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气息持续良久,秦策安转过头来,神色复杂的看她。
须臾,启唇道:“阿柔,我有事瞒着你,会生气吗?”
“什么事?”
不说也知道,秦策安肯定好多事瞒着她,比如今天盛凌的事。
男人一时无言,不知该不该说,最后轻叹声,没把事说出来。
云柔不逼他,信他一回,他自己说的,要信他。
就这一次。
宫里的日子无聊,不过也过得快,重活不需要她做,秦策安身边也不需要她伺候,现在他身边跟着好几个太监,方便。
云柔就比较清闲,无事的时候,她就绣花打发时间,至于那日遇见兰铃的事,早就抛到脑后去了。
她忘了,可是兰铃没忘记,没过几日就找来未央宫,趁着秦策安不在的时候。
未央宫是太子居所,平日进出的贵人不是没有,大家习以为常,但嘉和郡主来,还是头一回。
姚春芳是管事嬷嬷,郡主来了自然是要接待,她早就听秦策安说了兰铃的事,可当看见她,还是稍稍震惊。
因为和之前百花楼的她,判若两人。
“郡主请喝茶。”
姚春芳吩咐人端了热茶来,随后候在一旁,静静的注视她。
兰铃先是扫了一圈,心不在焉的喝了口茶,然后问:“太子不在吗?”
明知故问,今日太子陪陛下去马场,整个皇宫都知道,作为郡主的兰铃怎会不知。
姚春芳颦眉,面色如常,心底不大高兴,“陛下今日去马场,殿下跟着去了。”
“哦,这样。”
兰铃装作不知道的哦了声,静默半刻,又忽然道:“阿柔呢,我许久没见她,挺想她的。”
“云柔这会在厨房,郡主要见吗?”
兰铃啊了声,转头望着姚春芳,眼神茫然,眼底却闪过兴奋。
“那便,见见。”她说的为难。
姚春芳皮笑肉不笑,出了门瞬间敛起笑意,揉揉自己两边的腮,笑酸了脸。
她回头瞅瞅,当她看不出来,什么见见,分明是显摆来的。
姚春芳不情愿的去厨房,把兰铃来的事告诉她。
此时云柔刚洗干净手,从厨房回来,瞧见姚春芳过来,还以为是关心燕窝好了没有。
“婆婆,燕窝还没好。”
姚春芳前后看看,拉过她的手,小声道:“兰铃来了,在等你。”
“找我做什么?”她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云柔以为,那日兰铃看出她的态度了。
“不知道,别怕,我在外头看着。”
姚春芳拍拍她的肩,给她壮胆。
云柔自然是不怕,就是懒得搭理,但既然人来了,见见也不打紧。
一进去,云柔就规规矩矩行礼,让人没话说。
“见过郡主。”
兰铃扶她起来,珠翠碰撞,声音清脆,“跟我还客气呢。”
她上下扫视,见她穿着素雅,姿色不减,更添几分秀丽,不禁笑容勉强。
“瞧你穿的太素了,是不是缺银子?”
言罢,从头上取下一支金簪,递到她手中,云柔被她忽然的动作惊到,怔了几息回神,把金簪还给她。
“太贵重,奴婢不能要。”
她往后退,始终记得自己的身份,要有分寸。
兰铃见她这般防备警惕,便把手缩回来,面色讪讪。
她咬着唇,眼神委屈,“阿柔,你跟我这么客气,为什么?是怪我吗?”
云柔向来心软,兰铃这么一说,她说话的语气就软了几分,“当然没有,现在是宫中,要有规矩。”
闻言,兰铃面上一喜,立马拉住她的手,举止亲昵,“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怪我,咱们是好姐妹。”
对,姐妹,之前是,现在不是。
不过云柔把话藏在心里,没说出来。
和兰铃寒暄片刻,越说云柔觉得越不对劲,兰铃说话全是围绕秦策安,三句离不开他。
云柔不禁疑惑,细细一想,明白了几分。
她吞咽下,哽着嗓音道:“我不在殿下身边伺候,不了解。你要想知道殿下身边的事,不如问问小李公公,他是殿下的贴身太监,他知道的。”
兰铃面色一红,浮现尴尬神色,她摆摆手,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别多想。”
“哦,那就好。”
又聊了几句,兰铃起身离开,她没有出宫,而是朝杨贵妃的宫内去。
云柔松口气,等秦策安回来暗暗瞪了他一眼,他除了长得好看,又是太子,好像没别的长处。
不如会种地的庄稼汉,至少人家身体好。
“你去哪?”
