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贵妃娘娘要怎么处置,需要跟你一个做奴才的交代吗?”
一旁的西鲁克氏坐在摇光右手第一位。
瞥了?一眼明显不驯的李四?儿。
哼了?一声。
语气不屑的斥道?。
虽然她和?李四?儿没什么交集。
她在贵妇人圈子里,也早就听过对方的不守规矩和?嚣张跋扈。
更何况。
对方不遵孝道?,还气晕了?佟佳老夫人。
明显是人品有瑕。
西鲁克氏为人向来刚正,自然对其没什么好脸色。
西鲁克氏的话,让李四?儿脸色铁青。
不过她显然并不服气。
没有理会?西鲁克氏。
而是咬了?咬牙。
转头?望向坐在上首的摇光。
眼神中带着一丝挑衅:
“奴才也没有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贵妃娘娘这样处置,就不怕被天?下人非议您不够贤惠,小题大做吗?”
“唔。”
对上李四?儿挑衅的眼神。
摇光也不生气。
挑了?挑眉。
带着扳指的右手懒懒的撑着下巴。
勾唇一笑。
语气漫不经心:
“你何时听说,本宫贤惠过了??”
就连周围的?命妇们都忍不住低下头, 肩膀微微耸动。
坐在旁边的?西?鲁克氏,也忍不住拿帕子捂着嘴。
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
礼仪太监略显高亢的?通报声儿响起。
“主子,隆科多大人到了。”
摇光扫了一眼?下面。
未嫁的?格格们都已经自觉的?回避开了。
只剩下有品级命妇们。
才勾了勾唇。
语气平淡的?道:
“宣他进来?。”
“是, 主子!”
......
隆科多等候在水榭的?角门?处。
心里有些忐忑。
出身皇帝的?母族佟佳氏, 父亲是当朝一等公。
作?为当今皇上的?小?舅子, 本身又任职步军统领。
隆科多在京城,虽然品级不算最高,但实际说起来?,甚至比一些王爷还要体面。
在京城走?到哪儿, 也得被人叫一声佟三?爷。
就连刚刚的?宴席上,无论是太子, 还是其他阿哥。
都待他极为客气。
可以说是京城的?红人了。
可是对于这位宸贵妃, 隆科多却是打心眼?儿里有些怵的?。
当年,姐姐佟佳贵妃还在世的?时?候。
他本人也是春风得意?, 官任正蓝旗副都统。
就因为在街上纵马, 惊吓了裕亲王福晋。
后来?对方?被宸贵妃护短。
亲自下了令旨斥责过自己一回。
自己不但要亲自上裕亲王府赔礼之外。
还弄得好长一段时?间都在京城很没面子。
后来?向姐姐佟佳贵妃诉苦。
没想到自家姐姐不但不帮着自己。
还反倒教育了自己一通,让自己要谨言慎行。
不要去得罪宸贵妃。
“隆科多大人, 主子宣您进去呢。”
隆科多正回忆着, 自己最近是否得罪过这位宸贵妃。
就听见领路太监的?声音。
连忙理了理仪容。
正了正帽子。
才抬步走?了进去。
“奴才隆科多给贵主子请安,主子吉祥!”
