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醒点点头, 看着她的动作道:“我们感觉到疲惫, 未必全是体力上的消耗, 可能也与精神消耗有关。”
姜曜想了想,说:“那也可以做到……在此之前,我们先来对比一下我们的体力值和精神力值的差距,从而决定我要做到哪种程度。”
傅醒明白了:“你比我晚两周进本,如果你表现出远超于我的疲惫,那就能够向明天的我们传递异常的信号,搏一个改变思维方式的可能性。可是你怎么能够保证,不会成为明天的我们的新干扰项吗?”
“傅叔叔,相信自己。”姜曜抬起下巴,“我们是迄今为止,平安小镇所有玩家里最聪明的两个了。”
不想陷死在循环里,他们就只能赌。
她充满自信,对自己的能力毫不怀疑。
傅醒点点头,“好,我的精神力值是25点,体力值是17点。”
姜曜歪了下脑袋,两项都比她高了六点……
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见她好像怀疑什么,傅醒解释:“你进本到现在也没怎么加体力值吧,体力值副本相对较少,而且我的加点也不算均衡,力量和生命力加的相对较多。”
姜曜摇摇头,嘴角露出一点狡黠的笑容。
“我知道你不会在这个时候骗我的,不过你的体力值竟然是17点……那你进本评分获得的初始体力值不是只有8个点嘛?”
傅醒神情莫名。
姜曜笑嘻嘻看他,“我现在的体力值是11个点,加过一次,进本的初始评分点也是8个点。傅叔叔~”
她拖长声调,带了点嘲弄的意味。
“你跟我不相上下嘛。”
室内昏暗,奈何傅醒太白,即便只照到一点光,肤色都显得亮,微赧的神情在那毛细血管又多又浅的脸皮上完全藏不住。
异次元的初始评分系统其实很严苛,7点是水平线,8点就算良好了。
就体力值来说,从进场本的火车上下来的女性基本上都是6点,而男性也基本就是7点而已。姜曜能拿8点,得益于她的攀岩爱好以及人民警察母亲的要求与鞭策,在男性中也能达到中上水平。
当然凭本事拿到这么高点的姜曜有资格站在未成年女孩的角度,去嘲笑一个成年很久的男人。
傅醒的脸红是身不由己,但他也不吝啬承认自己的普通。
“进入异次元之前,我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也就是每天晚上会绕着操场跑几圈,身体素质确实不太好。”
姜曜眨了眨眼睛。
还真是男大学生啊!
“没关系傅醒哥哥。”姜曜‘体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嫌弃你。”
傅醒:“……”
跑题了两分钟,姜曜一边抡着铁锤继续消耗体力,一边向他提出要求:“为了消耗精神力,你得出点数学相关的题目给我做,数字和算法越复杂越好。”
傅醒沉默一秒,有被为难到。
他从小数学就不太好,高考被数学这个东西拖后腿差点上不了心仪的大学,大学期间必修的高数也是勉勉强强,本来就学的不好,又不感兴趣,现在该忘的都忘光了。
傅醒转身找了纸和笔,选择了投机取巧。
算法他是完全不会了,数字倒是可以整得复杂一些。
他出好题目后,姜曜看着纸上写的那一长串加减乘除基本运算,再看看满是多次方和开了根号的数字,复杂的看了人一眼。
他刚才说不嫌弃,眼里确实没有嫌弃的意思,可现在……
傅醒咳了一声:“这样可以吗?”
