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救我—— by织朱
织朱  发于:2023年08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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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八百公里外……开车都要很久了。”
“是。”
傅醒点了下头,收起地图打开门。
清新的空气扑来,姜曜慢悠悠走出去,在犹带露水的皮卡前停下。
“说车就有车。”
举目眺望,四周都是麦田,绵延上千公里,看不到头尾,也不像有别的房子和人的样子。
两人不说话,天地间就只剩下风吹麦浪的一点声音,空荡又宁静。
姜曜吹了几秒钟舒爽的晨风,沐浴在日出的阳光里回头看傅醒,眼睫毛都是金色的。
“如果你每次都是这个开局的话,你会选择先把这个房子周边里三层外三层都搜索一遍,还是先去和其他人汇合?”
傅醒的答案没有任何犹豫:“就地搜索。”
他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对汇合没有执念。
“这样。”姜曜在风中点点头,反手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室,“你没出去就证明这么做行不通,我们做另一个选择吧。”
她降下车窗,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搭着车门,笑得眉眼弯起。
朝阳照耀下,比常人黑得多的眼睛里也流出了琥珀色的光。
“带你去兜风啊,傅醒哥哥。”
“我允许你坐我的副驾驶。”

“一、二——三!”
车里的女孩喊着口号,傅醒面具下的脸毫无波澜,白皙的手背青筋暴起, 将半个车身冲进田里的皮卡抬起来。
后车轮落地, 倒车成功。
姜曜把车停稳,谨慎地拉上手刹, 欢快地朝傅醒招手:“傅醒哥哥快上来, 我们要再出发啦!”
麦田旁的沟渠里蓄着还算清澈的水,傅醒弯腰洗了洗手,从麦田里出来。
姜曜只在丧尸本里开过车,临阵磨枪凑活能开,但真要说起来,跟开碰碰车的水平也不差多少。这次难得有机会, 她想练练车以备不时之需, 尤其是极速倒车的技能。
她本来就聪明, 再加上极高的精神力值,反应速度和学习能力远超常人, 开了七八公里, 刹车五六次, 倒车的速度越来越快,终于在她想试试在宽七八米的马路上高速掉头的技能时,再次翻车。
两人身体前倾, 被安全带紧紧勒住。
傅醒什么也没说,默默解开安全带下车, 把它从泥地里再抬起来。
这次车身下去的有点多, 傅醒试了两次, 面具后的脸都憋红了, 险险完成任务。
开车门,关车门。
姜曜用余光瞄他,因为还戴着面具,具体的神情看不出来,但能听到刻意放低的喘息声。
“第二次了,傅醒哥哥你不会生气吧?”
姜曜眼神微转,嘴巴相当客气。
虽然他们现在是个利益共同体,车也必须要用,就算自己第三次把车开到田里去,他必然也得下车老老实实地把车头再抬上来。但能不翻脸,还是不要翻脸比较好。
再者说他现在怎么都算半个师父,还是要客气一点。
“不会。”
傅醒的声音没有异样,看过来的眼神也没有不耐烦,“继续,刚才的速度还是太快,你心急了,下次刹车跟上,拉方向盘的速度可以快,但不要太猛。”
毫无怨言。
姜曜心情复杂,语气古怪:“你脾气真好。”
真的是个好人。
傅醒并不觉得,只当她是阴阳怪气。
皮卡行驶在横穿麦田的大道上,偶尔会望见几条纵横交错穿插进麦田深处仅一米宽的小道,不知不觉间行驶了二十多公里,再没看见任何房子。
打本才是最主要的,姜曜练车时发出的响亮的急刹车声也相当于是变相的叫人了,并不耽误什么时间。
这么远到现在,没有房子也没有人出现,也看不到第二辆车,两人平稳的心态也开始有了起伏。
“人应该不会在麦田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没有车,如果在这半道上,这样的开场过于不公平。”
姜曜赞同傅醒的推测,一脚油门把速度提到最高:“这么说的话就只能在对面了?可如果在对面,这样的分配未免也太离谱了。难道是按照整体实力一分为二,我们这头和对面那头算打平?”
“如果是这样,分配的意义在哪里?”
