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算是上辈子最深处的谷底里,也从来不做被动的金丝雀。
明棠心中想着这些,一刹那有些恍神,目光倒是一直停在身前的芝兰郡主身上,好似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若是寻常女子,被人用这样的目光长久地盯着,心中恐怕不知道抗拒到哪里去了,却不想这自然郡主果真是非同常人,她在这样堪称直接露骨的目光下站着,丝毫没有半点无所适从,甚至还温和地看着面前的人。
她笑眯眯的说着:“三郎君谬赞了,只不过这样的话不过是客套话——口中说这是谬赞,但是本郡主知道,本郡主当然当得起你口中的这句话。
本郡主当然听过很多人的溢美之词,称赞本郡主的容貌品德,个个都为了与本郡主搭上亲而用尽一切好听的话,想娶本郡主的青年才俊,能从王府门口一直排到外城门外,只是不知道三郎君,是不是也是这些青年才俊中的一员?”
明棠知道这又是一句试探。
她甚至想,她或许已经知道了静海王妃藏在最后的那个诱饵——没有人会无条件的,死心塌地的,迫不及待的。没有人会什么也不在意就为她办事,就算是她骗到手里的刀也一样。
在这些人的前头,永远都有一个如同望梅止渴一般的诱饵,而现在这一个诱饵,很显然就是面前的芝兰郡主。
明棠知道自己也不能演的太过——他如果真将自己演成一个胸无点墨,只会贪图美色的人,恐怕还会引起静海王妃的警惕。
她的身份和地位,回京城是为了什么,在京城之中居然还在群狼环伺里活到现在,静海王妃都一清二楚。
兴许也不是太聪明,但一定不是个大蠢蛋。蠢蛋是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活下来的。如果她表现的太像一个全然的蠢蛋,那么静海王妃就知道,明棠不过是在面前装蒜。
所以明棠将自己方才脸上那一副痴情的神色先收了起来,只是看着面前的芝兰郡主,略微打量了她两眼,有些迟疑,但是却并未直接回答,只说道:“恐怕我并不是青年才俊。”
芝兰郡主的目光如水一般,一直清润的落在明棠的身上,听到她这样回应,忍不住温柔一笑:“还不知道,原来三郎君竟然是这样一个会打太极的人,也难怪我那些妹妹们一个个都对三郎君倾心相许,三郎君果真是好聪明人。”
她走的近了一些,近的好像她身上那些如同兰草一般芬芳的香气都能扑到明棠的鼻尖,星星点点的,温温柔柔的,并不浓烈,却像一只美人的手一样,一直勾着人的心头痒痒的。
坦白来说,这真是一个完美的美人计。
明棠是女郎,自然不会真的触动,但是她前世里在风月之中挣扎求生了那样长一段时间,见过的郎君不知其数,知道世上起码有九成的男人抗拒不了这样的美人计。
有美人如此,又怎么能抗拒呢?
只可惜,恐怕那王妃千算万算,机关算尽,唯独漏了一点——有时候她盯中的刀看起来是个郎君,实际上却对她的美人计半点不感兴趣。
明棠心中虽这样想着,口中始终倒是顺着芝兰郡主的话往下说:“却也不是如此,府中的二位女郎皆是世间难得的美人,只是与我聊的些许投缘罢了,并未如此这般,莫要伤了女郎清誉。”
这话说的十分的冠冕堂皇,听上去好像还真是个什么正人君子,但是配上他那总是若有若无往芝兰郡主身上瞥的目光,便浑然成了一个道貌岸然的禽兽。
这副模样,还真是个色中恶鬼,还是一个颇有两分小聪明,但是又不算太聪明,却十分自以为是的色中恶鬼。
这般模样太过形象,连明棠都觉得自己能够以假乱真,毕竟她能演的这这样活灵活现,并非是纯靠心中所想,而是依着她从前见识过的那百般男子演化而成,再没有更真实的了。
果真,芝兰郡主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些。
她目光美目流转,娇笑一声:“本郡主与郎君也算是今日有缘,那有些话本郡主就不想再遮遮掩掩。”
她突然一下子靠近了些,手往明棠的面上拂了过来,一阵女郎身上的香气袭来,而她原来只是用衣袖拂去了明棠头上的一片落叶。
“本郡主是嫡出的身份,自然瞧不起那些庶出的姐妹,她们不过是从贱妾腹中爬出来的孩子,就算母亲是贵妾,是侧妃,那也不过仍旧是妾,又有什么能够与本郡主相提并论?
