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都是后面的事了,而且自有她爹去考虑,不用她管。
明天,她要去河里实验海船模型。
从八月开始,前线捷报连传。
八月三十日,郑远钧正在?河边,把修整过的海船模型放入水中,曹刚传来消息,霍青打下了嘉州三个县城。
九月十七日,郑远钧把模型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和资料上的图形对照,曹刚传来消息,三公子?打下曲州两个县城,其?后一个县城不战而降。
十一月初八,郑远钧和研究人员做出?了第?二个海船模型,曹刚传来消息,霍青打下了嘉州府城。
十二月十三日,郑远钧把第?三个模型放入水中,曹刚传来消息,大都督军队开到?了常州府城下。
十二月十三日, 常州府城的城墙上,兵士严阵以待。
一些兵士在穿梭着搬运石头和油罐,等会在郑大都督的军队攻城时扔下去, 用?来阻止他们爬上城墙,还有些兵士在箭塔里举起了弓箭,瞄向城墙下,更多的士兵躲在城垛后,握着刀剑,准备和翻上城墙的人搏斗。
一个将领指挥着兵士到各自?的岗位上,又给他们交代着等会战斗时要注意的事情,同时给他们打气:“我们有二十万人, 他们只有十三万人,向来是守城的占便宜, 攻城的至少?要是守城的两?倍才行, 现在他们的人还比我们少这么多, 这城我们一定守得住。”
“守住!皇上会派人来救援我们的。”将领挥舞着胳膊。
城墙上喧闹声?很大,将领为了让兵士听?到自?己的话?, 只能大声?喊叫, 叫得声?音嘶哑。
“将军, 来了!”一个兵士在旁边喊了一声?, 指向远方。
将领抬目望去。
黑压压的军队排列着, 以排山倒海之势, 向城池压过来。
渐渐地军队近了,将领看得清楚,前排是步兵, 手?中拿着刀枪,寒光闪烁, 连成一片,后面推着车子,那就是在前面的战场上名声?大震的两?样?杀器了,投石机和八牛床弩。
这位将领是交王派来防守常州的,他和郑大都督对上后节节败退,现在已经退到了最后,府城再一失守,常州就全部落入了郑大都督的手?中。
虽然?将领先前和兵士说得十分笃定,可是此时看着城墙下的军队,他的心里却满是绝望。
守不住了,府城守不住了,他心中无比明白。
是,一般情况下,要攻下一座城池,攻城的人马必须数倍于守城的,二十万人对上十三万人,守住城池本应该很轻松,可是架不住攻城的有神兵利器啊。
据他知道的,十一月初八,霍青攻打嘉州府城时,用?八牛床弩射出箭矢钉入城墙,军士踏上箭杆攀援到城墙上,守城兵士从没见过这种攻城方式,猝不及防,不过一个时辰,就被霍青的人冲破防守,打开了城门。
前车之鉴,犹在眼?前,可是明知前面有坑,他也没办法躲过去啊。
他倒是准备了石头和油罐,等人爬城墙时扔下去,可是郑大都督还有投石机,这仗根本没法打。
而且他说皇帝也就是交王会派援兵来,这也是假话?。
郑大都督分三路兵进攻,交王费尽力气才凑出兵马来应对,哪里还有多余的兵马来支援。
这是一场注定会失败的守城,可是他不能放弃,不敢放弃,他的父母妻儿都在交州,他手?下的兵士也大多是交州人,他们若是投降,他们的家人马上就会遭逢大难。
“敌兵来了,都准备好,听?我命令行事!”将领打起精神,厉声?呵斥。
兵士齐声?答应。
郑大都督站在城墙下,仰头朝上望。
城墙上人影晃动,显然?正在防备着他们攻城。
郑大都督眯起了眼?。
这仗并不难打,他考虑的是怎样?减少?人员伤亡。
他的战略很简单粗暴,先用?投石机一通乱砸,摧毁掉城墙上的箭塔和防御工事,打乱守兵的阵形,让他们来不及向下投放石头和油罐,就算不能完全杜绝,也要让大部分的守兵不能到城墙边上来。
在这同时,用?上八牛床弩这个攻城利器,让军士爬上城墙。
霍青就是这么打下嘉州府城的。
战略虽然?简单粗暴,而且在霍青用?过一次的情况下,他又再次使用?,敌人已经有了防备,可是就像他女?儿说的,实力压倒一切,有投石机和八牛床弩的助阵,敌人就算明知他的战术,事先做了无数准备,那也将无济于事。
“攻城!”郑大都督举手?挥下。
随着郑大都督话?音落下,无数的石头砸上城墙。
城墙上轰然?作响,灰尘四散,夹杂着兵士的惨叫哀嚎。
将领躲过一块石头,冲到城墙边向下望,一排排的箭矢钉在城墙上,无数的军士踏着箭杆往上爬。
一个军士双手?攀上了城墙边沿,被将领一刀砍下,可是紧接着又一个军士爬了上来,将领刚刚把他打落城下,旁边一个军士跳了上来,将领扑过去,余光一扫,又有三个军士爬到了城墙上。
大势已去!
