地下车,绅士的帮她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宿窈上车时,还能看到同事一脸想不通的表情望着他们的方向。
心中有一种做了坏事但又没被人抓住的快乐,忍不住微微一笑。
周时衍侧眸凝视她:“发生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宿窈微顿,收整表情,正襟危坐:“不,并没有。”
宿窈之前说的那番话很有用,看得出来,在驱车那五分钟里,周时衍做了很多功课。
“附近有几家新开的餐厅,网上评价都很不错,我们过去试试?”
两人在一起行动,总要有一人有规划有目标,另一人坐享其成。
宿窈决定当坐享其成的那个:“可以啊,没问题。”
看得出来,去餐厅的想法也是临时起意,周时衍再次开了导航。
他开车的时候,向来不会太分心,眼睛更专注马路,话不多。
宿窈坐在副驾驶,几次好奇地回头,这种行为渐渐引起了周时衍的注意力。
“你在找什么?”
宿窈坦然问:“你不是说车上有花,我的花呢?”
周时衍的车座看起来十分空旷,一览无遗,并没有什么花束存在的痕迹。
她疑惑是否在后座,掉落了地面,几次回头寻找,但碍于视角限制,没办法一览全貌。
周时衍听到她的话后,脸上的表情动了动,眼中掠过一抹笑意。
“你没闻到花香吗?”
“花香?”
宿窈动着鼻子嗅了嗅,果然在空气中有一缕细细浅浅的香气。
周时衍说:“你再找找,它离你很近的。”
宿窈听到一个近字,才收回了往后观望的眼神,开始在周围细看。
她可以确定,自己的座位附近没有什么花束。
于是便把目光放在了周时衍身上。
盯着人看了片刻,忽然伸手,去周时衍的外套口袋里摸了摸。
周时衍面色淡然,任由她动手动脚。
片刻又失笑的攥住宿窈往他腿上放的手:
“再换个地方找,花不在这里。”
他倒是不介意被她摸来摸去,但不能在车里,在车里稍有不慎,只怕要车毁人亡。
宿窈原本是想看看是否被周时衍的腿挡住了才伸手去翻,被他阻拦了这么一下,就失去了兴致。
不满地收回手,把头偏向窗外,不去看他了。
“送女孩子的花都是要双手送到别人面前的,哪有让人自己找的,你不真诚。”
周时衍把车停在餐厅附近的停车位,眼中在笑。
“先去吃东西,吃饱了我再让花出现在你面前,这样够不够真诚?”
宿窈跟他闹脾气,下车的时候把他的车门摔的咣咣响。
周时衍挑眉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心里想,她不开心就喜欢摔东西这个毛病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由此可见,她当初在他身边时也不全然都是装的,言行举止里也有很纯粹本性的一部分。
这个认知反倒让周时衍心情更加愉快,连带着因为宿窈不开心的原因,她快步走在他前面,他落后了她半步,从礼节上看,显得像他是她的下属或跟班一样的情形,他都没太在意。
进餐厅以后,侍应生过来给两人送来菜单,周时衍礼貌地示意让宿窈先点。
宿窈也就很不客气,直接一口气点了五六样东西。
对于她在食物上喜欢一次吃很多种类这个习惯,周时衍也早已习以为常。
只是这次,他拿着菜单,看到她点的那些东西的价格时,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
“这单我付钱。”
宿窈冷漠地说:“当然是你付钱。”
周时衍见她没理解,便再一次提示她:
“我的新工作收入还可以,你不用担心我有经济压力。”
宿窈就明白他什么意思了,古怪地看周时衍一眼,又瞥了眼菜单,最终还是没再继续。
周时衍见她这样,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在补充点单时,又把价格标的很昂贵的几道店内招牌菜点了一遍。
宿窈听着他点单的声音,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周时衍大概是对她有误解,以为她但凡进餐厅,只要是他买单,她就要吃最贵的东西。
但其实不是,比起盲目的追求价格,她其实更注重性价比。
之前跟他在一起,她厌倦他一边跟苏格牵扯不清,一边又拿她当充气娃娃一样的用,心里总是会觉得不痛快。
她不痛快,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所以才会在其他地方找痛快,想要让他出出血。
但现在,两人之间已经不存在当初那种显著地位不平等的问题,周时衍最近很大程度上,可以算的上是在纵容和迁就宿窈的。
宿窈心里没那么大怨气,自然也就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对待他。
不过这种问题,她永远也不会像周时衍敞开心扉的解释。
这一会儿,也是任由周时衍点单,没做任何阻拦的行为。
这一顿饭,吃的还算是愉快。
期间宿窈避免不了好奇,问了周时衍。
“克瑞斯的那个项目,在你眼里真的就像你所说的那样一文不值?”