故而,三郎君口中所说,莫要毁了她们的清白名声,实话实说,本郡主一点儿也不在乎。一点儿也不。”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般高傲狂妄的话,竟是出自一个生了一张娇柔可爱的娃娃脸的少女口中。
她那样天真可爱的面孔,口中却说出如此贬低之语,着实叫人有几分惊诧。
连明棠也觉得有几分讶异。
这芝兰郡主瞧上去便是城府极深之人,却没有想到能够将这样的话都直接宣之于口。
有嫡出有庶出之分,便天然的决定了这二者几乎是对立的,并不是什么没有亲情之分,而是利益摆在当前,总有人会为了家产爵位打得头破血流,而这些东西与嫡出庶出本就相关,且十分不对等,有利益在前,什么亲情也都化为了矛盾。
自然,这二者大部分时候都是相看两相厌的,却也不排除有些家之中嫡出和庶出的子嗣十分和谐,但毕竟还是少数,但无论二者私下里的矛盾如何,却从来没有人敢将此话挂在面上。
人的人性如此,利益如此,矛盾如此,可是总是强调一个家和万事兴,总是强调一个兄友弟恭,所以无论各自的出身如何,总是想要在面上做出一副其乐融融,和平相处,粉饰太平的模样。
所以那些庶出的子嗣分明眼中嫉妒极了嫡出的,却要说自己没有半分嫉妒,好似甘于身份地位;
所以那些嫡出的,分明瞧不起庶出的手足,可是面上却要做的十分大公无私,将那些跟自己并非一母同胞,甚至其母极有可能就是叫自己的生母夜夜独守空房痛哭流涕的妾室生下的孩子,都承认为自己的亲人。
很少有人敢将这些事情摆在面上,掰开来说。
就如同很少真的有嫡出和庶出相处和谐。
这芝兰郡主竟然这么敢说。
她静海王府之中姐妹众多,王府对外做出来的形象也是这姐妹无论嫡出庶出都十分友爱,尤其是几位声名在外的郡主,更是以温柔敦厚,友爱手足闻名,这一位芝兰郡主正是其中之一,如今将这话说到她的面前来了,好似浑然不担心她把这些话往外传。
想必这就能够说明另外一件事。
至少自己的伪装,对方是信了八分了。
她有意想要吐露些什么,如今先做出一份坦诚的模样,想骗她这把愚蠢的,免费的刀上钩。
但这也足够说明,这些传出去能毁了她的话,是绝对不可能传出去的——他们最终,定然是会抛弃她这把刀的。
明棠心中想的明明白白。
她面上还要与他们有来有往,演着这些,心中却早已经从他们的一言一行之中推测出了一切,若是他们知晓,恐怕会后悔于自己究竟多么轻看了她,才会拉了这样的人入局。
而芝兰郡主见对面的明棠闻言有些惊诧,可是那神情之中好似没有厌恶之色,便知道她其实已经心动。
于是,芝兰郡主红润的嘴唇便吐出最后一句最为重要的话,也像是能压死任何任何一个被庶出的子嗣压在头上的人都不会拒绝的一句话:“本郡主不知道那些姐妹是否真的对三郎君倾心相许,但是那些叫她们如此殷勤的,自然是因为三郎君的地位——三郎君是镇国公府的长房嫡孙,身份贵重,她们不过只是王府庶出,自然攀不上这样的高枝,只是三郎君的地位特殊,所以她们才敢大着胆子,把目光打到了三郎君的头上。”
“可是要本郡主来说,本郡主丝毫不关心她们是究竟如何想的,本郡主只觉得以三郎君的身份,自然应该配得上更好的人,这些庶出的子嗣,便是给郎君日后做个提鞋的都不配。”
她暗示极了的眨了眨眼睛:“三郎君娶亲,正妻必是嫡出之女。且是身份贵重的嫡女——而这般身份贵重,母家雄厚的正妻,更能够相助三郎君获得镇国公府的世子之位,三郎君说是也不是?”
