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忌讳自己的庶子身份,让桃桃有些意外,不过她才不会承认自己不尊:“四少爷,我嘴笨,小姐让我没事少说话。”
“哈哈哈哈,你当我没听见,昨天五妹妹被你哄着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桃桃:......
昨天许嘉星回院子,看见了母亲只牵着大姐姐回房,兴致不高,她就哄了两句,说大小姐怎么像她阿娘家的三岁的小堂妹一样粘人,逗得许嘉星喜笑颜开。
许恒虞怎么这么烦人。
好在等他笑完,许恒虞站在树干上远眺,“爹的马车好像要回来了,不跟你说了,小不点。”
桃桃不知道他怎么爬上树的,不过他下来的时候动作太逊,跟个猴儿似的,桃桃没眼看,理了理头发换了棵树找位置休息。
许恒虞落地后,帅气回头,小丫头早遛了。
纳闷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树叶,许恒虞朝书房溜达走去。
桃桃目送他离开,许恒虞今日穿着身黑衣,行走间颇为飘逸,露出的半张侧脸也带着青春的笑意。
单从容貌和行事风格上讲,许嘉星和许恒虞,反倒更像亲兄妹。
桃桃暗想。
许呈晋下马车时,多年战场的直觉让他下意识感觉到周遭有不少窥视的人。
来的真快,他调整了些表情,脸上挂着被人不认可的难受又带着被赞扬的喜意,十分有演技地回了家。
大太太早起送许呈晋出门后,一直静不下心思,打发大女儿自己去交了林夫子的功课,捏着账本时不时出神。
许呈晋刚推开门,大太太就立即望过去,瞧见他的表情,迟疑道:“老爷......”
她朝许呈晋走了几步,接过他的官帽,“......可是朝上有人不满您得了这个位置?”
许呈晋被几个丫鬟伺候着换了常服,从朝堂正殿到皇城门上有不短的距离,盛夏时节,他晒得一身热汗。
舒坦地坐在椅子上喝了口冷茶,许呈晋缓过神,笑着牵着大太太的手,安抚道:“夫人安心,这位置我一旦坐上了,就不会轻易让出来。”
今日朝堂上,是许呈晋第一次以文官的身份上朝,曾经的同僚五官们神情复杂地看着他,那些气他占了位置的文官也不在少数。
许呈晋安然地接受了他们对他的注视。
等皇上慢悠悠坐在龙椅上,一些人早迫不及待开口,“皇上,臣有本启奏。”
“京外官员升迁,按例当先在京中翰林阁专修三年,再定品级,且轻易不可擢级升迁,新任户部尚书许呈晋自科考后从未留在京城,如何能直接从五品官升到正二品!”
隆兴帝早料到有人会对自己升迁许呈晋不满,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这些朝臣竟然连先铺垫商讨别的要事都不做,上来就直奔许呈晋。
他看了眼站在前方的许呈晋,他曾经是武官,身量高大,穿着鲜红的朝服把后面的官员遮了一半,对他人的攻讦一脸不屑。
他收回眼神,抬手指了指,夏内官便端着许呈晋之前献上的奏折递给开口之人,待那人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时,隆兴帝再悠悠问道:“是吗?那你们这些品阶高些的京官,可曾收到过万民伞?”
“许呈晋在京外历经三地,每一次换任时,当地税收都翻了几番。”
“这好好的功绩竟被后来的人轻易捡去,还升了官?”
夏内官明晓皇上心思,当场念出皇上的旨意,那几个钻空子升迁的人都被点到,由御史台的官员责定他们的惩处。
付丞相一党没再开口,他的人也在其中,却还是有人忍不住道:“许呈晋曾经在军中指挥失当,造成我军大败,供给敌国三座城池,百姓日日饱受战火煎熬,如今也没有拿回失地,实在不配担任户部尚书一职。”
皇帝的眼神微不可查地暗了暗,记住这个一直叨叨的吏部侍郎,他淡淡道:“这事已经了了,朕撸了他将军的职位,贬他为庶人。”
该自己开口了,许呈晋朗声道:“这位大人,皇上当初贬斥我,是为了黎明百姓,我自省自查,都因我学识浅薄才贻误战机,潜心修学,科举是我自己考出来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一心弥补,倒成了德不配位?”
