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氏苦笑:“这庄子不卖,早晚会出事,会出大事,还是卖了吧,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把今天的事告诉我弟弟,我弟弟是精明人,他知道要如何去做。”
祝家是商户,在身份上的确比不上张家这样的耕读之家,但祝家的男丁也都是读过书的,并且从小就在铺子里耳熏目染,稍大一些便跟着老掌柜们走南闯北,论起眼光见识,决不输给张家任何一人,更别提心计智谋了。
祝氏心里有底,她弟弟不会让她吃亏。
那边,厨房里已经开始收拾那些野味了,王大娘拎着野鸡准备褪鸡毛,一个小姑娘跑了过来,有些腼腆地问道:“大娘,我能帮你干活吗?”
王大娘一怔,上下打量着小姑娘:“你是哪家的,我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你?”
小姑娘的眼睛粘在野鸡的羽毛上,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叫花朵,我跟着婆婆来这里借宿的,这羽毛真好看。”
王大娘明白了,小姑娘是看上这野鸡的羽毛了,说要帮她干活,其实就是想要几根羽毛吧。
“做毽子用啊?”王大娘自己家里也有女儿,自是知道小姑娘们的喜好。
小姑娘被说中心事,更加不好意思了,她低下头去:“我有个妹妹,她喜欢踢毽子。”
王大娘笑了,小姑娘真有趣,明明是她自己想要,还要推到家里妹妹身上。
原本大晚上被叫起来干活,王大娘心里不太痛快,可是和这个小姑娘说了几句话,王大娘心里的怨气便烟消云散了。
她在野鸡身上拔下几根羽毛,递给小姑娘:“给你,拿去玩吧。”
小姑娘接过羽毛,却挽起衣袖,露出两条瘦瘦的小胳膊。
“大娘,我来帮你吧,这些话我都会干,我在家也常到厨房里帮忙。”
“是吗?看不出来呀,你这么瘦,看着不像是能干活的啊。”王大娘原本就是个爱说话的人,何况眼前的还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我从五岁就干活,什么活都干,您别看我长得瘦,我力气可大了,一天不让我干活,我就特别难受,大娘,我闲着也是闲着,把那只鸡的毛给褪了吧。”
小姑娘没有说谎,她的确是闲不下来的,不让她做点用力气的事,她就浑身不舒服。
有人帮着干活,这是好事啊。
王大娘也不推辞,指着旁边那只更大的野鸡:“你来收拾这只吧,把好看的羽毛都拿去,我家闺女长大了,已经不玩这些了。”
小姑娘大喜,说干就干,不但帮着王大娘褪了鸡毛,还去井里挑了水,把厨房的三口大缸全都填满。
这小姑娘可太能干了,王大娘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若是让人家大人看到,还不以为她们欺负小孩吗?
被欺负的小孩收到了一堆漂亮的羽毛,连带几个大白馒头,馒头里加了酱豆腐,小姑娘吃得香甜,一口气把那几个大馒头全都吃了。
那边已经开始上菜了,张瑞平和他的朋友,连同那两名女伎也上了桌,众人推杯换盏,好不开心。
“大堂伯,九妹妹真要嫁到明家去了?明家答应了?”张瑞祥问道,九妹妹便是这位大堂伯的女儿。
大堂伯名叫张新明,他放下手里的鸡腿,正色道:“这还有假?那个明轩是个病秧子,咱们不嫌弃他,难道他还能挑剔咱们?你九妹妹可是黄花闺女,又是读过书的,若不是看在死去的老姑太太的面子上,这门亲事,我还真要好好想一想,算了算了,谁让是亲戚呢,就让你九妹妹嫁过去吧,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明轩有病的事,张瑞祥以前也听说过,不过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后来如何便不知道了。
可张九姑娘虽然不是他的亲妹妹,可也是同为嫡房的堂妹,明家这门亲事虽然好,可也不能让自家堂妹守活寡吧。
张瑞祥正想再仔细问问,便见五房的堂叔张新德站起身来,不知是没站稳还是故意的,他把手搭在一名女伎的肩膀上。
“你们先吃着,我去恭房。”
张瑞平见了,便对那名女伎说道:“你扶着二叔去吧。”
女伎娇羞:“人家是跟着你们来的,你却让人家去陪别人,好坏啊。”
张瑞平笑道:“什么别人啊,那是我叔!”