明棠一笑:“这话固然说的对,可是究竟要去哪儿寻这样的好妻室?我祖母何等看不起我,从前为我定下的,竟然就是一门庶出之女,甚至还是十九流的世家的女郎,
那女郎一面引着我,一面又要同我的大哥纠缠不清,说来说去,我与我的大哥皆是嫡出,我在身份上甚至乃是长房嫡出,还压他一头,可却比不过他在未婚妻心中的地位。
连出生寒门的未婚妻,宁愿做我兄长后宅之中的妾室,也不愿意做我的正妻,人人都看不起我,我又如何去寻一门合心意的妻子?”
明棠说着,低下了头。
芝兰郡主在一头看着,眼底终于露出几分淡淡的嘲讽之色。
自然看不中了。
二人虽然都是长房嫡出的身份,可是明棠到如今也没能拿到镇国公府的世子之位。
她的大哥虽不是长房嫡出,这也算是嫡子,再加上他有祖母疼爱,有母父母尚在世为他谋划一切,谁也知道大郎君的胜算比明棠这半路回来的三郎君多的多。
如今虽然是去大郎君的后宅之中做个妾室,可是未来等他拿到世子之位,便是国公爷的妾室,那与寻常妾室自然不同。做一个遭人厌弃,毫无根基的半路回来之人的正妻,怎么也没有做国公府的妾夫人好的。
别说她那几个庶出的姐妹配不上他,若当真放的平平整整来看,静海王府庶出的女郎虽然身份上看着是低了一些,可是到底有一笔不菲的嫁妆,外头想娶的人也不少。
若非是因为她们的母亲开罪了王妃娘娘,这些日子连带着她们也受到磋磨,婚事牢牢的把在王妃的手里,她们也不必因为自己的婚事,这样着急把目光盯向了这个刚回来的三郎君,出此下策。
明棠这会儿这样低着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的自己难堪,见不得人。
芝兰郡主才刚刚这样想,就见明棠又抬起了头,说道:“我自然也知道一门出身高贵的妻子究竟有多么重要,只是以我如今的身份,恐怕是难以找到合适的亲事。”
明棠忽然话锋一转:“郡主为何在这样的时候问起我的婚事?”
第312章 你果真想娶我?
其实这就是明知故问了。
明棠当然知道这位郡主为什么问起她的婚事。
那个王妃娘娘抛出来钩直饵咸的诱饵,就是面前的这位芝兰郡主。
问起明棠的婚事,其实只是在反复地暗示明棠,明棠如今需要有一个身份尊贵的妻子。只要有了身份尊贵的妻子,她就拥有新的助力,在角逐世子之位之中有更大的优势。
而很显然,面前就有一个现成的答案。
芝兰郡主。
王妃之女,嫡出高贵,又是王妃和王爷极为宠爱的几个女儿之一,如果她能嫁给明棠,就相当于整个王府都站在了她的身后支持。
于亲,谁会愿意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夫婿还屈居他人之下?
于利,若是王府能够推她上位,那么就有了一份“潜邸从龙”之功,于未来的镇国公也有了恩情。
这是一个听上去双赢的买卖,但区别在于明棠这个半路回来的人,看起来没有任何选择,而王府自然有更多的选择——毕竟以芝兰郡主的身份和品貌,想要嫁给一个身份高贵的世家郎君,绝对不在话下,根本不必到明棠的镇国公府中来受这个苦。
所以,这个诱饵抛出来,就是为了等明棠亲自请求,等她上钩。
而芝兰郡主似乎也并不意外自己的意图被点明,毕竟这本来就是她一直都在暗示的。
她微微笑了笑,眨眨眼睛:“自然没有女郎无缘无故就问起别的郎君的婚事——三郎君也算是个聪明之人,怎么会不知道本郡主的心中在想什么?”
芝兰郡主靠的更近了一些,几乎是蹭在明棠的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本郡主如今已到了适龄之年,自然随时都可以嫁给一位如意好郎君。但是三郎君如今却不能够像本郡主那般随意都能嫁给旁人一样,娶得一位如意的妻子。
三郎君这样的青年才俊,当真甘心娶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子吗?或者说,三郎君,对本郡主可有求娶的心意?”
