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餐厅的晚饭热了两遍,季司衍在那守了两个小时,也没等到沈流苏出来。
“沈流苏生气了,你不去哄哄?”岑柠指尖勾着马尾玩儿,好整以暇地在以一米开外的距离跟他搭话。
“现在送上门只会让她更生气。”季司衍指尖摩挲腕骨,脸上看不出表情。
岑柠赞同地点头,“你还挺了解她。”
她说完还不想走,站了会儿,有话想问又纠结该不该问,直到季司衍开口,直接打消了她的疑虑,“谢朝白手起家,跟当年的谢氏集团毫无关系,当年的走私案他不知情,不过他应该知道你接近他的目的,至于其他的,我想你应该问他。”
岑柠摸了摸鼻子,点头表示感谢,走了几步又回头笑道,“你是喜欢我姐姐的吧?”
季司衍抬头看她一眼,没给答案。
岑柠挑挑眉,心中有了答案。
再晚一些,季司衍让人吩咐重新热菜,静坐了一会儿,他起身上楼,拧了一下门把,发现卧室的门是反锁状态。
“流苏,开门。”在楼下等她三个小时,虽不是极限,但已经很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她总能让他拿她没办法。
沈流苏抱着画早已经在床上躺平,听见喊声之后睁开眼,把画收好,直接光脚走过去开门。
季司衍连备用钥匙都准备好了,却没成想她轻易就把门开了。
“我饿了。”沈流苏叹了口气,没什么力气地往他身上靠去。
季司衍目光落在她赤着的双脚上,无奈叹声将她拦腰抱起往楼下楼,“所以刚才为什么不下来吃饭?”
“你没让人喊我啊。”沈流苏晃了晃白皙的腿,“我鞋子没穿。”
“嗯,我的错。”季司衍抱着人直接在餐桌前坐下,调整了个让她舒服的姿势,没让她双脚着地,“我抱着呢,不用穿鞋。”
沈流苏愣了愣,这突然的情话是怎么回事。
她有手有脚,但这段饭全程是被季司衍喂她吃的,沈流苏莫名心虚,总觉得他不对劲,到最后把饭碗抢过来瞪他一眼,“你该不是想说你现在在赔罪?”
“是。”季司衍耐着心思解释,“调查你们是我不对。”
“本来就是你不对。”沈流苏噘着嘴,但过了几个小时早已经消气,便不在跟他计较,“这些信息沈雄就没查到,你怎么查的?”
“你的信息做过处理查不到,查岑柠才查到的。”他指腹擦去她嘴角的饭粒,神色自若,“你忘了抹去岑柠的信息。”
他声音好听,尤其是放松状态下的磁性嗓音,没什么起伏,慵懒闲适,不知道别人听了是怎样的感受,反正沈流苏听了之后生不起气来。
沈流苏吃饱了就干脆靠在他身上听他胸腔微微震动,到最后闷闷发声,“反正你也知道了,就不比听我说了。”
“资料是没有感情的,我更希望你亲口和我说。”
“有机会再说吧。”沈流苏不接茬,换了个方向继续拿脸贴着他胸膛,“谢朝真能看出那幅画有没有问题么?”
“他是专业的。”季司衍顺手摸了摸她脑袋。
“那他为什么不当警察,反而在道上混?”沈流苏对这号人物很感兴趣,尤其是得知他是学刑侦的之后。
“也不完全是在道上混,他白手起家,有自己的公司,至于在道上混,个能是兴趣爱好,也可能是兼职。”季司衍神色逐渐不悦。
“哦,挺厉害的。”沈流苏没太在意,继续问自己感兴趣的话题,“那为什么不当警察?”
季司衍终于没忍住伸手把她拎起来坐直,“就对他这么感兴趣?”
沈流苏不置可否,“他厉害啊。”
“我不厉害?”脸色已经越发低沉。
“厉害的点不一样,你快说呀。”沈流苏动了动。
“他母亲的遗言是让他放弃当警察。”季司衍沉声,好脾气地答复。
沈流苏一怔,没再问下去了。
第二天下午,闻香居来个人面色狰狞的男人,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额角的一道疤痕很是瞩目,但没影响他的颜值,其次是那身非主流的打扮。
皮革风衣,工装裤,工装靴,嘴巴叼着一支烟,进门时吸了一口,却在看见沈流苏后掐灭了烟。
不,确切的说,是看到沈流苏身后的岑柠之后掐灭了烟。
“你怎么在这?”谢朝长得凶,声音也凶,尤其是看见岑柠之后的脸色直接黑了一个度。
“她是你嫂子的妹妹。”季司衍丝毫不在意他眼里只有岑柠的痴情模样,把人拽过来后摁着他脖子往桌上摊开的的画贴上去,“抓紧,干活。”
“莫挨老子!”谢朝十分不满地骂了一句,眼神在岑柠跟沈流苏之间来回转悠。
好半天才消化完季司衍的那句话,他试探开口,“嫂子?”