周时衍也很坦诚:“如果真的一文不值,我甚至不会走进那间会客室。”
这个问题,宿窈之前也想过,她对周时衍进行过差不多的推测。
只是他后来的表现让她有些拿不准了,才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猜测准确。
“既然你觉得项目有投资空间,那为什么还要讲话那么不留情面?仿佛那些对你来说一点都没有价值?”
宿窈问的这个问题,如果换成真正只是有工作关系的一个陌生人,对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回答给她真正答案的。
周时衍却没怎么在意,蒙太奇似的给了她答案。
“因为我代表的不是我个人,而是我所就职的公司,作为公司中的职员,我必须要为我的公司争取最大的利益。”
宿窈现在所处的位置在周时衍眼中属于乙方,而周时衍所代表的身份是他们的甲方。
众所周知,在乙方面前,甲方完全不用做人。
这个问题,他如果很直白地回答给宿窈,他不确信那个脾气不太稳定的姑娘会不会当场甩脸色,摔盘而去。
宿窈却比他坦诚的多:“我虽然参与在这个团队之间,但这不是我的项目,不会涉及到我的个人利益,你可以把话说的再直白点。”
不可否认,周时衍在宿窈眼中是聪明的,他的个人履历,和所处的社会地位,能接触到的圈层阶级,都是宿窈只靠自己的努力很难触碰到,但又很好奇的东西。
宿窈也有她自己的聪明之处,生意场上,她不会刻意在一个经验老道的人面前掩饰自己的无知,那样只会让本就愚蠢的人,在愚蠢之外又添上几分可笑。
不涉及到她的个人利益,那这件事就简单多了。
周时衍心中的顾虑,因为宿窈的坦诚而消散了些许。
“这是很常见的职场PUA手段,先攻击敌方弱处,让他以为我对他的项目并不看好,把对方的内心期待降到最低,这样等真正跟他谈合作时,哪怕只是给他一点点希望,他都会觉得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从而答应许多对我方更加有利的合作条款,达到我方利益最大化的目标。”
周时衍讲的很直白刻板,宿窈却听的头皮发麻。
“如果把这套准则换成公式,想想都好可怕,它在任何地方都能用。资本跟奴隶谈待遇,人事跟员工谈薪水,男人跟女人谈聘礼……”
这当然是一个万能的行事准则,放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用得上。
不过周时衍却没想到,宿窈竟然这么一点就通。
他不过只说了一面,她就能那样立刻举一反三。
以免她思维越想越散,他又出言进行了找补。
“这样做其实也是有风险的,对方也未必就会如我所愿,他们也可以去找其他风投公司进行合作。”
宿窈虽然没准备把项目当成自己的来做,但出于学习新东西的心理,她还是做过些功课的。
“这个项目前期需要一笔巨大的资金投入,这笔钱是一个对很多公司而言都称得上天文的数字,现在上半年已经过去了,很多公司上半年动作过多,资金没有回流,拿不出这样一笔巨款,只有你们公司,你们公司刚完成了一个新产品的上市,手里有这样一笔现钱……”
宿窈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还是不得不说出事实。
“你是有恃无恐的,你算准了这一点,整个慕尼黑,除了你们公司,没有第二家公司能有这个实力跟我们达成合作。”
周时衍再一次在心中感慨,宿窈果然是很聪明的一个女人。
如果他们的女儿能有她这样的智商,那可真是太不错了,他一点都不用担心自己的孩子以后会被人欺负或哄骗。
“凡事都有万一的可能性,也不能把话说的这么绝对,而且窈窈,你说了,这个项目跟你没有直接利益关系,所以你不能用‘我们’这个词来形容那个项目,对你来说,应该是‘他们’。”
他温和地纠正她这一看法。
宿窈缓了会儿才想明白这个问题,精神松懈下来的同时,脑中生出一股庆幸。
对的,不是“我们”,是“他们”。
真好,注定了要吃亏的人不是她。
她接着又有些好奇:“既然你都说了这么多,那你能不能再告诉我,如果你真的跟这个项目达成合作,你想要从他们手里的获取的东西是什么?”