几度周旋,终于逼得芝兰郡主主动说出了这句话——她带着她的诱饵,直接抛到了明棠的面前。
明棠却仍旧不着急,反而推辞:“郡主如同那天上的月一般,皎洁无暇,我不过是一介凡人,怎么敢随意染指?便是想也不敢想的,实在冒犯郡主了。”
她甚至还后退了几步,不再与芝兰郡主保持着那样近的距离。
她很明显看到,在自己后退的那一刻,这位小郡主的眼底浮现出些许不耐与惊讶,像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明棠这等在她眼里如此没用的东西,竟然会拒绝自己一样。
芝兰郡主脸上的笑容都微微的有些发僵了。
但她不愧心机深沉,发僵也不过就是一刹那,很快她就调整好了脸上的神情,分明有些气恼,却还是要拿捏着姿态,做出一副欲擒故纵的模样:“原来是这样,想必三郎君对本郡主并没有男女之情。
说的倒是比唱的好听,方才说本郡主比这天上的月亮还要美,恨不得将所有的好词都用在本郡主身上,实际上也不过如此,机会给了,却还是推辞。
本郡主都御尊降贵了,你倒还不知好歹?既然如此,那你只当本郡主这话没说过就是了。”
娇俏的美人,生气起来也别有一番诱人风情。
她作势往后退了两步,看样子竟然像是转身就走一样。
明棠知道,自己已经和她打了好几轮太极了,就是为了将他们的嘴脸钓的更清晰些,若是再拿乔,恐怕要惹得那高傲的王妃动怒了。
欲擒故纵也是他们用的最后一招,如果明棠再不答应,恐怕静海王妃也不会再穷追不舍,毕竟再好的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如果一直契而不舍地掉下来,被扔出去不要了,还拼了命的往你怀里钻,那就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了,而是来催命的鬼咒,这是个傻子也知道的道理。
所以明棠连忙追了上去,点头哈腰的,像个孙子似的,给这高傲的小郡主道歉:“……我怎么可能不会对郡主心动?郡主这样的美人,任是谁见了也会心动的,只是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份地位低微,配不上郡主,不想耽误郡主罢了,所以才屡次压着心意推辞,但是郡主如此,我自然也不能再遮掩。”
芝兰郡主听到这话,才终于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背对着明棠,明棠看不见她面上究竟有什么神色,不知道她脸上全是厌烦,没有半点方才面对着明棠的时候,那样言语轻松娇俏可人的模样。
叫她演这样的戏码,实在是太枯燥太乏味了,她也不乐意演这些。
若非母妃承诺此后会分更多的资源给她,她才不来做这等差事,与低贱之人多说一句话,她都觉得自己的心里倒胃口。
更何况,这个人说起聪明,却也不大聪明,暗示都几乎放在她脸上了,她还听不懂;
说是不聪明,却好像还有几分小聪明,有些话她又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知道和他打太极。
和这样的人说话更是最累,芝兰郡主已经厌烦疲倦——在她的心中,这位明家的三郎君虽然也是嫡出,可是她是到如今都不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嫡出,她的身份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物质上的助力;
那这样的嫡出身份有什么作用?和那些地位低贱的庶出,不过是同类物罢了。
她站着,一时之间,并没有着急回头,但是被明棠突如其来的这番自白给惊着了——但实际上,她不过只是在平复自己面上烦躁不已的神情。
如此反复的拉扯,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耐心,如今还要耐着性子陪明棠再演完接下来的,她只觉得实在是枯燥无聊至极。
但没办法,为着母妃口中承诺多给她的那些资源,她就是再觉得恶心无聊,也得硬着头皮演下去。
所以她低着头,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子面上厌烦疲倦的神情,然后转过身来,笑语盈盈的看着明棠,就像是所有温暖的少女一样:“果真吗?”
