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睡姿也不太雅观,因为床太大的缘故,第明仪完全放飞了自我睡成了个“大”字形。
“怎么回事?”
墨玉紧盯着第明仪质问,手指正搭在剑柄上,一副随时都会一剑将第明仪刺死在床的样子。
第明仪懵了一下,然后转脸看向南宫一缘,他依旧没醒,看样子睡得挺香。
第明仪再转脸过来看着熊猫眼的墨玉,打着哈欠刻意小声的问:“事情都处理完了?林风起和李思思,还有那个疯……”
“我问你,”墨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明仪冲他眨了眨眼,一脸疑惑模样。
“你为何……”墨玉咬牙切齿的逼近第明仪,问得一字一句:“会在太子殿下的榻上??”
“哦,”第明仪恍然大悟,又瞟了南宫一缘一眼实话实说,“他昨晚被吓到了,一直牵着我的手不放,然后就成了你看到的这个样子啦。”
“你说谎!”墨玉气势汹汹,完全不信。
第明仪耸肩没有说话。
“太子殿下一向不近女色,身份尊贵,他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有失身份之事?!”墨玉辩驳。
第明仪知道墨玉把自家主子美化了,却没想到滤镜竟会这么厚,于是她便笑了,说:“若是没有太子殿下的同意,我也不敢这么做啊。”
墨玉哑口无言。
第明仪翻身下了床,慢吞吞的穿鞋下地:“我得去林府看看去,还是不放心。”
“你不准走!”墨玉见她想离开,以为是第明仪心虚了,于是抽出腰间长剑抵在她咽喉处。
第明仪被吓了一跳,声音开始发抖:“你……你这是要干嘛?”
“你玷污了太子殿下,墨玉怎会让你活着离开这个房间!”墨玉非常激动的说,他的手指也抖得厉害。
“……”第明仪无语凝噎。
要说吃亏,也是她啊!
“墨玉你真好笑!”
第明仪笑了笑,瞟了一眼南宫一缘看他还是没醒才继续说:“太子殿下十八、九总有了吧,这个年纪的男人只要不是不举,就会想做这样、那样的事情吧?”
墨玉的手指又抖了一下,第明仪看着他嫣红的耳垂又继承说:“墨玉,你也有十六、七了吧,难道……你就没想过?”
“……”
墨玉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第明仪,如此不害臊的话张口就来,确实是把他给吓着了。
“休,休得胡言!”墨玉忙辩解,“就算……就算是这样,太子殿下也不是你这种身份的人能染指的,就算是你说的那样,那也得是皇亲国戚的小姐们才能跟太子殿下共渡良宵!”
第明仪突然气了!
又再一次被人看不起。
她转头看向床榻上一动不动的南宫一缘,转头过来时就笑了,正对墨玉直点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啊你说得没错。”
墨玉身子往前倾了倾,指关节发白,抵在第明仪咽喉处的长剑又再靠近了一份。
满眼的恨意。
“我就是跟你家太子殿下睡了,”第明仪冲他挑眉问,“那又如何?!”
“你!——”
墨玉气得差点跳脚,手中力道加大,正想直接一剑刺穿第明仪咽喉的时,床榻上的南宫一缘突然动了一下。
他这一动,堪堪救下了第明仪的性命。
第明仪啧了一声用手指将墨玉的剑弹开。
南宫一缘的眼球动了动,侧身到第明仪的方向,然后往身旁摸去。
第明仪早就不在他的身边了,她安静的站在床边看他继续演。
“第……明仪……”南宫一缘继续装痴傻,喊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着的,可怜兮兮像是被第明仪抛弃了似的。
墨玉吃惊万分的盯着第明仪看,第明仪朝他耸肩,做出嘴型:“关我什么事?”
“太子殿下,”墨玉忙绕到南宫一缘身边去,顺手收剑入鞘,见南宫一缘仍旧在床榻上乱摸墨玉便小心的拉住了他手腕,“墨玉,在这儿,不怕。”
谁知南宫一缘却直接甩开了他的手,连想都没想。
墨玉的手僵硬在空气里,抬头看第明仪正见她得意的笑。
墨玉这下就更气了。
“第,明……仪。”这下南宫一缘喊她没有那么咬词不清了。
第明仪见南宫一缘演得实在太辛苦,于是便抱臂刻意冷声回答道:“喊什么喊,我在这。”
南宫一缘一听,忙循着声音摸了过去,第明仪啧了一声又爬上床将手伸过去让南宫一缘牵着。
墨玉看着眼前这无法置信的一幕,差点被惊掉了下巴。
尤其是当看到自己奉为天神的太子殿下握着第明仪的手不放,还像讨好似的细心捏着她手指的时候,墨玉简直想一头撞死在墙上。
这哪里还是那个睥睨天下傲视群雄的少年,这明明是一个谄媚讨好卑微求爱的男人!