众人都笑了起来,女伎半推半就地扶着张新德出去,张瑞祥却笑不出来,这若是让自家媳妇知道,一定会不高兴吧。
恭房在院子的西南角上,张新德一边走,一边对那名女伎动手动脚,女伎一边笑,一边躲闪。
忽然,张新德脚下一绊,便向前扑去,他的手还在女伎腰下,女伎没有站稳,也跟着倒在地上。
张新德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爬起来,可是那名女伎却还没有起来,张新德笑道:“小浪蹄子,等着让爷抱你起来啊,好,爷这就把你抱起来,可不能白抱啊,一会儿你就给爷暖床去。”
第500章 喷火了
张新德一边调笑,一边弯腰去抱趴在地上的女伎,即使是冬天,女伎依然穿得非常单薄,纤腰盈盈一握,张新德没费力气便将人抱了起来。
他把女伎的身子翻过来,让女伎的脸朝上,他呶起大嘴,便朝着女伎的嘴上亲了过去。
可是下一刻,他便怔住了。
借着不远处的红灯笼,他看到女伎双目紧闭,并且,女伎的脑袋以一个古怪的姿势耷拉着。
张新德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松开双手,女伎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却是一声也没吭,依然是一动也不动。
这是死了?
张新德哆哆嗦嗦地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放到女伎鼻端,凉的,没有热气,真的没有!
张新德连忙又把手指放在自己鼻子下面,一股热气喷在手指上,却让张新德背嵴生寒。
真的死了。
是了,刚刚他摔了一跤,可不知是怎么了,那个女伎也跟着摔倒,爬起来时,他好像是按在女伎身上的,不对,他明明摔了跤,怎么身上不觉得疼呢?
莫非刚刚他摔倒时,是趴在女伎身上的?
他刚刚喝了几杯,这会儿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已经想不起来,他是摔在地上,还是摔在这名女伎身上的。
他把这名女伎给压死了!
一定是的,否则活生生的人,怎么说死就死了?
张新德四下看了看,庄子里的下人并不多,这会儿都在厨房和饭厅里,四周连个人影也没有看到。
这里靠山,夜里风很大,冷风一吹,张新德终于清醒了几分,他看看地上的女尸,有了主意。
这事不能让人知道,哪怕是自家的人,也不行。
人心隔肚皮,何况还有张瑞平的两个朋友,这两名女伎,就是张瑞平的两个朋友带来的。
张新德大着胆子,将那名女伎扛在肩头,他这阵子经常来这座庄子,他对这里,比祝氏这个真正的主人还要熟悉。
庄子有个后门,张新德走过几次,后门的门子是个老苍头,平时爱喝几杯,喝多了就睡觉,为此,张新德还骂过他。
张新德扛着尸体来到后门,果然,隔着房门都能听到老苍头的打鼾声。
张新德轻手轻脚地打开后门,走出去后,又小心翼翼把门关上。
从后门出来,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往后山,这一带的山上没有勐兽,前几年闹过野猪,后来过来打猎的人多了,野猪便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都被打光了,还是野猪搬去了其他地方。
张新德毕竟没有抛尸的经验,他走了一段山路,才想起自己没拿铁锹,没有铁锹怎么挖坑?
算了,就找个树多的地方,把死人扔了吧,一时半刻,想来也不会被人发现。
那女伎虽然很瘦,可也有八、九十斤,张新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这会儿早就累得气喘吁吁。
他索性也不想再往上爬了,找了处离山路远的地方,把尸体一扔,便往回走。
一阵山风吹来,张新德打个寒颤,忽然,有个女声似有似无地飘了过来:“你害了我,你害了我——”
张新德吓了一跳,下身一松,一股热流涌了出来,他大叫一声:“鬼啊!”
接着,便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去,可无论他怎么跑,那个声音却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你害了我,你害了我——”
张新德一路狂奔,跌倒再爬起来,爬起再跌倒,好不容易跑到后门外面,那个声音终于没有了。
张新德战战兢兢地回头去看,没想到却对上了一张鬼脸!
后门挂着灯笼,将那张脸照得清楚无比!