周时衍早就料到了她会这么问,闻言微微一笑,十分坦诚。
“百分之六十的芯片专利和后续衍生品的开发产权。”
宿窈一愣:“百分之六十?这对他们来说,并算不上什么难事吧……”
周时衍道:“当然,他们也会像你一样想,对于那些现在已经绝望,像没头苍蝇一样的人来说,但凡我提出这个要求,很容易就能达成这个目的。”
宿窈不解:“可这样,你的获利点又在哪里呢?”
周时衍认真道:“我很看好这个项目的未来发展和后续研发,认准了它以后一定会以一飞冲天的趋势迅速覆盖市场,而在这种情况下,你们公司也一定会抓住这股红利,迅速地进行衍生类产品推广。”
他没有说完,宿窈却已经明白了。
到那时,衍生品的开发产权已经在周时衍手中了。
她们公司无论做什么,都要给他分一杯红利。
等于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她们公司就会一直给他们白打工。
这样想想,她又找到一个漏洞。
“那如果他们不把衍生品开发权给你呢?”
周时衍勾唇,淡然道:“他们为什么不给呢,目前在大家眼里,这个项目仍旧一文不值,不是么?”
宿窈眼中掠过一抹恍然,浑身一震。
原来,从一开始,周时衍的目的竟然是这个。
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竟然又圆回来了!
他明明十分看好,偏要贬低的一文不值,背后的目的竟然是这样的远谋深算。
宿窈看着周时衍黑湛的眼睛,喃喃地说:
“你要是生在旧社会,绝对是最万恶的奴隶主。”
周时衍面色微变,沉默片刻,垂下眼睛说。
“规则是社会制定运行的,有人掌握规则,有人被规则奴役,我只是做了正常人会做的选择。”
宿窈也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话有些太抱有恶意了。
她口口声声说着项目跟自己没有利益关系,但其实在与他沟通的过程中,还是不自觉站在了他的对立面思考问题。
但其实,无论从社会的角度还是从周时衍个人的角度,他做出的行为与选择都没有任何问题,是一个正常人该做的正确决定。
她如果是他的老板,那估计会不断地给他升职加薪,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留住他。
换位思考以后,宿窈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看着周时衍垂着眼睛,有些郁郁寡欢的模样,顿了顿,主动切割了点食物,装在盘子里推到他面前。
周时衍抬眼,宿窈看着他,表情已经恢复自然,眼里甚至带些崇拜。
“周先生,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能做到让人赞叹的程度。”
周时衍怔怔跟她对视片刻,忽的再次垂下眼。
“不是万恶的奴隶主了?”
宿窈撇唇,没注意到他发红的耳尖:“你可真难讨好。”
顿了顿,忽的反应过来,不满地把刚推到周时衍面前的食物又直接拿了回来。
周时衍的叉子僵在半空,疑惑地抬眼看向宿窈。
宿窈护着自己的食物说:“我才想起来,现在是你在追求我,又不是我在追求你,我为什么要讨好你?”
周时衍:“……”
宿窈不悦地把自己面前的小蛋糕推到他面前。
“重来,我为什么要给你切割食物?应该你给我切。”
周时衍面无表情看了她片刻,默默地接过,把本就不大的小蛋糕一分为二,其中一半递到她面前。
宿窈这才满意,眨着眼微笑:“就该这样才对,这才是被人追求该有的感觉。”
有了周时衍那番话,宿窈之后的思维也活跃了许多。
后半程直到用餐结束,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状态。
周时衍起了几个话题,宿窈虽然也应付着,但到底显得敷衍。
结束晚餐后,周时衍又说,附近有几家口碑很不错的大型购物商场。
宿窈摇摇头:“逛街这种事一个月一两次就够了,次数多了也累人,更何况我现在什么都不缺,去了也不会再买什么。”
她表示自己累了,想尽快回家休息,周时衍也不好再说什么,听话地把宿窈送回了她的住处。
在宿窈即将下车时,把她叫住了。
“窈窈,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宿窈心里还在惦记着项目的事,心不在焉的。
“忘了什么?”