姜曜意味莫名的“哦”了一声,“可以,运算量倒是挺大的。”
傅醒松了一口气,拿着纸和笔看看她换手抡锤子的双手,又生出疑惑:“你空不出手。”
“我心算。”
姜曜答得很快。
傅醒闭上嘴巴,充当一个合格的灯柱,只起照明的作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傅醒那糟糕至极的题目出到第十道,姜曜的汗流了有半斤,她才停下来喘了口气。
还剩三十秒。
铁锤落地,发出叮的声音。
姜曜朝傅醒伸出手,后者抬起手掌,掌心相击。
“祝我们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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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小镇。
以天为被,地为席——这句算是傅醒队伍和姜曜队伍里负责在广场值守,随时准备接应两位老大出来的玩家的真实写照了。
撇开徐行不谈,排行榜前三中的两位还在那个该死的副本里。
又过去整整一周了。
就连周雨麟路过广场,都要念叨一句:“怎么还不出来。”
姜曜的队伍里还好,毕竟是利益所趋的选择,众人不安也只是在不安失去靠山该怎么办,张黎他们就真的是睡不着了。
“如果……”张黎抱住头,内疚快要把他折磨疯了,“如果傅队和姜曜像之前一样陷入无休止的循环,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林悦心站在他身后,犹豫了一会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样的自责是没有意义的,多几个人少几个人,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
张黎睁开眼睛,密密麻麻的红血丝遍布眼球,脸色发黑,两颊消瘦,谁也不知道他几天没睡了。
他摇头,“多个人就多份力量,我怎么就出来了……”
在角落里一语不发的程千帆也开口了:“真要说起来,我还把姜曜给卷进去了。想想真是不要脸,我竟然让这样的小妹妹去冒险……”
那个还没安慰好,这个又来了。
林悦心头痛不已,正不知道怎么下手让他们振作一点,关思懿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进来了。
“徐队……徐行,他派人过来说有话要跟我们谈,我看来者不善!”
忏悔中的二人立刻抬起头,发红的眼圈微微冷却。
林悦心终于发现了切入口,藏着情绪故意刺激两人:“他这个时候让人过来,怕不是想趁火打劫。”
张黎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厚底军靴在地上一跺,耷拉着的眉毛扬起来。
“拿着。”
林悦心从口袋里掏出墨镜扔过去,后者道了谢,将其架在鼻梁上挡住萎靡的双眼。
一行人大踏步走出内室,关思懿出门放了被拦在外面的徐行心腹进来。
心腹长了一张比徐行真诚的笑脸,说话做事都很和气,也没被程千帆拧着的眉头吓到,心平气和地站在他们面前,说明来意:“队长说了,大家相互扶持那么多年,即使在发展道路上有了点分歧,感情都是在的,特意让我来看看你们。”
程千帆听笑了:“看什么?傅队还没死呢!”
“千帆妹子,你也别把我们想的那么坏。”心腹正色道,“难道就你们受过傅队的帮助吗?我们原本也是很团结的对吧,没必要像仇人一样。”
“别扯了。”关思懿也不是有耐心的人,最讨厌听徐行和徐行的人打官腔,“你就直接说你来干什么的就行了,不然别怪我们真的拿对仇人的态度对待你。”
心腹一哽,只好放弃客套,厚着脸皮进入主题:“我这次来是给大家提供一个预案,你们可以考虑一下。”
这一开头,室内四人的脸都拉了下来。
真是图穷匕见啊。
“我们原本就是一个团队,以前在一起的时候融洽多于摩擦,队长的领导力也没有什么问题,对吧?你们凭良心讲,跟着队长的时候,你们的日子过得难道不比现在快活吗?”心腹越说越流畅,“如果傅队真的有万一,他要是一直出不来,你们总不能就这么浑浑噩噩守下去。不如回到南区,在队长的带领下,大家一起想办法。”
话说的多好听啊,好听到四人都想用鞋底招待他了。
程千帆正要发火,被张黎按住。
从出来到现在一语不发的男人端了端墨镜,迈着笔直的长腿走到心腹正前方二十公分的位置,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兄弟,徐队长有心了啊。那行,你回去告诉他……”
心腹满面微笑,期待的等他说下一句。
张黎拍拍他的肩膀,哥俩好似的俯身在他耳边道:“月租快到期了,麻烦他续交一下。”
与此同时,VFTS682酒馆。
还没到开门的时候,酒馆内却有一位不速之客。
梅佩佩面带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静静看着面前柔媚娇俏的女人表演。
“梅秘书~”女人的声音很软,尾音带着撩人的钩子,就是同为女性的梅佩佩也听得心头酥软,“我这么叫你,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您请便。”
女人咯咯直笑,“真不愧是扬名整个平安小镇的阳阳姑奶奶的……第一秘书,瞧瞧这待人接物的样子,就是让人舒服。”
梅佩佩心如磐石,八风不动,仿佛听不出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嗳,妹妹,你真的就甘心帮姜曜打打杂,每天给她安排安排琐事?”女人靠近她,在她耳边诱惑道,“再说了,鬼知道姜曜什么时候能够出来?你信不信,要是再过一个星期她还出不来,只要你们这些人一进挑战本……哦不,不用进挑战本,就是在资源本里,你们能够分配到的资源都会变得微乎其微。妹妹,我听说你以前是跟了个散队捡捡边角料的,整天在温饱线上挣扎,难道你还想过这样的生活吗?”
