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钺从浴房出来,敞着衣裳,直接走进屋里,丫鬟们头也不敢抬地走了出去。
邵芸琅怀疑他是故意的,但一双眼不受控制地就往他胸口上瞄。
杨钺正想让人去拿衣物进来,邵芸琅指了指旁边的一口箱子,“打开看看。”
杨钺一头雾水,打开箱子时眼睛都亮了,激动地语无伦次:“这……这是给我的?”
邵芸琅靠在炕桌上看他,她正好做了里里外外一整套,等他上身穿好,邵芸琅的眼睛也亮了。
她给杨钺做的是黑色的夹袄,里头塞了厚厚的棉花,又耐脏又保暖。
杨钺身材清瘦高挑,即使穿着厚厚的棉衣也不觉得臃肿。
邵芸琅在衣领和袖口绣了银色的回字纹,衣摆和腰带则绣了猛禽,如果这一身穿在京城的街上,一定会被人取笑,但在这北地,就显得格外应景。
杨钺养了一只苍鹰,与邵芸琅绣出来的十分相似,要不是他确定那只苍鹰没带进来过,都要怀疑邵芸琅是看到了他的新宠才绣了这图样。
“好看吗?”杨钺在她面前打了个圈,还故意挺起胸膛。
邵芸琅伸手扯了扯他的腰带和袖子,没想到她目测的尺寸也能这么准,完全不用改了。
“大小刚刚好,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偷量尺寸了?”杨钺坏笑道。
“我有眼睛会看,你尺寸中正,只要知道一两个尺寸就大致不会错了。”
“瞎说,明明我的腿别人的长。”
杨钺掀开衣摆,把腿伸长了给她看。
他的腿确实长且直,邵芸琅早看出来了,特意加长了裤子的长度和衣摆的长度,否则也不可能这么合身。
“手艺活果然还是要有手艺的人做才好看,之前我送你的那箱东西你全丢了吧。”杨钺看到这样精致的衣袍,再想想自己之前练手的雕刻品,自己都觉得拿不出手。
“东西是好东西,丢了做什么,以后没钱了可以卖了换钱。”
杨钺财大气粗地说:“那种破石头北边多的是,上回我帮了一个蒙哈尔的小族,他们首领送了我许多金银宝石。”
“听说因为此事,你被御史弹劾了整整一个月。”如果不是事情闹得太大,邵芸琅远在姑苏也不会听到这些消息。
“御史们一年至少有一半的日子在弹劾我,管他们做什么?”
“如今皇上信任你,你自然无惧流言,但信任是会随时间消散的。”
“那就争取晚一点,做臣子的,谁敢保证自己能一世荣华呢?我杨家走到今日,已经是拼上无上的运气了。”
若没有杨钺重生,杨家早就没了。
有人敲门,姚如兰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将军,夫人,厨房问可要现在传晚膳?”
邵芸琅记起自己还带了个厨子回来,不知道那位新厨子会给自己什么惊喜。
“摆膳吧。”邵芸琅和杨钺转到餐厅,丫鬟们端着一个个大炉子上来,每一样的分量看着都不小。
邵芸琅惊到了,
“怎么做这么多?”
这位新厨子也太尽力了一些,是准备一顿就让她吃腻味吗?
杨钺坐下后打开一口锅的盖子,满满的一锅炖肉,上面铺着一层面饼,闻着就很香。
“刚来北地的时候,看到这样的吃法觉得很新鲜,还觉得做的不够精致,味道也都是一个味。
但待久了,发现这样的食物才是我们最需要的,大口吃肉,大口吃馒头面饼,一顿下去,胃里塞得满满的,一整天不吃也扛得住。”
除了炖肉,新大厨还做了羊蝎子汤锅,炸肉,以及几样拿手小炒菜。
邵芸琅中午吃得多,这会儿不饿,只简单用了几口。
估计怕他们吃的腻,最后又端了一碗凉丝丝的四果汤上桌,全是夏季的果子用糖水熬好封存起来的,也只有大户人家才会有这种吃法。
将军府是新建的,下人都是刚带来的,自然不会提前准备这个。
杨钺也没想到这个,看到那红红黄黄的果肉就觉得邵芸琅肯定喜欢。
他称赞道:“这厨子挺周到的,你若喜欢,直接留下来。”
“赵夫人舍不得。”
“一个厨子而已,赵夫人舍不得也不会说出来。”
邵芸琅笑笑,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果汤,轻轻搅动,除了甜味,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飘出来。
她皱了皱眉,舀起一勺放在鼻尖闻了闻,这种味道还是她熟悉的。
“怎么了?”杨钺警惕地接过碗,同样闻了闻,但他嗅觉不如邵芸琅灵敏。
邵芸琅从丫鬟头上拔下一支簪子,将银簪插入果汤中。
众人屏息,当见到银簪逐渐变黑时,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刚才端着果汤上来的丫鬟吓得跪地自辩:“夫人,奴婢是从厨房端来的,中间不曾离过手,也绝不曾在汤里下毒!”
