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春舟—— by熙桃见果
熙桃见果  发于:2023年0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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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她的肌肤和白玉池壁一样白……
这是萧铮走进来时的第一个念头。

第81章 、任性
云舟在趴在池沿上, 两条雪白的手臂交叠着搭在一起,伸到池子外,圆润的十个指甲上染着极淡的一抹红, 是点到为止的一点娇艳。
云舟闭着的眼睛上,羽扇似的睫毛颤了颤,嘴里喃喃道:“小钗, 你怎么不说话了?”
等了半天也没有回应, 耳中只听到被轻轻划动的水响。
后背忽然被人贴住, 云舟吓了一跳,骤然回身,便看到自己的影子落在了萧铮狭长深邃的眼眸中。
他下水时已经将衮服脱掉了, 白色的中衣被水泡湿变得透明紧紧贴在壮硕的胸膛上。
“我帮你洗?”萧铮说。
云舟连忙推他:“不用不用。”
“膝盖还疼吗?”萧铮又问, 还欲从水中直接捞起来瞧瞧, 被云舟制止了。
他的手便停在水中,揉按跪久了的红肿。
云舟有些发窘, 偏过头去,雾气打湿的头发贴在侧脸上, 被萧铮抬起的手指勾到了耳后去。
他的指尖还挂着淋漓的水珠, 将头发打得更湿了, 水珠沿着乌黑的鬓角滑落到粉红的腮边, 晶莹剔透一点, 摇摇欲坠。
萧铮喉结滚动, 心里有些燥热。
但云舟刚跪了许久, 现在不是时候。
“晚上敷点药, 地上的寒气不是闹着玩的, 要是以后每到天冷时候都闹膝盖疼你就知道厉害了。”萧铮心疼地嘱咐。
云舟轻轻嗯了一声, 牵住萧铮乱动的手:“你别闹, 咱们好好在这里泡一会,你陪着我,我要是睡着了,你就抱我回去。”
“遵命,皇后娘娘。”萧铮眼带笑意。
云舟重新趴在池边,萧铮偶尔摘一颗葡萄抵住她的嘴唇,推到她口中去。
云舟吃一颗甜的,就闭着眼睛笑笑,吃到一颗酸的,就把一张小脸皱成包子。
小钗在昊天宫寝殿张罗着烧上了炭火,也拿汤婆子暖了被窝,过了一会,萧铮亲自抱着睡着的云舟回来,将她放上了龙榻,然后盖上厚厚的锦被将云舟捂了起来。
然而准备虽然充分,但到底还是没躲过一场风寒。
云舟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热。
早上的时候还好,只是额头有些热,人有点发蔫,但到了中午竟有些烧迷糊了。
萧铮下朝回来,就瞧见脸蛋烧得通红的云舟在喃喃说着胡话。
烧得干燥的嘴唇像风干的一片花瓣,轻轻阖动着,声音很小,萧铮凑近了听,听见她说要喝甜粥。?3?7?3?9?0?3?0?9
她平时就爱甜,生病更是,之前做宫女时在值房里烧得难受,也是要喝甜的,被正好进门的萧铮听在了耳中。
“叫厨房做一碗红豆沙甜粥来。”他回头吩咐,徐勿听见了立刻亲自去厨房跑了一趟。
然而豆沙粥做好了端上来,云舟只抿了一口,就又昏睡过去。
萧铮将粥碗放下,眉头紧锁。
寝殿外,御医跪在地上,明明是热气烘着的屋子,觉得背脊一阵阵的发凉。
“臣开一副汤药,娘娘按时服了,若明日退烧,就无碍了。”
皇帝的袍摆不耐烦的晃了晃,声音也颇冷肃:“明日要不退呢?”
御医抵在地上的手指节微微发颤:“臣……臣……”
“算了,赶紧开方子煎药去,你亲自看着,敢出任何纰漏,唯你是问!”皇帝说完,走回皇后榻边去了。
御医如蒙大赦,连忙离了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药在炉上煎熬着,皇后在病榻上煎熬着,皇帝心也似油煎火炙,脾气越发大了,云舟听见萧铮吼人,无力地睁开眼睛,劝道:“风寒罢了,你那么凶干什么?”