沈流苏挑眉看他。
“你什么时候结婚了?”谢朝拧眉,心说娶的还是岑柠的姐姐。
“少问。”季司衍伸手打了下他脑袋。
见他又要发作,岑柠哎呀了声,“你话怎么那么多,让你看画就看。”
谢朝眼神在她身上停留数秒,之后听话地埋头摸索。
沈流苏眼里闪过一抹诧色。
果然一物降一物。
十分钟过去,谢朝没找到破绽,拿着画直接进了一楼书房关门细看。
半小时过去,客厅里的几个人等得不耐烦了,季司衍走过去敲门问他进展如何,里头直接隔着门骂出来一句,“别打扰我,正在看。”
“看不出问题?”他问。
“等我确定。”里头声音明显不耐烦。
沈流苏停听了心里一紧,下意识看向了同样紧张的岑柠。
再过半小时,房间门被打开,沈流苏浑身绷紧,走过去问,“怎么样?”
谢朝右手拿着画,语气漫不经心,“时机没到。”
“让你回答个问题也要看时机?”岑柠拧着眉,脾气一下子上来。
谢朝是知晓她脾气的,看她一脸不耐烦的表情,有些哑然地解释,“不是回不回答的问题。”
“等什么时机?”沈流苏指尖微蜷,异常冷静,“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幅画确实有线索,但是现在没达到条件是么?”
谢朝勾唇笑出一声,“确实,得等到晚上。”
沈流苏顿时瞳孔紧缩。
“怎么了?”季司衍眉神色担忧,伸手牵过她缩着的指尖与她十指相扣。
“流荧粉。”沈流苏呼吸起伏着,转而看向岑柠,“我妈当年离开时是不是在后院种了很多花?”
岑柠摊手,“她不每年都种花?”
沈流苏呼了一口气,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那就对了。”
岑柠翻了个白眼,“咱有话能不能直说?”
“画上有线索,但是被隐藏了,让其隐藏的正是我妈调制的一种粉末,不管什么字迹一旦沾上这种粉末都会消失。”沈流苏瓮着唇,手心有些发汗,“时间过得太久,我竟然忘了这件事。”
小的时候,席玉靠种花卖花为生,沈流苏那时候贪玩,偶尔会帮忙,但不上心,加上后来自己一个人住了,学习紧张,大脑转不过来,就逐渐忘了很多事情。
谢朝惊叹出声,“你妈妈到底何方神圣,这玩意儿都能研制出来,连我都得花一个多小时才能找到漏洞。”
岑柠凑过去把画拿过来,“漏洞在哪?”
“味道不对。”谢朝扯了扯她辫子,把画重新拿回来,“你们慢慢等,现在离晚上还远着呢,我再研究研究。”
“何必等到晚上,制造一个黑暗的空间就好。”沈流苏拦住他的去路,颔首对他表示感谢,“多谢,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谢朝:“……”
“确实,但嫂子,你再让我研究研究。”谢朝自打毕业就遵照遗言没接触过一个案子,现在是心痒手痒。
季司衍冷然出声,“谢朝。”
“行行行,那就来吧。”谢朝一脸无奈,“不过黑暗条件可能不是唯一的条件,真要那么简单的话我就不至于好奇了,所以我才说再研究一下。”
沈流苏看了他一眼,不疾不徐道:“不用研究了,我知道办法。”
谢朝一惊,“你知道?”