隆科多一进来?。
李四儿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整个人含情脉脉。
泪眼?婆娑的?望了过去。
一副被众人欺负的?模样儿。
显然是这媚眼?儿是抛给了瞎子看了。
这一套。
在这个时?候自然是不管用的?。
隆科多一进来?便一甩马蹄袖。
恭恭敬敬的?单膝跪地请安。
根本没注意?到一旁的?宠妾李四儿。
“起来?吧。”
摇光扫了一眼?隆科多。
轻抚手上的?碧玉扳指。
语气平淡的?道:
“咱们也十多年没见过了,本宫瞧着,你的?性子倒是变得沉稳了许多。”
如今的?隆科多, 性子确实收敛了不少。
不像少年时?期那般的?张扬高调。
反倒是一举一动既透着武将的?沉稳,又带着文人的?儒雅。
给人的?感觉颇为忠诚可靠。
颇有一种古带儒将的?风范。
有这卖相。
也难怪能再一次爬上来?。
做到步军统领的?位置。
“娘娘谬赞了, 当年也是因着娘娘和家姐的?教诲, 奴才才能有今日的?造化。”
隆科多起身。
微微顿了一下。
抿了抿唇。
语气谦虚的?回话道。
听他提起故去的?佟佳贵妃。
摇光的?眼?中不由的?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心里原本的?恼怒,一时?间倒是淡了很多。
语气平淡的?道:
“佟佳贵妃素日里人品矜贵, 处事光明?磊落。这一点,本宫也是极为钦佩的?。她临走?时?,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们佟家,还有你家老夫人了。”
说道这里。
摇光锐利的?眼?神的?扫过一旁的?李四儿。
才瞥了一眼?隆科多。
语气不疾不徐的?道:
“不知老夫人最近身体可好?”
听了摇光的?话。
隆科的?脸上闪过一丝心虚。
连忙躬身解释道:
“家母因着这些日子天气热,身子有些不爽利。奴才请了御医,如今在家里吃着汤药。”
“唔。”
摇光虽然心知肚明?老夫人是什么缘故才生病的?。
此刻却并没有戳破。
毕竟,这年头宗族的?名誉非常重要。
讲究家丑不可外扬。
即使?是作?为主子。
除非万不得已。
一般情况下,如果随意?的?撕开臣子的?家丑,也是很犯忌讳的?。
更何况隆科多的?事儿,目前都是一些传言。
也没有切实的?证据。
摇光作?为上位者,一举一动的?都引人注目。
自然不能在未经查证的?情况下。
就随意?的?表态。
垂眸沉吟了片刻。
摇光端起桌上的?青瓷茶盏。
缓缓的?撇去上面的?浮沫儿。
语带一丝警告的?道:
“说起来?,佟老夫人和福晋也都姓赫舍里氏。虽然是远亲,但本宫也要叫老夫人一声姑妈的?。也是许久不曾见到她们婆媳出门?参宴了,再过两个月,就是本宫的?生辰。本宫希望到时?候,能在咸福宫见到她们婆媳来?请安。”
听到摇光特意?提起自家福晋。
又言语间隐晦的?为自家老娘和福晋撑腰。
隆科多是聪明?人。
自然瞬间明?白了摇光的?意?思?。
一时?间,大夏天的?。
额头上竟不由的?冒出虚汗。
他不敢推辞。
连忙躬身答应道:
“主子请放心,主子的?一片怜下之心,奴才定会?转达额娘和福晋的?。等过几日额娘身体好一些,奴才亲自护送额娘和福晋去宫里给娘娘请安。”
隆科多这格外顺从的?态度。
让一旁的?李四儿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她怎么也没想到。
隆科多面对宸贵妃居然是这样的?态度。
甚至没有为自己争取一下。
就说让那婆媳二人,在宸贵妃的?生辰去宫里请安。
这意?思?。
分明?就是以后不打算再禁足福晋了。
不用说。
之前许给自己的?诰命自然也打水漂了。
男人的?话,都是不可信的?。
无论往日把自己捧得多高。
给自己许下多少承诺。
一到关键时?刻,都不作?数的?。
这一刻的?李四儿。
感觉自己站在这里就像是一个笑话。
她望了一眼?高高在上的?摇光。
眼?中闪过浓烈的?不甘。
自己这一年多来?。
苦心经营的?局面。
被对方?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打破了。
她的?脸色涨得通红。
当众丢了这么大的?脸。
感受到周围命妇们嗤笑不屑的?目光。
整个人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李四儿崩溃的?想要拉住隆科多质问,想要出声大喊。
想发疯。
可仅存的?理智告诉她。
她不能。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失态。
她还有儿子玉柱。
若是自己当众失态,被宸贵妃找个由头被处置了。
那佟府里。
无论是福晋。
还是她的?儿子们。
都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儿子。
摇光倒是没有在意?李四儿的?态度。
跟不讲规则的?人沟通,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隆科多的?识时?务。
让她颇为满意?。
也没有再为难他。
摆了摆手。
神色平静无波:
“很好。记住你今日的?话,往后好好当差吧!”