鬼张开血喷大口,一团鬼火从嘴里喷了出来,张新德后退几步,却还是闻到了头发眉毛被烧焦的味道。
没等他惊叫出声,又有一张鬼脸出现在他面前,天呐,这里不是只有一只鬼,而且这两只鬼都和那名女伎不一样,他们不是女伎,而是另有其鬼!
是了,这座山上,以前一定也死过人,他能想到来这里抛尸,别人肯定也会想到,这漫山遍野,不知道有多少尸体,自己可真是太倒霉了,这些鬼竟然全都来找他了。
“我没害你们,我真的没有,冤有头债有主,谁害你们找谁去。”
一个男人的声音幽幽响起:“你大哥害了我,我是你大哥害的。你是他兄弟,我当然要找你。”
原来这两只鬼不是来找自己的,而是找大哥的。
哪个大哥?
他们张家别的不多,就是人多,对了,大哥,他们这一辈的老大,就是二房的张新明啊。
“是张新明?”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张新明,就是他害的我!”眼前的鬼脸忽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的一张脸。
不是两只鬼,原来这里还有第三只!
再加上那名女伎,就是四个,好在女伎刚死,可能这会儿还没有化成鬼。
对,要趁着那名女伎还没来找他,他要立刻脱身。
“张新明就在里面,你们进去找他,不要找我,我没有害过你们啊。”
尿湿的裤子被冷风一吹,冰冰凉凉,张新德的心也是冰凉冰凉的,他很怀疑,如果他还在这里,那名女伎就会过来找他了。
他虽然没有干过什么好事,可是这杀人的事,却也是头一回。
再说,他也没有杀人啊,他哪知道摔个跟头,就能把人压死呢。
“我们进不去,你把他叫出来,快去——”
那个去字还没有落定,便又是一团烈火从血盆大口里喷了出来,这一次,那只鬼还是故意往张新德脸上喷的,张新德只觉脸上被燎了一下,下一刻便是火烧火燎的疼。
这是火,是真火,他没有眼花,他真的被火烧到了。
“我的脸,我的脸!”他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这时,他忽然后悔了,不过就是一名女伎而已,死了赔钱就行了,他何必要抛尸呢,如果他不来抛尸,也就不会招惹到这么多的鬼,还有后门的老苍头,我在这里又喊又叫,你就听不到吗?
你来救救我,不行吗?
当然不行,老苍头睡得像头死猪,别说他只是大喊大叫,他就是被鬼吃了,老苍头也不知道!
第501章 醉了更好
“你们饶了我吧,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放了我,我请道士给你们超度,对了,你们想要什么,我全都烧给你们,纸钱、美女、大房大屋,什么都行,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求求你们……”
一股臭气从张新德的裤裆里散发出来,一只鬼被熏得差点吐了,索性张开血盆大口,啊呜一声,一团烈火喷了出来,也不知道这火是怎么了,朝着张新德的裤裆飞了过去。
这什么人啊,又是尿又是拉,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不配当人!
张新德吓得鬼哭狼嚎:“我去把张新明带出来交给你们,你们吃他吧,他不是好人,他真的不是好人。”
“那你说说,他怎么就不是好人了?”鬼声幽幽,张新德吓得寒毛都立起来了。
“有个族兄年前死了,他儿子在外地,一时半刻回不来,张新明就怂恿那家的寡妇,不要等儿子回来了,先让族叔入土为安,其实他没安好心,就是为了让他家儿子替族兄砸罐打幡,这样一来,族兄的家产,也有他儿子的份了,你们说,他多坏,坏透了!
还有保定府的明家,张新明说是明家的小儿子在这庄子里冲撞了他女儿,今天我跟着他一起去见了族老,族老答应给他做主,出了正月就去明家理论。
其实都是假的,他就是图明家有人当官,我能做证,明家那小子连他闺女的小手都没碰过!”
哗的一下,又是一张鬼脸出现在张新德面前,娘类,这个鬼和刚刚那几个长得全都不一样,张新明那个王八旦,究竟是招惹了多少只鬼啊。
张新德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平时连只蚂蚁都没有踩死过,我这辈子就干过这一件糊涂事啊,我和张新明不一样,真的不样,我这就去他叫出来,你们想把他怎样就怎么,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好,你去吧,如果你不把张新明带出来,我们就跟着你回家去。”
张新德吓坏了,我的天呐,这么多鬼,如果跟着他回家……只要想一想,腿肚子都要转筋了,太吓人,太吓人了!