这丫鬟是邵芸琅自己带来的,没有理由会害她。
而那么巧,今天府里多出了一个外人,还是做饭的厨子。
“什么毒?”杨钺觉得邵芸琅应该是遇见过的。
邵芸琅没有直接下定论,问杨钺:“赵大人府中的人会有问题吗?听说还是赵夫人养大的。”
杨钺用银簪将一桌菜都验了一遍,只有最后那道汤里加了料。
按理,这新厨子做菜第一日,长戈肯定有派人检查的,这疏忽是怎么造成的?
“来人!”杨钺喊了一声,一名小厮进来回话,原来长戈出去办事还没回来。
“厨房的事情谁管着的?”
那小厮抬头看了邵芸琅一眼,如实回答:“回将军,是夫人身边的石管事。”
石磊是邵芸琅最早买的护卫之一,和李华一起跟着孙小福办事。
后来孙小福滞留在姑苏,石磊也就到了邵芸琅身边,做个跑腿采买的小管事。
权力不大,邵芸琅也很少见他,只知道是个做事还过得去的人。
“去外头请个大夫来,再把石磊和今日新来的厨子一起带过来,别惊动人,就说这顿饭做得好,本将军有赏
“是。”
如果哪天断更了又没请假,那八成是本人瘫倒爬不起来了,感觉离这一天不远了。
石磊带着新厨子进来,脸上带着喜色,一看就是不知情的。
邵芸琅和杨钺的目光掠过他落在他身后的厨子身上,不到三十的年纪,看着清秀干净,斯斯文文的。
难怪赵夫人看重,这样的人做厨子确实让人十分放心。
“叫什么名字?”邵芸琅问道。
石磊抢先回答:“夫人,他姓胡,叫胡广毅。”
邵芸琅端起桌上那晚四果汤,让丫鬟递给胡广义和石磊,“今晚这顿饭吃得极好,本夫人尤其喜欢这碗汤,清甜可口,你们之前尝过吗?”
石磊摇头说:“没有没有,这是下午赵夫人命人送来的,说是胡大厨的拿手点心,特送来一坛给您尝尝。”
邵芸琅笑容可亲地说:“那你们各喝半碗吧,也尝尝味道,确实美味。”
石磊高高兴兴地接了,端起碗就要倒进嘴里,被邵芸琅拦住了,“石磊,你是主,该先让客人先用。”
石磊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赶紧把碗塞给胡广毅,尴尬地说:“是小人糊涂了,胡老弟,你先请。”
胡广毅呆愣愣地看着他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京城来的夫人有特别的爱好?
他不像石磊那么粗鲁,而是用勺子舀了一口喝进嘴里,是实打实地喝了,并不是假吃。
邵芸琅在胡广毅喝下一口后就让人夺了他的碗,将那枚发黑的银簪丢在他面前。
石磊直接懵了,双手撑着地板,磕头道:“夫人……夫人……小人
……不知情啊……”
还好,还好他刚才没喝下那碗糖水。
胡广毅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石磊直接按住他的脑袋,恶狠狠地问:“胡广毅,是你在汤里下的毒?”
“下毒?小人没有!”胡广毅大呼冤枉,他怎么敢下毒呢,饭菜是他做的,他下毒不是找死吗?
就在这时,胡广毅突然一个抽搐倒在地上,嘴唇发紫,开始口吐白沫。
“撬开他的嘴,灌一碗绿豆水下去!”