周时衍凝眸看她片刻,伸手摁了车内的一处控制键。
车内储物格自动打开,馥郁芬芳刹那绽放在宿窈眼前。
原来她之前一直在找的花,就在她所坐的位置前,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
宿窈眨着眼睛看着花,思绪终于从工作中走了回来,面露惊喜。
周时衍瞧着她的样子,也勾起了唇角。
“喜欢?”
宿窈看着那一大片紫色的薰衣草,眼睛都是亮的。
“喜欢。”
周时衍把花取出,宿窈抱在怀中,想了想,道:“你不用下车送我了,最近几天也别再来找我了。”
周时衍原本已经染上柔和的表情,就那样僵硬在了脸上。
薄唇微抿,他定定瞧着宿窈,眼中有不解的神色。
“我今天又做错了什么?”
宿窈闻言一愣:“什么做错?”
周时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已经下了车,周时衍依旧坐在驾驶位。
这会儿,又变成宿窈高高在上,周时衍仰视着她的情形了。
周时衍说:“既然没做错,为什么不能去找你?”
宿窈十分自然地说:“因为我要开始用更多的时间去工作了。”
周时衍很想说,但他休息的时间真的不多,如果这一周他不能每天都跟她见面,过段时间等他进入新的工作状态,她就算想见他,也会变得很难了。
但他最终还是用了种态度更温和的表达方式。
“你花再多的时间工作,最后也还是要回家的,我可以去等着你,等你下班后,再把你送回家。”
宿窈顺着他这话里的意思思索片刻,而后还是摇头拒绝了。
“你那个工作应该挺忙的吧,有点私人时间也不容易,你没必要把这种难得的休息时间都浪费在我一个人身上。”
周时衍打断她:“你也说了,我是在追求你,既然是追求,无论我为你做了什么,都不会算作浪费。”
宿窈相当无情的道:“这是站在你的角度来看,但站在我的角度,你这样的行为会对我的工作和个人生活造成一定的困扰。追求我是你的事,但如果你的追求让我感受到了压力或者不适,那你的追求就会变得毫无价值。”
周时衍便不说话了,抿着唇定定仰头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中,承载着少许晃动的情绪。
在宿窈这个女人身上,他体会的最多的,就是这女人的反复无常和薄情寡义。
定定注视她良久,周时衍道:“你确定以后都不想再见到我吗?”
宿窈心不在焉道:“暂时还是不要见面了吧。”
明天晚上,她有个商务宴会,后天晚上也一样。
后天一过,她的生理期又到了,那几天恨不得下班就立刻回家躺着,更没什么心情再去感受周时衍的追求。
周时衍就算再来找她,她也很难再像今天这么闲的回馈给他与他的等待等价值的相处时间。
要真是一直让他等着她,而她把他当成司机来用,那对他而言,也是不太公平。
心思电转之间,宿窈便已经做了决定。
周时衍看她态度坚决,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坚持下了车。
“我把你送到家再走。”
宿窈见状也没说什么,等周时衍把她送回家后,她看着自己迎接上来的大猫,想了想,对要走的周时衍道:“你等下。”
周时衍步伐顿住,转过身时,心中又隐秘的升腾起期待。
他希望宿窈反悔,告诉他之前的那些话,就当她没说过,他明天还可以依旧去她的公司接她下班,她也不会把他的出现当成一种困扰。
然而片刻后,宿窈拿着一袋垃圾交给他。
“顺带着帮我把这个扔一下吧,今天太累了,我不想再下楼了,谢谢。”
周时衍:“……”
面无表情地接过宿窈手里的新鲜热乎的猫砂,转身,大步离去。
宿窈的没良心,果然是一种他无论怎么清楚,都无法习惯和适应的特质!