一个半时辰后,城门被进城的军士打开,郑大都督率兵进入。
十二月十五日,郑远钧在河边和研究人员相?视而笑,眼?中都是无限激动。
他们的第三个海船模型,经过各项实验,都成功通过了!
下一步,他们就可以按照这个模型,制造真正的海船。
郑远钧自?从八岁时确定她爹要死忠大齐朝后,一直谋划的就是存粮、赚钱、养兵、造海船出海避乱这几件事,前几件目前都完成了,最后一件,虽然?从现在的情势看来,没有必要避乱了,但郑远钧并不打算放弃造海船。
一是多年的研究,半途而废可惜,二是她想出海探探新世界,看看这个时代的海外有些什么岛屿和国家,还可以和他们做做生?意。
郑远钧想着,马上要过年了,等过年后,她就带上部队去海边,先寻找熟练的船工,再开始造船。
三年时间,应该可以造出一艘大海船吧?
嗯,嘉州和常州都有海,嘉州已经被霍青打下来了,至于常州,她老爹十二月十三日已经打到了府城,以她老爹的本事肯定是打得下来的,这两?个地方马上就都是她老爹的地盘了,都可以去,她去哪儿呢?
霍青在嘉州,要不,她去嘉州吧?
不过嘉州已经被打下来了,她老爹也可能会把霍青召回来,再另外派人镇守嘉州,她还是等等,过年后再决定去哪儿吧。
正在东想西想,郑远钧眼?角瞄到一个人影快步而来,抬头一看,是曹刚。
“二公子,大都督打下常州府城了。”曹刚语音欣喜。
“啊?好!”郑远钧展颜而笑。
刚刚才想着她老爹肯定能打下常州府城,果然?就打下了。
她老爹有五个州啦,三路兵马,两?路已经全胜,现在就等她三弟的消息了。
十二月十八日,郑远锦大败曲州之兵,斩杀其将领,随后兵临府城城下,城中已无兵,太?守开城门迎入郑远锦军队。
至此,经过四个月的时间,三路兵马全胜,郑大都督手?握六州。
明眼?人都已看出,交王不过是在苟延残喘,天下之主,非郑大都督莫属。
十二月二十四日,郑大都督率兵返回信州,同时让另两?路军队各留一人领兵,其余人也返回信州,参加除夕夜的庆功宴。
十二月二十五日,郑远钧在回都督府的路上,很是心虚。
八月里她娘从雁山离开时,一再叮嘱她要一个月回家一次,结果她忙着研究海船,一次也没回去。
这次回去见了她娘,也不知她娘会哭成什么样?子,不会水漫金山吧?
想着她娘的眼?泪攻势,郑远钧头皮发麻。
希望她带来的礼物能哄住她娘吧。
下午申时,四点钟左右,马车停在了都督府门口。
“曹亲卫,是二公子回来了?”两?个老兵热情地迎上来。
郑远钧掀起车帘,探出头来,招呼着两?人:“纪老,卢老。”
两?个老兵看见郑远钧,蓦然?停住脚步,僵在原地。
眼?前的小姑娘眉眼?弯弯,笑容可掬。
他们是听?说了二公子是女?子,还感叹了好些天,对于见到女?装的二公子也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真的见了面,他们还是被惊住了,这冲击实在太?大了。
郑远钧眼?中映出两?人的脸,满是惊愕,僵硬死板一片。
郑远钧摸了摸脸,郁闷。
她长得还不错吧,有必要见了她这个样?子吗?雁山上的人是,这两?人也是。
还是男朋友有眼?光,第一次见着女?装的她,满眼?都是惊艳和欢喜。
郑远钧和两?人道别?,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也不管他们了,放下车帘,马车驶入了府内。
景和帝已死, 但还没有新的皇帝。
交王倒是自称为帝,可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没有得到全天下的承认, 且从?现有的局势来看,他能当上真正的皇帝的可能性是越来越小,基本上就不可能了。
目前?人们心中都已认定,郑大都督是未来的天下之主。
郑大都督已经手握六州,剩下的三州打下来也只是时间问题,交王兵力不如他,装备更是不能比,郑大都督所拿的武器堪称神兵利器, 天下没有军队可与之争锋,交王根本不能抵抗。
而且郑大都督是景和帝亲口认定的下一代帝王, 既有名义?, 又有实力, 天下之主,舍他其谁?