“还是您觉得之前皇上的处置不公?”
陈宏甫被许呈晋怼得哑口无言,不敢再开口,接着又是另一派系的人指出许呈晋的短处,许呈晋舌战群儒,连败了好几人。
“朕心中自有权衡,许呈晋担得起这个位置。”
最后,隆兴帝一锤定音,许呈晋这户部尚书的位置算是坐稳了。
下朝前,没人跟许呈晋搭话,他专程侧着半边脸,露出一抹不被接纳的苦笑,被皇上收入眼底,派人叫他去启济殿等着。
皇上很满意今天许呈晋的表现,并且决定给受了委屈的爱臣一点补偿。
许呈晋让小厮端了个箱子,‘咔哒’一声,七寸长的箱子里全是金灿灿的黄金。
“皇上怎么这么......体恤,”大太太摸着金条,咽回了那句要冒出来的‘粗暴简单’。
许呈晋呵呵一笑,二十几岁的他刚硬执着,一定要和人争出个道理,害得一家人随他颠沛流离,现在的他早就明白,在皇上面前示弱,永远只有好处。
他露出泛白老旧的内衫,皇上就转眼送他百两黄金,这才是君臣相宜。
“拿着吧,之前一直委屈了几个孩子,你用这钱,好好补偿一下他们,也给自己多添些头面首饰。”
说到孩子,许呈晋想起了昨日让他头疼的儿子,抬脚去瞧瞧他。
见许恒虞乖乖坐着书桌前,稍稍欣慰,继而板着脸道:“看了这么久,可背会了几页?”
“啊?”许恒虞挠挠头。
许呈晋有了不好的预感,这小子不会摸鱼一整天,只是这会儿坐着装样子吧。
带着沉重的心情,许呈晋拿着课本,念上句考许恒虞下句,虽然答的磕磕绊绊的,却比昨晚好了不少,进步倒很大。
他终于露出一抹笑,摸摸许恒虞的头:“好好念书,堂堂男儿,怎么能每日只知道吃喝玩乐。”
“乖乖听话,等背完了千字文,爹爹教你练武。”
往日里许恒虞就喜欢扒着自己问战场上的事,回京的事情已经落定,他也有空亲自教导儿子。
许恒虞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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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父亲去哪儿了?”
许嘉元做完林夫子的功课,来正屋陪母亲练练刺绣权当休息,一进屋却只看到父亲挂好的朝服,人却不见了踪影。
大太太冲她招手,“快过来。”
她把之前压着没给两个姑娘的月例银子一起拿了出来,“拿着花,等我们搬到东街了,再亲自挑些喜欢的物件。”
至于皇上给的赏赐,她得找些法子,把金子换成银票和碎银子,这金灿灿的金子拿出去,还没用就能吓倒一片人。
“母亲,我用不上,您和父亲的事更重要。”
许嘉元三年前就跟着看账,知道家里的情况,大太太颇为欣慰,“这本就是你们的月银,母亲教你看账,更要学会怎么管账用钱。”说着,她从屉子里又拿了五百两,“好好花掉它们。”
许嘉元耐心听着母亲教导,想再问问父亲,但母亲绝口不提,她也不好再开口。
“好了回去吧,另一半你拿去给星儿,她好些日子没买东西,该闹了。”
许嘉元应下,走到门口,她叫过夏嬷嬷,声音平淡,“嬷嬷,父亲究竟去哪儿了?”
夏嬷嬷觑了眼大太太,低声道:“老爷在四少爷那儿呢。”
“大小姐,您别去,太太不愿让你们兄弟姐妹间闹出事儿。”
许嘉元妥帖地笑了笑,“嬷嬷放心,我不会和四弟争执的。”
她只是想去看看,父亲为何只愿意考察这一个儿子的功课,二弟这么多年,不也只在官学里跟着学究念书吗?
天黑前,许嘉星正在和桃桃一起喝大太太命人送来的冰镇绿豆汤,柳嬷嬷笑呵呵地给院子里小姐哥儿传递了个消息。
明日卯时,所有人都在正院外的景观台前集合,许呈晋要亲自教孩子们练武。
“练武?”