“不如早点换个人跟……”
女人笑得风情万种,手指拂过梅佩佩的脸,“不但你的队伍可以过现在的生活,你也能够摆脱秘书的身份,当一个不用看人眼色时时刻刻讨好人的真正的队长。怎么样?”
梅佩佩叹了口气:“我都心动了。”
女人唇角一勾,“那你是答——”
“要不是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话。”
梅佩佩推开女人,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
她脑子又没问题,清醒地明白自己现在挺直的腰杆都是谁给她的底气。就像这女人说的,她原本只能苟在边角料小队过勉强温饱的生活,她要是自己有能力,一开始就不会过得这么不如意。
她为姜曜工作,并不需要有多聪明,只要足够听话和细心就好。老板大方好相处,工作又不吃力,自己也没野心,傻子才想跳槽。
“姐妹。”梅佩佩端起第一秘书接待客户不卑不亢的架子,“我们怎么活就不牢徐队费心了,若是阳阳姐真有意外,我们还有更为熟悉的思是姐可以投靠呢,不用脏了你们南区高贵的门槛。”
矮矮胖胖的男人和妖娆美丽的女人沉着脸同时进门的时候,徐行就知道两头都碰了壁,没捞到任何好处了。
“没关系。”他没有发火,还安慰两人,“本来也就是随口跟他们谈谈,不同意也正常。”
女人很少这么被人驳面子,还有点下不来台,恨恨说了声:“给脸不要脸。”
徐行摆摆手,不想听她多说:“你们去休息吧。”
女人见他也不安慰自己,一甩手走得也痛快,会议室里安静下来,只有两道一轻一重的呼吸。
徐行又抬起刚刚低下的头,看着矮胖男人,“还有事?”
后者脸都憋红了,最终还是在自家老大越来越冷的视线中一鼓作气说了出来:“张黎说房租快到期了让我们及时续!”
话音落下,室内连呼吸声都停了。
心腹大气也不敢出,低头数自己的脚趾头。
半晌,徐行才有动静。
他敲了敲桌子,语调平和:“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心腹立马转身出门,头也没回。
徐行独自坐在会议室里,手指放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敲着,从缓慢到急促,再归于缓慢。
“现在说什么都无所谓,人总是要死的,到时候看你们……还嘴不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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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仿佛有千斤重,举手投足都酸涩难当,累得一批。
姜曜进本后第一时间找了把椅子坐下,跨坐椅面双手抱着椅背喘气。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她也就不客气了,对着唯一的活物道:“这地方重力异常?重力系数不会有三个g吧?”
傅醒:“……”
为了验证姜曜莫名其妙的猜测,傅醒原地跳了一下,弹跳距离正常。
“没有异常?”姜曜拧起眉头,“算了,这个等会再想,你先告诉我其他人呢,还有你们这两个星期在这儿到底干了什么?”
傅醒沉默半晌,问:“什么两个星期?”
几分钟后。
姜曜趴在椅背上,恹恹地看着傅醒,“所以我进了这个副本,非但没把你救出去还让自个儿也陷入循环了,不知道循环了多少次,最终累成这副狗样子。”
她脸色苍白,精神肉眼可见的差。
“……抱歉。”傅醒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索性先道歉保险。
姜曜冲他翻了个白眼,勉强振作精神,“你也别撑着了,累了就歇会儿,不用站这么直,同病相怜,我不嘲笑你。”
傅醒:“……我还好,只是有一点疲惫而已。”
他转了转脖颈和四肢关节,确认还没到需要休息的程度。
“你不累?!”
可听他这么说的姜曜又不高兴了,拔高声音表达自己的不平衡,“就算属性有差距,也不至于你比我早进来两个星期你还不累,我却路都不想走了吧?你体力值有多少?”