秦策安见她要走,扯着后领拉了回来。
“回房休息。”
一听休息,秦策安眸光微凝,闪过算计,“正好,我也该喝药了。”
他说的喝药,可跟旁人喝药不一样。
她不行,受不住。
嘉和郡主匆忙来一趟,秦策安知道后没什么表情,淡淡的哦了声,问都没有问一句。
只是在晚间无人时,问云柔:觉得她来有何目的?
云柔先是愣了一下没说话,回过神后,支支吾吾的说不知道。其实她看出来了,兰铃的目标是秦策安,找她叙旧也是打听他的事。
顺便…探探她和秦策安的关系,是主仆,还是别的侍妾通房。
原本云柔没那么心烦,结果被秦策安这么一问,她的脑海瞬间想了许多,有的没的,全都想了一圈。
比如她和秦策安的以后,比如她和兰铃见面要如何相处,再比如,谁会是太子妃?秦的安会娶谁?
那纸婚书该怎么办?
虽然秦策安说过要她等,但这段时间云柔看得明白,他们之间身份悬殊,恐难圆满。
好几次,她想开口把这事说道说道,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而且秦策安很忙,要上朝忙于国事,身体也不好,每日要喝药,不能少一顿,不然就会犯病。
不过比之前好点,气色好了不少,脸上再不是苍白的,而是有了血色,瞧着精神多了。
云柔这会在给他煎药,本来是另一个小宫女煎药的,她实在太无聊,便把差事抢了过来,要那小宫女休息去了。
八月的天闷,厨房又有油烟,眼前的火苗啪啪响,烧得旺盛,热得云柔满身汗,身上黏答答的,衣裳贴在背脊,蝴蝶谷的形状凸显。
她抹了把额头的汗,深感煎药也是个苦差事,还是冬日煎药好受些。
云柔煎好药给秦策安送去,忍着浑身的黏腻,一步一步,走得小心,怕药洒了。
她的脸颊绯红,像是晚间的红霞,甚是好看。
这会秦策安在书房,门开着,她没敲门,直接进去。
“殿下,喝药了。”
他不知在看什么书,微微皱眉,神情专注,听见她进门,掀眸看她,浓密的眉舒展,浅笑了下。
秦策安起身过来,看眼黑乎乎的药,又皱了眉,“不喝了。”
每当他说不喝药的时候,最害怕的是云柔,因为这时的秦策安会把门关上,拉着她做亲密又羞耻的事。
他沉迷其中,而她虽感到几分愉悦,却难敌内心的羞涩,总觉得他们做亲密的事太早了,应该成亲后才是。
秦策安好像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自己就是她的,可以过分亲近。
甚至更近一步也可以。
“快喝。”
她的脸本来就红,想到他曾经做的事,脸颊更好红,晶莹的耳垂泛着粉,有些可爱。
语气重了些,但她的嗓音软绵,就算语气再严肃,也不觉得凶。
秦策安捂住胸口,声音闷闷的,“阿柔,你不知道,最近这药,好像不大管用,不如抱着你有用,不如…”
“疼死算了。”
云柔凶他一句,转头就走,不管他了。
走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她停下来,侧耳去听,碗碰撞桌面的声音落下,云柔便知道,他把药喝了。
她嫣然一笑,扭头回去把碗拿出来,谁知刚走两步,就看见盛凌从远处过来。
大步流星,颦眉皱脸,仿佛有心事。
他抬头,眼睛略过她,看向书房,是来找秦策安的。
不知为何,看见盛凌,云柔就想起关在盛府的那个女子,不知她怎么样了?
盛凌是不是把她折磨的很惨?
云柔顿在原地,看着盛凌进了书房没动,然后房门关上,两人在里面待了许久。
盛凌离开已是下午,日光刺眼,廊下的云柔被光线刺的眯了眯,再睁眼,瞧见盛凌扭头看过来,微皱着眉,表情意味深长。
她看不懂。
她也不想懂,反正她跟盛凌接触的少,话都说不上几句,何必在意。
只是过了没一会,秦策安就过来找她,进她的房间,顺便把门也带上。
“你干嘛?”