明棠心中的白眼都不知道翻到哪儿去了,这回也只能点头:“确实如此,字字属实,以郡主的品貌,这世上哪有人不动心?其实我心中想的始终是,我的身份太低,配不上郡主这样高贵,只怕郡主吃亏过苦日子,所以才一直不曾说出口。”
字字句句陪她演这些,每一句话都昧着良心说的。
觉得无聊没意思的,又何止芝兰郡主一个人?明棠也实在是觉得无趣至极。
“说这些好没意思,我一介女流也不在意这些,我只想跟我心上喜欢的人一同过日子。至于那些苦日子,坏日子,只要是和喜欢的人一块过的,就是苦和坏也是甜的,你说是不是?”芝兰郡主转过头去,似乎是因为说了这样的话,有些羞涩不敢见人。
但实际上,她不过是觉得此刻与这样的人说话堪称是玷污了自己,每时每刻都是煎熬,所以并不想看向明棠,故意做出这般羞涩模样。
明棠看上去就足够憨傻,好像完全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一样,只道:
“千真万确?是我没有理解错的话,郡主的意思是,愿与我喜结连理?”
芝兰郡主被明棠这般精湛的演技都惹得有些反感,实在是耐着最后一点性子回答:“千真万确,没有半点虚假。”
“你既然这样说,便说明你,愿意与我成婚了?”明棠就露出一副看上去更加激动的模样
“自然!”芝兰郡主脸上还要足够笑意盈盈,可是这话从口中说出来,多多少少多了些咬牙切齿的滋味。
明棠就在旁边,好似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一样似的,还有些不可置信,带着些轻微的茫然,但很快就成了狂喜:“果真是三生有幸,才能够与郡主喜结连理,咱们不过一点这样的缘分,竟也能成最后的好果。”
芝兰郡主便一直点头,想必是没有任何话可说了,只能如此。
“好,你心中既然也是这般想的,那么本郡主就先去寻母妃商讨一二,虽然母妃说了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我的夫婿自己挑选,但是许多事情也总要通知母妃一份,那本郡主就先离去了?若是后头没什么错处的话,我再给你传信。”
她甚至不等明棠回答,自己要讲的内容一股脑的说完了,就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是自己要回去,然后很快就消失在了明棠的视野内。
芝兰郡主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而明棠很显然,已经对他们在背后暗中策划谋划的这一局了如指掌。
明棠知道有时候定然会有人在背后盯着,现下在这里,那样瞧上去好似不过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那些茂密的丛林之中还不知道藏了多少王府的暗卫。
明棠在芝兰郡主离去之后,脸上露出了遗憾之色,但是好像想起来了自己很快就要与这样一位通情达理的美人结婚,那遗憾之色很快就成了欣喜若狂。
不管这密林之中究竟藏了多少暗卫在盯着明棠的一举一动,她方才的一切表现堪称无懈可击,绝对不会有任何人发现她和他们背后的主子一样,都是各自心怀鬼胎的。
很快,这个消息渐渐的不知道从哪里放出了风声,就是静海王府的嫡女,竟然对明家的三郎君芳心暗许,有议亲之意。
这个消息传出来,几乎引起了轩然大波。
芝兰郡主原本就有不知多少的追求者,如今一听到这个消息,几乎下意识都觉得不行,自己有什么比不过那个刚从乡下回来的病秧子?
更何况,这样的消息编出来就必然是假的,除非是静海王府昏了头了,否则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件事情狠狠在京城之中发酵了一阵子。
因为双方的府邸都没有传出什么明显的消息来,几乎没有什么动静,于是众人就都将这个消息暂且当成了谣传。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些在府邸之中的各种弯弯绕绕——镇国公府如今的当家人明面上看上去是三夫人,实际上仍旧是三夫人背后的老夫人。她牢牢把控着整个国公府,但凡有一点事情超出他的控制,她就要狠狠的掐死苗头。这样一个人在把持着国公府,想必每日日子都十分快活。
而王府的当家人自然是王妃和王爷,二位瞧上去没有半点联络,看样子果真有些尴尬了。
对方谁也不曾有什么信息,众人自然就将这个消息当成了假消息。
但是唯独只有如今常常在闺中黯然神伤的周时意还会时常想起这个消息,毫无缘由的觉得心头有些发慌——旁人都以为这不过是个谣传的谣言,但她自己身为女郎,自然知道这样的消息能传出来,当然是有背后的人在推手的。
她担忧,究竟是什么人在操纵着这一局?
又更担忧的是,她换了环境,是否会比从前更痛快些?