“是,奴才遵命!”
隆科多再一次行礼。
语气恭敬的?应声道。
“慢着。”
谁知转身刚刚走?两步。
又被摇光叫住了。
有些疑惑的?抬眼?道:
“不知娘娘还有何吩咐?”
“唔。也没什么。”
摇光放下手里的?青瓷茶盏。
抬手一指李四儿。
语气平淡:
“顺便把她也带回去吧。”
.....
马车上。
隆科多神色阴沉。
李四儿有些胆怯的?坐在一旁。
此刻的?她。
已经认清了自己的?位置。
看出了隆科多对自己的?态度。
不敢再像往常那般颐指气使?。
“三?爷,妾知道自己错了,妾再也不敢了。”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放低身段儿说话。
往常在隆科多面前。
她从来?都自称我的?。
“说,是谁让你去直郡王府的??”
隆科多靠在车壁上。
脸色不耐的?扫了李四儿一眼?。
语气冷冷的?道:
“你知道让人知道我宠妾灭妻,会?是什么下场吗?”
隆科多现在的?心情很遭。
刚才摇光的?话,虽然只是点到为止。
但是在隆科多的?心里,依旧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宠妾灭妻的?事儿,根本经不起详查。
往常没人关注也就罢了。
民不举官不究。
御史言官也不会?得罪佟家去参奏。
但今天贵妃提起了。
一切就不同了。
虽然很隐晦。
但是,朝中聪明?人有的?是。
很有可能其他政敌会?闻风而动,趁机参奏自己。
朝堂争斗从来?都是尔虞我诈。
隆科多心里极为担心。
一旦这件事闹大了,变成了某些人博弈的?政治筹码。
那自己的?处境就危险了。
皇上也不会?保自己。
自己甚至有可能再次丢官罢职。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隆科多坐了十多年的?冷板凳。
如今,好不容易再次爬上高位。
坐上步军统领的?位置。
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再次下野。
“妾......妾只是一时?好奇......”
李四儿感受到隆科多眼?里的?冷意?。
说话瞬间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呵,好奇?”
隆科多的?气急反笑。
往常的?李四儿对他来?说是心头肉。
此刻的?她。
和他的?权利地位冲突了。
瞬间就变成了一颗碍眼?的?路边绊脚石。
他俯身一把捏住李四儿的?脖子。
眯着眼?。
语气森冷的?道:
“按着大清律,妾冒犯伤害正妻者,应该杖毙。”
隆科多的?手很重。
李四儿被掐住喉咙。
根本无法呼吸。
她只能用脚去踢马车的?车厢壁。
双手试图去掰开对方?的?手。
嘴巴里断断续续的?。
发出沙哑的?“咯咯”的?声。
但这一切。
显然徒劳无功。
李四儿感觉眼?冒金星。
慢慢的?。
眼?前的?一切都变黑了。
她的?手脚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不断地流逝。
似乎马上就要进入到另一个世界。
他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
一时?间。
恐惧使?得李四儿的?鼻涕眼?泪不断的?涌出。
弄花了脸上的?妆容。
她心中绝望至极。
就在这时?。
马车突然轻轻一磕。
停住了。
掐在脖子上的?力道。
也随之消失了。
车夫老刘谦卑的?声音缓缓响起:
“主子,到了。”
请人说书, 说才子?佳人, 这也是时下贵族宴席的常态。
虽然成了婚的妇女们?不喜欢,但奈何,闺阁小姐们?偏偏爱听这样的才子?佳人。
这年头儿,并没有后世那么多的小言书籍和电影。
所以, 有些书哪怕听过好?几遍。
都快倒背如?流了。
格格们?也依旧听得津津有味。
“这说书先生该撵出去才是,总说这些情情爱爱的, 没得让闺阁的女儿家都小小年纪便移了性情。”
听说书先生惟妙惟肖的学着闺阁女儿的口?气。
在后园吐露着对情郎的思?念。