接下来两天,宿窈跟周时衍倒也不是真的没见过。
公司依旧让宿窈参与克瑞斯的项目,两人又在会议室见过两面。
不过这回,周时衍表现得都跟平时会见普通客户时没区别了,目中无人的,仿佛之前守在宿窈公司楼下的那个不是他。
接着,就是宿窈的生理期。
这七天她总归是不好受的,中途更是有一次疼的发了脾气,又把客厅给砸了。
后来看着躲在一片乱七八糟里,瑟瑟发抖望着她的猫,又一点点冷静下来。
收拾好屋子后,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出了门,去看了心理医生。
周时衍也说不出自己什么心态,宿窈都把话说的那么冷漠了,他下班后不知不觉,竟然还是把车开到了她家楼下。
路过小区门口,看到有花店,又顺路买了一束花。
不过这次,他对薰衣草留下阴影了,在一大堆紫色的花束中,独独没碰它。
花都买完了,看着宿窈楼上亮着灯的窗户,也没急着上楼。
而是站在楼下,又靠在车边,点了一根烟。
他不确信,自己这个时候出现,宿窈会不会想要见到他。
宿窈捂着肚子从心理医生那回来,远远地就看见了自家楼下的周时衍。
很奇怪,口口声声讨厌烟味的男人,烟瘾似乎反而比较大,抽烟的场所也奇特。
慕尼黑有酒吧、有夜店,有各种各样的消费娱乐场所,他都不去,偏要来她家楼下。
他之前看她客厅灯亮着,一直以为宿窈在楼上,没想到她是从外面回来。
宿窈被他也问的愣了下:“我住在这里,我出现在这很奇怪吗?”
她仰着脸,不解地看着周时衍:“反倒是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周时衍在她走近时就掐了烟,扔进垃圾箱,面不改色道:“哦,我恰好路过。”
宿窈不是没去过他家,周时衍第二次搬家的住处离他工作的地方更近,算是繁华中心,跟她住的地方南辕北辙。
至于她自己的住处,当时租房子只考虑了性价比,周围既没有大型公司,又没有大型商场。
周时衍这一句路过,有待推敲的含量很高。
不过宿窈这会儿是真的不舒服,肚子里跟有一把刀子在搅她一样,连走路都费劲,也就没什么心思去思考那些现象下的本质。
“好,那你先忙,我回家了。”
平淡打了个招呼,她转身就想走。
周时衍无言在她身后看了她片刻,宿窈出门前脸上化了淡妆,气色上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他也就没往她不舒服那方面多想。
看宿窈这么云淡风轻打发他的模样,只是越发觉得她无情。
到底是心不甘,淡声在她身后开口:
“既然都看见我了,就不准备请我去你家里坐坐?”
宿窈嘀咕:“现在可没有你的落脚地……”
她家里客厅都被她摔打的差不多了,连猫都无处可去,吓得爬到冰箱上去了,周时衍那么个手长腿长的人,估计在那一片废墟中,连脚都迈不进去。
不过很快,她又改了主意,停在原地回身看向周时衍,眼睛有些发亮。
“好啊,那你就跟我回家吧。”
宿窈看着周时衍冷清的面孔,对他轻轻一笑。
周时衍不知为什么,看着她那抹笑,心中反而开始发凉。
宿窈鲜少有对他那么和颜悦色的时候,但凡有,他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终究心底的躁动在作祟,周时衍还是跟着她回了她的家。
周时衍在她开门那一瞬间就冷了面色,紧张地看着宿窈:“你家进贼了?”
宿窈虚弱地摇摇头,踢开被摔得乱七八糟的杂物,径自走向沙发。
“别多想,这些是我自己不小心碰到的。”
周时衍看着那一片堪称灾难现场的废墟,沉吟片刻,把目光挪向冰箱上面蜷缩成一团的大猫。
“你家猫闯的祸?”
宿窈蜷缩进沙发里,兀自缩成一团,把柔软的腹部藏起来,才在心理上觉得自己好受了些。
“跟猫没有关系。”
她难受地蜷着,看着自己这一室的杂乱。
“周时衍,你不是在追求我吗,该你表现的机会到了。”
她可怜兮兮地蜷缩着自己,望着他说:“我还没吃晚餐。”
周时衍皱着眉:“你不是已经不准备让我继续追求?”
宿窈道:“我没这么说,我只是说暂时不希望你再去我公司找我。”
顿了顿,宿窈看着周时衍站着没动的模样,也皱起了眉。
“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是不会因为对方的一两句冷言冷语就轻言放弃的,否则你的喜欢,就会显得浅薄而又廉价。”
周时衍凉凉看宿窈一眼,他不清楚自己的喜欢浅薄与否,廉不廉价。
但他很明白,眼前这个女人,她挺双标的。
需要他的时候,他如果不为她所用,他就是浅薄而廉价。
不需要他的时候,他如果敢不识好歹的出现在她面前,他就是没价值的死缠烂打。
周时衍去厨房热牛奶和烤面包的时候,脑子里都在忍不住质问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