他对这位嫂子是越来越好奇了。
“收回你的眼珠子。”季司衍眼尾一眯,那令人不适的压迫感让谢朝翻了个白眼。
“小气什么劲儿。”谢朝哼了声,没注意岑柠在边上的表情。
沈流苏现在的心思全在这幅画上,吩咐下去让人在这间书书房布置得密不透光之外,还让人准备了一壶滚烫的红茶和几根玫瑰蜡烛。
几样东西都备齐之后,岑柠走到门边将房门反锁后关闭灯源,屋里顿时漆黑一片,她便只能凭感觉走过去,走到一半,手腕被人牵住,她稍稍一怔,任由对方牵着自己过去。
“看出什么问题了?”岑柠膝盖触碰到桌角,便知道大家正在围着这幅画看,但三分钟过去,感官上除了漆黑一片还是漆黑一片。
“再等等。”沈流苏全神贯注,视线未曾移开。
屋里静得只能听见四个人不同的呼吸声。
直到桌面上有一缕淡淡的荧光显现,沈流苏紧绷的肩膀才得到放松,“慢慢等吧,等它适应黑暗。”
谢朝骂声,“神了。”
听到沈流苏的叹声,季司衍娴熟地抚上她细腰,将人往怀里带,“累了?”
“没有。”声音很淡,近乎哽咽。
她只是在想,这幅画里隐藏的信息会不会不止沈雄涉及走私案这么简单,或许与席玉的死有关,或许还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害怕,她也担心。
害怕席玉的死与沈雄有关,害怕自己的猜想全部印证,同时,也担心画里的信息不足以定罪沈雄。
“嘴硬。”岑柠在边上凉凉开口。
季司衍又怎么会感受不到她在硬撑,他掌心盖在她后脑勺,一下一下地轻揉,舒缓她的紧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幅画上显现的冷白色流荧痕迹就越多,沈流苏摸索到让人提前防止在自己身后椅子上的茶水,借着画上的唯一光源,扬手将滚烫的茶水洒在画上。
“往后退一些。”沈流苏扬声,担心茶水溅到他们身上。
季司衍伸手过来,将她手里的那壶茶接过,“你退后,我来。”
沈流苏没拒绝,往后退了一步拿起玫瑰蜡烛进行下一步。
“我来吧,大概猜到你说的方法是什么了。”谢朝越过岑柠,将玫瑰蜡烛拿过来点燃。
季司衍将茶水洒完之后将画竖着拿起,甩开多余的水分,配合谢朝将画铺盖在蜡烛上方熏烤。
玫瑰蜡烛燃烧的那股玫瑰香薰味道很浓,沈流苏一边看着一边解释,“黑暗环境下流荧粉末会呈白光被发现,但看不出来是字迹,只有用红茶和玫瑰蜡烛才能让字迹显现,且必须是红茶和玫瑰味蜡烛。”
“最重要的步骤,是这玫瑰的味道?”谢朝带着学习的心态问。
“湿度、热量和味道缺一不可。”沈流苏咬唇,盯着底下那几根蜡烛就快燃尽,眼皮突突直跳。
“很玄乎,但是真厉害。”谢朝心里佩服。
再过一会儿,画上占有的荧光部分的白点开始显现出墨水,那些被隐藏的字迹逐渐集中在一处体现。
“可以开灯了。”沈流苏道。
谢朝闻言走过去将灯打开,回来看到的却只有一串鬼画符。
谢朝:“靠!你妈在跟你玩福尔摩斯探案呢?”
“少废话,解。”季司衍言简意赅。
“给我半个小时。”谢朝心里对这位大佬的敬佩程度直接飙升。
“出去等吧。”季司衍扶着沈流苏。
岑柠手撑在桌沿,轻轻一跳往桌上坐着,白皙的小腿在谢朝面前直晃,看着季司衍和沈流苏出去后,才出声,“谢朝,你挺深藏不漏啊。”
“嗯,不及你,逃跑的小绵羊。”谢朝正全神贯注翻译这串密码,闻言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我不是小绵羊。”岑柠哼了声。
“嗯,是小柠檬。”谢朝不忘撩她一句。
岑柠骂他,“闭嘴,认真点!”
“这里面的东西很重要?”谢朝问。
“重要。”
“解开了你的任务就完成了?”谢朝追着问。
“对啊。”岑柠咬唇,没理解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那算了,我不解了。”谢朝作势站起来。
“你什么意思?”岑柠一着急,从桌上跳下来把人摁回去。
“破解了的话,你该要离开我了。”这场游戏,他从一开始就有意入局,若游戏结束,她走了,就没意思了。
“你跟五年前的事情没关系,就算没破解,我也是要离开。”岑柠掐了他一把,“少说那些没用的,撩你两个月不上套,现在想挽回我没门。”
“谁说我不上套?”谢朝脸色一沉。
“屁话那么多,赶紧干活,这事儿对我很重要。”她眼神犀利,透着认真。
谢朝盯了他几眼,低头继续破解,后来实在没忍住,站起来强吻她一口才罢休,“不准跑,听见没?”