青天白日关门,肯定想行不轨之事,以为她不知道。
云柔立马就要把门打开,可惜被人扯了回来,断了想法。
她转头看,瞧见秦策安冷着一张脸,跟以往有些不同,不禁心里打鼓。
不会出什么事吧?
“有事?”
“嗯。”
秦策安点头,把她放在自己腿上,从怀里拿出一串铃铛,声音清脆,是金的。
“送你。”
云柔接过,满心欢喜,金铃铛耶,她喜欢,值钱的玩意。
“怎么送这个?”
秦策安没直接回答她,默了须臾,开口说:“我看你在宫中实在无聊,不如出宫住,过段时日再回来。”
云柔愿意出宫,也高兴出宫,但秦策安忽然提出宫,她不免瞎猜。
手里把玩铃铛,云柔随后问:“为什么?”
她心眼不多,可也不傻,秦策安知道她会多想,于是换了个招。
“就是看你无聊,让你出去透透气。”
他捏着发丝缠绕,说话的语气似威胁,“你不愿意也罢,那就待在这里,哪儿都别去,免得撞见嘉和郡主,尴尬。”
“哦,你还不知道,杨贵妃把她接来宫中暂住,后日进宫。”
云柔震惊的从他身上跳下来,又被他捞回去,“什么?”
要真是那样,抬头不见低头见,万一日日来找她,确实尴尬。
思忖半刻,云柔做了决定,“你说的对,还是出宫住段时间好。”
她的面上急切,乌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手上的铃铛也不玩了,没心情。
“明日送你出宫。”
“嗯嗯。”她重重点头。
她的东西不多,换洗的衣物,几两银子,还把他送的铃铛带上,一会的功夫就收拾好。
云柔朝窗外看,等人来送她,秦策安去了陛下那,还没回来。
她等了一个时辰,有点着急,看见去御膳房的宫女,便跟着一起去,打发时间,想着等会回来的时候绕个路。
从陛下的宫殿回来,顺便打听下秦策安,要是运气好,就能和他一起回来。
云柔跟两个小宫女分开走,她们去了御膳房,云柔则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她想了想,还是不去御膳房,免得秦策安出来找不到她。
她在宫中走动少,旁人看她眼生,也就没注意她。
“我听贵妃宫里的人说,陛下要为太子赐婚。”
前面两个宫女不知是谁宫里的,见着此处人少,就小声说起了听到的密事。
“我也听说了,是陛下身边的公公说的,这总错不了。”
“好像是嘉和郡主。”
另一个宫女点头,“贵妃又不傻,好事当然留着给自己人。”
“哎,还是郡主命好啊…”
后面两人说了什么,云柔没听清,僵在原地,脑袋嗡嗡的,看不清听不见。
嫣红的唇白了几分,眸光暗淡,失了往日的神采。
半晌,她回过神来,忽然明白秦策安为何要她出宫住了,原来是要腾地方,怕兰铃生气。
知道真相的云柔匆忙转头,急急忙跑回未央宫,她的快,上气不接下气,到了未央宫来不及喘息,就进了他的书房。
原本是想等他回来,却看见秦策安已安静坐在那。
云柔深吸下,尽量心平气和,“你告诉我实话,为什么要我出宫?”
男人抬眸,温柔的笑凝固,察觉到了她的怒意,心口慌乱的跳了两下。
“阿柔,你不信我?”
骗子,骗子,这个时候还装无辜。
云柔咬牙,脸憋得通红,“你撒谎,我都知道了。”
她立马跑回房,把婚书拿出来,要还给他。
第二十一章
未央宫的宫女太监多, 稍微有点动静就惊动其他人,此时听见动静,纷纷站在廊下和院子中看。
胆大的更是在议论,小声说着发生了何事?
姚春芳立在不远处看, 摇头叹息, 随即, 她抬手一挥,语气严肃,“都下去干活, 站在这里做什么?”
