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她的身躯仅仅贴合了短短一瞬,在发现江归荑射中了蟒蛇变异种的蛇信,且变异种遽然后退后,他连忙站起身,用抱歉的目光看向江归荑。
午间浓烈的日光照在易北洲清透的脸庞上,从江归荑的角度看,她竟觉得他的脸有些发红。
江归荑轻声道了句:“谢谢。”
她自然知道他扑过来是来救她的,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认真打量了他一下。
却发现他的脸似乎更红了。
蟒蛇变异种没有继续攻击,这一次的伤害对它来说显然有些太痛了。
此后,易北洲多次射击它的心脏部位,虽然都有命中,但始终无法穿透那层厚厚的鳞甲。
“火箭筒来了!”
恰在此时,众人身后传来一声他们此时最期盼的呼喊声。
安保部人员一边递上火箭筒,一边激动地解释道:“我刚跑到一半,就遇到了其他来增援的人,这里安保部人员这么少,原来是回去向军火库调取武器了。我就拿了一个,先跑了回来……大部队随后就到!”
易北洲将单兵火箭筒架上一侧肩膀,拔出安全销,打开瞄准盖,调整着位置和方向,瞄准了蟒蛇变异种的心脏位置。
火箭筒通常只装有一发火箭.弹,但这发威力巨大的火箭.弹一旦射中,将会对蟒蛇变异种造成一时无法恢复的伤害。
更甚者,能够直接摧毁蟒蛇变异种的心脏。
易北洲果断扣下扳机,火箭.弹呈抛物线射出,击中蟒蛇变异种后因弹药爆炸烟气弥漫,一时看不清蟒蛇被击中的样子。
烟气散去后,蟒蛇变异种的七寸部位出现了一个深坑,汩汩黑色血液从中流出,原本直立的庞大蛇身猝然向后倒去。
众人刚要欢呼雀跃,却听见蟒蛇变异种再次嘶嚎起来,这声音与此前的痛呼都不一样,愈加凄厉狰狞,带给人一种不详的预感。
半晌, 秦粒颤颤巍巍地举起手,问:“话说,蛇是没有声带的吧?”
蛇没有声带, 因此人们通常听到的蛇发出的声音都是蛇吐信子时发出的“嘶嘶”声,或是蛇移动时与地面沙土花草摩擦发出的声音。
当然, 对于变异种来说,连触手和复眼都能长出来了, 那么多长个声带也不算什么。
江归荑却微微蹙起了眉,道:“变异种长出触手和复眼都有其目的,那它拥有了声带,可以发出声音,是想要达成什么目的呢?”
忽然, 基地入口处传来一阵骚乱。
易北洲像是察觉了什么,猛然抬头注视着瞭望塔的方向。
瞭望塔位于西京基地第二道入口处, 即第一道入口处的缓冲小院后方,是整个基地中最为高耸的建筑,在上面能纵览整个基地全貌。
为了实时监控整个基地的情况,以及对外防御的需要, 瞭望塔上常年有人执勤防守。
片刻后, 一个穿着安保部制服的人气喘吁吁地从瞭望塔上跑了下来。
虽然穿着安保部统一的制服, 但他的衣着并不整洁, 沾着一些灰尘和沙土, 像是跑下台阶时因过于着急摔了一跤;他的脸上满是惊慌和恐惧,眼睛瞪得很大, 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因为安保部事先通知过, 因此他下了瞭望塔, 直接就找到了易北洲一行人, 并一路跑到了他们面前。
灰头土脸的安保部人员面露惊慌地指着身后的方向,道:“变异种……好多变异种……”
他的指尖遥遥指向基地入口的方向。
易北洲脸色一沉。
事实上,离基地距离较近的区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非常强大的变异种了。
即使是污染值中等或偏弱的变异种,其数量也大不如前了。
基地派遣野外小队捕猎变异种,其意义不仅仅在于收集变异种样本上交联合政府或用于自己的研究,也在于清理基地的周边区域,为人类基地的顺利运行和群众的安定生活降低了风险。
上次,江归荑在罗临小队中的时候,他们一路上遇到那么多强大的变异种,这其实是概率很低的一件事,充分表明了他们的运气不算好。
西京基地虽然地处西京,即众生畸变的最初发源地,因此周边的变异种污染值普遍高于其他国家和城市,但因为并不临近真正的核心区域即华清路,因此在通常情况下,变异种的实力和数量都没有那么突出。
至于华清路,即使到了畸变发生一年半后的今天,联合政府虽屡屡试图派人进去探查,却始终没有成功。
作为众生畸变真正的源头区域,那里的变异种是最初受到污染变异而成的,它们的力量也是最为强大的。
有科学家认为,唯有真正进入华清路,人类才有资格洞悉众生畸变的奥秘。
几人刚要前去瞭望塔一探究竟,就听背后传来了一声惨叫。
江归荑觉得这声惨叫有一些熟悉。
几人回过头,见那只蟒蛇变异种竟然还没死!