可是郑大都督坚持要?杀了交王, 给?景和帝报仇后才肯登基, 郑大都督没有登基, 也就没有新的年号, 所以大多数人还是按照习惯沿用景和帝的年号。
今天是大齐景和三十四年的除夕夜, 信州府城内, 郑大都督府里?,处处张灯结彩,把整个府邸都照得灯火通明, 游廊小径房里?到处都是人员穿梭,他们或端着果?盘, 或捧着鲜花,或抬着桌椅,在?段总管的指挥下,把都督府的各处布置得鲜亮堂皇。
每年的除夕夜,是都督府家人团聚的日子,今年却不同,郑大都督把这个家宴的规格扩大了,不止自己家的人参加,所有归附于郑大都督的重要?属下都受到了邀请,除了在?外留守的人员,其他人今天都要?到都督府参加除夕庆功宴。
你没有接到邀请函,只能说明你在?郑大都督这里?还没有足够的地位。
能参加这次除夕宴的人,都是将来能在?郑大都督的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的人。
晚宴定于戌时中,晚上八点钟开席,到七点半的时候,除了郑大都督和郑远钧两人,其他的都到齐了,就连郑世子和郑远锦都已经坐在?了座位上。
众人面上都是喜气洋洋,怎能不喜呢?这次除夕宴之后,下次除夕宴应该就是在?京州皇宫里?了。
正主还没来,众人平日里?处得来的聚在?一起闲谈。
乌校尉站着往四周观望了一圈,这里?的人他都认识,可是没有几个和他相熟的。
他是被交王派到常州去接景和帝到京州,先是遇见三公子,大战了一场,他五万人干不过三公子三千人,后来郑世子来了,他就被俘了,被押回信州后,幸得郑大都督爱惜人才,允他戴罪立功。
这次郑大都督分?兵三路,他跟着三公子去了曲州,十二月二十日,府城太守开城门?投降,二十六日,他随军返回信州,二十七日,接到了除夕晚宴的帖子。
这是打算重用他啊,乌校尉又是高兴,又是感?激。
郑大都督心胸真是宽广,不但恕了他的前?罪,还给?了他以后升迁的机会。
可是他到底投入郑大都督阵营的时间短,站在?这里?一望,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得热闹,他却一个人独自立在?这儿,一时找不到能说话的人,显得格格不入。
这可不行,乌校尉急切地四处张望,忽然瞄到了两个人。
关?统领和夏统领坐在?一起说话,乌校尉心下稍定,赶紧凑了过来,陪笑着和两人打招呼。
他们三人这次都是随着郑远锦打曲州,并肩作战四个月,乌校尉觉得他们之间应该有了些战友情谊,比起其他人亲厚些。
两人果?然十分?热情:“乌校尉,来,坐、坐。”把他让在?旁边一把椅子上坐下。
“场上很?多人不认识吧?我?给?你介绍介绍。”夏统领虽然是后来才提拔上来的,可他在?大都督手下做事许多年,自认资历不是乌校尉能比的,这时就以老大哥的身份,和乌校尉说着话。
“有劳有劳。”乌校尉拱手。
其实人他都认识的,他降了郑大都督后,马上就暗中把郑大都督阵营里?的重要?人物认了个遍,一个都没漏掉,不但今天来参加宴会的他都认识,还有一些差一点点够不到这次宴会的人他也认识不少?。
不过夏统领盛情,他不能推却,而且还可以趁机听听夏统领对这些人的评价。
夏统领指点着,先从?边上的人说起,逐渐到远处的人。
“那位是许统领,大都督跟前?的老人了,带兵好,对大都督十分?忠心。”
“长?得真威武。”乌校尉赞叹。
“那位是洛将军,家族世代都是护卫皇上的,景和帝被贼人害了,生前?定下我?们大都督接位,他就跟着我?们大都督了。”
“哦,哦。”听到提起景和帝,乌校尉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那位是鲁统领,对面是鲁从?事,……呃,旁边的是鲁大人,土地法就是她写的。”
“一家子英豪,鲁家的女儿也不输男子。”乌校尉竖起大拇指。
听到这儿,关?统领也来了兴致,加入进来:“说起来,二公子也是半个鲁家人,那可真是……啧啧啧。”
关?统领不知道怎么用语言来表达他的心情,震惊、崇敬、惭愧,各种复杂的情绪混杂在?一起,最后只能“啧啧”几声,感?叹道:“岂止不输男子,强男子千倍百倍。”
“不知这次二公子来,是穿男装还是女装?”乌校尉神情期待,“二公子我?认识,不知道穿女装是什么样子?”