姚春芳是未央宫的管事嬷嬷,之前在先皇后身份伺候, 后来跟在太子身边, 是宫里的老人, 宫中娘娘见了都要给三分薄面,更别说太监宫女了。
被她这么厉声一说,旁人不敢多待,眨眼的功夫人就都跑了。
姚春芳喟叹, 看了眼跑进跑出的云柔,有些无奈。
她和秦策安的事, 让他们自己说清楚,此刻旁人不便插手, 等两人缓缓再去劝解,兴许能听进去。
姚春芳把人支走,自己也跟着离开,把地方空出来, 随两人闹腾去。
这边,云柔听说了赐婚的事, 气得翻江倒海,心情难以平复,有种被人背叛的感觉,朝秦策安吼了几声,立马跑回房间把婚书拿出来,准备还给他。
她可不是死缠烂打,想着攀高枝的人,她不会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还给你。”脸上无泪,眼眶却红了,豆大的眼珠在眼眶中,欲坠不坠,楚楚可怜,瞧得人心疼。
秦策安低头看,没接,俊朗的眉间夹着几丝烦躁,“不听我解释吗?”
云柔强忍着,既然他不接,那便放在桌面上,不管。
她低头不语,咬着唇瓣,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不想质问,更不想哭,不想把自己的脆弱摆在他勉强。
他不是说要解释吗?那便听听。
秦策安见她快要哭了,越发烦躁,平日的克制理性在此刻都不好使,但想到她会误会,他就深吸下,打算把事情说清楚。
上前拉过她的手,被云柔甩开,又拉,又甩开,如此几次,云柔烦了,便顺着他,将手放在炙热的掌心。
但是眼睛没看他,淡淡的撇过,盯着一旁的柱子瞧。
“我年岁到了,一直没娶太子妃,臣子着急,早朝提出来父皇也是顺水推舟,至于太子妃的人选,杨贵妃从中吹了不少枕头风,所以你想,杨贵妃为何撮合我和郡主了。”
云柔沉默,眼眶的泪低落,她快速抹了把,对于秦策安的话半知半解,早知道他会娶太子妃,只是没想到会是兰铃。
她对姐妹共侍一夫没什么兴趣。再说杨贵妃,她怎么知道贵妃的用意?
大概是觉得只有郡主才配得上太子吧。
想到这,云柔心情复杂,身份是无法选择的,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瞧她不说话,眉头还是皱着,秦策安就知她没懂其中利害。
男人耷下眼睫,藏住眼底戾气,温柔开口:“杨贵妃育有五皇子,又有昌国公做靠山,不出意外,将来五皇子登基的胜算很大。可是现在我回来了,他的胜算就少了,把嘉和郡主塞给我是明智的选择,将来不管是五皇子登基,还是我登基,他们都不亏,现在懂了吗?”
云柔昂头看他,杏眸荡漾,闪着水光,无辜茫然的娇态,似懂非懂。
她抽了下鼻子,掩饰难受的情绪,“哦,懂了。”
“你懂什么了?”
嘴上说懂了,心里还在怀疑他。
秦策安觉得,他要说的更明白点,“我答应赐婚,但不会娶她。”
“我是利用她。”
他说的直白,就是利用。
云柔微微震惊,启着唇没说出话来,半晌合上唇,动了动,还是没说。
男人面无表情,只有在看她的时候露出些许笑意,秦策安承认,方才她知道的时候自己是心慌了,怕她生气,怕她不理他。
以前他对云柔的喜欢,没有那么纯粹,可是现在,他的心满是她。
一日不见,便想念得紧,是他自己无法言说的想念和渴望。
是的,就是渴望,他渴望得到她。
“我说的都是真话。”
从前说的是,现在说的也是。
可是对云柔来说,真话假话都不要紧,而是今天的事让她充分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两人的差距。
她配不上他。
云柔吞咽下,为此事感到遗憾,语气苦涩,“我懂了。”
不是懂他,是懂了尊卑。
“陛下赐婚很好,郡主也很好,只是,兰铃终究没做错事,别说利用她这种话。”
兰铃有些心机,但罪不至此。利用她这话,不大妥当。
“你怎知她没做错事?”
云柔看过来,疑惑问:“她做错了什么?”
她做错的事不能说,秦策安自然不会告诉她。
“以后告诉你。”
男人抱住她,手摩挲她的后颈,感受血管的跳动与滑腻,秦策安深吸下,闻到了舒心的香味,用无辜的语气说道:“要是娶了她,我可就被她糟蹋了,你忍心?”
“我要是被糟蹋了,你可怎么办?”