它的心脏已经破裂,明明已经遭受了致命的创伤,却仍然拼尽全力伸着蛇头吐出了一条长长的信子,那布满尖刺的蛇信猝不及防地伸向一旁不设防的路人,一瞬间就将那人腿上连皮带肉舔下来了一半!
刚刚那声惨叫就是这人发出的。
蟒蛇变异种还要再舔,易北洲回头见到这一幕直接出手。
他干净利落地抽回之前交给江归荑的步.枪,直接冲着蟒蛇变异种的心脏处又开了一枪。
由于没了坚硬鳞甲的防护,这次子.弹轻而易举地没入了蟒蛇变异种的心脏。
致命之处再次遭到攻击,蟒蛇变异种痛嚎了一声,不动了。
地上只剩下抱着腿的哀嚎的受害者,他的身旁摆了很多行李,一看就是为了收拾家当才拖了这么久。
秦粒上前安慰道:“医疗人员马上就到。”
那人抬起头,江归荑才发现,之前听到的惨叫声觉得熟悉并非偶然,甚至再之前她察觉蟒蛇变异种拆掉的居民楼有些熟悉也并非偶然。
眼前之人,正是她进入西京基地第一日时,易北洲带她去的西京基地唯一餐馆的老板。
老板原本常常挂在脸上的爽朗笑容已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因剧烈的痛楚而变得狰狞的表情,他的脸皱成一团,抬头看见易北洲和江归荑时却也明显地吃了一惊:“执政官,江小姐,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公务了……”
易北洲摇了摇头,脸色柔和了一些道:“你的伤并不重,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医疗人员会医治好你的。”
老板却苦笑着道:“我不怕医不好腿,这条腿废了又能怎样……只要,只要我别因为被这畜生舔了变成变异种就行。”
由于方才蟒蛇变异种的肆虐,街道上已经快没有人了。
然而,基地的入口处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人从心底生出不详的预感。
四人顺利到达了瞭望塔上。
西京基地的入口以小院为缓冲带,小院的门口本来是一道岗哨,由两名站岗人员防守,小院的四周架设了高压脉冲电网。
此时,平时开放的小院大门已经紧闭,一群黑色的密密麻麻的东西被阻隔在了门外。
那些物种,长相比深渊中爬出的恶魔更加邪恶,它们睁着充满恶意的复眼,舞动着触手,冰冷地注视着小院中的人类。
江归荑眼尖地看到,在小院中,一名站岗人员已经负伤,身上腿上遍布着血迹斑斑的咬痕,而另一名站岗人员平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明,但他的手中,还握着那把散弹枪。
他们应该是在变异种突然合围发动袭击的时候受的伤,而在此时,小院的大门已经关闭,小院的大门上原来也架设了高压脉冲电网。
门内,他们受伤流血;门外,变异种虎视眈眈。
江归荑忽然想起,他们曾向远方的群山敬的那一礼。
那时,他们为罗临和秦九思的死默哀,而短短几天后,他们也为了基地的安危伤重至此。
然而,门外的变异种并未善罢甘休。
一只像猴子的变异种张开了毛茸茸的双臂,抱住了大门的栏杆,下一秒,它的双臂逐渐延展到两米多长,与其说那是猴子的双臂,不如说是从臂膀演化而来的触手。
它长长的触手像蛇一样顺着大门的栏杆向上攀爬,从而带动着身体向上,双脚踩着大门的横杆向上不断跳跃,转眼间就到达了大门的顶端。
下一秒,在它双脚触及大门顶端的那一瞬间,猴子变异种全身被电得震颤了一下,随后身体无法控制地向后仰倒,跌了下去。
然而,它忘记了,它在前方探路的触手还牢牢挂在大门护栏上。
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撕裂声,猴子变异种的双臂与身体猝然分离,黑红的血液从空中泼洒下来,它发出了一声惨叫。
猴子变异种和它的触手都重重跌落在地,它似乎已经痛到没有意识了,在地上打着滚。
紧接着,周围各色各样的变异种一拥而上,将其分食殆尽。
高压脉冲电网,在面对围攻的时候确实很有效。
之后,变异种们再次反复尝试攀登那扇大门,但始终没有任何一个成功跨过那扇电网。