关?夏两个统领也很?是期待,不由得望向门?口。
和他们一样心思的有很?多人,眼?看时间将近,都不停地向门?口瞧去。
此时,郑远钧正和她爹、她娘一起走向宴会厅。
今天的除夕宴有两处,一处招待男客,一处招待女客,郑远钧和她娘都要?参加宴会,于是在?六点多钟的时候,郑远钧去了她娘的芳草院,娘两个一起换了装,手挽着手出来,半路上碰见了郑大都督,三人同行。
“女儿啊,这衣裳设计得好,你和你娘穿一样的,真好看。”郑大都督看着母女俩,只觉赏心悦目。
“当然好看,这叫亲子装。”郑远钧偏着头?,“爹你没见过吧?”
这是她拿来哄她娘的礼物,果?然哄得她娘眉花眼?笑,立时忘了找她兴师问罪,今天兴冲冲地张罗着母女一齐换上,一同来参加晚宴。
“没见过,没见过。”郑大都督摇头?。
“好看吧?”郑远钧又问,神情诱惑,就像要?准备哄骗小红帽的大灰狼。
“好看。”郑大都督犹自不觉,点着头?。
“我?让窦大家给?你和大哥、三弟设计一套吧?”
想想父子三个穿着亲子装站在?一起的画面,郑远钧眼?睛发亮。
郑大都督:“……”
“爹你说了好看的,骗我?和娘的?”见她爹满面为难,郑远钧不满,“好看你们怎么不穿?”
“……呃,女儿啊,好看是好看,就是我?们穿着太奇怪了。”郑大都督拧着眉头?,忽然灵光一闪,“女儿啊,只要?你大哥答应了,我?没问题。”
让大儿子去应付女儿吧。
郑远钧撇了撇嘴,就知道那画面只能想想,她爹和她大哥都不会答应。
眼?珠一转,郑远钧决定为难为难她爹。
“爹,这一样的衣裳,是我?穿着好看,还是娘穿着更好看?”
郑大都督:“……”
他想起了去年腊月,他和大儿子到一号庄子上时,女儿给?他出的那道题,皇帝和女儿同时被敌人包围,问他先救哪一个,和如今的这道题颇有相通之处。
当初的那道题他心中有答案,只是不能说出来,如今的这道题么,郑大都督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鲁姨娘。
母女两个都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等着他回答。
他真心觉得母女两个穿着这衣裳一样好看。
可是女儿肯定不会满意这个回答的,当初在?一号庄子时,女儿就逼着他非要?选出一个来。
“爹,哪个穿着更好看?快说!”
看吧,女儿果?然逼问了起来。
“呃……呃……”郑大都督磨蹭着,忽然一抬头?,大喜过望,“到了!”
前?面已经是宴会厅的门?口。
郑远钧和她娘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地抿着嘴笑。
女客宴会地点在?旁边,鲁姨娘和父女两个分?开,往一旁走去,郑远钧和她爹走进门?去。
郑远钧刚一走进门?,马上感?觉到无数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她估计在?这一刻,看她的人远比看她爹的人多。
看吧,看吧,我?可是在?大学里?对着数万同学做过演讲的人,不怕你们看。
郑远钧昂着头?,和她爹一起走向上座。
各人坐定,郑大都督先是说了一番文绉绉的庆祝词,众人都已经习惯他在?重要?场合忽然就出口成章了,纷纷捧场,齐声庆贺。
然后郑大都督总结了出兵三州的成果?,对突出人物进行了表扬。
最后郑大都督展望了一下未来:“交王已不堪一击,接下来我?们一鼓作气,擒住交王,在?先帝灵前?杀了他,为先帝报仇。”
“明年此时,我?们在?京州再?相聚。”郑大都督举起酒杯,“我?先敬各位!”