“好好好,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把张新明叫出来,你们是鬼,我区区凡人,就是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给骗你们啊。”
那只鬼嗯了一声:“想来你也不敢,去吧。”
张新德如获大赦,屁滚尿流地进了后门。
后门的大门一推就开了,里面没有拴着,显然老苍头还在睡觉。
张新德进了院子,便往刚才吃饭的饭厅里跑。
到了饭厅,他大吃一惊。
刚刚还觥筹交错的酒桌上,趴着几个人。
张瑞祥,张瑞平,连同张瑞平的两个朋友和女伎,还有张新明和他儿子,以及跟着他一起来的五房侄子,全都趴在桌子上。
这么快就喝醉了?
好吧,醉了更好,没有人知道是他把张新明带走的。
万一张新明被那群厉鬼吃干抹净,也算不到他头上。
张新德使出吃奶的力气,背起张新明便往外走。
没想到刚刚走出饭厅,便看到一个婆子走了过来。
那婆子看到他,怔了怔:“二老爷,您这是背的谁啊,你们这是去哪儿,是去客房休息吗?”
张新明的脸埋在张新德的肩膀上,婆子看不清楚,只以为是有人喝醉了,张新德带着一起去客房。
“快滚,别挡爷的道,再不滚,小心爷弄死你!”
张新德没有危言耸听,他现在真想把这个婆子弄死灭口。
不能让人知道,他带着张新明出去,这个婆子这时候过来,不就是找死吗?
只不过他现在背着一个,说实话,他此刻手软脚软,实在是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打得过这个婆子。
这婆子又高又壮,别说是现在了,就是平时,张新德也不一定能打得过她。
婆子倒也是个懂事的,没有再问,转身便快步走了。
见她走了,张新德松了口气,背着张新明,艰难地往后门走去。
婆子回到后院,把刚刚看到的听到的,全都告诉了祝氏。
祝氏略一思忖:“让咱们的人全都回屋,听到动静也不要出来,躲得远远的。”
“姑爷还在饭厅呢,您看要不要让人把他背回来休息啊,奴婢听不到饭厅里的动静,想来是全都喝多了,他们嫌弃咱们的人粗手笨脚,上了菜就给轰出去了,也不知道姑爷是不是也喝多了。”婆子说道。
这些日子,祝氏从娘家带来的陪房,在这庄子里,没少被张家的人打骂,因此,看到张家来人了,陪房们能不过来就不过来,恨不能全都躲起来。
祝氏说道:“不用管他,他想陪着他们一起喝酒,那就喝个痛快吧。”
婆子心里有些不安,她想了想,道:“老奴心里不塌实,总觉得今晚像是有哪里不对劲。”
祝氏笑了笑:“这庄子一天不卖,便一天不得安生,明天一早你便回祁县吧,早日把这庄子卖出去,咱们就能睡个安稳觉了。”
后门外面,张新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张新明背了过去。
张新明的个子虽然不算高,但是却很墩实,张新德背着他,就像背了一头死猪,和背那女伎完全不一样。
原本挂非后门的大红灯笼,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
今夜是阴天,没有月亮也不见星星,黑沉沉的夜空下,后山如同一只沉默的巨兽,阴森而恐怖。
张新德四下看看,连个鬼影子也没有看到。
他不敢掉以轻心,大着胆子问道:“鬼大人,鬼大人,你们还在吗?”
忽然,一个女声从他背后响起:“张新德,是你害了我……”
张新德吓得发出一声惨叫,这是女鬼,是那个女伎!
她果然还是来找他了!
“我没想杀死你啊,我不是故意的……”
张新德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阵若有若无的香风吹来,他大张着嘴巴,喉咙里发出格格的声音,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那个女鬼晃晃悠悠地向张新德走来,长发飘飘,可是却看不到脸。
张新德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他是被冻醒的,正月里的夜晚,虽然还没到滴水成冰的程度,可这里靠山,夜里是能冻死人的。
张新德醒来的时候,感觉眼皮都要冻住了。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睁开眼睛,入目依然是一片黑暗。
没有月亮的夜晚,死一般黑寂。
他想喊人,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力,嘴巴都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变成哑巴了!