话说回来,如果一旦出现鸟类变异种,那么即使是再高的高压脉冲电网,也是毫无意义的。
但从实践经验来看,迄今为止全世界没有发生过一起鸟类变异种事件,但也没有人再看见过普通的鸟类。有人开玩笑说,众生畸变的到来仿佛直接剥夺了所有鸟类的生机。
即使是擅长飞行的昆虫,其飞行能力也随着变异而显著下降。
江归荑心中庆幸的同时,看见这一幕又感觉有些奇怪:“他们之前围攻过来,是因为那只蟒蛇变异种拥有利用声音呼唤同伴的能力吧,但是现在蟒蛇变异种已经死了,它们为什么还要前仆后继去攀爬不可能翻越的电网?”
易北洲闻言也轻轻皱起了眉,这些变异种确实执着到有些奇怪了
秦粒挠着头,道:“或许它们就是不撞南山不回头的性格呢?”
电光石火间,江归荑想起她曾和菲利克斯讨论过的,关于变异兔是否具有思维的问题。
她脱口而出:“它们不会达成了合作吧。”
话音刚落,还没等秦粒琢磨出来她话中的意思,他们就看见,这些变异种不再一个接着一个往上攀爬、以身犯险了。
只见,一个体型较为庞大的变异种端坐在地上,它的上面爬上了一只体型较小的变异种,接下来,变异种一个接着一个踩在上一个变异种的肩膀或是其他部位上,逐渐形成了一道高高的墙。
不知从何时起,变异种通过自身的试验已经试探出了电网的上限,并打算靠全体变异种的力量突破那道高度!
变异种们的动作速度是极快的,一转眼间,他们中位于最上方的小型变异种已经超越了电网的高度,向后蹬了一脚,作出向基地内部扑来的姿态。
作者有话说:
统一表白给我留评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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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易北洲的反应速度是作战级别的, 在意识到它们要做什么的一瞬间,他首先试图瞄准最上端的变异种,待意识到最上端的变异种可以源源不断补上后, 他将枪口转移,对准了位于最下方的大型变异种, 紧接着毫不迟疑地扣动了扳机。
最下方的变异种虽然体型庞大,但防御能力并不强, 随着“砰”的一声,子.弹完美精准地击中了它的眉心,变异种的半个头颅瞬间因子弹爆炸被轰飞了出去!
然而,它的身体并未如他们所设想的那样瘫软下去,从而带动着整个变异种“叠罗汉”的崩塌。
它即使死了, 身上触手末端的吸盘也牢牢地吸附在地面上,它的姿态竟与活着的时候几乎没有区别。
易北洲脸色一变。
他抬高了枪口, 瞄向最高处的小型变异种。
那像是一只兔子,没有江归荑在野外看到的变异兔那么身躯庞大,但更加灵活轻巧。
江归荑想起,蟒蛇变异种的信息卡上写有“巨大化”这一变异方向, 但很显然, 不是所有的变异种都具有这个变异特征。
变异兔后腿一蹬, 轻巧地向前跃了一大步, 身上所有的尖刺都同时竖了起来。
一颗子.弹与变异兔背上竖起的尖刺擦身而过, 崩掉了几十根具有防御功能的尖刺,变异兔的皮肤随之暴露出来。
易北洲见一击失手, 没有丝毫停顿, 再次连发数枚子.弹。
然而, 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 任何人都很难想象,一只兔子能跃得那么高、那么远。
数枚子.弹和变异兔擦肩而过。
下一秒,变异兔从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跳跃下来,落到地面的时候,重力加速度已经把它的自身速度加速到了一个可怕的数值。
然而,想象中的血肉横飞的场景并未出现。
在自然界中,兔子的跳跃能力就是出类拔萃的,只是从高处往低处跳时容易骨折,当它转化成变异种,原本不擅长的方面也被愈加坚硬的骨骼和其他的防御手段所补足。
变异兔的后脚和前脚间隔错开落地,落地的瞬间,可怕的速度仍然让它摇晃了一下,但这无关紧要,下一秒它就牢牢站稳。
注视着这一幕,江归荑忽然有些理解了,那些年轻人为何坚信人类也能通过污染获取异能。
从动物和昆虫的角度来看,这何尝不是一场进化?