萧铮坐在榻边,握着她的手,他看着云舟烧得发白的脸色,唇也裂了个口子,连忙叫人再端些汤水来。
云舟轻咳了两下:“你离我远些,再把你招上。”
萧铮蹙眉:“你管得着我吗?躺着不能动,还操这些闲心,先想着养好你自己吧。”
过了一个时辰,御医煎好了药,小钗端进来:“陛下,娘娘的药好了。”
萧铮把碗接过来道:“你出去吧,我来喂。”
小钗把药碗交给萧铮出去了,云舟刚得了他一句硬话,偏过脸,使起小性来。
“臣妾何德何能,得陛下亲自伺候?”
萧铮将药吹了吹,柔声道:“旎旎少说歪话,先把药喝了。”
这声旎旎,不叫还好,一叫把云舟那点小女孩的性子全给唤出来了。
小女孩是万万受不得委屈的。
可云舟刚刚受了大委屈,再懂事,也不是没有怨气的,甚至当时从围场回来,她都再没有提过差点被太后害死的委屈。
云舟凭着对大局的成全,对萧铮的爱意自己消化了一切。
平静的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萧铮自然知道她的委曲求全,所以当得知她病了,只觉得心脏被反复搓揉,难受极了。
云舟和他发些脾气,他倒还好受些。
人在病中,脾气难免差些,加上云舟心里不痛快,没法撒给太后,撒给皇帝也一样。
萧铮扶她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亲自喂她喝药。
云舟一会嫌烫了,一会嫌苦了,一会又嫌萧铮挑的那颗蜜饯是最没味道的,根本压不住药的苦味,是故意欺负她,将萧铮折腾地团团转。
萧铮稍微反驳一句,她就趴在他肩膀上,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眼泪。
“我想我阿娘了,你的阿娘她欺负我……”
云舟扁着小嘴窝在萧铮怀里抽噎。
萧铮哄小孩似的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旎旎,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云舟无理取闹:“我想不喝药。”
萧铮摇头:“那不行。”
云舟又道:“我想吃冰碗。”
“现在不行,病好了再吃。”
云舟又哭起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萧铮哭笑不得:“你小时候是这么磨人的吗?”
云舟反驳:“我小时候最懂事了,生病从来不磋磨我阿娘。”
萧铮捏捏她热乎乎的脸蛋:“你就光磋磨我是吗?”
云舟眉头一皱,眼泪又凝聚起来:“谁叫你阿娘欺负我……”
萧铮怕死了她的眼泪,她再哭,咸热的眼泪要把他的心都泡了,那感觉真是又苦又涩,把心掏出来,拧干了水,里头的盐都够把一颗心腌熟了。
云舟把眼睛哭成了核桃,肩膀一耸一耸的,目光忽然盯着萧铮的脸看了一会。
“怎么了?我脸上粘了什么?”萧铮被看得心中疑惑。
云舟觉得平时自己没发现,萧铮虽然不如萧锐长的那么像大妃,但其实细看也是有点像的,此刻瞧出来,便觉得不顺眼。
她露出嫌弃的表情:“你长的一点也不英俊。”
萧铮:“……”
云舟似乎真的嫌他丑,不想看他了,翻过身去独自躺着流泪。
好在云舟没什么体力,哭着哭着睡着了。
萧铮摸着她额发湿润,好像发了些汗,怕她寝衣湿着不舒服,便帮她脱了下来,新的过一会估计也要打湿干脆不穿了。
谁知云舟半夜醒了,发现自己寸缕不着,生起气来。
“你干嘛摸人家?”
“我不是故意的,我……”
“我都病了你还想那种事……”
“没有!旎旎,我是怕你出汗。”
“呜呜呜呜呜……”
皇后的哭声听得门外的徐勿都懵了,他又把探究的目光投向小钗。
“这是怎么了?”
“估计是娘娘做噩梦了吧?”
两人正窃窃私语,寝殿的门突然被打开,只见萧铮一脸疲惫站在那,手里端着一个烛台,烛火跳动,照得他眉目越发深邃分明。
萧铮的表情似乎有点迷惑,他问徐勿:“你看着朕最近是变丑了吗?说实话。”
萧铮这门开得本来就突然,问题更是突兀,徐勿被问得发愣,和萧铮大眼瞪小眼了一会,才惊醒道:“奴才看陛下依旧很英俊呐,陛下英姿,天下难有人出其右,奴才觉得陛下英伟如天神下凡……”
“行了。”萧铮不耐烦打断了徐勿滔滔不绝的马屁,又看向了小钗,仿佛能从她那得到一句真话。
小钗眨了眨眼睛,真诚道:“陛下不丑啊,娘娘也曾夸陛下好看呢。”
萧铮脸色登时变得好了许多,他点了点头,又把门关上了。
留下一头雾水的徐勿和小钗面面相觑。
萧铮为了云舟的病罢朝了三日,到了第三日午后,云舟的热度总算是退了,随之退去的,还有她这几天的任性撒泼,她又变回了平日里文静端庄的样子。
萧铮喂她喝粥,她也不嫌这嫌那,嘴角带一点甜甜的笑容。
她的怨气,向着萧铮作一作,也就撒尽了。
皇帝一脸怜爱地看着自己大病初愈,乖巧可人的皇后,替她把碎发撩到耳后,心中柔情地叹,得到她,实在是他的福气。
世间,怎么会有这般美好的人存在?纯净的让人自惭形秽。
萧铮忍不住吻一吻她的额头。
“我问你想要什么,想好了吗?”
