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修剪枝桠,浇水捉虫。
因?着怕中午暑期大,烫死了根苗。
所以,都是到了晚上?太?阳落山,她才给这些娇贵的花浇水。
听了传话嬷嬷的话。
孝庄只?是微微顿了一下,就?摆了摆手让嬷嬷下去。
然后,便神色如常的继续给手底下的那盆玉兰浇水。
“太?皇太?后?”
一旁的苏麻拉姑有些担心的叫了一声。
她是最了解孝庄的人。
知道对方此刻的内心,并不如表现的这般平静。
“无妨,哀家只?是觉得,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孝庄放下了手里的水瓢。
用苏麻拉姑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望着偏殿里盛放的花儿,神色有些恍惚的感叹道:
“一晃眼?二?十年?就?这么过去了,苏沫儿,咱们都老喽!”
“格格,您服老,苏沫儿可不服呦,奴婢可还年?轻呢,昨儿个中午还吃完了一根烤羊腿呢!”
苏麻拉姑呵呵一笑。
上?前接过孝庄手里的帕子。
她和孝庄打小一起长大,即使主仆,又是姐妹。
所以,彼此间?的情分自然非比寻常。
说话也很随意。
“你这个……哎呦。”
孝庄愣了一下,忍不住被苏沫儿的话逗得放声大笑。
让偏殿里原本?有些紧绷的气氛。
也一瞬间?变得松弛起来。
孝庄缓缓的收起了笑意。
脸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语气有些不确定的道:
“苏沫儿,你说,这件事哀家该不该插手?”
大多是从帝王对朝政的懈怠和放纵开?始的。
比如, 那大唐皇帝李隆基, 年轻的时候, 原本也?是勤政而意气风发的,每日临朝关心国事,处理政务。
只?是,日子久了。
人都是渴望享受的, 就渐渐的开?始懈怠起来。
每日的朝会,变成了隔天一次。
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三日一次。
渐渐的。
变成一旬一次。
好像也?问题不?大。
天下?承平, 又何必那么辛苦。
再?之后。
三个?月。
不?知不?觉间。
心中的那根弦, 就松弛下?来了。
朝政开?始慢慢荒废。
人心不?附。
皇帝从此不?早朝。
把万里江山,拱手?他人。
作为贴身太监, 李德全最了解康熙的作息习惯。
到了卯时二?刻。
便开?始着人小心翼翼的掌灯。
侍候的宫女们, 捧着精致的洗漱器具。
步履轻盈的走入内室。
为皇上洗漱净面,换上朝服, 整理仪容。
做着早朝前的准备。
内室里, 宫灯的光亮。
隔着薄薄的青蝉翼帐子,柔柔的落在摇光的身上。
她有些?睡意朦胧的睁开?眼睛。
就见对面的半身镜前。
康熙正?张开?双臂,由着宫女们换上朝服。
他的个?子很高。
用现代的说法?,差不?多有一米八三左右。
常年的自律, 和不?间断的骑射布库的练习。
让他的比例极好。
身形修长,宽肩窄腰。
穿上朝服之后。
整个?人更?是凭添几分尊贵与威严。
隔着帐子。
摇光的目光。
不?由的地停在。
那束着明黄-色玉带的。
劲瘦挺拔的腰上。
常年习武, 康熙对于来自身后的注视从来都很警惕敏感。
即使并没有转身。
依旧第一时间感觉到了摇光的目光。
他抿了下?嘴角, 不?由的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但马上又克制住了。
恢复了严肃正?经的模样。
由着宫女整理好朝服的配饰。
“万岁爷,时辰到了。”
随着外间里李德全的禀报声。
康熙迈步往外走去。
行到门口。
又忽然脚步一顿
回身嘱咐了一句:
“晚膳等朕回来再?用。”
也?不?等摇光回答, 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摇光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天色,瞥了一眼窗台上的沙漏。
暗叹当?皇帝也?真不?容易。
就拿被?子捂住脑袋,直接滚回了被?窝里。
继续睡回笼觉。
再?次醒来。
外面就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揉了揉眼睛。
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趴在床头。
凝神?听着窗外清脆的鸟鸣声。
“主子,可?是要起床了?”