云柔不说话,察觉他的手不老实,迅速的抓住男人手腕,推开他。
“殿下,婚书还给你,之前的话就当没听过,奴婢出去了。”
她说的认真,绵软的语调说出最客气的话,秦策安恼火。
他明白她的意思。
男人骤然起身,眉间蕴着几分暴躁,他把婚书塞进她怀里,语气不容拒绝,“我说过的话作数。”
房门紧闭许久,没有风进来,有几分窒息感。
云柔大口呼吸,深深看了他一眼,“殿下不是要送奴婢出宫吗?时辰不早了,该走了。”
送她出宫的事也没解释,罢了,现在看来都不重要,反正就那么回事。
怕她知道他和兰铃赐婚的事罢了。
秦策安发现她态度转变太快,隐隐不安,“不出宫,就在未央宫待着。”
待在他身边最安全,别一个不留神,人跑了,他上哪找去。
云柔点头,不出宫就不出宫,眼下话说明白了,相处起来也方便。
“是,奴婢知道了。”
出门前,云柔把婚书重新放在桌面上,随他处置。
门一开,光线明亮刺眼,暖风拂过脸颊,夹着沉闷的气息。
桌上的纸张被吹起,随后轻飘飘落在地上。
秦策安望着倔强的背影,又低头看看婚书,一时之间心绪不宁。
他蹲下身子,刚捡起纸张,便感觉胸口抽痛,持续不断的疼,额间瞬间冒汗,手用力到泛白,平整的纸被捏得微皱。
一手捂住胸口,缓缓起身,连呼吸都是疼的。
这下他不用装疼了,是真的疼。
但是,她生气了。
云柔躺在软榻上,望着头顶许久,想了很多,但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忽略了什么。
现在心里太烦,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她翻个身,不想了,什么时候想起来再说吧。
从窗口望,瞧见清冷月光,朦胧似纱帐,看不清树影。
云柔按住胸前,决定了一件事,还是当秦策安的侍女吧,月钱不少,过得也好,该知足了。
这般想着,她的心情缓和,阖上眸,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次日醒来已是上午,过了早膳的时辰,这一觉,她睡得很久。
云柔穿好衣裳,整理床铺时看见了压在枕头底下的纸张,是婚书。
昨日还给秦策安了,过了一晚,又到了她手里。
她回头看窗,暗骂一声,那厮定然是翻窗进来的,真可恶。
早膳来不及吃,云柔就去找秦策安,她想问问,他到底是何用意?
门口站着他的贴身太监小李公公,云柔注视紧闭的房门,问:“殿下在吗?”
小李为难,迟疑几息回她:“云柔姑娘,殿下这几日太忙,在休息,不见人。”
不见人?
她颦眉,怎么又跟之前似的?白日休息不出门,难道晚上出去?
云柔不信,他要上朝,要和朝臣议事,不可能白日休息的。
“是吗?我在这等着。”
别是躲着她。
云柔有时候很倔,决定的事情,一定要做。
就如此刻,她想见秦策安,就一定要见到他。
小李为难,看了眼房门,继而转头继续守着,至于云柔要在这里等,那便等,殿下今日是铁定不会见她的。
等了很久,云柔腿都酸了,里边依旧没动静。姚春芳看不下去,过来拍拍她的肩膀,“过来,婆婆有话说。”
云柔移动脚,酸的打不了弯,慢吞吞跟在姚春芳身后,“婆婆。”
到了无人的地方,姚春芳回头看她,“昨日殿下犯病了,疼了半宿,现在还起不来。”
闻言,云柔怔了怔,表情担忧,“现在好了吗?请御医了吗?”
姚春芳摇头,“殿下的病旁人不知晓,更不敢让旁人知晓,被他人抓住把柄,多生事端,所以没请御医,”
“殿下自回宫就没犯过病,昨日犯病来势汹汹,可殿下愣是一声不吭的扛过去,不知道多疼。”
别说他疼,云柔听了都心疼,可他是怎么有力气爬窗进来送婚书的?
姚春芳瞅着她,眼神恳求,“你把药端给殿下,你们两的事,等病好了再说。”
她见过秦策安犯病的模样,眸子猩红的吓人,疼起来把自己的胸口抓出一道道血痕,不知昨晚他是怎么熬过去的。
云柔点头,不等姚春芳把药给她,便进了他的房间。
这次小李没拦她,让她随意进去,等她进去后立马把门带上,屋内独留两人。
男人躺在榻上,侧脸轮廓立体,俊朗不凡,只是面色苍白,病弱得很。
他在睡,呼吸是轻的,云柔靠近,坐在床边,上下扫了眼,目光停留在胸口。
她记得他胸口有旧的伤痕,是他自己抓的,那么昨晚,他抓了没?