“……鬼知道哦。”
说是这么说,姜曜内心中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着实是想不到充足的理由能够去解释这种分配方式。
“不管怎么样,取其中点,先开四百公里过去看看。”
他们这一路上也预估过循环的周期,根据简易地图信息暂定为十二小时。车速上限是一百公里每小时,就算他们维持在八十公里每小时,五个小时也能开到中点了,时间还够,不用太着急。
大路很好开,笔直笔直的一条,又宽敞,姜曜开在最中央,油门踩到底。
车窗降下,凉爽的风拂过肌肤,吹起耳畔的发丝。
姜曜觉得痛快,心情也跟着飞扬。
“傅醒哥哥,我给你唱首歌吧~”
傅醒看了她一眼,“你还会唱歌?”
“那当然,好歹是学过音乐的。”
校园合唱团她也是常常参加的。
多才多艺的小孩从来不怕当众表演,姜曜清了清嗓子,声线很稳音调很准。
“骑上我心爱的小车车~”
“它永远也不会堵车……”
活泼欢快的小调钻进耳朵里,已经准备好接受音乐熏陶的傅醒一愣。
姜曜左右晃着脑袋,不被他目不转睛的视线影响。
“骑上我心爱的小车车~”
“我马上就到家惹……”
傅醒轻声一笑,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搭着车窗跟着她的节奏打拍子,风吹起面具后的头发,轻轻地摩擦着后颈。
姜曜大展歌喉,也不问他自己唱的好不好听,就一首接一首的唱。
诡异的副本之旅,暂时的变成了小学生春游。
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短短一两分钟就变得密集。
天边的太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头顶乌云密布,仿佛要开始一场下不完的雨。
姜曜皱了皱眉头。
怎么突然下雨了?
雨刮器的噪音驱走车内的平静,她下意识看了眼里程数。
从上车到现在,也就开了五十公里。
姜曜掏出怀表看了一眼,不到八点。
继续往前行驶了十多公里,雨幕已经大到没有办法高速前进了。
姜曜不得不减了点车速,集中精力开车。
前方的积雨云越来越厚,完全没有散开的意思。
车窗紧闭,雨点拍打车身,一道道水柱蜿蜒而下,将人的视野打上模糊的马赛克。
傅醒忽然道:“有没有可能,我们两个不是第一次在这条路上跑了。”
姜曜眉心一皱,下意识道:“不可能,我这么聪明,又有信息优势,不可能进来一趟什么都没改变,就陷入你们之前的那种死循环里的。”
傅醒没有立刻接话,隔了好几秒才道:“那有没有可能,对面根本没有人。”
“……没有人?”
“是,没有人。”傅醒看着她握方向盘的手,纤细白皙,富有力量,“就像你自己所说的,进来的第一天你确实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这个作用就是你把其他的所有人都送出去了呢?或许只剩我们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姜曜后背起了层鸡皮疙瘩,“只剩我们的理由是什么?有什么情况是我和你没出去,而其他人出去了的?”
从下雨开始,傅醒就在想这个理由了,还算有点头绪。
“你是来救我的,我没出去,你就不会出去。所以可能是我出不去,而你为了救我,再次留了下来。”
姜曜对此嗤之以鼻:“我会管你?”
“不是没有可能。”
姜曜不理解他这种盲目的信心从何而来,冷笑着道:“你怎么不说是我不能出去?比起你出不去,我为了救你留下来,反过来更有可能?因为我出不去,所以你这位大好人没有出去,一定要留下来跟我同甘共苦。”
傅醒想了想,点头,“也有可能。”
姜曜聪明,也正因为聪明承担的风险就更大,或许是她在尝试什么的时候出了意外,因此没有出去。甚至有可能正是她尝试的那个东西出的意外,才让其他人有了出去的机会。
他竟然真的点头了?!
姜曜冷眼相加,觉得他指不定有点毛病:“您可真是高风亮节。”
傅醒接受了她的阴阳,“无论你信不信,你为我而来,我就不可能丢下你。”
他这么说,姜曜是相信的,但无论是谁出了意外,谁留下来陪谁,都有一点说不通。
“如果其他人都出去了,你的队员为什么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傅醒的那些人都愿意跟着他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内部团结力可见一斑,没理由他们会舍弃傅醒,先行……
“等一下。”姜曜脑子里灵光一闪,“是可能的,你不出去,他们出去再进来就好了。循环里的人每次都会重新开始,但只要每次都有外来者告知前一天发生的事情,就能避开重蹈覆辙的宿命……也不对。”
没说完,姜曜看着车厢内仅有的两个人,面露不解:“如果他们都出去了,为什么没有进来?”