这回云舟不说些什么要吃冰碗的胡话了,她脑筋清楚的很,想了想只道:
“等我想起要什么来,再告诉你。”
萧铮本来温柔地笑着,但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我到底哪里不英俊了?”
云舟一时语塞,随后笑道:“没有没有,我家的陛下最英俊了,是我烧糊涂了,眼睛不好使。”
作者有话说:
云舟:疯狂cpu输出……
萧铮:自信坍塌,怀疑自己颜值中……
又开始甜甜甜了,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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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铮亲自喂云舟喝了一碗粥, 撂下碗的时候,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云舟怕是自己过了病气给他,立刻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结果发现萧铮的体温竟比自己还热了。
她惊呼道:“陛下, 你发烧了!这可如何是好?”
萧铮刚要说她小题大做,云舟已经嚷着叫外头人去请御医。
云舟的指尖处过萧铮滚烫的额间,心中有些懊恼, 到底是自己任性, 由着他亲自照顾自己, 才过了病气给他。
昊天宫的人去御医院,御医们都一脸愁苦,谁也没想到, 皇后的烧刚退, 皇帝又病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最后还是御医院的院正亲自提了药箱来给皇帝瞧病。
皇帝自己病了, 倒是比皇后生病时要平和许多,没什么大脾气, 由着御医安静诊过脉便打发他出去写方子。
皇后看起来比皇帝本人更上心, 跟着御医出来问东问西。
御医走后, 皇帝生病的消息传进了宁和宫, 太后听说皇后将病气过给了皇帝, 现在萧铮也起了高烧, 难免生气。
当时她听说皇后染了风寒还留在昊天宫, 让萧铮亲自照料, 就觉得云舟恃宠生娇, 此举大为不妥, 派人来昊天宫请皇后回凤梧宫去, 但都被萧铮打发走了。
这会萧铮果然病了,太后便遣了荻珠好生斥责了云舟一番。
萧铮比平日睡下得早些,云舟怕吵醒了他,出去听了荻珠代太后传来的好一顿叱责,说她娇纵不识大局,皇帝的龙体是天下人的定海神针,怎能冒着损伤的风险来伺候病人?
云舟觉得太后此番责骂多少有些道理,萧铮的身体健康确实非常重要,于是她心平气和地领受了,还嘱咐这病显然是易过病气,自己现在亲自在御前侍疾,不能去太后那请罪,请太后保重贵体。
太后一拳打在棉花上,倒一时也没什么可挑的,只命御医每日把皇帝的情况告诉她。
风寒一病无非最怕高热,烧退了人也马上就恢复了精神,又有两日过去,云舟已经无碍,她留在昊天宫中,每日亲自照料萧铮饮食起居。
萧铮倒不像云舟那样一病就要卧床,他看上去和平时无甚区别,无非脸色不太好,口舌发干,他自觉无碍,也不耽误白日上朝。
云舟晚间端了药来,萧铮端着药碗几口便吞了,脸上没什么表情。
御医开的方子用药都差不多,云舟知道这药很苦,她光看着他喝都觉舌根发涩,便蹙着柳眉给他递过一叠蜜饯杏脯:“吃一颗蜜饯吧。”
萧铮摇了摇头,意思不需要。
“嘴里不苦吗?不会是舌头不中用尝不出味道了吧?”云舟嘀咕着,自己捏了一颗蜜饯放进口中。
萧铮听见她调侃,不满地嘶了一声,食指擎起她的脸便吃住她的樱唇,过了许久放开手,回味似的,说道:“能尝出味道,挺甜的。”
云舟气他没正形,抱怨起来:“你是一点也不肯吃亏,真是锱铢必较,才伺候我几天?马上就反过来让我伺候你。”
萧铮一挑眉:“你要这么说那还是我吃亏,我可不像你那么难伺候,动不动就哭天抹泪。”
云舟想着自己病中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道:“发热可不是小事,你这样不当回事大意了,再叫肺火灼了心,不如再罢朝修养几日吧?左右最近也没什么大事。”
云舟拿眼睛看着萧铮觉得还好,可手触上萧铮的身子,那滚烫的热度才提醒她眼前这个男子其实是个病人。
她不由得有些忧虑心焦。
萧铮觉得虽然难受些,总不至于连朝也上不了,刚想嘴硬,然而垂目看到云舟柔婉侧脸上担忧的神色,心里觉得十分受用,话到嘴边又改口道:“那就听你的,歇两日也好。”
虽不上朝,若有重要的事,外臣还是可到昊天宫书房觐见。
于是每有大臣来昊天宫议事,便于书房垂帘外与皇帝商议。?0?3l?0?5?0?9
至于为何要垂帘,自然是因为皇后在。
皇帝与朝臣议什么政事丝毫也不避着皇后,皇后在一旁听,也没有要主动避讳的意思。
朝臣对此些私议,但不敢太表现出来,只是有人常常一副别扭神态。
一次,皇帝更衣,只有皇后一人在帘内,书房中无人说话,寂静里,倒是皇后淡淡的开口问道:
“诸位大人是不是觉得本宫碍眼?”