云柔抿唇,顾不上羞耻,抬手缓慢解开系带,剥开里衣,还没看清楚,便见男人动了动。
嘴里下意识唤她的名字,“阿柔,阿柔。”
第二十二章
云柔第一次做这么羞耻的事, 小脸红的滴血,眼睛无处安放,莹白的手指轻颤,胆战心惊。
她忍着热意, 手指拉开细带, 谁知床上的人忽然动了动, 嘴里呼唤她的名字,使云柔愣住。
她转过头来,发现秦策安没醒, 是在做梦,云柔深呼下, 继续手中的动作。
衣裳敞开, 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 微微起伏,顾不上羞赧,云柔被几道猩红的血痕吸引住。
她见过秦策安胸口狰狞的疤痕,那时他说, 是疼痛难忍时自己抓的,因为太疼, 手狠狠抓着,以此来减轻痛苦。
云柔不知道, 昨晚到底是有多疼?还能忍着身体的不适,进她房间。
长睫轻颤,掩盖眼底的湿润与难受,云柔仰头把泪憋回去, 心底对他的埋怨也少了几分。
赐婚的事不告诉她,应当是有原因的, 可也没必要把自己搞成这幅德行,是不是想装可怜?
约莫是了,他最会装了。
何必呢。
云柔在心里骂了几遍,眼一转,看见床头放着一个瓷白的小瓶子,她拿过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药香,是擦胸口的药。
她弄了点在掌心,接着轻柔的给他上药。男人双眼紧闭,清凉的药涂抹在肌肤,他微微皱眉,眼皮动了两下。
云柔没察觉,擦好药便去把手洗干净,一转头就见秦策安睁开了眼,目不转睛的注视她。
眼睛眨眨,神色茫然,且眼眶蒙上一层雾气,不信,以为是梦境。
云柔心软,见他醒来便宽心,“还疼吗?”
开口的嗓音轻柔绵软,关切他,秦策安瞳孔微睁,眸子动动,信了不是梦境,是真实的人。
她来看他了。
男人爬起来,一低头,看见衣裳半敞,胸口凉凉的,有股药香。
“你给我上的药?”
开口的声音干涩喑哑,说话的调子都变了,云柔赶忙倒了杯水给他。
答非所问,“怎么又犯病了?没喝药吗?”
想到枕头下的婚书,又问:“半夜进我房了?”
秦策安喝完水,喉咙舒服些,嘴唇上有水渍,他舔了舔,心情大好,胸口的疼也忘了。
“你问这么多,我要先回答哪个?”
云柔在床边站着,没坐下,“好好养病,奴婢先出去了。”
说的话和神情冷淡,好似当他是陌生人一般,秦策安瞬间来气,飞快的拽住她的手腕,稍微用力,人便跌坐在床上,半个身子倒在他腿上。
坚硬灼热的感觉侵袭她的肌肤,全身滚烫,呼吸急促几分,云柔望着他,看见滚动的喉结,莫名的性感。
她吞咽下,胸口麻痒,“做什么?当心伤口。”
男人不觉得伤口疼,只知道她要走,而且是冷漠的走,他受不了云柔那副神情。
他们亲密过,她是他的。
“犯病是意外,不是故意的,至于半夜进你房间…”
是他忍不住,半夜爬进她的房,想看看她,顺便把婚书给她。犯病的时候刚好在她房内,若是以往,他定要留下好好亲她弄她,可她在生气,秦策安不想她更生气,便忍着疼痛,连滚带爬的回自己房。
任由自己疼的伤痕累累,也不想去打扰她。
秦策安扶她起来,拉到自己身旁,两人只隔了一拳的距离。
呼吸交缠,香气萦绕,两人呼吸都重了几分。
云柔抽回自己的手,当没瞧见男人眉目的缱绻,“知道了,殿下好好休息,身子要紧。”
说完这话,秦策安意识到她要走,迅速的把她扯进怀里,搂住柔软的细腰。男人下颌抵在她肩上,气息吹动发丝。
“对不起,不该骗你,我错了,阿柔,你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