岑柠愣在原地,瞪大双眼。
这是,被他反撩了?
第23章 他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半小时后,岑柠开门出来,急匆匆地将在季司衍怀里躺着的沈流苏拉起来,“什么关头了,还调情了呢,赶紧登陆你的企鹅账号!”
谢朝紧跟其后,听到调情二字摸了摸鼻子。
“什么企鹅账号?”沈流苏还没反应过来。
“你妈妈留下的数字不够专业,破解出来的内容连不成一句话,但大概意思应该是说线索全在一个名叫‘小流苏’的企鹅小号上。”
“企鹅号我很多年前就已经没再用了!”沈流苏一个大无语,燥得赶紧把手机掏出来下载了一个企鹅软件。
“账号密码记得么?”岑柠语气发凉,“你妈可真能搞。”
沈流苏:“……”
谁说不是呢。
好端端离开宁城跑来苏城找沈雄,把命弄丢了,还弄出这么个繁杂的线索。
下载完成后,沈流苏输入密码账号,成功登入。
岑柠哼笑一声,“得亏你记得。”
“密码我生日当然记得。”
至于账号,只能说童年的记忆太深吧。
果然成功登入之后,大量的消息涌现,在这半分钟里,沈流苏叹气,“幸好没给我封号。”
“信息弹出来了,快看看。”岑柠视线落在置顶的备注为“席玉美女”的头像上。
沈流苏咽了咽口水,长指一戳,点击99+的新消息图标,信息自动往下滑动,来到未读消息的第一条。
消息很多,大多都是长篇大论,时间的跨度从七年前到五年前之间,说的都是习玉的一些发牢骚的心里话,一直翻到后面,有一条一分多钟的语音。
沈流苏点开。
是席玉当年跟沈雄的谈话内容——
“你疯了?走私这种东西你也碰?”席玉的声音很尖锐听起来,明显怒气上头。
“你少管闲事!”沈雄的声音压得极低。
“当贪官还不够?”席玉尽显无奈。
“席玉!”
杂音很多,听起来现场很混乱。
“我没空在这搭理你这个疯女人!今晚的事情你最好一个字别说出去,不然老子让你不得好死!”
席玉像是被扼住喉咙,发音艰难,“好啊,那就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沈雄气急。
周围又是一阵窸窣的杂碎声。
语音到这里结束。
手机没拿稳,从沈流苏无力的指节上滑下。
“是他,真他害死了我妈妈。”沈流苏心窝似有长针刺入,疼得喘不上气,季司衍压着她后脑勺靠在自己怀里安抚,示意岑柠继续把后面的信息看完。
岑柠怔愣着回神,手指有些颤抖地将手机拿起,点开一条链接。
“是当年谢氏集团走私案现场的照片,拍到了沈雄。”她屏息,一直将照片滑到底下,视线定格在最后几张照片上,“这里有手写证词,指证沈雄贪污公款赃款。”
三罪并罚,他沈雄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谢朝此刻已经下载并注册了个新的企鹅账号并且添加了沈流苏为好友,让岑柠将相关佐证发送过来后立即道:“京都派过来的人会更有权威,到时候再联合苏城警局一起将人捉拿归案,事情交给我吧,我有这方面的人脉。”
季司衍点头,“嗯。”
谢朝的办事效率很快,京都那边派来的人将于今晚抵达苏城,这段时间里,季司衍给沈流苏留了独处的空间。
岑柠显然也是哭过的,从一楼客卧里出来的时候撞见正在季司衍在客厅抽烟,她没说话,直接略过上楼去敲开沈流苏的房门。
沈流苏与她只是重组家庭的姐妹关系,席玉当年嫁给岑望并没带着沈流苏一起,所以俩人算不上太熟,直到席玉去世,沈流苏从梧桐镇来到宁城守丧。
再后来,岑望殉情,她们成了这世间彼此依靠的亲人,刚开始相看两厌,到现在的情同姐妹。
本来也就是姐妹。
沈流苏没反锁门,知道门外是岑柠之后启唇出声,“进来吧。”
哭过,所以带着鼻音。
岑柠走进来,俩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她深吸了一口气,嗓子发哑,“你说,你妈妈要是知道咱们那么厉害,会不会开心坏了?”