大夫来的很快,他们这边刚给人灌完水,大夫就背着药箱急匆匆地跑进来了。
“是谁中毒了?”不用多问,老大夫一眼就看到了病人。
也是奇了,这一屋子的人怎么就当当中毒了一个男的呢?
大夫先给胡广毅喂了一枚解毒丹,然后在他手脚上扎针放血,一番施救后总算把人救回来了。
“还好你们处理及时,再晚一步,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了。”
“大夫看看这碗里放的是何种毒药。”杨钺将那碗汤送到大夫面前。
“不用看,这是断肠草,北方少见,我那医馆也只备了一点点用来入药,这种毒相信你们也听说过,毒性强,见效快,难治。”
“不是说送了一坛四果汤来吗,剩下的呢?取来给大夫验一验。”邵芸琅说完,长戈已经带着人将东西带来了。
除了那个坛子,还有胡广毅带来的所有东西,都一一检查过了。
大夫检验过剩下的汤水,摇头说:“没毒啊,看来毒不是下
在这里的。”
“这东西入府后都有谁接触过?”
石磊赶紧回答:“东西是胡广毅亲自去大门口接过来的,也是他一路抱进来的,就连刚才盛汤时也是他盛的,王厨子想喝一口都被拒绝了。”
杨钺冷脸问他:“那你为何没有亲自检验,难道不知道这是规矩?”
石磊脑门冒汗,磕头说:“小人该死!是小人疏忽了!”
原本其他菜送上来之前都是有验的,这最后一道因为是稀有东西,量也不多,看那胡广毅宝贝似地守着,石磊也就没开口。
他要是尝上一口,人家以为他嘴馋怎么办?
而且那么多菜都验过了,他以为不会出问题的。
“将军,夫人……小人觉得胡广毅不像凶手啊,他图什么啊?”
他确实没有动机,但那只是目前来看,具体背后是怎么一回事,还得好好查了才知道。
邵芸琅没来锦州前,杨钺过得就是这样的日子,数不尽的暗杀与阴谋诡计。
但他从未怕过,有什么招数他接着就是了。
但如今不同了,他有了要保护的人,有了割舍不下的人,这样的事情再来几次,他非得疯了不可。
杨钺命人送大夫回去,给了足足的赏钱,让他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
他在屋里走了一圈,喊了长戈进来,“报官,将证据带上,让锦州官府去查。”
长戈犹豫着问:“这……官府会不会没那么大的本事?咱们自己按着线索查或许更快些。”
琅附和:“按你家少爷的吩咐去做,以后我们住在锦州城,不可能事事都靠你家少爷操心,官府内部得先清理一遍,这两次的事情就是最好的契机。”
长戈懂了一半,又问:“那这胡广毅……”
“一起送到官府去。”目前看来,这胡广毅应该是不知情的,否则不可能那么痛快喝下那口汤。
但也不排除他是为了自证清白才不得已为之。
“赵夫人大概要哭死了,本以为是借过来用几天的,没想到成了嫌疑人。”邵芸琅也仔细回想过当时这胡广毅被送给她的过程。
赵夫人明显是不情愿的,那位提议的夫人也没坏心,只是顺口一提。
这么看来,一切都像偶然。
但毒不会无缘无故下到汤碗里,总有个来源。
那上菜的丫鬟已经被带下去了,即使邵芸琅并不怀疑她。
一顿饭尽兴开始,却败兴结束,府里的下人个个提高警惕,连巡夜的人马也翻了一番。
“真是操蛋了,到底是哪路的兔崽子总盯着咱们将军不放?”
“会不会是上次刺客的那伙人?”
杨钺也怀疑过,但那边问不出同伙人,杨钺只能从当年的一点痕迹往回查。
三年前因为各种原因来到锦州城,三年内没有离开过,并且与官府的人能搭上一点联系的。
当然,也不止有锦州城,山海关附近的城池都有可能。
“你来锦州城才多久,就受我连累,接二连三遇到这种事,我实在放心不下
不如你与我一起去军营吧?”
杨钺这才明白当初离开京城时,母亲曾说过邵芸琅不适合随军的意思。
不仅是因为她的身体,还有这北地危机重重的处境。
第441章 赵知州
赵知州抬头看着这座将军府,上次来时被拒门外,没想到这次能进门竟然是因为赵家的厨子给将军下毒。
他浑身打着摆子,忍不住又往赵夫人脸上扇了一巴掌,“你这个愚蠢的女人!我们赵家要被你害死了!”