这不好说,兴许也会。
不过无论如何,不论是于公还是于私,她都不希望二人的婚事能成。
虽然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曾见过明棠,始终因为上回喝茶却惨遭拒绝的事情有些不敢见明棠。
也许心中确实也有一两份不甘心与生气,但如今过了这些时日,听到这个消息,周时意仍旧觉得有些坐不住了,自己必须得上门去见见她。
周时意如今已经选了个日子记入了明棠那一族的族谱之中,其实自然是要开祠堂的,不过那一日开祠堂的时候明棠有意避开了她,她原本怀着那些兴致勃勃而来,只为了等着见她一面,后来却不再见过她。
从那些事情以后,这兴许是她第一次去见明棠。
她在自己的院落里修养了这些时日,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不少了,在自己的院落之中的时候,也不像从前一样必须拘留自己,不许动弹;
只是她若说要出去逛逛,家中的兄长和父母最是担忧,在她身后不知配多少些个使女与仆役,后头看起来暗中不知道多少人在跟着,唯恐他又出了什么毛病,受了什么伤。
第313章 究竟是为什么?
时时刻刻都被人盯着,这样的感觉可一点也不好,周时意一点也不想。
她想出去见见明棠,做了决定,却又不知该如何实行。
倒是她家那几个兄长听闻了此事,都跑来见她,在她的面前对明棠斥之以鼻:“我早就说了,那小子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还一直替他辩解,偏生只有你太天真,被他迷了心蒙了眼。
当时我们就都说,她当初接近你,不是因为看重你的身份,绝对不是因为想与你结亲借助咱们家的力量夺得世子之位,可是你瞧瞧如今,她与你成了义兄妹,没有了那结亲的可能,她不就攀上了静海王府的高枝?
那位郡主也是不可多得的贵女!再说了,从前也没听说这消息,就是这几日才流传起来的,难怪前段时间总听说她去王府要找那位被他救了一命的小世子,如今看来那不过只是个由头,她想借得救了命的恩情上门去,叫人又打发不了她,由此接近王府的女眷才是真的。”
“妹妹,你不知道,我这几日特意花了些力气去打听此事,你猜那明家的病秧子日日去王府究竟是什么人在接待她?
她日日都去静海王府,回回都说自己见不了那小世子,小世子不肯见她,所以她总是屡次拜访,可是她每回去都在府中待了极长的时间。
那她总是在王府之中待那么久,是为了什么事?你肯定想不到!她在王府之中待着,日日都被王府之中的那些女郎们环绕着,她想必是很喜欢那般感受!”
“依我看,此事十有八九是有些苗头的,不过想必也只是那些人乱传。以王府的门楣,怎么瞧得上她这么一个心思不干净之人?”
“所以啊,我说小妹,你这些时日为了明棠这般担忧,虽说你面上说着不在乎了,可是你还是时常悄悄的打听与她有关的消息,你瞧瞧你这样担忧着她,她可有一分把你放在心里?
她不过是个这般贪慕虚荣爱好权利之人,对你必然也没有什么真情实意,你可不要再被她骗了,如今这事是真也好,是假也好,总之她与咱们也不再有任何关系了,小妹也算是看清一个人,不必再对她这般上心!”
兄长们来来回回劝说,都是劝她不必再在明棠的身上下功夫。
周时意才恍然,原来她以为自己隐藏的极好,没有想到在亲人的眼中,还是被看穿她原来有这样在意她。
这些话也许有道理,也许没有道理,但是周时意终究没有放在心上,她只反驳了一句:“是明世子救了我的命,如果没有明世子,哥哥们就再也见不到我了。便是有这样救命的恩情在,她没有挟此恩情来求娶,便可证明你们说的都不对。
再说了,是我对她一往情深,又不是她对我一往情深,她对我有没有心意原就不重要,就算没有,那也是正常的。”
周时意越这样说着,越觉得心中有些恼怒——为什么兄长们眼里只看得到那些利益?
事事都从利益来推断,原本没错,可是她就是愿意相信那个当初救了她却不求任何回报的郎君;那个为了避免她的名声受到牵连,连关心她都从来不肯上门,只是命人送来补品看望的郎君;那个避免她们再见面感到尴尬,只想她在开祠堂入族谱的那一日能痛痛快快过去的郎君,绝不是她哥哥口中说的那样。
周时意听得烦了,叫自己的哥哥们不许再拿着这件事情来吵他,此后再有人来说这些,她就将人往外面推,边推边道:“勿要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