听到里面的动静,梅嬷嬷在内室门口柔声的问道。
“唔。”
梅嬷嬷带着宫女鱼贯而入。
手?里捧着各色洗漱的用具。
一边由着芍药给摇光用温水净面,一边抽空儿禀报道:
“今儿个?早上,咱们府里递了牌子进来,问主子您什么时候得空儿,说想来宫里探望主子,贺喜您荣升嫔位呢。”
“说了是谁来吗?”
摇光用湿帕子擦了擦手?,语气有些?好奇的道。
说起来自从进宫,也?好些?日子不?见,她也?有些?想念赫舍里府的众人了。
祖父、五哥、大嫂,还有小侄子明辉。
也?不?知道大家都过得怎么样。
“据说是大少奶奶,主子您要见吗?”
梅嬷嬷一边指挥着丫鬟们在外间的桌子上摆早膳。
一边笑着道。
摇光换好罗裙,起身走到正?厅,端起桌子上的杏仁蜂蜜奶茶喝了一口。
心情大好笑着道:
“自然要见了。我可?是好些?日子没见大嫂了,还真是有些?想她。还有祖父和五哥,也?不?知道祖父他们都好不?好,还有明辉那小家伙,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
摇光和大嫂瓜尔佳氏在府里就相处的不?错。
她进宫之前,瓜尔佳氏还特意把那本纳兰容若签名的《饮水词》送了她。
一听是她来,摇光自然心情愉悦。
“主子说笑了,怎么会不?记得呢,往常咱们在府里,明辉少爷可?最喜欢主子了。”
提起小少爷明辉,梅嬷嬷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
“既然主子要见,那奴婢就让人去回话,让大少奶奶明儿个?过来。”
“嗯,顺便让卓文去御膳房说一声儿,明儿我打算留大嫂在宫里用膳,午膳单子上加一道芙蓉虾球和一道金玉什锦鱼片儿,这两道菜,我记得大嫂平日里喜欢吃。”
摇光心情大好,转头吩咐道。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
“顺便,再?让御膳房准备两匣子好克化的点心,让大嫂带回去给祖父尝尝。还有,嬷嬷记得给卓文封几个?荷包,让他去御膳房散了。毕竟,这么久一直受他们的孝敬,也?从来也?没赏赐过什么,时间长了,难免让人心生怨言。”
“是,奴婢明白。”
梅嬷嬷躬身应道。
摇光的想法?,显然是多余的。
能?伺候她这样正?当?红的主子,对于御膳房总管刘天禄来说,那就是天上掉下?来的美差,别人想求都求不?来呢,怎么可?能?会有怨言。
卓文到御膳房的时候。
还没到做午膳的时候。
刘太监难得的享着清闲,坐在御膳房外院的大榕树下?喝着凉茶。
一帮子新进的徒孙们,正?坐在一进院儿的凉棚下?面剥着青豆子。
远远的瞧见卓文,刘太监一张老脸就笑的见牙不?见眼。
“卓公公可?好些?日子不?来我这御膳房了,这个?时辰过来,可?是主子有什么吩咐吗?”