众人跟着端起了酒杯。
郑远钧连忙去看坐在?她下面的霍青,她记得霍青是一杯就醉的酒量,在?庄子和雁山上的人都知道,每次都给?他上的果?子酒,都督府的人可不知道这一点,不会想到单独给?他准备果?子酒,别等会喝醉了。
霍青喝醉的样子很?乖,不吵不闹,像个孩子任人摆布,还会笑,毫无防备的灿烂的笑。
这样子她一个人看就行了。
“是水。”霍青轻轻道。
他知道二公子不喜欢他在?别人面前?喝醉,早就把杯子里?的酒换成水了。
郑远钧冲霍青赞许地笑了笑。
庆祝的流程走完,剩下来的时间就可以自己自由安排了,喝酒聊天联络感?情,或是独自享用美食都可以。
郑远钧上面坐着她大哥,下面坐着霍青,她大哥那里?不时地有人来敬酒,她就和霍青凑到了一起说话,说了好一会,偶一抬头?,发现两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
这回不是她的侄女,是她的两个侄儿,隔着她三弟向她看过来。
哦,不对,她换回了女装,应该说是外甥和外甥女。
“大郎,二郎,不认识我?了?”郑远钧和颜悦色地问。
大郎郑奕辉十岁了,越发沉静,活脱脱一个小版的郑世子,听到郑远钧的问话,恭恭敬敬地行礼:“二姑。”
二郎郑奕廷八岁,这时瞪大了眼?,有点迷惑,不明白为什么二叔忽然就变成了二姑。
“二郎,叫我?啊。”郑远钧逗他。
二郎:“……”
该叫什么啊,没人告诉他。
“快叫啊。”郑远钧催促。
郑远锦看不下去了,他二哥,哦,二姐就爱捉弄人,连小外甥都不放过。
“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郑远锦告诉二郎。
“二叔!”这回二郎叫得飞快。
郑远钧哈哈大笑。
这里?的除夕宴其乐融融,千里?之外的京州皇宫里?也在?举行除夕宴,气氛却很?是压抑。
除夕夜, 京城皇宫内,交王坐在高位上,向下俯视着他的文武百官。
人人面上都带着笑容, 可这笑他落在眼里总觉得有些勉强,甚至带着点刻意,像是专为给?他看的。
交王阴沉的眼一个个地扫过这些人的脸,心中?的戾气简直要控制不?住了?。
这些人脸上笑着,心里?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呢。
是在想着怎么摆脱他,去攀附郑大都督?还是干脆在想着怎么杀掉他,去向郑大都督邀功?
满场的人中?,又还有几?个是真心忠于他的?
最后交王的视线定在了?座下一个中?年男人的脸上, 那人长得很是儒雅,一举一动都合规合矩, 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交王盯着他, 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滔天?恨意。
这就是王氏家主, 郑大都督的夫人王夫人就出自他家。
想起郑大都督,怎能不?让他满腔愤恨?
这贼子表面忠厚, 内里?奸猾, 天?下人都被这贼子骗了?, 到现在都被他蒙在鼓里?, 以为他真是要替景和帝报仇, 这才起兵讨伐自己。
天?下人怎会知道, 这贼子打着为景和帝报仇的旗号,其实真正的目的是要夺了?大齐朝的江山。
自己根本没派人去杀景和帝,他却强泼了?一盆脏水在自己头上, 让自己百口莫辩,不?管自己怎么解释没干这事, 别人嘴上附和,可看得出来?,他们心里?是不?信的。
贼子此举用意明显,景和帝的堂兄弟只有自己一人了?,景和帝一死,怎么都该轮到自己继位,贼子就想出了?这样一条毒计,让自己不?能名正言顺地?接位,还以此为由出兵来?讨伐自己。
呸!真真是一个又奸猾又恶毒的贼子,交王恨恨地?唾了?一口。
还说什么景和帝有遗言,把江山交给?了?他,简直是一派胡言!