众臣:“……”
帘里的窈窕人影笑了笑,说道:“大人们不必觉得碍眼,习惯就好,本宫说不定何日还会与你们同朝为臣呢。”
这话令人又震惊又莫名其妙。
自古皇后虽在皇帝面前自称臣妾,但此臣非彼臣,女子为母为女,为妻为妾,自有令人或尊敬或宠爱的身份,可如何能为臣呢?
待萧铮回来,看底下几个大臣脸色发绿,便猜云舟说了些什么惊人之语。
她总是令人吃惊的,是那么不寻常,萧铮瞧瞧皇后平静面色,不知为什么,觉得越发喜欢。
晚上,云舟侍候萧铮喝了药,而后探一探他的额头,觉得好多了,已经算不得高热,她把被角掖严实,说道:
“御医说,发了汗,就彻底退烧了。”
萧铮凑过来用高直的鼻梁碰碰云舟小巧的鼻尖,忽然将她拉进被子里压住。
云舟捶他:“你一个病人,要干嘛?”
萧铮想起,前几日云舟病时,自己不小心摸到她,她就大哭特哭,好像受了他好大欺负,简直气得他牙痒痒,如今可是报仇的大好时机。
他不怀好意地笑道:“干嘛?你刚不是说了吗?发发汗。”
云舟心中大呼不妙,可身子早被制住,已经无路可逃,只得气道:“大男人,小心眼。”
萧铮嗯了一声:“嘴硬有什么用,你瞧瞧你。”
原来不知不觉的,云舟已经是一副配合的姿态。
云舟面红耳赤的,她其实也发现了,这些日子过来,自己越来越容易动情,几乎是经不起萧铮多少撩拨的,尤其是受不了他旎旎,旎旎的诱哄。
自己是越来越没出息……
云舟干脆恼羞成怒,咬了小小一排牙印在他肩膀上。
萧铮蹙了一下眉,他自然是睚眦必报的,也在她身上下口。
两人仿佛是不服输地打了起来一般……
云舟不知道萧铮发了汗没有,反正她自己是大汗淋漓,水里捞出来似的。
她迷迷糊糊地在心里想,这人还说自己难伺候,她再难伺候,不过是让他吹吹汤药,挑一颗好蜜饯,他倒好,把人折腾掉半条命去,到底是谁难伺候?