“那倒是没有。”
瞧见刘太监的疑惑,卓文双手?递上赏赐荷包。
“这些?日子一直受用你的孝敬,这是主子特意主子赏你的。”
刘太监一愣,赶忙用袍子擦了擦手?。
先起身朝着咸福宫的方向行了大礼。
才转身恭恭敬敬的接过荷包。
到了他这个?位置。
底下?的孝敬和还有采买的抽成都不?少。
早就不?缺银子了。
他在意的自然也?不?是银子。
而是这在主子跟前独一份儿的脸面。
做到他这个?位置,只?有得了主子的青眼和信任,才能?长长久久的在这个?位置上干下?去。
平日里,自然要眼明心亮。
留心讨好宫里得宠的主子。
“主子这般体恤,真是叫奴才…….心里感激涕零。”
刘太监一大把年纪了,边说着还边拿袖子拭了拭泪。
一副感动至极的模样。
甭管真的假的,人家这做派,一般人就比不?上。
这肉麻的样子。
让卓文不?由的佩服至极。
心底暗叹了一声。
和这些?高位太监相比,自己真真还有的学呢。
刘太监也?不?摆架子。
拉着卓文一道坐下?,然后招呼小徒弟上凉茶。
“卓老弟等会尝尝我这里的凉茶,是底下?徒弟新研制的,特意加了薄荷,这个?时节喝着最是清新爽口。”
原本叫着卓公公,此刻,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卓老弟。
虽然没明说,但卓文心里明白,刘太监如此殷勤,也?是想拉进和咸福宫的关系。
毕竟,自家主子现在在宫里炙手?可?热。
别说底下?的奴才们想巴结。
就是地位低一些?的嫔妃,又有哪个?不?想攀上主子这棵梧桐树呢。
卓文不?动声色。
端起刘太监递过来的凉茶抿了一口。
一边说着闲话儿。
一边说了明日午膳和准备点心的事儿。
刘太监拍着胸脯,一口保证道:
“让宸主子请好儿吧,这差事老刘一准儿办的漂漂亮亮的。”
乾清宫。
刚过了巳时。
康熙刚刚结束早朝。
又花了一刻钟随意的用了早膳。
正?在御书房召见兵部尚书明珠。
今天早晨的朝会上,因为撤藩的事情。
诸王以下?意见不?一。
朝廷中分成两派。
一派是以大学士索额图、图海为首的保守派,认为三藩不?可?迁移。
另一派则是以兵部尚书明珠、户部尚书米思翰、刑部尚书莫洛为首的强硬派,力请撤藩。
最终僵持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
此刻,整个?朝廷都在等待康熙的最终决策。
“坐吧。”
康熙放下?手?里的奏章,摆了摆手?笑眯眯的对明珠道。
纳兰家和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明珠也?娶了康熙的堂姑。
加上明珠本人才华过人,精明能?干。
所以,这么多年,一直受到康熙的信任和重用。
私下?里,对于这位心腹近臣。
他并不?是很在意礼节。
“怎么样,朝房里还在争执吗?”
“哎,岂有不?争之理。吴三桂、尚可?喜、耿精忠经营云南福建多年,手?下?又有绿营兵马,大部分朝臣们都担心,若是朝廷逼得过于紧了,对方再?打出“兴明讨虏”的旗号造反,岂不?是惹得社稷动荡,生灵涂炭啊。”
明珠坐在下?首的位置上,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忧虑的道。
“兴明讨虏?”
康熙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轻蔑一笑。
“当?年吴三桂亲手?引清军入关,又亲手?杀害大明永历皇帝,现在说兴明讨虏,岂不?是自相矛盾?”
“皇上说的是,吴三桂若是举兵造反。天下?人自然不?会跟随他,奴才只?是担心,王师赫怒之下?,整兵剿洗,恐怕玉石难分,伤害到云贵百姓哪。”
听了明珠的话,康熙沉吟了一刻,负手?起身。
在御书房里来回踱步,思索着整件事的利弊。
作为一个?皇帝,他不?可?能?只?着眼于一局一域的得失,而是要考虑整个?王朝的统治。
“朕自从亲政以来,三藩、河务、漕运乃大清最棘手?之弊,藩镇久握重兵,长久下?去,势成尾大,非国家之利。对于撤藩,朕绝不?会妥协。若吴三桂愿意接受撤藩安置,朝廷自会给他安排养老,若是不?愿,那朕只?能?兴兵讨之。”
“皇上英明。”
明珠起身附和道。
毕竟他原本就赞同撤藩。
又眉头一皱,有些?忧虑的道:
“只?是,和硕建宁长公主已经下?嫁吴应熊,若是兵戎相见,公主还有驸马,又当?如何安排?”
“你说呢?”