墨玉默默无言。
为了配合南宫一缘演戏,又为了替自己出口气,所以这一次第明仪又没有将手抽出来。
“林家的人处理得如何了?”第明仪问带若木鸡般的墨玉,“那个疯女人还在吗?林府还剩下几个人?”
眼前情形他虽不想看到,但又不得不承认第明仪在太子殿下心目中的分量,于是他便毕恭毕敬的回答道:“林风起和李思思夫妇由属下直接斩杀,管家和账房秋后问斩,仆从皆充军千里,李思思的两个贴身丫鬟同判秋后问斩,其她丫鬟待处理。”
“那个疯女人正在太子府内,”墨玉又说,“若是姑娘想见的话……”
“不见!”第明仪非常直接的摆手,“她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属下……”墨玉点了点头,“明白了。”
第明仪松了口气,他们终于死了,但是她还是不放心,于是又说:“我还是得去林家看看。”
“是,”墨玉态度良好,“林家夫妇的尸身还未被处理。”
第明仪点了点头:“谢谢。”
“属下不敢。”墨玉忙抱拳,完全没了之前趾高气扬的样子。
第明仪突然有点失落:“你还会想办法对付我吗?”
“属下不敢,”墨玉唯唯诺诺,“姑娘毕竟是太子殿下所珍视之人。”
第明仪摇了摇头:“你不用担心,我迟早会离开他的。”
南宫一缘捏她的手指力道突然加大,他本想抬头看她,又怕暴露所以不敢乱动也不敢出声问个究竟。
墨玉看着她没有说话。
“找到我师父我就回去了,”第明仪认真的说,“是他带我来这里的,找到他我才能回去。”
“那需要属下帮忙吗?”墨玉小心的问。
第明仪冲他笑了笑:“待会儿我画张像给你,你人脉广,应该很快能找到他。”
“谢谢!”第明仪感激的说。
“不……”发出声音的不是墨玉,而是她身旁的南宫一缘。
第明仪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谁也不能,伴谁长久,”第明仪刻意慢慢的说,“我会,离开的。”
“……我!”南宫一缘着急的说。
第明仪笑了:“太子殿下啊,你还有,你的,天下啊!”
“不要!”南宫一缘非常认真的说,心里着急就顾不上什么演戏了。
墨玉默默看着他们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姑娘你好生陪着太子殿下,替他更衣穿鞋,”墨玉忙说,“属下先去给你们准备早膳,等用过早膳您们再沐浴。”
“好,”第明仪笑得龇牙咧嘴,“多谢,有劳了。”
墨玉抱拳行礼后就退了下去,顺便还将门给关了。
南宫一缘一面捏着第明仪的手指一面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确定墨玉走远了他才长舒一口气:“走远了。”
第明仪闻言将手指从南宫一缘手心里抽出,虽然暖和了不少,但因为南宫一缘太用力弄得她指间都红了。
她将手指放在唇边吹。
“你骗他的?”南宫一缘起身自己穿衣穿鞋,问。
“什么?”第明仪疑惑。
“要走的话。”南宫一缘再说。
第明仪笑:“我确实是要走的。”
“小生这太子府让你住着不舒服了?”南宫一缘继续问,头也没回。
“突然被人宠爱,会变得更胆小,更小心翼翼,”第明仪苦涩笑着实话实说,“我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这样的日子并不适合我。”