许是这档子事真发了汗,萧铮第二日烧退尽了。
御医嘱咐最近还是要清淡饮食,多休息,萧铮不耐烦听,打发他赶紧走。
御医一走,他便拉过云舟:“院正医术很不怎么样,不如旎旎治得好。”
云舟才不搭理他,只是开始打点着,要搬回凤梧宫去。
萧铮想了想,忽然说道:“萧锐上次入宫来时,说发现你姐姐是管家的好手,我说,哪有公主不会管高门贵府的,自小学的就是这个,自己有公主府的,更是真正的一家之主,他是白捡了大便宜。”
云舟静静听他的后话。
萧铮悠闲道:“我也是捡了大便宜,我的皇后也是一身本事,往后你若空闲无聊,不妨去承天陪我,反正那些大臣,这几天看你也看习惯了。”
作者有话说:
嘿嘿,发发汗……
@熙桃见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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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 便有越来越多的时候,大臣在朝后议事时,都能见到皇后的身影。
皇后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的在一旁给皇帝添茶, 并不说什么。
朝臣们便学会了无视那个皇帝身旁温柔安静的身影,与皇帝照常议事。
而云舟虽然不言不语,但也每日都在默默地观察帘子下头的所有人, 无论是魏臣还是北燕臣子, 他们如何相互制衡, 细分之下,同僚之间又是怎样的亲疏远近,看萧铮如何处理那些纠缠的人情与事物。
她像听课似的坐在那不停的观察学习, 心里暗暗盘算着自己的所求。
云舟和母亲之间的来信越来越频繁, 从母亲那里得知, 南兹那头现下复杂的局势,也渐渐显现出一些破局的节点, 就像一辆马车行至路口,前方到底哪条是合适的路, 终于到了做出判断和选择的时候。
暮氏太子失踪以后, 二皇子并不能稳控局面, 王城军队开始军心涣散, 现在南兹的几个武将世家已经有把握能够驱逐暮氏, 攻下王城。
但那空置的王座, 谁为其主, 还未定夺, 南兹人自然希望这个国家继续由他们自己人来掌舵, 目前看, 童氏是最符合的。
但也不是没人对此有所顾虑, 童宪对萧氏忠心耿耿,但他的下一代也未必,将王位给童氏,最好是有与之掣肘制衡的力量,避免南兹与大胤离心。
毕竟萧铮的目的,实际上是想兵不血刃的将南兹收服在自己手中,而不是真的让南兹独立。
云舟母亲的信件中有提到,赵氏旧家主年迈,已经是风中之烛,赵婕妤觉得为了云舟,或许她应该把赵氏家主之位,抓在自己手中。
云舟是担心,如此,母亲便难与童宪成婚了,因为若家主嫁人,赵氏等于是被童氏吞了,女子可做族长,但不能嫁入外姓门庭。
没想到赵念十分想得开,她觉得是否做眷侣,与她是否去做童氏的媳妇没有关系,总归还是如今赵氏的前途,比她赵念个人更重要。
云舟将信纸捏在手里,母亲的字迹是非常秀丽的,自云舟有记忆以来,她就一直是温温柔柔的把一切都安排的清清楚楚,但温柔不代表做事优柔寡断,拖泥带水,该斩的乱麻,母亲从没有一刻犹豫。
这些特质被云舟很好的吸收和继承,云舟不由得默叹,原来自己是这么像母亲的。
云舟在凤梧宫阅过信件,春锦进来给她换茶。
春锦管着凤梧宫里的大事,这些日子又每日有半天去照顾薛尚宫,午后通常是不过来伺候的,都是小钗在伺候茶水。
“怎么是你在这?小钗呢?”云舟问。
春锦笑盈盈的:“薛尚宫伤好了许多,如今能下地了,她一能下地行走立刻就不让我去了,说凤梧宫的事要紧,我也怕小钗忙不过来,就赶紧回来了,小钗听说凤梧宫窗户下头有个燕子窝掉下来了,她自告奋勇要给重新沾上去,正在外边爬梯子呢。”
云舟听了笑道:“她这个调皮鬼,爬墙上树没个消停时候。”想了想又道,“薛尚宫那我也好几日没去了,如今要大好了,我去瞧瞧她。”
春锦答应着,服侍云舟更衣出门。
走到正殿门口,果然看见小钗爬得老高,手上糊了泥土正把燕子窝试图沾回去。
云舟抬头叮嘱她不要摔了,小钗胸有成竹道:“娘娘瞧着吧,等一会燕子回来,管保它都不知道自己的窝掉下来过!”