哑巴张新德努力想要爬起来,却发现他的腿上没有一点力气,对了,张新明还在这里,还有那些鬼,尤其是那个没有脸的女鬼。
想到昏倒前的那一幕,张新德又尿了。
今晚喝了茶喝了酒也喝了汤,所以现在,就是一泡尿接着一泡尿。
如果不是害怕,他现在早就被自己熏死了,没办法,尿能顺着裤腿流出来,屎却不行,这会儿全都糊在裤裆里呢。
张新德用尽全身力气,终于站了起来。
四周别说鬼影子,就是人影子也没有一个。
张新明呢?
该不会是让鬼给吃了吧!
张新德为自己的认知而惊恐大叫,可惜,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但是很快,张新德却又有些窃喜,张新明被那些鬼给吃了,那些鬼大仇得报,不会再找自己的麻烦了。
可是还有那个女鬼,那个女鬼目的明确,就是来找他的啊。
对了对了,这些鬼先前说过,他们进不了院子。
莫非院子里有什么驱鬼避邪的东西?
所以这些鬼才会进不去,只能让张新明出去。
张新德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真相,他为此而兴奋不已。
对,回到庄子里去,那些鬼不敢进去,尤其是那只女鬼,她进不了庄子,当然也就不会找他报复。
至于明天若是有人问起张新明去了哪里,他只要说不知道便行了。
张新德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使出吃奶的劲,跑进了庄子。
庄子里安安静静,连只夜鸟都没有。
庄子里的那些下仆也不知道全都躲去了哪里。
若是平时,张新德肯定会破口大骂,骂死这些没规矩的狗奴才。
可是现在,他却很高兴,没人才好呢,没有人,就不会知道他是从外面回来的。
哪怕明天被人发现张新明的尸体,也不能怀疑到他头上。
不对,那个婆子看到了,是啊,那个婆子看到他背着张新明出去。
那是哪里的婆子啊,他要去找找,这人活着太危险了。
张新德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现在想来,那个婆子穿着打扮好像比寻常的下人都要好,对了,那婆子耳朵上戴着金丁香,身上的衣裳也是绸子的。
张家的下人可没有人能穿这么好的衣裳,也没有人能戴金首饰,有个银子的就已经很不错了,谁能有金的啊,那得是什么人家,才会让奴才戴金子。
自家老婆前阵子去保定府明家,给二房的九姑娘说亲,回来后骂了足足两个时辰,明家大奶奶身边的婆子,戴着指宽的大金镯子。
除了明家还有祝家!
没错,是祝家!
祝氏身边的丫鬟婆子个个穿金戴银,自家老婆没少为这事生气,祝氏太不懂事了,那么好的金镯子金丁香,不孝敬给婶子们,却拿去赏给那些猪狗不如的奴才。
这不是败家是什么?
是了是了,他差点忘记了,祝氏此刻就在庄子里住着。
祝氏在,祝氏身边的丫鬟婆子们当然也在。
也不知道祝家是怎么想的,给个赔钱货那么多的嫁妆,就连丫鬟婆子也陪嫁了那么多。
张新德的脑袋阵阵发晕,他用力甩了甩,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那个婆子是祝氏的人,她看到他背着张新明出去!
张新明被鬼吃掉,明天一定会有人找的,到时这个婆子就会说出实情。
先不说官府会不会管这事,就是二房那一群如狼似虎的东西也会吃了他。
不行,决不行!
那个婆子,必须灭口,今天非灭口不可!
脑袋越来越晕,张新德四下看看,没有得手的武器,他踉跄着冲进厨房,厨房的案板上空空如也,刀呢?
他从厨房里出来,却一眼瞥见门边放着一柄斧子,旁边还有码得整整齐齐的柴禾。
这是劈柴用的斧头。
张新德大喜,拎起那把斧头,便冲进了后院。
后院里住着的是祝氏和她的丫鬟婆子。
说起后院,张新德就生气。
上次他带着相好过来,本来想要住进后院的,后院是为祝氏准备的,家什物件都是祝氏的嫁妆,一水的黄花梨,一水的杭绸苏绣,他带着相好住一晚怎么了?