就算其他玩家都只顾自己活命,傅醒的人也不可能不管还在循环里的傅醒。
对于这个疑问,傅醒很是平静道:“或许是因为进不来了。中途进本很危险,除非每月任务完不成,否则一般人都不会选择这条路。中途进本是我试出来的,除了我,现在再加上一个你,或许没有人再试过中途进本,那也就是不会有人知道是不是在副本结束前 ,每天早上都能有一次进本的机会。或许……援救机会本身就只能有一次。”
姜曜轻轻压在油门上的脚往上抬了抬,车速再次减慢。
这样一来,靠外来者作弊的路子走不通了。
傅醒低声道:“先按这个循环里只剩我们两个人推断吧。”
车厢里静悄悄的,车子继续往前开。
车速降到四十公里每小时,雨刮器根本来不及清除雨水,往前靠的是闭眼盲开。
“不行。”
姜曜踩了刹车,报了几个数字,“这雨看起来不会停,而简易地图上另一个地址还在五百公里外,就算速度再往上提一些,也需要九个小时,而且油不一定够,往前开没有意义了。”
来不及三个字同时出现在两人的脑海里。
车子靠边,车速降到很慢,姜曜一把拉过方向盘,驾轻就熟一把掉头。
皮卡停在下不停的雨水里,要不是在副本里,就坐在车里听雨看雨赏雨,也还挺有意思的。
沉默过后,换人开车。
“我来吧。”
姜曜没有坚持,这种大雨天气,还是交给驾龄更高的人稳妥。
她解开安全带,仗着身形纤细从驾驶座直接爬到后座。
傅醒迈开长腿,从副驾驶室跨进驾驶室,直起身时没估算好高度,脑袋撞倒车顶,发出砰的一声。
这一下撞得不轻,姜曜的心情终于好了点,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傅醒的身体凌空一顿,才缓缓地落进驾驶室里。
他系好自己的安全带,通过车内后视镜后盘腿坐在后排的姜曜对视,“安全带系上。”
镜中的姜曜很快地撇了下嘴,还是放下腿系上安全带。
傅醒上手后的车速比姜曜开快一些,三百公里,五个小时返程。
回到最初的房子,雨势丝毫不见小。
明明才下午三点半,天色昏暗到仿佛入了夜。
姜曜迷迷糊糊睡了好几觉,停下的时候才醒。
傅醒开了车灯,车灯的光柱打向房子的大门,房门半掩,和他们离开时一模一样。
安全带解开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傅醒推门下车跨入雨中,却对姜曜道:“你先别下来。”
姜曜刚睡醒,反应比平时慢一半,等完全清醒,车门从外面拉开了。
“姜曜。”
傅醒举着一把黑色的伞,伞罩在车门的上方。
“来。”
姜曜抬头看向他。
素白的面具似笑非笑,望过来的眼神平和自然,不掺杂任何激烈浓重的情绪。
水里开着雨花,泥泞与潮湿隔绝在鞋底与伞外。
黑伞遮着两个人,从车边移动到屋檐下。
房子里。
一身干爽的姜曜坐在椅子上,她的对面,傅醒抽出干燥的纸巾抹过滴水的发梢,按在白皙修长的脖颈上。
发尾贴着低头时曲起优美弧度的颈椎,小小的水珠来不及擦拭,顺着曲线滑入后背。
雨太大了,哪怕就没几步路,也给人淋成了落汤鸡。
傅醒身上滴着水,因为站得直,倒不显得十分狼狈。
他粗略擦了擦头发,撩开一点面具,灌到里面的水缓慢流出。
不好擦了。
傅醒看了姜曜一眼,索性摘了面具放在桌上。
很久没见他的真面目,现在再看又生出了强烈的违和感。
白皙俊秀的面容,柔和好亲近的眉眼,嫩到会被人一眼看穿的脸皮……
姜曜靠在桌子上,双手托腮,视线跟着他的动作走。
傅醒粗略擦完水渍,在乱糟糟的房间里找了身干净的衣服。
这房子面子不小,格局却近乎全开放,几乎没有隔断。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看向姜曜。
“我换个衣服。”
“哦。”姜曜莫名其妙,“那你换嘛。”
傅醒:“……”
他拿起衣服,换到姜曜的背面,在背对着她快速地换了湿哒哒的上衣和裤子。