把玩着手?上的扳指,康熙细长的凤眼中闪过一丝冷酷。
转身语气轻飘飘的道。
对上康熙意味深长的眼神?。
明珠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默默的低下?了头。
“奴才明白该怎么做了。”
大清向来重视血统纯正?,一般不?允许满汉通婚。
明珠不?由的想起。
当?初皇上执意把建宁长公主,下?嫁给吴三桂的长子吴应熊。恐怕那个?时候,就已经决定利用驸马的身份,将其留在京城,牵制领兵在外的吴三桂了。
如果是这样,那皇上的心机也?太深了。
“你长进了。”
康熙拍了拍他的肩,语气平淡。
宫里的很多花木都开始变得郁郁葱葱起来。
普通人也?就罢了,不过感觉到树叶变的更绿, 花朵变得更加鲜艳。
但是, 对于摇光来说, 却能清晰地感应到空气中的变化,呼吸之间?,都能感应到浓郁盎然的木灵气。
盘膝坐在青蝉翼的帐子里,摇光双手掐诀, 运行着《青木功》的法?诀。
吸收着空气中的木灵气。
一道道肉眼无法?看?见的碧绿色灵丝。
伴随着法?诀的波动?,缓缓的涌入丹田。
不一会儿, 便形成一小片碧绿的氤氲。
《青木功》进入第?三层之后, 即使周围木灵气充足。
修炼的速度,依旧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
这倒不是摇光有意懈怠, 而是每一层功法?的作?用不同, 修炼的难度自然也?有所差异。
前两层的修炼,主要是对体外的改变。
比如, 她的力气变大了, 视力和听力增强了许多。
能搬起更重的东西,看?的听的比普通人更远一些。
所以,修炼起来自然也?简单。
只要顺着既定?的功法?,花费了时间?自然会水到渠成。
但是, 到了第?三层则不然。
这一层,主要讲究对内腑的蕴养。
以及对灵气的体悟。
讲究的就是一个悟字。
自然急不得。
不过, 摇光的心态很好。
一直都顺其自然的修炼, 也?并不过分强求。
毕竟,修炼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而是一个螺旋形上?升进步的过程。
她从不会因为修炼, 而忽略了当下的生活。
“主子,这入了夏,往后天气就一日?日?的热起来了。奴婢听说,前几日?南边的女儿葛敬上?来了。这两日?内务府正?在给各宫里分派呢,也?不知咱们宫里能得几匹。”
午睡起来。
蔓儿坐在外间?儿的秀墩儿上?。
一边攒着绢花,一边跟在书桌前练字的摇光闲话道。
“什么女儿葛?”
笔尖的墨汁有些淡了,摇光重新蘸了一下。
挑了挑眉,有些好奇的道。
她对衣裳布匹并不是很讲究,平日?的穿戴,也?都是梅嬷嬷和芍药她们在包办的,所以也?不怎么关注这些。
自然不知道什么女儿葛。
“就是增城产的女儿葛呀,也?叫做美人葛。听说一年才产不到一百匹呢,是广东那边儿敬上?来的贡品,据说质地极为轻薄,如同蝉翼。都是还未取字的女儿家织的,所以才叫做女儿葛。”
蔓儿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有些兴奋的用手笔划了一下:
“奴婢听内务府的常云说,那女儿葛轻薄至极,几乎没有重量。一匹女儿葛卷起来,就能轻松地塞进笔管里面呢。”
看?着眼神亮晶晶的蔓儿。
摇光忍不住放下手里的毛笔,勾唇一笑:
“常云是谁啊?”
对上?摇光打趣的目光。
蔓儿不由的红了脸。
忍不住拉长?了声音嗔怪道:
“主子,人家是跟您说正?经的呢!”
“哈哈,好吧好吧。不过,按着你的说法?,这女儿葛这么稀少珍贵,才一百匹。这宫里僧多粥少的,恐怕咱们也?未必能分得到。我看?库房里还有不少其他的料子罗纱,也?都很透气,夏天穿着倒也?不错。”
摇光笑着提起笔。
不在意的道。
“这,这怎么能一样呢,若是连主子您都没有的话,那……”
“主子,慈宁宫那边传来话儿,说让您过去一趟呢。”
不等蔓儿说完。
外面便传来秋娥轻柔的禀报声。
蔓儿的声音瞬间?卡住了。
摇光愣了一下,神色有些疑惑。
除了请安那天说了两句话,她和孝庄可没什么交集。
也?不知道这会子对方叫自己过去做什么。
“主子要过去吗?”
蔓儿忍不住语气紧张,心里有些打鼓。
毕竟太皇太后可是整个大清最尊贵的女人。
忽然召见主子,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自然。”
摇光倒是没有太大的压力。
毕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换了一身?宝石蓝的旗装,便乘着轿撵去了慈宁宫。
“太后吉祥!”
“起来坐吧!”
打量着坐在下首。
气质出众。
脊背挺直如青竹的摇光。
孝庄即使心里不喜。
也?不得不承认,皇帝的眼光确实不错。
“在宫里还习惯吗?”