偏偏祝氏的那几个陪房说什么也不答应,堵在门口不让他进去,他踹了几脚,有个老头子明明都直不起腰了,却还死抗着不肯走,还说什么拼上这条老命,也不让他进去。
他也不想搞出人命,无奈之下,只好骂骂咧咧去了客房。
是,就是这些老混蛋们,狗眼看人低!
那个婆子也是这种东西,不把他们张家的人放在眼里。
祝氏嫁进张家,就是张家的人,祝氏的嫁妆,当然也是张家的,他凭什么就不能住,就不能用?
张新德越想越气,通往后院的门虚掩着,他没用力就推开了,真是老天爷都要帮他!
张新德提着斧头一路冲进去,却连一个丫鬟婆子也没有看到,他看到有间屋子里还亮着灯,想都没想,便把门踢开。
屋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个生面孔的小姑娘,另一个乍看有些眼熟,仔细一看,正是在饭厅外面遇到的那个婆子。
屋里点着灯,这一次张新德看清楚了,这个婆子不但戴着金丁香,手腕上也戴着大金镯子。
是了,这就是祝氏身边的婆子,仗着祝家有钱,就让下人穿金戴银,真是该死!
张新德抡起斧头,朝着那婆子劈头盖脸砍了下去。
忽然,一只腿朝他踢了过来,张新德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便从门里飞了出去,重重地落在门外的石阶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第503章 朵朵发威
张新德觉得自己的尾巴骨像是断开一样,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晚了,那个瘦了巴几的生脸小姑娘,像一阵风似地冲了出来,朝着他便一顿老拳:“臭不要脸的,当着本姑娘的面还敢杀人,我打死你,打死你!”
婆子也跟着走了出来,她捡起了被张新德掉在地上的斧子,就在刚才,这柄斧子差一点,就砍到了她的身上。
一刻钟之前,她刚从祝氏屋里出来,正准备回自己屋里收拾收拾,明天一早还要去祁县。
这个小姑娘便是在那个时候冲到她面前的,把她吓了一跳,正在训斥几句,小姑娘却道:“你快点进屋,那个姓张的要来杀你了。”
她不相信,什么姓张的,这里就属姓张的最多,再说,为什么要杀她?
小姑娘见她不相信,伸手就把她拎了起来,扛上就走,进了屋才把她放下:“我刚才看到他去厨房了,正在找菜刀呢,他一边找还一边都哝,说什么戴金子的,肯定是祝氏那个贱人的人,看我不宰了她。”
婆子认识庄子里的厨娘,那也是祝氏从娘家带来的,这位厨娘有个习惯,她每次收工,都要把菜刀擦洗干净收到革囊里,次日开工时,再从革囊里取出来,从不会随意放在桉板上。
张新德虽然熟悉庄子里的各处,可也不会知道厨娘把菜刀放在什么地方。
婆子自是不用担心,张新德能找到菜刀。
但是如果真的有人要杀她,那么能不能找到菜刀,那人都会杀她,哪怕一块石头,一把铁铲,都能致她死命。
婆子半信半疑,又见这小姑娘是个生面孔,忽然想起今晚来庄子里投宿的那祖孙三人,其中有个小姑娘,只是当时小姑娘低着头,她没看清楚,现在仔细一看,这瘦得豆芽菜似的小身板,不就是那个小孙女吗?
只是,这孩子瘦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怎么力气这么大,她这副壮实的身板,大小伙子也不一定能把她扛起来,可这小姑娘,却轻而易举就把她拎起来甩到肩上。
可能就是因为这一点,婆子选择了相信,她让后院里所有的人手,全都去了祝氏那边,保护祝氏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后院里熄掉所有的灯笼,只留下她屋里的一盏灯,因此,张新德长驱直入,直接闯进了她的屋子。
看到来人是张新德,婆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今天晚上,她看到张新德背了一个人从饭厅里出去!
现在想来,那个被他背着的人,一定是出了事。
张新德是来杀她灭口的。
小姑娘还在打,拳头落在张新德身上,疼得想喊,可是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就想不明白了,这么一个小鸡子似的丫头,力气怎么这么大,他要死了,他要被活活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