他和屋主的身高相似,体型有点差异,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白衬衫穿在他身上相对宽松,将一丝不苟的人衬得有些懒散。亚麻色长裤长度刚好,腰用腰带扎紧半圈,将一截衣摆塞进去。
转过身,姜曜老老实实地背对着他,餐桌旁的椅子较高,她往后坐满整个凳面,脚尖离地,小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
傅醒把湿掉了衣服叠了一下,放在角落里。
他轻咳一声,在姜曜对面坐下。
姜曜的眼睛盯着他,不解道:“你脸红什么?我又没有偷看你。”
傅醒脸上的浅红色加深,不自然地又咳了一声。
“客观上,我是在有异性的房间里脱了衣服。”
即使立刻又穿上了。
姜曜恍然:“哦~”
她眯起大大的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雪白的牙齿也露了出来。
“傅叔叔呀。”
“你这样一点都不叔叔了。”
傅醒克制自己的脸皮无果,抿了抿唇无奈放弃。
“我的年纪也没有很大,今年二十七岁,你是应该叫我哥哥的。”

年龄对姜曜这个年纪来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更何况, 傅醒在她眼中本身就是个矛盾的结合体,戴上面具说他有四十也不为过,摘了面具却仿佛一个二十出头非常纯情的男大学生, 张嘴的时候像个教育方法及其拙劣的老顽固教师, 闭嘴的时候任劳任怨又是个再可靠不过的伙伴……
这样的形象光用年龄去决定称呼,也太没意思了。
姜曜晃了晃两条腿, 拒绝了他:“嘴巴长在我身上, 我爱叫你什么就叫你什么。”
傅醒无话可说。
沉默间,不知是谁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姜曜摸了一把凹进去的小腹,起身在房间里寻找起来。
房子西侧放了个矮柜,柜子上有一个奶粉罐,一小罐黄油和一瓶草莓酱,旁边放了个水壶, 打开矮柜, 柜子里码了点袋装的面包片和麦片。
傅醒也走到柜子边上, 拧开草莓酱的瓶子闻了闻,果香浓郁, 色泽鲜艳, 没有变质。
没有热水, 两人也不愿意接受自来水直接泡麦片的吃法,就只能吃面包片了。
面包片很干,生活重新上档次的姜曜有些难以下咽, 吃得很慢。
傅醒屋檐下找到了一个煤炉,升起炉子烧了壶水, 水开后烫了两个杯子, 泡了一杯牛奶给姜曜。
后者坐在椅子上, 手指轻轻敲了敲滚烫的杯壁。
天色昏暗, 房子里没有通电,黑沉沉的。
平心而论,这房子的居住条件着实是不太好,没有电也就没有相应的电器,吃食都是些易储存不容易变质的东西,在这种已经发明了汽车的时代背景下,这种房子对于一辆汽车的主人来说,住着应该是比较憋屈的吧。
可偏偏无论是黄油草莓酱,还是这个凌乱的房间,都有着无比浓厚的生活气息,仿佛车主就在这里无比安然地生活着一般。
傅醒在房子里转了两圈,又找出了两个手电筒。
手电筒用的是电池,拧开后发出明亮的光。
雨哗哗哗的还在下。
院子里积起一滩滩污水,院中的小草被砸得贴在地上,看起来七零八落不再整齐。
四点半了。
姜曜和傅醒一前一后站在窗前,两个人都看着窗外。
姜曜喜欢晴天大过雨天,倒不是因为潮湿的问题,而是雨天常常限制人的行动,也不好观星。
但她觉得,傅醒应该是喜欢的雨天的。
她有一个相当私人的推断,认为沉默寡言性格不开朗的人应该都会喜欢雨天。
雨水将世界分成无数个小块,总是在不断联通交流的个体可以因为这种外因暂时的断联,从而得到一段悠闲惬意的独处时光。
这个推断的正确性不可考,不过就傅醒的个性而言,确实如她猜测的差不多。
下雨时嘈杂又安静,可以让傅醒的心情无比的平顺安宁。
他听着雨声,看着雨花,忽然间眉心一蹙。
转身找到挂在墙上的雨衣披上,他脱了鞋挽起裤脚,抄起一把铁锹跨入雨幕,就在院子里窗口对出的地方,一铲接一铲挖掘起来。
姜曜趴在窗口歪了一下脑袋。
“你发现了什么?”