“17点。”
“那就差6点嘛,三分之一的体力值,两个星期的加码,我累得半死了,你真不累?”
傅醒还是摇头,“没有强撑,是真的还不——”
话音夏然而止,两人目光相撞,在对方眼底读出了同一种意思。
姜曜慢吞吞道:“我有一个想法。”
傅醒:“我也有。”
这么不合理的酸乏差距,怕不是昨天的自己故意安排的,可昨天的自己利用两个人之间的体力差值,又要向今天的他们传递什么信息?
姜曜撇撇嘴,“这是谁的主意,这么看得起自己。”
傅醒觉得应该不是自己,但这会儿好像还是不开口的好,于是低下头没有说话。
姜曜却不放过他,眉毛一挑,身体不舒服让她心气儿也不顺,张口就来:“你不说话,心虚啊?”
傅醒:“……”
朝阳照亮露珠, 剔透的水滴从暗黄色的叶片上滴落。
姜曜道:“或许本身就没有什么具体的信息,昨天的我们要传递的就只是一个‘异常’的信号,借此改变我们的初始条件, 从而方便我们做出不同的决定。”
“是。”傅醒接道, “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要带着任何猜测去做事, 不被任何思维框住, 以静待动。”
两人定下,分了房子里和房子外,便一人拿了一套纸笔,纯粹的开始记录自己的眼睛看到的和发现的每一样东西。
傅醒出门,姜曜则留在屋里,选定一个角落开始迅速地排查和记录。
她忍住不去拼凑已经出现的一些线索, 也不去想时间和循环的问题, 一页纸很快写满翻到另一页。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 傅醒结束回来,姜曜这边还没结束。
她翻着一个布袋, 用下巴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你从那头开始吧。”
傅醒应了一声, 接着在外面观察到的种种往下写。
足足过了一个小时,两人才在面对面撞在一起后停下,坐到桌前开始分析。
两人互换了本子, 姜曜看着傅醒那手起折转合风骨尽显,字体结构疏密有致可以拿去当手机主题字体的笔迹, 手指无意识地跟着写了两笔, 道:“我觉得我们应该没有做过这么细致的事情, 这是我们第一次这么做。”
姜曜自己的字也好看, 但她的字就是纯粹的工具,和傅醒这种常年写大字修身养性的相比就显得普通了。
不过也没关系。
姜曜告诉自己,字是输了一点点,但傅醒一看就没有自己聪明呀!
傅醒快速浏览姜曜做的记录,她这不单纯是记录,更像是一处又一处的剖面图,每页都按照物品对应的位置排布填写,并且标上了让人一目了然的数字和箭头,就算不在这个房间里,有这份记录表也不难想象出房间的全貌。
条理性极强,不愧是善于心算的天才。
“嗯,这次做的确实很全面。”傅醒撕了一页白纸,在第一行写下数字一,“现在开始罗列目前我们认为有价值的信息或者线索。轮流说吧,你开头。”
姜曜用笔圈出记录上的时钟,“长在墙上的时钟,可能是与循环有关的时间道具,之前的循环里我们百分之百已经发现并且使用过了。”
傅醒点点头,“第二是停在外面的车,车油是满的,屋子旁有两个空油桶,应该是用油桶加了油,并且加满油后车子还没开过。钥匙就在车上,可以使用。”
“三,房子里的衣服都是身形高大的成年男性的,衣服尺码一致,应该只有一人居住。”
“四,出门后目光所及只有我们这儿一栋房子,四面都是田野,没有人烟,其他玩家应该不在附近。”
“五,房间凌乱地板脏,西北角有一块相对干净的地方,原本应该放过什么东西,需要进一步展开查探。”
“六,院内有一块草坪异常,土被翻动过,下面可能有东西。”
“七,桌面有一张简易地图,地图上的两个地点相差八百公里,初步判断生门在对面。”
“八,有一些日期不新鲜的旧报纸,具体内容我还没有查看,这个地方应该不会有人来按时送报纸,算是个异常吧。”
“九,挂在椅子上的衣物有汗臭味儿,你的记录里也有半包没有吃完的面包片,柜子上还有新鲜的草莓酱和容易变质的黄油,生活气息过于浓厚,怀疑存在隐藏NPC。”
梳理到这儿,肉眼可见的信息基本就都在上面了。
两人心里都有了点想法,暂时都没说什么,各自去做自己的未完成项。
院外挖土的声音传入耳中,姜曜拿着那一卷报纸,耐心十足地一版一版一张一张的翻过去。
报纸是普通的社会新闻报,都是政治新闻和民生相关的报道,姜曜连中缝的一些小广告都没有放过,一条一条往下读。
从头到尾看完了四张报纸,翻到第五张的时候,头版头条加大加粗的字体映入眼帘,让她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连环杀手惊现,多名农场主遇害。
农场主?一眼望过去只有一座房子的大田野,算不算农场?唯一的房子,是不是就是农场主所有呢?那这个房子里生活着的人,是不是就是农场主?这间屋主会不会已经……
外头,傅醒也已经把两个油桶挖出来了。
姜曜给他看看那张报纸,傅醒沉吟片刻,指了指油桶的形状道:“你看这油桶,有没有可能是屋子那个空角落原本摆放的东西?”