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的吹了吹上?面的浮沫儿。
抿了一口问道。
“都很好。”
摇光微微一笑,语气真诚的回?道。
这句话并不是做戏,而是她的真实感受。
作?为一个在末世苦怕了的人,摇光很享受现?在的日?子。
锦衣华服,美味佳肴。
还有人伺候,有空慢慢修炼。
周围既没有可怕的丧尸,也?不用担心被人从背后偷袭。
即使是宫妃之间?,偶尔的拈酸吃醋,也?不过跟毛毛雨一样,完全不能影响到她的心情。
更没有什么所谓笼中鸟的苦闷。
毕竟,若是过得不开心,她也?有随时飞出宫墙的本事。
“嗯,那就好。尝尝哀家这里的碧螺春,这还是你祖父前两日?从直隶回?来,特地敬上?来的,滋味儿着实不错。”
孝庄放下了手里的茶盏,语气温和。
并没有说叫她来做什么,反而开始闲话起了家常。
摇光也?不着急。
端起茶碗,不动?声色撇去上?面的茶叶。
轻轻的抿了一口。
她自然捕捉到了孝庄眼中隐藏的很好的审视和挑剔。
却并不担心对方会为难自己。
毕竟,自己好歹是嫔位,还有着祖父索尼的面子。
再?说,到了孝庄这个地位,处置一个人的法?子多了去了。
绝不会和那种恶婆婆似的,亲自下场。
闹得两厢难看?,失了高位者的气度。
这茶炒的确实不错。
并没有一丝青气。
喝下去之后,带着一丝淡淡的回?甘。
显然属于茶中上?品。
孝庄又很有耐心的问了摇光一些家里的事儿。
以及平日?里读书练字的进度。
孝庄说话的语速并不快,偶尔还夹杂着一两句蒙语。
摇光虽然并不懂蒙语,但是也?能结合上?下句猜到她说的意思。
孝庄原本就涉猎广泛,颇有才学。
对汉学很有研究,自然谈吐不凡。
不然也?不会一度被称为满洲女诸葛。
摇光听着听着,也?不免在心里生出一丝佩服。
默默放下了手里的茶盏。
开始认真的回?答对方的问话。
气氛渐渐变得融洽起来。
孝庄的神色。
也?慢慢变得和煦。
语气放松的道:
“往后哀家也?叫你摇光吧,有空多来慈宁宫走动?走动?。听人说你自从进了宫,整日?都闷在自己宫里,也?不常出门,年轻人到底还是要多出来活动?活动?才好。”
又转身?对一旁的苏麻拉姑道:
“哀家记得这两日?有敬上?来的美人葛,你去库里给摇光拿上?几匹,哀家年纪大了,倒是畏寒不畏暑,穿不了这样轻薄的料子了。”
“是,奴婢知道了。”
太皇太后忽然赏赐摇光六匹珍贵的美人葛,可让后宫的众人,下巴掉了一地。
就连伺候孝庄多年的苏麻拉姑,一时也?有些不解。
毕竟,太皇太后原本是打算叫宸嫔来宫里训诫。
提醒对方谨守女戒女则,不要恃宠而骄的。
可是等人来了,太皇太后不但什么也?没有说。
反倒赐了珍贵的美人葛。
苏麻拉姑送完赏赐回?来。
不由的有些好奇的问道:
“格格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孝庄端起茶盅,喝了一口已?经有些凉了的茶。
凝视着墙角香炉里。
缓缓升起的紫烟。
语气有些怅然的道:
“哀家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到福临,忽然不想去干涉了。”
看?着太皇太后忽然变得低落的情绪。
怕她又勾起伤心事。
苏麻拉姑连忙上?前,重新斟了一杯茶。
笑着转移话题道:
“这样也?好,奴婢之前就觉得,万岁和宸嫔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倒真真像是一对璧人呢。”
“一转眼玄烨也?长?大了。旁人只看?到了他现?如今的荣耀和地位,却不知他父母缘浅,也?是打小在苦水里泡大的。三岁大点儿就染上?天花,被驱逐到西华门外避痘,连日?的高烧不退,哀家当时一度以为他长?不成了。好在天可怜见,又有你照看?着,他才九死一生的挺了过来。又因祸得福,被立为太子。可惜好景不长?,转年正?月福临就去了。刚登基第?二年,偏偏佟妃又去了。”
“是啊,奴婢还记得,那年冬天京城格外的冷,西内苑的好些珍兽都熬不过冻死了。皇上?他小小的人儿,孤零零的的跪在寿皇殿守了一夜的灵,任凭咱们怎么劝也?不肯离开。办完孝康章皇后的丧事之后,病了整整一个月。”
说到这儿,苏麻拉姑的脸色,也?变得有些伤感起来。
“呵呵,所以现?在哀家也?想开了。这大清江山的担子压在身?上?,他从没有机会天真任性过。若是能偶尔有些少年人的快乐,我这个做玛嬷的,又怎么忍心去剥夺?”