“顶多死得瞑目。”沈流苏凉凉开口,注意到她发红的眼圈,问,“你好端端哭什么?”
“替我爸爸不值啊,他那么喜欢你妈妈,可是你妈妈却还是来找了沈雄,甚至因此丧命,我爸呢,丢下我为了她殉情。”岑柠苦笑一声,正准备要在这张床上坐下,随即想到什么,赶紧抬臀远离。
沈流苏眉心一跳,“我床上有钉子?”
岑柠啧了声,“有你跟季司衍共同耕耘的汗水。”
沈流苏:“……”
“沈雄若是被捉拿归案的话,你跟季司衍的婚事还当真么?”跟她相处五年,岑柠早已经拿她当姐姐,自然也关心她的未来。
“我跟他当真过?”沈流苏沉吟,抬手摁了摁太阳穴的位置,暂时没有心思去思考其他的问题。
岑柠瞥她一眼,“苏城待得不开心的话,咱们一起在京都过吧,我不想回宁城。”
沈流苏呵笑一声揭穿她,“想跟谢朝谈恋爱你就直说,没必要拉我当借口。”
“想跟谢朝谈恋爱是真的,想跟你一起生活也是真的。”岑柠走过来不顾她的拒绝抱住她,“姐,我只有你了。”
沈流苏鼻尖一酸,“谁不是呢。”
这世上,她也只有她这么一个亲人了。
次日,沈雄被停职调查的消息传回了闻香居,因证据确凿而被拘押警局,沈家也因此被查封。
这桩事情轰动这座苏城,媒体早早蹲守在沈家门外,拍到沈雄贪污受贿的大量现金被取出来的过程。
因为彻查沈雄的原因,梁氏收到牵连股票大跌,一夜之间陷入破产的境地。
曾经叱咤苏城的沈家,一夜之间占据苏城全部热搜。
沈雄辩无可辩,没有律师敢为其辩护,走私案与贪污案证据确凿,沈雄只有认罪。
隔天,沈流苏与岑柠作为案件相关人员到警局听审,亲口听到沈雄认罪的那一瞬间,沈流苏心里那一股正气熊熊燃烧。
沈雄想必猜到这件事情被揭发与沈流苏有关,审讯结束时提出要见她一面,警方出来征求她的意见时,她起身起得有些猛,差点没晕过去。
岑柠嘴角往上抽了抽,“你别跟我说你怕了啊。”
沈流苏叫她淡定,“你可以当我高兴坏了。”
第24章 做个好人吧
坐在审讯室的位置上跟沈雄谈话是怎样的一种体验呢,沈流苏只能说不要太爽。
“我真是小看你了。”沈雄撩起眼皮,重心往后靠。
沈流苏眨眨眼,语气格外淡定,“多亏了四爷。”
沈雄对此无话可说,现如今被羁押伏法,他便只想弄清楚她是如何得到的证据。
沈流苏直视他的面容,盯着他满头白发和与自己三分相似的面容,在他开口询问之前先抢话道:“我妈当年为什么去找你?”
“你不是都知道了?”
“我想听你说。”沈流苏不信席玉那个脑子会这么蠢,蠢到不远千里去来到苏城只为了让他伏法。
“她来告诉我,我有个女儿。”沈雄抬头看着沈流苏,笑出一声,“我当时没信,直到你前段时间来沈家认祖归宗。我给你沈家大小姐的名分,你却勾搭金主来查我,看来席玉当年还是给你留下了证据。”
“是啊,多亏了你从风雨楼买回来的花鸟图,不然你的罪行也没这么快昭告天下。”沈流苏手掌撑在桌上站起,怒视他,“沈雄,我妈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这么对她!”
“怪就怪在她多管闲事!”沈雄毫无悔意,“放他妈的狗屁爱我,席玉那个女人拿着那幅破画来敲诈勒索,不然也不会正好被她撞见当年那场天衣无缝的行动,谢家那么大一个集团因为她一个人全部被端了,这个疯女人也配提爱!”