“你答应过小生的,”南宫一缘十分平静的说,“要陪着小生混吃等死。”
“谁陪你不是陪,”第明仪还是笑,“就像墨玉说的那样,陪在你身边的该是那些富贵小姐,而非我这种乡野村姑。”
南宫一缘没有说话,第明仪能听到他沉沉的叹息声。
第明仪还是有些不忍:“等知道你已恢复正常,不再眼瞎不再瘸腿不再痴傻,那么第一个赶走我的必然会是墨玉。”
“他不敢!”南宫一缘肯定的说。
“不是他不敢,”第明仪依旧笑,笑容苦涩,“是我不配。”
“那小生就一辈子装瞎装瘸装傻,”南宫一缘说,“这也是我们先前约定好的。”
“你何苦呢,”第明仪苦笑着说,“太子殿下何须为了我这样的人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你说要给小生制符的,”南宫一缘转了话题,“你可不能食言。”
“嗯,”第明仪点头,“我说到做到。”
“小生也是如此,”南宫一缘回头对她笑,“小生也会帮你找你师父的,毕竟小生曾与他有过数面之缘,不用你画像小生也认得他。”
“谢谢!”第明仪冲他甜甜的笑。
第202章 坑
零落始终保持着推门而入的姿势,手里的零嘴掉了一地,小嘴里尚有半口甜饼未吞咽入喉。
仰头看去。
房顶豁然一个大洞,稀薄似纱的月光正从上面倾泻下来,她再顺着将视线落在地上,那里正有个身着黑衣白鞋的人滚来滚去。
“好痛——”盛风雪惨叫着抱住膝盖,撒娇似的在地上连打了好几个滚,“妈呀,可痛死我了,君依个坑货又将……”
零落见了这光景忍不住咦了一声,盛风雪停住动作顺着声音看过去,几乎同时也咦出了声。
零落:“……”
盛风雪:“……”
“那个……”盛风雪伸出尔康手还没等解释出口零落便惊叫着转身往里院跑走,盛风雪只能看着她娇小的背影长叹一口气,“又完了!”
盛风雪挺着脖颈望着人形破洞房顶感叹:“今晚月色真好啊……我这次又得赔别人修房顶的钱!”
失策啊,早知道就不从君依那里跑掉了,不然也不不会掉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来。
反正盛风雪貌似已经习惯了。
零落咋呼着带人再入这间房时盛风雪还保持着挺脖颈的姿势没变过,来人一见这情形只当他是在与天地沟通,三人皆禁声恭敬立于门外,零落探着小脑袋好奇往里窥探结果被人给强行拽走了。
零落有很多话想跟盛风雪说,奈何一直没有机会。
老夫人的新贴身丫鬟零落轻手轻脚地将门口处零落撒落的零嘴收拾干净后又立马奉了好茶过来,众人不见动静她一个下人也只能端着茶盘安静立于一旁。
老夫人垂着的手偷摸着敲了敲膝盖,旁边身着青蓝衣衫二十来岁的男人见了忙眼神示意身后正悄然整理青丝的小妇人,老妇人见之忙轻摇了头。
盛风雪抬手摸了摸后脖子,终于感觉好了些他忙将头慢慢放下来,又顺带吐了口气。
众人本就屏气凝神,又因盛风雪这吐气声又太大了些,于是在这几个紧张兮兮的人的眼里便擅自将盛风雪这种动作理解成了不太好的讯息。
“小仙师,”老夫人试着倾身过去,尽量用自己这辈子最温和的口气去唤好似大梦初醒一脸痛苦神奇的盛风雪,“方才您观天象得出的结论如何?”
盛风雪慢动作的转过了身,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在这种情况下能说出话来才有鬼。
而且,“小,仙,师”又是什么鬼,还有,这里是哪里?