人类和其他动物的差别究竟是什么?
江归荑的走神仅仅持续了几秒钟,因为紧接着,那只变异兔竟然没有看门内的猎物一眼,而是直接冲向大门的方向。
与此同时,它的数根触手从身体的各个角落迅速抽出,仿佛生根抽芽,伸向大门的一角!
“不好!它的目标是单枪匹马进来,然后为所有变异种打开进入基地的大门!”
江归荑脱口而出。
听到她的话,秦粒和安保人员张大了嘴,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毕竟,谁能想到变异种竟有如此的智商?
然而,从瞭望塔冲下去已经太迟了。
眼看变异兔的其中一根触手就要触及大门的插销,靠坐在地上那名负伤的站岗人员脸色铁青,用尽全力地用手撑了撑地,他似乎想要站起身阻止它,然而终究只是徒劳,他的膝盖上遍布了深可见骨的抓痕和啃噬痕迹,其间血迹斑驳。
而他的队友依旧躺在冰冷的地上,紧闭着眼,生死不明。
千钧一发间,易北洲再次端起了枪。
从瞭望塔的高处到基地的门口足有上百米的距离,易北洲此前成功击中了“叠罗汉”最下层的变异种,一方面是因为最下层的变异种目标较大,另一方面也是运气的原因。
之后,易北洲在试图击中处于最上方的小型变异兔时失手了,也实属大概率事件。
但这一次,一旦他再次失手,基地外面虎视眈眈的变异种就会立即闯入基地。
即便处于巨大心理压力下,易北洲的神情依然是平静而从容的,他稳稳端着枪,有条不紊地瞄准,紧接着扣动了扳机。
就如同他此前千百次的重复动作一样,熟练且让人安心。
下一秒,仿佛幸运女神终于站在了他们一侧,子.弹瞬间击穿变异兔的心脏,又从变异兔的胸前穿过,将几根触手炸成了黑色血液横流的骨肉碎片。
与此同时,变异兔的动作僵住了,事实上,它在被子.弹穿透胸膛的瞬间就已经死去,身体缓缓向后倒去,但那根向着基地大门插销的触手还继续保持着向前的惯性。
那根触手终究还是触碰到了大门的插销,然后与它擦肩而过。
毕竟,触手是不可能在主人失去思维能力的情况下,仍继续执行主人生前的意志,将自己插入插销中进行开锁的。
“这里有好多变异种!”
“这边还有两个伤员,快把他们抬走……这个是不是已经死了……”
“没死!还有一口气!我去瞭望塔向执政官汇报,你们在这边防守,时刻警惕变异种的大规模入侵……”
“……”
易北洲刚击毙变异兔,放下枪,就见一大堆安保部门的人员持着武器稀稀落落向基地大门赶来。
半刻后,一位像是安保部负责人的人登上瞭望塔,他身姿矫健而挺拔,有一种军人特有的气质,甫一见到易北洲就敬了一礼:“易少校!”