大雨中,黏成一坨的土从下往上翻,很快露出下方埋藏着的蓝色油桶。
“这一块的土比别的地方都要松软,泥土都冲散了……”傅醒将两桶汽油提上来,“我怀疑这里的土被人动过,姑且挖挖看。”
他把油桶拎到屋檐下,在门口踏出一滩水印。
常年不见光的脚比手脸都白,有污泥蹭着更显白。
姜曜在屋里找了件看起来就不太干净的衣服扔到他脚边。
“谢谢。”
傅醒赤脚在上面踩了两下,蹭掉泥土和水,重新穿好鞋子。
他穿鞋的时候,姜曜已经拧开其中一桶油确认过了,“是汽油。”
她还绕到另一侧屋檐下,一个扔着各种杂物的地方,从里面扒拉出两个一模一样的空油桶,“是同款。”
今天早上他们开出的时候,皮卡的油是满的,看来就是用这些油桶灌满的。
“可为什么要把汽油埋在院子里?”姜曜不理解,“纯粹为了给我们增加难度?”
傅醒摇头,“不一定,可能是增加难度用的,也可能跟副本本身有关。”
有了新发现,懒洋洋的两人积极性又高了起来。
外面下着雨,房间里被二人翻了个底朝天。
“这钟是长在墙壁上的。”
“床头有半包没吃完的面包片。”
“这地上……”手电筒光一照,房子最空荡的北角显出明暗清晰的轮廓线来,姜曜蹲下来用指腹在地面摸了一下,这个邋遢的房间里竟然有块相对干净的地方,“这上面原来好像放了什么东西,看这个形状像是……”
“油桶。”
两人异口同声,随即对视,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狐疑。
原本放在房间里好好的油桶,为什么要特意埋到院子里去呢?若只是为了给他们增加难度,恐怕没有必要留下一个房子里的痕迹吧。
“还有这半片面包。”傅醒将光打向床头那半包面包片,再照向刚刚找干净衣服被他舍弃的两套工装,“有汗味的衣服,就好像在我们出现之前,这个房子的主人还在似的。”
姜曜抬了下眼皮,睫毛微动。
“意思是,这个副本里可能有个隐藏NPC……”
这是最有可能的选项。
可下这么大的雨,如果真的有个隐藏的NPC,他能在哪儿呢?对面?
不,不会。
姜曜否定了这个猜测,车子还在院子里,那个可能存在的NPC离这栋房子应该不会太远。
傅醒:“你刚才说钟怎么了?长在墙上?”
“你自己看吧。”
傅醒跟着姜曜,姜曜在桌子上拿了根痒痒挠,当棍子使点了点时钟与墙面的黏连情况。
手电筒只能照亮一小块区域,有突出和强调的作用,傅醒看着浑然一体的石英钟,嘴唇轻轻抿了一下。
姜曜用痒痒挠敲着墙壁,道:“时间循环了,钟这种代表着时间的东西往往会有相当重大的作用,它又这么奇怪地长在墙上,一定是个线索……”
她顿了一下,继续道:“但我觉得,这个线索我们之前一定已经发现过了。”
傅醒点头。
若说墙角的油桶埋到院子里这个线索,或许有可能是第一次发现,可这个就摆在明面上的时钟……就算破解了它,恐怕也不是能够让他们两个人都离开的关键。
“四点五十一分。”数字在姜曜脑子里无意识地打着转,“八百公里开车过去,最快需要八小时,再下这么大的雨,平均速度六十千米每小时也要开将近十四个小时,假设循环周期只有十二个小时,单算赶路的时间都不充分。按照这个思路,最直接的想法就是延长时间,调整循环节点……”
“钟是最可能的时间道具,我们一定会从这里下手……”
到这里好像就和傅醒的推论对上了。
傅醒接着道:“我们利用时钟做到了,但也付出了想象不到的代价,所以其他人出去了,我们两个留了下来。”
推到这里,时钟选项必然是要被暂时搁置了。
“时间循环,时间陷阱……”姜曜喃喃,“时间陷阱,就单指时间循环吗?”