幸好零落还在,不然盛风雪估计得暴走。
盛风雪看着面前这像是死了亲爹亲妈一样悲痛神情的三个人,她甚至都能听到他们心里的“咯噔”声,她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情况妙还是不妙,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清楚,盛风雪一向主张谋定而后动。
不着急,等君依来救。
“若是有何不妥之处还请仙师明言,”老夫人身边这男人显然耐心不足,“魏家好不容易才请来仙师,若能得仙师指点一二魏家上上下下定会感激不尽。”
盛风雪皱了一下眉头,话都让这人说完了,她顿时心里就有点儿不那么爽快。
连点退路都不给盛风雪留。
她在“记账本”上狠狠地记上了这人的名字,哦不,她现在还不知道这几个人的名字。
盛风雪习惯性的抬头看了看房顶的那个大洞。
“南峰,”老夫人假意嗔怒了一声,“跟小仙师说话不得没有分寸。”
“小仙师啊,”老夫人又一脸和蔼可亲的望向盛风雪,一副讨好语气,“小儿无礼,小仙师大人大量还请您不要与他计较。”
盛风雪瞟了一眼他们母子没有说话,目光再回到房顶上时她顺带还扫了一眼那个一直没有出声的小妇人,就算半夜仓皇来见人也不会忘记补个淡妆,全程没有任何表情色彩。
盛风雪忍不住笑了笑。
见她笑魏南峰比老夫人更是欢喜,反倒是那个零落试探性了口:“奴婢已经吩咐让厨房准备了夜宵,仙师远道而来想必已经疲乏,还是先歇息着有什么事明儿个再仔细商讨吧。”
说完她还冲盛风雪使了个眼色。
盛风雪顿觉心安些许。
“对对对,”老夫人立马喜笑颜开,本想伸手去捉盛风雪又想到这举动诸多不妥只得罢了,“夜已深,小仙师还是先歇息着吧,有什么话明儿个再细说,南锦明日正巧回府,到时候我们可一并言说商讨。”
“明天……”盛风雪皱着眉头迟疑着,“会下雨。”
“无碍的,”一直没出声的小妇人轻声说,“晚些南琇会差人来修缮,这里是柴房,淋点儿雨也没甚关系。”
“是,”魏南峰帮接话,“修缮花费不了什么,还请仙师不要放在心上,我们……”
“明天雨会很大,”盛风雪重重叹息了一声,这家人脑补的技能显然点满到快爆炸,盛风雪觉得有必要让小仙师出手压制一下,“你们说的南锦回不来。”
“回……”
魏南峰的话刚出口就被魏南琇打断,只见她羞赧着探头出来却又落落大方的说:“大雨的话南锦肯定不会回来的,她也畏寒,自然不会冒雨赶路。”
盛风雪对这个有点儿好奇。
“那小仙师就暂且歇息着吧,”老夫人开了口又偷摸在膝盖上锤了两下,“还有几个时辰天就亮了,我们也回去歇着吧,琇儿还怀有身孕呢。”
我还是魔鬼呢!
盛风雪忍不住又笑出了声。
直到老夫人狐疑的看过来时他才发现不妥,于是他只能以手掩嘴故作高深莫测地点头说:“等南锦回来再一并说吧。”
“是是是。”老夫人忙不跌的点头。
盛风雪刚住下,零落便寻了过来,将一切简单说明后又走了。
听说有人要来找自己,盛风雪便不敢入睡,直到过了半夜,才见到了第明仪和南宫一缘。
墨玉被留下,帮明仪报仇,为了早点实行计划,所以他们提前来找了盛风雪,这也是君依的计划。
她还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居野国的太子殿下。
“君依。”
在如浊浪般热气包围之中唤他的声音似乎带着不舍的哀鸣,似远又近,随着君依因为无法置信而颤抖的呼吸霸道地侵占了他的耳膜。
“在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想要你活着,无论你轮回多少次都摆脱不了被抛弃被陷害的命运,仅仅因为你的身份……你自己其实是很明白的,对吧?”
声调熟悉而悠远,君依在对方开口唤他时就已经知晓了暗害自己的这个幕后黑手是谁。
那声音丝毫没有停顿:“你这几百年都不愿意照我的计划行事,便无一人有资格惦念着你,既然你如此可悲那么你就彻底的从这个世上消失吧!”
声音刚落,君依的整个世界便似无声无色的烟火般炸开,明知会疼痛入骨髓却又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周遭不见一丝光明,肉身已被那人损毁殆尽,君依如今只剩一缕残魂在空中没有方向的飘摇,耳畔那人的诛心话语犹如恼人的蚊蝇般回荡不休。
他最终选择停了下来。
“还是……”他想,“算了吧。”
那人说得没错!
君依觉得自己活了几百年,确实无一人记得他,哪怕随便谁对他一瞬而过的想念都不曾有过。
“那我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残魂轻飘落地彻底放弃挣扎,“我彻底消失,或许这世间因妄念而生的祸患与歌舞升平里的虚与委蛇也能跟着一并消失殆尽吧。”
“就这样吧……”
君依残魂蓦地变得暗淡无光泽,他清楚知道这一次选择放弃,那么自己就再也睁不开眼来再看一次这个世界。
那一缕残魂作缚成茧,意欲化茧成蝶,随风独孤逝去。
君依清楚的知道,破茧成蝶静待轮回再塑肉身,仅凭自己这随时可能会消散的残魂是做不到的。
“解脱了,”他想,“终于!……”
“解脱什么解脱,还终于!”盛风雪破口大骂的同时,猛然一掌甩在沉睡呓语的君依脊背上,气得吹胡子瞪眼,“你都娶我了,还想解脱,想得美!”