赵夫人两边脸都肿了,哭着说:“这……这怎么可能是我们家厨子下的毒?他在家里二十几年了,你何时见他犯过错?”
赵知州怎么不懂,可问题是这厨子进门第一天就发生这样的事,让人怎么想?找不到真凶就只有他们赵家背锅了。
这简直就是飞来横祸啊。
“赵大人,请进吧。”士兵让赵知州和赵夫人入内,其余随从丫鬟全都被拦在了门外。
这让赵家夫妻更加忐忑了。
“大人……我们不会……不会有事吧?”
赵知州年近半百,身材魁梧,长相凶悍,一双眼睛瞪人的时候格外凶狠,赵夫人和他同床共枕二三十年还是怕他。
“哼,杨钺可是有免死金牌在身的,享有先斩后奏的特权,他要杀我们,连御史都说不得什么。”
“那……”
“闭嘴!我们还能不去吗?”
将军府内布置得极为简洁,比赵府还不如,但此时二人连看都不敢多看,跟着士兵穿过一座又一座院子。
“到了,赵大人和赵夫人进去吧。”
黑洞洞的拱门看着让人害怕,里头没有灯,看着并不像是住人的院子。
“这里是……”赵大人忙拉着那士兵询问。
了一声,“赵大人别怕,我家将军在里头审问刺客呢,正好也给您见一见,赵夫人若是害怕就别进去了。”
赵夫人赶紧抱住丈夫的胳膊,她一个人留在外头才更可怕。
她鼓起勇气,挤出笑容问:“那个……我可以见一见将军夫人吗?”
“夫人夜里歇下了,您改日再见吧。”
“那我家的厨子……”
“您家的厨子送官府去了,如果他是无辜的,官府查明后自然会释放。”
赵家夫妇对视一眼,杨钺把嫌疑人送到他们手里是什么意思?让他们自己查自己?
还是说,杨钺只是想试探一下他们的态度?
二人进了院子,才发现这里是连着练武场的,空旷的很,只有一座屋子,黑夜里有凄厉的惨叫声传出来。
那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进他们耳中。
赵知州也是见过刑狱的,胆子不至于太小,但今天这件事不好交代啊。
惨叫声戛然而止,屋内燃起灯,房门从里打开,长戈走了出来,对赵知州夫妇说:“二位,进来吧,我家将军等你们许久了。”
二人战战兢兢地走进屋内,房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一股暖气扑来,让二人镇定不少。
杨钺坐在屋内主位上,对二人客客气气地说:“赵大人来了,请坐,赵夫人不必跟来的,本将军只是问赵大人几句话而已。”
赵夫人不等丈夫开口抢先说:“杨将军,妾身来是道歉的,那厨子是我送给夫人的不错,可他
绝不会下毒的,他一定是被人陷害了。”
“断肠草的毒,普通人也买不到,我找赵大人过来也并非因为此事。”
赵知州顿时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坐下,问:“那不知将军寻下官来所谓何事?”
“上次本将军在锦州城被暗杀,这次遭人下毒,赵大人总不能不闻不问吧?”
“是是,是下官无能,治下不严才让刺客有机可趁,自从将军上次遇刺的事情后,锦州城一直在排查奸细,官府的大狱已经装满了人,还真抓到了不少别有用心的异族人。”
“早该如此,不管是什么势力安插的奸细,都该尽早铲除为好,那不知赵大人可有抓到那刺客的同伙?”
“这……”赵知州哪管这个,他只管将奸细名单上报就是了。
这也是一大功绩,原本他可以凭借这个功劳离开这个鬼地方的。
杨钺摆摆手,长戈走上来带赵知州去地牢看那两名刺客。
赵夫人被拦下了,翘首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才见赵大人被带回来。
身材魁梧的男人脸色惨白,官服下的两条腿打着哆嗦。
“官府应该有一本册子,登记着全城所有人的籍贯和来历吧?”
赵知州缓了缓才点头:“是有。”
“那麻烦赵大人把三年前的记录找出来,只要是三年前到锦州城安家落户的,不管是做什么的都单独找出来,从这些人入手查。”
“锦州城虽然小,但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您要查刺客的同伙
不知他们有几人?”