大齐朝的江山,关他郑彦北什么事?他郑彦北的祖上不?过是齐高祖的兄弟,他都算不?上正经的皇室后代,景和帝再是昏了?头,也不?可能指定他为下一任帝王。
显见得这所谓的遗言,也是他捏造出来?的。
天?下怎会有这么老奸巨猾、人面兽心、两面三刀、卑鄙无耻的人呢?
交王咬着牙,瞪着王氏家主,眼神?越来?越狠厉。
郑大都督他奈何不?得,可是郑大都督夫人的家族就在眼前。
交王的手握上了?腰间的刀柄,只恨不?得立即抽出刀来?,冲到下面,把那王氏家主斩杀在当场,把他们在京城的族人全部屠杀干净。
王氏家主察觉到交王的视线,向上望来?,和交王目光相?对,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着举起酒杯,向交王恭敬示意。
交王握住刀柄的手越来?越紧,他感觉到了?手上的刺痛,身子绷得极紧,蓄势待发,只待抽出刀来?,杀将下去。
可是,不?行!
他这时候万万不?能和世家起冲突,何况王家绵延数百年,是顶级中?的顶级世家,根基深厚是外人不?能想象的。
就是他成了?真正的天?下之主,要除掉王家,都只能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否则他前脚杀掉王家人,后脚就会被赶下皇位,甚至性命不?保。
他不?能杀下去。
他这时逞一时之意气,马上就会遭到疯狂反噬。
交王慢慢地?松开?刀柄,端起酒杯,遥遥和王氏家主相?让,一饮而尽。
王氏家主脸上笑容不?变,垂下眸,一口一口地?饮完了?杯中?的酒。
半夜已过,新的一年到来?,除夕宴散,众人纷纷出了?皇宫。
马车驶出宫门,车内一人压低了?声音:“三爷,交王起了?杀心。”
他当时也在宴会上,交王眼中?的杀气他看得分明。
“无妨。”王氏家主淡淡道,“他不?敢。”
那人释然,又转而感慨:“交王到底差了?点天?下之主的霸气,若是郑大都督在此等?情形之下,肯定是先杀了?再说。”
王氏家主笑道:“郑大都督乃真龙天?子,其气魄胸襟岂是交王可比。”
两人一口一声交王,显然是不?承认他自立的皇帝身份。
“想不?到是郑大都督得了?这天?下。”王氏家主心中?欢喜,赞道,“王夫人外祖当年眼光奇准啊。”
当年郑大都督还只是一个县尉,王夫人身为王氏之女,完全可以找一个更好?的,是王夫人的外祖盛赞郑大都督人才了?得,全力撮合,王夫人这才嫁给?了?郑大都督。
王夫人虽然是旁支出身,可也是他们王家人,自从郑大都督在和康王的战争中?出头后,他们就加强了?和王夫人的联系,近些年来?是走?得越发亲密了?。
前些年王夫人在王家的待遇,就已经堪比王家嫡支的嫡女了?。
“是啊,关键时候这眼光好?坏可真是能决定一个家族的兴衰。”那人脸上露出笑容,“裴家那时掌控着景和帝,多好?的筹码,偏偏选了?交王,如今从常州逃到京州,灰头土脸,在世家中?地?位一落千丈。”
可他们王家就不?同了?,王家选了?一个好?女婿,眼看家族就要更上一层楼。
两人相?视而笑。
“王夫人那里?一切都稳妥吧?”王氏家主问道。
那人连忙回道:“都安排好?了?,送去的年礼是三爷您亲自定的,装车时我?都一件件地?过了?目。前年就派了?王之杰去了?信州,和王夫人处得很好?,王夫人对他很是信重。”
王氏家主满意地?点头。
皇宫内。
“啪!”交王摔了?一杯茶,还是不?解恨,转眼看到屋角的几?个花瓶,猛地?冲过去,举起摔下。
“啪!啪!啪!”
内侍们都缩着脖子,战战兢兢。
一个内侍畏畏缩缩地?上前来?:“皇上,海大人求见。”
交王急喘了?几?口气,转过身来?:“让他进来?。”
海大人是他的心腹,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不?知这时候来?有什么事。
不?一会儿,海大人进来?,向交王行过礼,说起了?自己的来?意。
“皇上,我?今天?得到一个消息,青州兵里?有一个参军,原先是孙将军跟前的人,二十年前,孙将军联合北凉包围霍将军,就是他到北凉说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