君依身体抖了几抖。
盛风雪淡蓝裙裾顺势滑落至床沿,下一刻她便捂嘴咳嗽着一跃而起,焦灼难耐的呼吸萦绕在指缝间,这犹如风中残烛般将灭未灭的身躯也抵挡不住她此刻暴躁炸开的灵魂。
“你……怎么了?”君依忙问道。
盛风雪没有回答他。
轻纱慢摇,清风微袭。
零落适时的端了温水过来,伺候盛风雪小啜了两口才嘶哑着声音小心提醒说:“小姐,游街时辰到了。”
盛风雪脸色惨白若雪光可鉴人,仿佛下一刻就能当场表演撒手人寰,她松开捂嘴咳嗽的手站直望向零落方向问道:“南宫一缘醒了没?”
零落轻摇头算是回答问话,君依见势便插话道:“我看还是……”
盛风雪自然知道君依下一刻想说什么她忙摆手阻止道:“你坑我的账,我们以后再算。”
“那你……”君依意欲再说什么忙住了嘴转了话题再说道:“反正我也强迫不了你,你自己看着办吧,游街时辰已到那你就去吧。”
盛风雪板着的脸终于舍得露出了点笑来。
“你要是再……”
君依对盛风雪说的话有点儿不明所以,回头瞪了他一眼,正欲再问些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盛风雪打断了。
八抬大轿缓缓游街,四周薄纱随风摇曳,轿围白花胜雪,盛风雪一身雪裙端正跪坐其中,犹如真真的大家闺秀般温婉优雅,城中人皆知只有富贵家会如此逆行作为,虽不知其缘由但看在盛风雪面上也不好多说什么。
长街寂静无人,八抬大轿一路畅行无阻。
“到了吗?”盛风雪细长手指轻敲轿沿低问。
“街道一如既往无人往来,”骑在马上的零落靠近轿窗轻声回禀说,“小姐再稍等片刻,我们马上就到地方。”
“我腿都跪麻了,”盛风雪在轿中叹气,“绕去深巷吧,再这么跪下去我腿估计得废。”
零落暗叹一声。
盛风雪连做戏都不愿意做全套,这确实是她的风格。
零落从轿窗里把纸页恭敬呈给盛风雪,将脸贴在轿帘上轻声的说:“失踪的全是十岁以下的孩子,方才我又去查探了一回,证实了小姐您的猜测,我们现在要去拿人吗?”
“去,马不停蹄的去,”盛风雪惨淡的双眸里总算是有了一丝光泽,“最近被那些东西折磨得厉害,在睡梦里老是听到些莫名其妙的话,若是多行些善事,应该能让我好过一些吧。”
“去玄峦宗之事我也已经打点好了,”零落一并禀告说,顺手捏了捏自己干痛的嗓子,“小姐当真只带我和君依大人上路吗,万一路上遇到什么危险小姐您无人庇护那该如何是好?”