杨钺冷眼看他,赵大人冷汗又冒出来了,这个刚及冠的青年将军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气势?”
“下官明白了,下官回去就命人查。”
“三天,三天后本将军要知道结果。”
赵知州心事重重地离开,走出将军府还觉得不可思议,杨钺就这样放过他们了?
“大人,妾身怎么看不明白了?杨将军不是为了下毒的事叫我们来的?”
“显然不是。”赵知州也不明白,不过下毒那件事并不代表就过去了,嫌疑犯都送到官府了,显然是要他自己查。
如果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杨将军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的。
“走吧,回去问问那小子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你好端端地为何让人送什么汤过来,多此一举!”
赵夫人弱弱地说:“妾身也是按您的吩咐好好拉拢那位啊,哪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而且也是曾姨娘提醒我的,您要怪怪她去。”
赵大人瞪了她一眼,袖子一甩,坐上轿子先走了。
杨钺换回那套新衣才回房,这么好看的衣袍他可舍不得穿去审问犯人。
邵芸琅还在炕床上写字,杨钺脱了鞋子坐到她对面,撑着下巴安静地看着她写字。
邵芸琅随便写写,写出来的字也可以直接裱起来挂在墙上,这份功力是杨钺拍马不及的。
“给我写幅字吧,我要挂在营帐里。”
“你要什么字?”
“唔……”杨钺想了想,比划了个动作:“
杀字!”
邵芸琅重新拿了一张宣纸过来,换了一支粗毛笔,写下了一个“忍”字。
杨钺看着那个“忍”字也没说什么,感觉挺适合自己的。
滕安之不止一次说过,他是时候改一改从前给人的印象了,要慢慢朝着稳重内敛的性格转变。
年少时张扬跋扈确实可以震慑住许多人。
但年长后就该沉稳下来,运筹帷幄,让人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锦州城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位置也挺好,你当初会选择在这里建将军府可是有什么考量?”杨钺好奇地问。
“没有,只是觉得这里离山海关不远不近,刚刚好,进可攻退可守。”
邵芸琅想起一事,问:“之前你给父亲避难的小岛在什么位置?”
杨钺去取来舆图,给她在海域上做了个标记,舆图上并没有那些岛屿的标记,但杨钺一直牢牢记在心里。
“你想把这里用起来?”
邵芸琅毫无保留地说:“既然我们成了夫妻,那就该为未来考虑周全。
辽军不可怕,我相信你练兵的能力,且辽军来了,我们可以往南撤退,但如果敌人来自自己内部,就像你爹遇到的那样,那我们的退路就是这里了。”
杨钺沉着脸说:“我不会让杨家再遭遇那样的事情的。”
“君心难测。”邵芸琅历经三代君主,太了解权利能改变一个人了。
杨钺伸手点了点邵芸琅写的那个字,揶揄道:“以你的性子,如果真有那一天,应该会将我策反了吧?”
“你肯吗?”
“当然,失望一次就够了,我杨家也不能
总给周家人算计啊。”
邵芸琅忍不住打击道:“可以你如今的实力,想推翻整个大庆王朝是不可能的,你没有胜算。”
这才是邵芸琅寻找退路的原因。
杨钺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是对的,但他没有理由扩军,就算扩了,朝廷也没有足够的财政支持,他也养不起多出来的军队。
何况,一个从小以保家卫国为己任的将军,又怎么会做出这种谋逆之举呢?
邵芸琅将那张舆图收好,“你别管了,我心中有数。”
杨钺当时派了人上岛,也只是简单建了宅子,如果要成为避世的居所,肯定还需要一整套能自力更生的生存环境。
“不说这个了,你猜那赵世龙能否在三天内找出熹王的眼线?”
“你告诉他那刺客是熹王的人了?”