姜曜仔细回忆,觉得很有可能。
“可为什么要把油桶埋在地里?因为那八百公里?”
傅醒摇摇头,“结合油耗,油箱容量,那辆车里的油差不多刚好可以用来跑完八百公里。当然也不能排除理论计算出来的油量与实际需要的油量相比偏小,必须要加上这两桶油才能到达目的地,或者更痛快的用车,但比起这种纯粹加难度的可能,这个异常跟副本本身有关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我们还是要去思索‘埋’这个动机……”
姜曜有些失望,但不气馁,继续翻着两本一纸,边道:“假设真的有隐藏NPC,那你说这个油是农场主自己埋的,还是报纸上说的凶手埋的?从正常人的逻辑来看,农场主没有必要做这种事,那凶手呢?他埋了油,但车的油又是满的,如果我是凶手,每次埋油桶这么费事,我还不如直接给油箱放油。”
是这个道理,如果是凶手,那凶手为什么非得把油桶埋起来呢?
姜曜喃喃:“他是不是想掩盖什么,故布疑阵……”
傅醒恍惚间抓住了什么,目光落在被自己挖开的泥土上,快步走过去蹲下抓起一把泥土,随后将自己翻上来的泥堆拨开。
姜曜没有理会他的动作,只是低头看了看收在口袋里的怀表。
如果真的有凶手,也有被害者,那打破循环的关键……是为被害者昭雪报仇,还是把还有一口气的农场主成功的救出来?
“不对。”“玩”上泥巴的傅醒忽然说了一句,“这堆土里没有草,这片地是秃的。”
在邋遢的男主人的照料下,这院子里杂草丛生,好在草种都不长也不大,连绵成茵乍一眼看去绿油油的也算养眼。
傅醒又去看皮卡停放的位置,那一块也是秃的,或许是因为经常性地开进开出,从院口到车停放的位置,秃得非常连贯。
埋油桶的位置到院子门口……也很连贯,就是痕迹相对窄得多。
傅醒几个大步走到院口,蹲下来仔细观察车辙,很快有了新发现——一条手掌宽的轮胎印。
“十,房主有两辆车,一辆是停在这里的汽车,还有一辆应该是摩托车,这辆车不见了。”
姜曜眉头一跳。
傅醒把两个油桶拎起来塞进皮卡后备箱,放好后发现原本站在院子里的人不见了,刚要进去去找,却听见一声不轻不重的关门声,回头一看,寻找的对象已然坐进副驾驶,安全带都系好了,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傅醒上车后,姜曜靠着车门瞥了他一眼。
“走着。”
车子启动,掉头,朝外驶去。
姜曜抖了抖报纸,给某人念那篇报道里的某一段:“……凶手作风极其变态猖狂,每次作案都会留下证明身份的标记,以此挑衅警方。他甚至会刻意采用缓慢的方式杀死被害人,给被害人造成极大的痛苦,还美名其曰给警察将其绳之以法的时间……”
“我看过屋子里的书,多半是种植或者农学相关的内容。这些报纸既不是最新的,又没有任何与种植相关的内容,恐怕并不是屋主自己的东西,而是凶手带来并且刻意留下的。照这样推测,屋主应该是被凶手带走了,现在很有可能还没有死。”
房子里外他们都找过了,除了他们自己没有这三个人,那屋主的去向就只有一个可能——人在离房子没有特别远的麦田里。
为什么说没有特别远,主要是交通工具的问题,一是摩托的油量不允许一口气开到八百公里外,二是摩托无遮无挡,纵然这种地方荒无人烟,凶手绑着那么大个的男人运送起来也相当麻烦,走不了太远。
当然,就算把位置圈定在房子附近,找起来也够呛了。