“零落啊。”盛风雪垂眉将纸页顺手燃烬唤道。
零落以为盛风雪有什么吩咐便将整张脸紧贴在轿帘上,低眉顺眼的应道:“小姐,您有什么尽管吩咐,我一直都在。”
“没有英雄那就自己做英雄,”盛风雪说,“其实我是不信那道人的话的。”
零落瞬间明白过来。
盛风雪其实一点儿也不想去玄峦宗。
这场恼人的大雨没完没了的不知道已经下了多少天。
整个世界灰蒙蒙,不知名的野花掉落一地,沿途很少能看到有野兽踩过的痕迹。
盛风雪撑着把绘有淡绿树叶的油纸大伞走在遮天蔽日的密林里,路过时弹起的荆棘甩了她一脸的雨水。
她啧了一声想停下来擦脸的时候,零落走了回来。
“您先回去吧,君依大人叫我过来接您,”零落站在她面前,“君依大人不放心您,本来我都已经在回去锦城的路上了,结果还是派人把我叫了回来。”
“绮丽姐带着盛世回去了,按照现在这个突变的形势,”零落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再过不久,估计他们也要过来同我们汇合。”
“什么时候叫你回来的?”盛风雪脚步停下来问。
“就在我刚出门不久的时候。”零落回答。
盛风雪没再多问。
“我知道,”零落心平气和的说,顺便用手指在树枝上划拉了两下,“这一切变化得太快了,您一时之间接受不了。”
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两声。
盛风雪转头四处看去,终于在山的阴暗面找到了一棵大树,这棵逾百年的不知名大树下正好有一个饭桌那么大的干燥地,她踩着满地的淡紫落花走了过去。
盛风雪坐在那唯一的干燥地上,将吃食放在脚边,拿出水袋仰头就灌了一半下去,又伸手在包里掏了半天才掏出一些零嘴来。
盛风雪摸出自制的地图研究了老半天,抬头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她悲哀的发现自己似乎又迷路了。
不过幸运的是,这场大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了。
盛风雪叹了口气站起来,回头时才发现身后大树根里藏着的一尊长满苔藓的石像。
零落塞着零嘴跟了过去,眼里虽然吃惊,但顾不上说话。
盘根错节的老树根将那石像保护得很好,要不是有突然明亮起来的天光盛风雪大概也不会发现有这东西的存在。
“嘿,”盛风雪笑着走过去,感觉还挺新鲜的,“这破地方居然还有这玩意儿。”
靠近弯腰细看,这尊石像虽然扭头半卧着,但它的脸却正对着前方似乎在认真注视着什么,姿势扭曲而显得滑稽。
这动作寻常人做的话应该挺难的。
这石像明显是个男的,并且身材还挺好。
盛风雪偷偷叹了口气:“一尊连脸都没有的石像,我还以为是谁在这里供奉了什么神明呢。”
盛风雪转过了身,顺便将雨伞收回包里。
抬头看。
石像的正前方突然出现一束刺眼的光亮,不像是阳光,更像是月光,在这个静谧得连鸟叫声都没有的密林里更显凄凉。
盛风雪的心里突然涌出悲哀的情绪来,她转身看了一眼石像,犹豫了一下走到了一边去。
果然,那束光亮是冲着她身后的石像来的。
盛风雪又回到了石像面前从包里拿出了剩下的饴糖,准备把糖放在石像手心里时她才猛然地发现——这石像居然没有手!
盛风雪的心直往下坠落。
这石像显然不是什么神明,大概是一尊人物雕像,很有可能这棵大树所在的地方便是这尊石像主人的葬身之地!
用饴糖作香虔诚拜了三拜后盛风雪才将放进了石像的怀里,这一次她直接叹息出了声:“无意冒犯,我这就离开。”
雨似乎是彻底停了,盛风雪将大伞撑开替那石像挡住了刺眼的光亮后才离开了这片密林。
走出那片密林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零落带来的马车正在路口上等着她。
盛风雪刚坐进去,零落就递了堆吃的过来,然后又顺便将一套干净的纯黑色衣服放在她的怀里:“有什么别的发现没?”
零落身体往左边挪了挪,刻意与盛风雪保持距离。
君依大人的占有欲不是一般的强!
“就看到一尊没有脸的石像,”盛风雪一面换衣服一面回答,“林子里连鸟叫声都没有,野兽的足迹也是很久之前留下的,有生命的东西估计已经被什么噬掉了。”
零落耐心的等盛风雪换好了衣服这才继续说:“玄峦确实神奇。”
盛风雪捧着热茶说:“我找了快一天林子里也没有发现血啊动物尸体啊那些东西,估计茹仪公主的计划还没怎么完善。”
“林圣流那边也没有了动静,”零落小声说,“朱斗也被他弄死了。”
盛风雪动作停顿了一下:“停手了?”
“具体的还不太清楚,”零落打了个哈欠,“得回去再问一次。”
盛风雪点了点头:“我回去看看君依,还得问问那边更详细的情况。”
零落又打了个哈欠。
盛风雪有点儿无语:“我早上出发的时候你还在睡,这都一天了你还没睡醒啊?!”
“是根本就没睡着,”零落捏了捏眉心,“你刚走君依大人就把我叫起来干活了,直到来接你才得了点空。”
“回去就睡吧,”盛风雪叹了口气,“我去盯着,总归要找点儿什么线索出来不然没办法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