云舟无奈摇摇头,带着春锦离去了。
薛采仪现在已经能起来行走了,只是还有点跛,她正在屋里窗下来回走路锻炼,远远地便瞧见春锦扶着云舟过来,她连忙迎出门去。
云舟见状,叫春锦过去搀扶她起来,免了她的礼,进屋后,亲自细细探问了一番。
薛采仪道:“奴婢已经没事了,过几日就能回尚宫局当值了,多谢娘娘和陛下的恩德,没卸了奴婢的值。”
太后当时是想趁机将她拉下总领尚宫的位置,但萧铮并不赞成,将此事压下了。
云舟道:“这是因为你的本事好,将尚宫局管理得风清气正,动了许多人的利益,所以成为旁人的眼中钉,陛下都知道的,自然要保住你的位置。”
薛尚宫谢过皇恩,想起了蕊娘,便问起来。
云舟与春锦对视一眼,春锦说道:“此事的第二日,蕊娘就被发现,她用自己的腰带吊死在了关押她的屋子的房梁上,慎刑司说是自尽,但据说屋里满是挣扎痕迹。”
薛尚宫其实已经猜到蕊娘十有八九是活不成的了,她胡言乱语攀扯起太后来,是一定会被灭口的。
“蕊娘好生在慎刑司当差,以后放出了宫,也不缺正经门户的好郎君,何必非要走歪路妄图去做贵人,宫里的贵人是那么好当的吗?终究是把命给赔进去了。”薛采仪看过太多这样的女子,颇有些唏嘘。
薛尚宫的话叫云舟也有些感慨,宫中的日子自来是不好过的,受宠的担心宠爱日薄,不受宠的担心没有出头之日,做皇后还有太后压制,每日如履薄冰,做妃子,低位的妃嫔就更是要小心翼翼过日子,现在的自己不就是这样?没有实力,她这纤细的胳膊拧不过太后的大腿。
云舟遣退了春锦,她此番过来,是母亲不在跟前,她需要找人商议一件事情,听听别人的主意,薛尚宫是唯一信得过又能给出意见的人。
约过了有一刻钟,云舟起身告辞,与春锦回了凤梧宫。
晚上,萧铮来云舟这里用晚膳,膳后萧铮洗了手,和云舟说话,提起童宪来。
云舟接话时语气有些黯然:“我母亲是不会与童将军成婚的了。”
萧铮点点头:“这事是怪我做了绊脚石。”
云舟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望着萧铮。
萧铮一笑,说道:“童宪那人有些死心眼,我就算去强行赐婚,他就是宁可接旨前自裁死了,也不敢做我的便宜岳丈。”
云舟恍然大悟。
按理说,萧铮若有泰山大人,那就是自己的父亲魏帝,但他是不肯认的,云舟也不会强求。
但童宪若与母亲成了婚,名义上就成了自己的父亲,那就成了萧铮的岳丈。
不能成婚,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这件事从母亲家族那头看,原因是有些遗憾的。
但从童宪这头看,是有些好笑了。
云舟忍不住掩嘴轻笑。
其实归根结底,还是为着她,母亲是不肯给她添一点麻烦的。
好在,南兹地处边陲,到底民风比中原外放些,嫁过一次的女子,也没人特别拘着那些礼法了,不成婚就不成吧,做了家主谁又敢多说什么呢?
云舟想了想问道:“大胤若封童将军做新王,陛下何时拟旨?”
萧铮答:“就这几日,议定便下旨。”
议南兹之事时,几位将军大臣在承天殿里围着地图论析南兹内部的各派势力,以及周围大胤的排兵布阵。
崔元弼在场,他胸有成竹地点点头,向萧铮道:“陛下,按童将军的战略,拿下王城指日可待,陛下已经可以下旨,将南兹交与童宪之手了。”
他话音刚落,萧铮还没来得及回答,云舟的声音忽然响起,她说了一句:
“陛下把南兹给童宪,不如给我,臣妾斗胆,替南兹赵氏向陛下讨要南兹王之位。”
玉阶下的众臣们都惊呆了。
他们习惯了皇后在帘后那淡雅而沉默的影子。
前提是沉默。
可是今日皇后不仅开口,而且说的不是闲话,是对政事插言,而且是如此惊人之语。
这也完全在萧铮意料之外,他不由得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云舟。
云舟没有看她,她直接掀帘走了出去,走到那地图前头,细看了看,回身对萧铮道:
“陛下,大胤的军队也不必在那周边傻围着,臣妾知道他们更好的去处。”
她的语气令众位大臣十分不适,尤其几位武将,听见她对胤军布防一个傻字的评价,越发不乐意,忍不住有人粗声粗气道:“陛下,臣等不愿冒犯皇后娘娘,但娘娘还是不要对前朝战事随意出言干涉的好!”
云舟重新回到帘内,她面对萧铮,迎接他疑惑的目光。
她并不与众臣言语纠缠,因为事情的重点不在他们。
她只是微微俯身,低声对萧铮说。
“你跟我来。”?0?1?0?0?0?3?3?1
说完,拖着华丽的裙据,自顾自走开了。
“这……这成何体统,陛下!”那将军简直气不过。
萧铮望一望云舟的背影,心中有些奇怪的兴奋,他做了个下压的手势止住底下众人异议,然后道:“众卿稍等,朕去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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