然而,与他的气质卓群相背离的是,他的脸上带着歉意和懊悔,即使是敬礼的瞬间,也不敢直视易北洲的眼睛。
易北洲轻描淡写道:“林钰,你和你的人到得很慢。”
他的脸上并没有怒火,然而仅仅是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也让林钰脸上羞愧之色更重,一滴冷汗从额头滑落。
林钰低着头,辩解道:“我们起初试图去对付那只蟒蛇,后来发现有太多居民需要转移,有太多伤员需要转移到医务室……就去忙那边了,我们想着只要把居民都转移到安全地带,之后再对付那只蟒蛇变异种也不迟……”
他悄悄抬头看向易北洲,发现易北洲的脸上仍然不辩喜怒,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之后,等我们补足火力赶回来,在地上发现了蟒蛇变异种的尸体……我们以为,以为事情已经完全解决了,基地平安无事了,直到刚刚,我们才得知那个蟒蛇变异种在临死前呼唤了同伴来围攻基地……”
在见到林钰之前,江归荑以为,安保部人员耗费了这么多时间才赶到现场,是因为基地通讯不便利的缘故,毕竟直至目前,基地都只能采用座机电话进行沟通,末世前普遍存在的无线通讯方式因基站尚未抢修完成而暂时无法恢复。
然而此时此刻,她打量着林钰惭愧的表情,以及易北洲不辨喜怒的神色,总觉着这个中缘由并非如此单纯,而是深藏着其他猫腻。
她的疑惑下一秒就得到了证实。
只听易北洲清冷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响起:“林钰,你在怕什么?怕直面变异种,还是怕误杀了人?”
这一句话仿佛成了捅破重重迷障的关键,林钰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半晌后,林钰终于苦笑道:“我都怕啊,执政官……”他没再称易北洲为少校,终于抬起脸,直视着易北洲的双眼道:“我怕频繁接触变异种会给我带来更高的异化值,让我在众生畸变被彻底解决前就死在末世:我也怕在攻击变异种的时候,会误伤一旁的路人,我怕被攻击、被谴责——”
“我怕被人在背后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看就是那个人……想要射杀变异种,却害死了几个人类,他们九泉之下不会放过他的……”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声音已经嘶哑,眼睛通红:“我常常在想,我们是不是根本就不应该建立人类基地,如果基地一开始就没有建立,大家自己过自己的,我们就不用承担那么多的责任了……”
易北洲平静地看着他:“林钰,你是一个军人。”
林钰挣扎道:“可是军人,就意味着我要在末世中,承担那么多本不属于我的风险和责任吗?”
“……难道,执政官、易少校,你就没有过一分怀疑和动摇吗?”
良久,易北洲道:“责任总是要有人承担的;总是要有人,为人类的生存付出更多,甚至生命的全部。”
林钰一时没有回答,这位看起来年仅二十多岁的军人虽身姿挺拔,眼中却始终持有几分悲凉。
最后,易北洲道:“你先回去吧,如果你不想担任安保部的总负责人了,记得和我说一声,我会派其他人顶替你的职位。”
林钰并没有立刻告知易北洲他的答案,而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江归荑知道,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易北洲的目光沉沉地落在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江归荑想了想,为了打破寂静主动开口道:“责任对于你来说算什么呢?”
易北洲闻言轻笑了一声,道:“这听起来像是入伍时会问的考题……”
“不过……”他话锋一转:“如果不是为了责任,我当年根本就不会与你相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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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来自西北的风呼呼吹过, 卷起一地的黄沙和细碎的石子,穿梭在每个人的足下。
由于安保部人员在基地大门的严防死守,堵在门外虎视眈眈的变异种们发现再无机会攻入基地, 最终一步三回头不情愿地四散离开了。
易北洲和江归荑等人走下瞭望塔,一路上都是匆匆而过的人群。安保人员们抬着担架在前方一路飞奔, 身后有医疗人员几步一停喘着气叫道:“慢点!慢点!”;也有普通群众见变异种已被剿灭,危险消除, 又连忙提着大包小裹返回家中。
然而,易北洲始终无法忽视身侧源自江归荑的一道灼灼目光。
她的眼神好像在发光,又像是再说,这可是你主动提起的哦,再转移话题就不合适了。
良久, 易北洲无奈地捏了捏高高的鼻梁,脸上英俊而锋利的棱角柔和了些许, 嘴角轻抿,露出了一个有些纵容的笑来。
他的视线并没有落在江归荑的脸上,而是看向远处的重峦叠嶂,似乎在回忆, 也似乎陷入了对往事的怀念。
“易中尉!你怎么还在这里!战区司令员正在到处派人找你呢?”