沈流苏呼吸一窒,下意识想到的是岑柠。
缓过神,沈流苏站直了身子,冷笑一声,“确实疯了,她连敲你一笔钱都带了同等价物的东西与你交换,你说她傻不傻,当年没等把你给一起端了,所以身为她的女儿,我该继承她的衣钵亲手送你入狱。”
“不是想知道证据打哪来么?我没这么小气,可以告诉你。”
“花鸟图其实是我让季司衍通过老市长的手拿到的,而证据就在图上,费了我好一番心思。”
“录音和照片,以及沈家墙壁上的大量现金足够你吃一辈子牢饭,至于我妈的死因,京都那边派了专人来查,就算你现在不认这则罪状,日后也定有你不得不认的那一天。”
沈流苏拍桌离开了审讯室,听到沈雄的一声破骂。
出了警局,岑柠挽着沈流苏,忽然有些站不住,她目光呆滞,看向沈流苏,“苏苏,席玉阿姨去敲诈沈雄,是不是因为要给我治病?”
因为要给她治病,所以和那幅画去敲他一笔。
所以才会撞见沈雄走私,然后路见不平地把消息传递给警方,也因此在那天晚上被抛尸江河。
沈流苏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答,只是喊了声岑柠的名字。
“所以,她并不是因为对沈雄念念不忘,也不是不爱我爸爸,所以,她爱我和爸爸,是么?”岑柠心里那根弦没绷住,眼泪蓄满了眼眶。
“她这个人啊,又疯又傻,嘴还硬,我不敢肯定她对沈雄是否留情,但能肯定的是她爱你,爱你爸爸,也爱我。”沈流苏朝她转身,抬手擦了擦她溢出眼眶的泪水。
这幅画是古画,当年若是随便卖给一个人都能换来几百万,而席玉却选择去找沈雄,说到底她就是把自己当神,试图让沈雄回头是岸。
而后来,席玉也确实把画卖了,不然沈流苏的卡里不会多出七百万。
钱到账的那一天,也正是席玉出事的那一天。
两天后,沈雄背负的命案还未有进展,法庭暂时还未对他进行判决,京都那边加派人手协助苏城警方,翻出五年前的案件卷宗,走访当年的事故现场,不放过任何一个与之相关的人。
谢朝本就是学刑侦的,到现场走了一遭后蠢蠢欲动,不知不觉就加入到了调查组中。
历时一个星期,这桩案件逐渐牵扯出更多线索,没确定杀害席玉的凶手就是沈雄,却查出了沈雄在三年前派人对一名刚出狱不久的中年男子暗下杀手。
警方对此展开仔细调查,发现那名男子是当年那场走私案的一名船员,因为偶然看见了沈雄,出狱后在得知沈雄没被伏法而对此威胁勒索,最后才被沈雄派人去解决掉。
十二月中旬,沈雄的涉及的命案正式开庭,庭下,该来的人都来了,沈流苏没看沈家人一眼,心里只盼着一个答案。
一个沈雄是否会在今日认罪伏法的答案。
整个过程是安静且漫长的,当所有证据摆在沈雄的面前时,他双手握拳,低着头颅,双眼紧闭,认下了背负两条人命的罪名。
一个是席玉,一个是那名威胁勒索的男子。
苏城不完全属于南方,偶尔会下小雪。
沈雄的审判结果出来当天,苏城迎来一年之中的唯一的一次小雪。
三罪并罚,沈雄被判处死刑剥夺终身政治权利并没收全部财产。
结束了。
三个月的时间,因为季司衍和谢朝的帮忙而结束。
沈流苏脚步有些虚浮,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想哭又想笑,以至于被牵着的手全是黏腻的细汗。
法院外,梁惠带着沈蔷和沈茉远远站着,似乎是因为季司衍在,三个人没一个人敢上前,最终还是沈流苏走了过去。
“你满意了?看着我们沦为丧家之犬,你是不是很高兴?”沈茉本就是说话不过脑子的人,听到这个噩耗之后心神难安,半个月来过得浑浑噩噩,平日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现在只能低着头走路。
“你说呢?”沈流苏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三个人里最为淡定的沈蔷。
沈家被查封那天开始,沈蔷依旧在季风上班,一直到今日也未收到离职通知,再傻的人也知道,是沈流苏给她留了后路。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报个仇弄得我们家破人亡!”沈茉哭出声,所有的委屈都挂在脸上。
千金小姐的脾气没改,姿态却放得很低。
沈流苏知道他们的难处。
“难道我不应该么?”沈流苏直视她,“沈雄犯的事儿不小,单独拎一个罪名出来都能判他无期徒刑,你们花他的用他的心里难道就没有负罪感?没了沈雄你们又不会死,没钱不会自己挣?沈茉,收起你的脾气,对人作恶,跟沈雄没有区别。”
说话间,她视线停在沈蔷面前,“做个好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