“没有。”杨钺如果说了,也许赵知州就不敢往下查了。
与藩王有牵扯的人和事,总是格外敏感的。
“三天时间,只是翻翻档案而已,这要是都找不出来,那就是这个知州大人的能力有问题了。”
第二日一早,锦州同知方大人就携夫人亲自登门谢罪了。
将军府投毒案成了锦州城最津津乐道的实事,官府也没瞒着,各路官员连细节都打听清楚了。
而这位同知夫人就是当时提议送厨子的那位。
要是知道这人有问题,打死她也不敢开这个口。
“夫人,您瞧,妾身这是好心办了坏事,我家大人已经教训过我了,我这张嘴实在是
可恶!该打!”方夫人用力甩了自己一个大嘴巴瓜子。
那位方同知言语粗俗,将方夫人好好责骂了一顿,言明回去就写休书休了这个长舌妇。
邵芸琅看不上他的做派,淡淡地说:“此事与方夫人无关,与赵夫人送的厨子也许也无关,案子还在查,不必如此。”
邵芸琅随意说了几句话打发她离开,然后对门房交代,以后这方家人再上门,便不用进来通传了。
方家夫妇刚走,下人就进来说:“夫人,长戟管事从京城回来了,还带来了许多东西!”
长戟被杨钺派去京城传话,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让他进来回话。”邵芸琅从里屋出来。
她猜测着各家对她北上找杨钺的反应,想必没有哪家会高兴的。
毕竟她还未入杨家门。
等长戟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少年,邵芸琅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把他带来了?”邵芸琅确实没想到,长戟会将邵子瑞带来,他不是应该跟着祖父习武吗?
邵子瑞又长高了许多,已经是个英气逼人的少年郎了。
“哼,我本来是不想来的,可是祖父说,我学的本事太普通了,都是些花拳绣腿,真上了战场,一个回合就被打趴下了,我不信,所以偷偷跟着他来的。”
邵芸琅扶额,用眼神询问长戟,按理来说,以长戟的个性,应该会将邵子瑞送回去才是。
长戟恭敬地说:“小的原本是要送子瑞少爷回去的,不
过半途遇到了老侯爷派来的人,说让子瑞少爷过来找您。”
武侯府也不是放任不管,邵子瑞这次来不仅带着他的小厮护卫,还有武侯派来的十几号人。
知道是老侯爷的意思,邵芸琅也就不说什么了,盯着这 小子看了一会儿,问:“你是想住在将军府还是想去军营?”
“当然是去军营,我又不是来享福的,二姐姐这里暖和的春天似的。”邵子瑞也是有骨气的,说要历练肯定不会偷懒。
“好吧,你先下去休息,明日让人送你去军营,如果你姐夫同意的话。”
邵子瑞听到“姐夫”二字忙四处看了看,对这位年轻神勇的大将军,他可是十分崇拜的。
“姐夫呢?”
说曹操曹操到,杨钺得知消息也过来了,一只手扒拉着邵子瑞将人转了个圈面向他,笑着说:“姐夫在这儿啊。”
邵子瑞抬头仰望着他,眼神里带着光亮,然后退后一步,正式给杨钺行了个军礼,“杨将军好!”
“行,精气神不错,你要跟我去军营?”
“当然,您带我去就行,我就从小兵做起。”邵子瑞信誓旦旦地说。
杨钺自己是空降的,从未吃过小兵的苦,但他成日操练士兵,自然知道底层的士兵有多辛苦。
没想到老侯爷竟然舍得,不过玉不琢不成器,这小子确实嚣张的让人看不顺眼。
“你可知道作为一名士兵,每天要做些什么?”
邵子瑞自信满满地说:“知道,要
操练,听说东北军每个月还有小比,三个月有大比,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但你这个年纪……”杨钺的军营里没有这么小的兵,好在邵子瑞长得高,应该能糊弄过去。
杨钺提醒道:“你要去军营可以,但你的下人一个不能带,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是第一步。”
“好!一言为定!”邵子瑞高兴地与他击掌,然后问邵芸琅,“二姐,有吃的没?要热乎的。”
邵芸琅被逗笑了,赶紧让人去传膳,还有一路跟来的人,全都安排了一顿丰盛的饭菜,算是为这个弟弟接风洗尘。
邵子瑞吃饱喝足,早早就去睡了,做了一夜好梦。
梦到自己的军营里发放光彩,打遍全营无敌手,并且屡立战功,很快就当上了大将军。
所有人都崇拜他,只需要再努力一把,他就能将杨钺取而代之。
杨钺寅时起身,直接进了小舅子的屋子要叫他起床,结果就看到他正做着美梦,一脸得意的笑。
“这小子,难不成这么小就思春了?”杨钺一把掀开他的被子,又将窗户弹开,冷风顿时灌了进来,把床上做美梦的小少年冻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