傅醒开口:“现在看来,未必。”
人的思维是很容易被引导的,这个副本里,油、车、路程、时间无一不在强调来不及这个可能性,无形中就将节奏加快了。
“也许意识到循环,也是个陷阱。”
越是意识到陷入循环,就越是会去紧张时间,也就越容易忽略细节。
两人面对面,手电筒放在中间。
姜曜:“意识不到循环的时候也没出去,证明生门确实在八百公里外,你同意吗?”
傅醒:“同意。”
姜曜:“时钟可以改变现状,但不是最正确的方式,证明还有别的路可以走。我们刚刚猜测有隐藏NPC在附近,这可能就是我们能走的另一条路。”
傅醒点点头。
意识到循环会陷入时间执念,意识不到循环则不会很珍惜时间,也不会立刻就去剖析屋主的个人情况,若从中汲取经验,现在应当忘记时间,耐下心寻找更隐蔽的信息。
两人再次在房间里翻找起来。
既然要找人,那目标的性格特征生活习惯就都值得仔细研究一番了。
房子里卫生情况堪忧,处处透露着粗糙与随性,除了生存必须品外什么也没有,再加上衣物辅助,可以得知屋主是个不修边幅的大体格单身男人。
姜曜看了眼床头柜摆着的日历,日历上干干净净翻在六月份。
目光掠过那些教人怎么种地的书籍,落在卷在一起的报纸上。
不对,这个方圆几百公里都没有人家的地方,还会有人送报纸吗?
拿起报纸,这一叠有十多份,翻看过的痕迹不明显,但确确实实是旧报纸。
这些报纸是同年五月份的。
随手翻了翻,也不是什么与农业相关的报纸,就是普通的社会新闻报。
“傅叔叔,帮我打下手电筒。”
傅醒停下手里的活,走过来给她照明。
姜曜坐在床沿上,报纸摊在膝头,一版一版翻看,手指最终停在其中一张报纸头版头条上——连环杀手惊现,多名农场主遇害。
手电筒的光把报纸上加大加粗的字体照得影影幢幢,触目惊心。
傅醒凝视着这一行字,低声道:“循环,有重复的意思。”
“我听过一个说法,枉死之人会无止尽地重复死亡当天发生的事情。”
两人又同时去看墙上的时钟。
五点二十一。
恐怕又来不及了。

大雨滂滂沛沛, 屋顶发出啪啪的杂音,室内一片沉寂。
面容俊秀的男人打着手电筒,坐在床沿上的女孩合起报纸, 两人的目光同时从时钟上收回, 落在彼此身上。
又来不及了。
这么大的雨,目标NPC显然不在这个房子里, 他们手头也没有别的线索, 就算现在冲进雨幕里,想必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什么发现。
他们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循环了,也不敢想上一次是不是也是这个时间发现了这些信息,一直都像这样在来不及。
明天他们就会彻底的忘记今天发生的事情,重新开始。
“我们只有身体会疲惫这一个提示对吧?”
姜曜把报纸扔到一边,从床边站起来。
外面的天色宛如黑夜, 只能看见一团又一团黑乎乎的影子。
傅醒问:“你想在这上面做文章?”
姜曜点点头, “既然只有这一个提示, 那我们能够依赖的也就只有这个提示。我一进本就知道你们陷在循环里,从而能够问出疲惫值这个用于区别循环的提示, 也就能够从身体的累, 第一时间推断出我也已经在循环里经历过几个来回了。但是即便知道我们已经在循环里经历过几个来回, 我们的思维惯性导致我们很可能连续做出和之前一样的决定,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我们必须放出更强有力的信号。”
“现在的我疲惫感很轻微……”她在房子里走了一圈, 找到一把锤头很重的铁锤,在手里掂了掂后努力地抡起来, “你的疲惫感应该也不是很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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