23岁的易北洲刚刚结束一项单飞任务, 英俊的眉眼间却丝毫不见因长久集中注意力引起的疲惫, 他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 眼神明亮如星。但与处于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惯常的毛毛躁躁不同的是, 他又是冷静沉稳的,让人看不出喜怒。
闻言, 他收回了刚要摘下白手套的手, 礼貌地谢过通知他的同僚, 最后将衣领和袖口梳理平整, 就敲响了司令员办公室的房门。
在敲响的那一瞬间,即使知道将要直面战区最高长官,且司令员来意不明,他的心情也分外平静,简直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彼时,他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命运。
门刚一被敲响,里面就传来了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请进!”
易北洲推门进去,只见司令员年约五十多岁,身着板板正正的制式服装,正在案前办公,他的手中正持着一支古朴的黑色钢笔,在一叠文件上仔细批改着什么。
易北洲一进门,率先端端正正敬了一礼,紧接着报出了自己的名字,神情恭敬地问道:“司令员,您找我?”
司令员抬起了头,望向易北洲的目光充满了审视,良久,他长舒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郁结难言的心事,语气如同闲聊般道:
“我看了你的简历和过往经历,你毕业于华夏航空大学,在校期间就成绩佼佼,破了多项领航、侦查、射击、轰炸等专项赛事记录,毕业后又在空军“蓝盾”演习中得到金盾,在空军“突防突击”比赛中夺得金飞镖……”
虽然语气轻松地像是在闲聊,但常年处于上位者的姿态让他在念到每一个字的时候都重若千钧。
易北洲抿起了唇,他的神情慢慢严肃起来,心中升起淡淡的疑惑。
他心知肚明,如果只是普通的飞行任务,司令员不必亲自要找他,也不必将他这一小角色调查得明明白白。
果然,下一秒,司令员审视的目光未变,缓慢开口:“有一项任务可能要交由你去办。”
易北洲抬起了头。
“你知道江知秋,江所长吗?”司令员表情柔和、慈眉善目,像是看着让他满意的小辈,目光却流露出几分隐约的试探。
易北洲摇摇头。
见易北洲面上一片坦诚,司令员笑了笑,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然后解释道:“他目前在华夏生命科学研究所担任所长一职,是我国生物学重点学科学术带头人,领导着多项重大相关领域实验工程。”
司令员目光悠远,总结道:“江所长在我国生物科技相关领域的研究中居功甚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听到这些似乎不着边际的解释,易北洲不太明白,但他没有立即提问,而是眼神依旧沉着冷静,继续等着司令员接下来的话。
望见他从骨子中流露出来的沉稳,司令员更满意了。
他话锋一转,终于进入正题:“江所长目前正在主持一项绝密等级的重大课题,就在这个关口,他的独女被人绑架劫持,对方的目标很有可能就是江所长手中的实验成果。虽然在我看来,江所长不会将实验内容透露给他的亲属,江所长也不会受到歹人威胁而出卖国家,但我们不能让他寒心。”
易北洲心神一转,立即明白了司令员叫他来的用意,利索地询问道:“我该怎么做?”
司令员目光一凛,饶是年过半百,头发斑白,他的脸上依然映着年轻时意气风发的影子,他沉声道:“对方训练有素,且计划周密,他们将江所长的独女劫持到了一架直升机上,根据指挥部的判断,他们的目标多半是将她带往国外甚至三不管地带。”
司令员的目光严肃起来:“一旦他们的直升机成功跨越国境线,我们再想要异国抓捕就很难了。”
“因此,易中尉,无论你采取空中拦截还是伴飞的方式,你的任务只有一个:绝不能让他们带着江所长的独女跨越国境线。”
与司令员敲定任务的细节后,易北洲在离开之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江所长的独女叫什么名字?”
司令员的手指在桌案上轻敲了两下,几秒后道:“她叫江归荑,今年十八,还在上高三。”
想了想他又开口补充道:“和你差不多大。”
易北洲点头离去。
任务中的很多细节他如今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这确实是一次十分艰难的任务,比任何一次训练、军事竞赛、实战中遇到的情况都更复杂和难于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