他们只有两个人,这麦田却一望无际,但凡是摩托车能够进去的麦田小道,他们都要停车下来查看,工作量巨大无比。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越升越高也越升越热,万里无云的大好晴天,六月骄阳炙烤大地,两人在太阳底下走了一会儿,后背就湿透了。
姜曜的脸晒得通红,汗水顺着鬓边不停的往下滑,耳畔的头发都结成了一绺一绺,偶尔用报纸挡一挡,很快又嫌胳膊太酸太累而放下来,破罐子破摔继续晒着的。
不知道是不是有点中暑,又或者是太累了,姜曜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转不动,那么多信息存在脑子里却怎么都翻不起来。
“姜曜,用这个挡挡。”
素白的面具摘下来,还没等姜曜反应过来就被扣在了脸上,最后往上一抬,就像顶小帽子扣在了脑袋上。面具长出一截,正好遮住直接晒进眼睛的太阳光。
凉快的感觉没有,但人确实因这小小的荫蔽舒服了一些。
姜曜有气无力地领了这份情,头也没抬,“谢谢傅叔叔……”
“不用谢。”傅醒严肃地交代道,“实在坚持不住就在麦田里蹲一会儿,知道吗?”
“我知道的呀。”她不满地甩开傅醒的手,扶着面具帽子往另一个方向走,“我必不可能拖后腿,还要你花时间来找我的。”
“……小心点。”
傅醒目送她走了一段,确认她走路稳当精神清醒,才放心往自己要找的方向去了。
迎着太阳,强光落在他本就偏薄的脸皮上,恐怖的红血丝密密麻麻遍布双颊,又痛又痒。
傅醒眯了下眼睛,擦掉即将滑到睫毛上的汗珠,加快速度跑了起来。
麦田无边无际,两个渺小的身影一东一西在金黄海洋里穿梭,不折不挠。
下午一点。
两人坐在车上大口大口喝水,车里充满对方身上的汗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不能嫌弃谁。
姜曜倒了点水抹了抹脖子,狠狠喘了口气,拿余光去瞄闭着眼睛“心静自然凉”的傅醒。
面具已经戴回到他的脸上,挡住了那张可怕的晒伤脸,只能从眼窝的位置窥见一丝异样。
中途实在太热,两人开车折返起点,找到一顶屋主的草帽后,姜曜就把面具还给了他,并且象征性地询问了他的状况,得到的回答自然是“没事”,但想想应该是挺痛的。
姜曜想,不愧是能忍徐行那么久的人物,这忍耐的功夫果然登峰造极。
傅醒察觉到她的眼神,带着些微疑惑看过去,“怎么了?”
姜曜回神,调整调整姿势靠过去。
傅醒下意识后退,被她按住,随后面具被抽走,露出一张红色斑驳的脸。
“傅叔叔。”姜曜在副驾驶座上起身,离他更近了,仔细观察他那晒到脱皮的脸,呼吸都要打在傅醒耳边了。
傅醒知道姜曜没有别的意思,她的眼神清澈又凝重,与某些狭隘的东西毫无关联。
只是空间太密闭了,还是有点距离更好。
傅醒身体微微朝着车门后仰,后脑勺碰到车窗时,他抬手隔开了姜曜的肩膀,试图重新拉开一个合适的距离。
但姜曜看得很认真,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
她仔细地研究手底下的脸,好久才道:“你这可能是皮肤病。”
“……”
傅醒心如止水,将人按回到座位上,“这不重要,回去修复就好。”
“比起这个,我们找了近五小时,方圆四十公里都找过了……就是再远,也差不多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