恭亲王福晋那拉氏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虽然年纪是亲王福晋中偏小的。
却也最是看中规矩的。
为人性子?端方。
不喜女儿家太过轻佻。
自然看不惯这样的。
“哎呦呦, 我说你这人啊,就是扫兴的很?。等闲瞎操心, 听听书能移了什么性情, 咱们?当年做姑娘的时候,不也这么过来的。去人家吃宴席, 盼的不就是这个么。”
西鲁克氏哈哈一笑。
从白?瓷碟子?里拿了一颗小金橘。
慢悠悠的剥着橘子?皮。
语气不以为意的道。
“要我说呀, 还是弟妹说的有道理。”
一旁的康亲王福晋博尔济吉特氏。
抿笑嘻嘻的附和着那拉氏。
抬手?点了点身旁的西鲁克氏。
言笑晏晏:
“你这性情可移了不少,一天惫赖的没个正形。我看呀,八成就是那时候听这些才子?佳人听的。”
“呦呵,这都冲着我来了嘿。”
西鲁克氏听了也不恼。
靠在摇光的肩上。
懒懒的道:
“这两个人今天和着伙儿编排我来喽!娘娘您给评评理, 这才子?佳人到底该不该听嘛?”
瞥了耍宝的西鲁克氏一眼。
摇光端起桌上的青瓷茶盏。
慢悠悠的品了一口?里面的蜂蜜玫瑰凉茶。
语气淡定?:
“该听,也不该听。”
“这是为何呀?”
西鲁克氏一下子?顿住了。
“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要辩证的, 一分为二的看问题。”
对上西鲁克氏惊诧的表情。
摇光放下手?里的茶盏。
轻抚手?上的碧玉扳指。
瞟了她一眼。
语气不紧不慢的道:
“辩证法懂么?”
“额......什么法?”
对上众人求知?欲旺盛的目光。
摇光抚了抚额。
大概的科普了一番政治课学过的辩证法。
这样的唯物?主义?说法, 在这个唯心的时代还是很?新颖的。
众人一时间倒是都顾不上争论了。
都听得津津有味。
摇光说完了辩证法,才直接代入刚才的论点。
做了总结。
“所以, 咱们?想问题办事情,要全面分析,不能孤立片面地看问题。比方说刚才听才子?佳人的事儿,就要一分为二的看。”
“这事情也是有两面性的。好?的一面呢,是通过听这些听书,女孩儿家心情愉悦。也能多识字,长了一些见识,闺阁生活也没有那么无趣。”
“坏的一面呢,就是把里面的男女之?情过度美化了,容易让女儿家陷入幻想。从而一些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子?家,会对于这样的后园邂逅心生期待。从而过度相信这样的郎情妾意的假象,最后被人始乱终弃。”
摇光的话。
说的有理有据。
让众人不由的点头赞同。
“可不么,娘娘。”
一旁的曹芷兰放下手?里的青瓷茶盏。
柔声附和。
又说起一桩相似的事儿:
“去年夏天,大兴县不就有户商人家的小闺女,随同其母去京郊的庄子?上消暑。结果,就遇上了这样的事。后来时间久了,女子?有了身孕,其父知?道后直接气的晕了过去。后来没法子?,其父只得私下找那男子?来提亲。谁知?。那男子?却根本不认账,反倒污蔑说这女子?本就风流,水性杨花,人尽可夫,肚子?里的孩子?未必就是他的。”
“后来呢?”
“后来,眼看着孩子?的月份大了,男子?还是不愿意求娶。其父怕丢脸也不敢随意声张,就让女子?母亲去买了堕胎药给女子?服下。谁知?,女子?身体?受不住,喝了堕胎药之?后却一尸两命了。女子?的母亲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最后也在自家后院投了井。”
说到最后。
曹芷兰的声音也低了下来。
语气变得有些低沉。
“也是可怜见的,好?歹是一条性命。”
“哎,可不么。这说起来,也是见识少的缘故。听了那些话本子?上的才子?佳人,就容易轻信人。闺阁里呆的闷了,见着一个略平头正脸的男子?,就不管不顾的托付终身,最后才落得这样的下场。”
“儿女都是身上掉下来的肉,谁家遇上这样的事儿不糟心。”
一时间。
众人身为女子?,也大多各自家里有女儿的。
听了这样的惨剧。
不免都心有戚戚。
“最后,怎么处置的?可报官了?”