望着墙角碧绿的万年青,孝庄的神色有些飘忽。
“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咸福宫。
正?殿。
“这就是美人葛啊,可真是漂亮轻薄,如同蝉翼一般呢!”
“你看?这一匹,颜色就如同血色玉石一般,还带着淡淡的水光,当真是美轮美奂啊。”
“对极,对极,实在是亮眼啊。就不知道其他的几匹是什么颜色啊?”
咸福宫的宫人们围在桌边,打量着太皇太后赐的美人葛。
一脸兴奋。
七嘴八舌的赞叹道。
摇光也?不阻止。
随意的坐在椅子上?。
伸手从太皇太后赐的檀木盒子里,拿起一只约摸二十厘米长?,像笔管一样粗细的明黄-色圆柱体。
放在眼前细细的打量。
这样小小的一管,里面就是一匹织好的美人葛。
根据管口标注的蝇头小楷,就能知道每一匹的颜色。
当真是精巧至极,让人叹为观止。
两匹象牙色,两匹浅青色,一匹浅蓝,还有一匹已?经打开的浅红色。
“主子,这匹象牙色的,再?配上?浅蓝色的菱纱一起,做成轻薄的月华裙或者留仙裙,定?然好看?的。”
芍药的绣工和裁衣都很出色。
对着这些漂亮的美人葛,语气有些兴奋地道。
“行,那象牙色和浅青色的各留出一匹,明天给大嫂带回?去,其他的就按你说的做吧。”
摇光随意的点头答应了。
对于芍药的审美,她还是很认可的。
只看?她平日?里给自己的衣裳和搭配,就能感觉出来对方的巧思。
末了,又转头问了蔓儿一句:
“前儿个针线房不是给宫人们裁夏衣么,咱们宫里的尺寸可都报上?去了?”
咸福宫现?在,加上?新来的四个抬轿撵的奴才。
大大小小,已?经有三十五个伺候的人了。
摇光不是个刻薄的主子。
宫人们都是兢兢业业的为自己办事儿,自然不能亏待人家。
平日?的衣食还有月钱,她从不克扣。
还经常会按着功劳大小给出一些赏赐。
“主子放心吧,奴婢都报上?去了,还特地给唐公公封了好处,他答应先紧着咱们宫里的做呢。”
“唔。”
梅嬷嬷一掀帘子。
端着一碗温热红糖姜水,从门外走了进来。
一看?正?厅里一窝蜂的围着人。
忍不住脸色一板:
“乱糟糟的都围着干嘛,看?了稀罕还不赶紧去当差。冬青冬雪,那后院的木槿都几日?没浇水了。还有张寿,那麻雀都快从巢里掉下来了也?不管。一个二个的,都没事儿做是不是?”
梅嬷嬷作?为咸福宫的大管家,一直深受摇光的信赖。
即使卓文在她跟前也?不敢放肆的。
众人见她板着脸,赶忙一溜烟儿的行礼出去了。
“嬷嬷别生气了,他们都还小呢,进来看?个稀罕罢了,他们说说笑笑的,我心里也?觉得高兴。”
摇光接过梅嬷嬷手里的红糖姜水,喝了一口。
不在意的笑道。
“奴婢怎么会生气,只是担心主子这两日?身?子本来就虚,再?被他们闹得头疼。”
梅嬷嬷最是心疼摇光,自然见不得她有一丝的不好。
站在一边语气温和的道。
戌时一刻。
太阳刚刚落山,外面的黑影已?经快开始缓缓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