摇光的眉头蹙了蹙。
语气有些不悦。
虽然这女子?的行为不可取,但是她也为此丢了性命。
倒是也不必再苛责了。
但这无赖且没担当的男子?,官府若是没有处置。
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若是不及时惩处。
都有样学样的。
天长日久,当地民风自然就败坏了。
“回禀娘娘,后来那商人-妻离子?散,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去县衙告了状。知?县非常重视,派人将男子?锁拿,去查证之?后,认为其调奸妇女。判其绞刑,最终上报了刑部,等待秋后处决。”
按照《大清律例》,凡调奸妇女未成,致妇女羞忿自尽者,厥罪应绞。
或许现代人会奇怪,这明明是两厢情愿你侬我侬的事情,男子?不过是没管住自己的欲-望罢了,又没有亲自杀了女子?。
为何会被判处绞刑,是否过于严厉了。
但在古代,类似的案例很?多,却都是判处绞刑或者缓刑。
究其原因。
一来,这个年代的州县官,一般都出生科举功名,熟读儒家经典,却并不擅长钱粮刑名。
想要做出一个正确的审判确实不容易。
二来,在古代断案,向来讲究天理、人情、国法并论。
也不像现代一般科技发达,重视证据。而是要在事实的基础上,根据情理做出合理的审判。
所以在古代,一个合格的司法断案者,需要做到的是“杀之?而不能怨也,生之?而不必感也”。
这样的案子?,一般都是通过情理和因果关系来推定?。
这男子?虽未曾亲自去杀害女子?,但女子?却的确因为他的行径而死。
所以,知?县自然要判处其绞刑。
否则就不足以平民愤。
无论现实中的才子?佳人,最后的结局如?何让人叹息。
伴随着醒木的声音。
台上的女说书先生,依旧在神采飞扬的讲着崔莺莺的故事。
台下的格格们?一边笑嘻嘻的听着。
一边往戏台上撒铜子?儿和小银裸子?打?赏。
这场宴席。
除了其中的两个小插曲。
其他的地方都是宾主尽欢的。
一直到酉时三刻。
宴席才开始散了。
宾客们?也三三两两的告辞离开。
摇光一行人也辞别?了直郡王夫妇。
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这一次。
因为天色有些暗了。
处于安全考虑。
摇光很?警惕,并没有再让阿哥们?骑马。
而是全部坐上了她的车架。
摇光的身份尊贵,所以她出行的马车格外宽大。
八匹马拉车,就像是一座移动的房子?。
而且车厢也是工部和造办处特制的,外层是精铁,包裹着鞣制好?的熟牛皮。
从外面看起来并不显眼,实际上却绝对的安全。
普通的冷箭绝对射不透车厢。
甚至能够抵挡在二十步射程内的床弩。
“儿臣听说,娘娘宣召隆科多了?”
胤禛因为宴席上喝了几杯张掖葡萄酒。
脸色有些潮红。
不过,良好?的教养。
让他依旧习惯性的保持着皇子?的礼仪。
盘膝姿态端正的坐在车厢右手?的位置。
语气有些好?奇的道。
“唔。”
摇光不在意的点了点头。
扫了一眼三人明显好?奇的目光。
倒也没有跟他们?保密。
不紧不慢的道:
“今儿隆科多的小妾李四儿,在郡王府门?口?求见,说是要给大福晋贺乔迁之?喜。”
听了这话。
三人都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
这李四儿显然不懂规矩。
摇光也没在意。
轻抚手?上的碧玉扳指。
简单的总结了一句:
“这样的日子?,总不能在府门?口?闹起来。后来,本宫叫隆科多把人给带回去了。”
事情都过去了。
摇光也无心多谈其中的细节。
而是扫了一眼身旁的胤礽。
转而问起了前院儿的情况:
“怎么样,今儿到的宾客多么?见着你外祖父了么?”
“见着了,外公的身体?康健,精神矍铄。还问了我学业的情况,也问起了小姨。”
胤礽微微一笑。
语气恭敬的回道。
他马上就十八岁了。
相比于父亲康熙的英俊强势。
胤礽整个人的眉目则显得更俊秀柔和一些。
这些年在上书房的熏陶下。
平常处事温良恭俭。
却也不失上位者的决断。
加上他偏爱穿月白?色。
更显得整个人有一种温文尔雅的君子?之?气。
让摇光每每看到。
脑海中都不由的浮现出杜甫《饮中八仙歌》的那句诗。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在康熙和摇光的眼里。
太子?胤礽。
绝对是爱新觉罗之?宝树。
“冤枉啊!”
“冤啊, 求贵人伸冤啊......民妇要告礼部侍郎高士奇,他?害的我家儿子死的冤枉啊,老天爷啊开开眼吧!”
那拦路喊冤的女声极为尖锐。
周围还夹杂着?几个男子?的附和声。
摇光一行?人虽然坐在马车里, 依旧听得非常清楚。
今儿守护摇光车驾安全的不但有御前侍卫。
还有东宫六率府的军队。
领头之人是都统萨克齐。
侍卫们也都是极为专业和精锐的军士。
眼看着?那位喊冤的妇女。
在这个时候。
一边尖叫哭喊着?。
一边跌跌撞撞的从人群中窜出?来拦路喊冤。
萨克齐不由的心生?警惕。
眼神一冷。
毫不犹豫的手执长弓。
从身后的箭袋中抽出?一支白色羽箭。
张弓搭箭, 瞄准迎面而来的女子?。
或许, 现代人会无法理解,觉得奇怪。
毕竟在很?多现代的影视剧中,都有这样的桥段。
某官员在上朝或者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拦下轿子?,然后, 出?来一群头披白布的草民,手里拿着?血书?, 跪在地上要其来帮他?们主持公道?。最后, 官员毫不犹豫的接了状子?,不负众望, 把贪官污吏惩处了, 众人敲锣打鼓的感谢,官员也获得青天大?老爷的美名。
然而, 事实却?并非如?此。
在古代, 你若是有冤屈的话。
伸冤的途径有两种。
一种是敲登闻鼓,另外一种是直诉。
这都是非常正常的官方渠道?。
甚至能够上达天听。
而拦路喊冤,在大?街上拦截官员的车驾。
绝对是下下之策。
甚至是被杜绝的。
这主要是考虑到官员本身的安全问题和社会稳定的问题。
因为拦路喊冤的时候,并不一定是普通的百姓。
很?有可能出?现刺客伪装成?事主, 从而刺杀官员这样的情况。
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被拦轿子?的官员殒命。
就容易导致当地的动荡。
人心惶惶。
甚至爆发大?规模的混乱事件。
从而影响社会的稳定。
对于整个王朝的统治, 是相当不利的。
更何况, 若是允许随意拦路喊冤了。
那么大?家都有样学?样。
有什么事儿。
谁也不按正常的流程办了。
那整个社会的制度就混乱了。
朝廷的威严何在?
地方衙门,又怎么替皇帝牧守一方安宁?
这都是很?现实的事情。
对于这样的拦路喊冤, 自古以来朝廷都是不推崇的。
大?清律明文?规定。
拦路喊冤会被降罪。
最轻的处罚,也是喊冤之人先挨五十大?板再伸冤。
五十大?板,可是会要人命的。
一般即使真的有人不怕挨板子?。
不愿意去走正常的流程。
非要拦路喊冤。
那也会是壮年的男子?,身体素质好的。
而绝不可能让一个弱女子?前来。
因为根本承受不住五十大?板。
所以,这个女子?突然拦路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