桃桃和许嘉星异口同声。
只是一个是兴奋,一个是震惊。
第19章
大宴朝地处中原,太/祖皇帝凭借武力整合了分裂的几个小国家,一越成为中原不可动摇的国家。
大宴朝尚武,民间也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门派,每三年会有一次武林大会,选出的武林盟主更是由皇帝直接任命。
但苏城太偏僻了,这些事儿只流传在街角巷尾的说书人嘴里,很少有人真的见过。
桃桃第一次看到武林中人时,正跟着外院几个小孩在街角玩儿,她坐在小板凳上,纠结着怎么藏好自己能轻松举起家里几十斤的铁锅的事实,转眼几个衣着相同的男子提着剑和一群挥舞鞭子的姑娘们在大路上打了起来。
他们衣袂飘飘,单脚点地就能跃上房顶,男子们用剑凌冽,出手带着锋芒,不过姑娘们甩的鞭子更有劲儿,虎虎生威,鞭子打到男子手腕上,男子痛呼脱剑,紧接着被身边的伙伴搭救捡剑。
他们越打越起劲儿,完全顾不上背后乌泱泱来的穿官服的人。
然后他们就被许呈晋派来的官兵押走了,他们沿路打碎了不少店铺的货物,现在要去和店老板们谈谈如何赔偿,顺便接受批评。
小孩们看呆了。
虽然开场是惊艳武侠片结局是法律教育片,但桃桃心里还是萌生了拜师学艺的想法。
大宴朝比她记忆里的王朝都要民风开放,她却并不打算在这个时代成亲。
她要学武,要存钱,她要一个人出去行走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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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晖院正屋里,许呈晋久违地找出了从前练武时的书籍,他做事谨慎周全,既然要教,就要做到最好,他翻着书,不时记下几笔,大太太唤他去休息,他只摆摆手说今日住在书房。
等月上枝头,他才终于停笔,下午在次间的事儿又浮上眼前。
小小的房间里,许恒虞背着手,吐字清晰,出口流畅,最后一个字落下时,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
许呈晋惊喜,他刚提出奖励,不到半个时辰,许恒虞就背完了书,这不正说明这孩子天资卓绝,是平日里荒废了吗?
想到这儿,他不禁有些责怪李氏,若是她早早告诉孩子有这么聪颖,或是愿意让虞哥儿和自己一起去任上,也不至于他都十一岁还只知道吃喝玩乐。
平白耽误了这么些年。
敲门声唤回了他思索,许嘉元端着精致的点心走了进来,迎面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父亲,上午辛苦了,吃些东西吧。”
许呈晋最看重自己这头一个孩子,看见她就招手,“元儿,快过来坐下。”
“你不知道,你四弟竟短短时间就能背下一整本千字文,真是咱家的好苗子,日后若是进官学念书,必成大器。”
许嘉元淡淡地瞥了眼许恒虞,许恒虞靠在书桌边上,仿佛没听见父亲对自己的赞誉,咬着方糕,脸上挂着笑,“谢谢大姐姐的点心。”
她没有回应,顺着父亲的话头,问,“我刚刚在外面听到什么奖励,父亲是要赏些什么?”
许呈晋犹自兴奋:“虞哥儿也大了,身量根骨都稳了,我打算教他练练武,学些招式,咱们许家毕竟是武将世家,家里的男儿怎么能跟个病猫儿似的,弱不禁风。”
许嘉元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握紧,“那不如让二弟三弟也跟着一起练练,他们从前也只是跟着师傅们,学塾学生那么多。”
“哪有父亲亲自教导来的用心。”
许恒虞咬下最后一口方糕,没有说话。
许呈晋也察觉到这姐弟俩之间绷着的气氛,想着今日用早膳时,几个孩子安安静静,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
他忽地生出一个想法,“元儿说的对,是父亲疏忽了。”
“明日卯时,你们五个都去廊下的景观台,父亲一起教你们。”
这或许是缓和几个孩子关系的好机会。
许嘉元只是来让父亲想起他还有的两个儿子,既然父亲能愿意教所有人,她也算功成身退。
临出门前,她回头看了眼许恒虞,他脸上瞧不出别的情绪,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许嘉元暗自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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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卯时前一刻,桃桃一屁股坐起身,拿出阿娘从前给自己准备的衣服,跑到内室去瞧许嘉星。
她甚少起的这么早,玉手轻掩,打着哈欠,由明萱给她梳头发,看见桃桃的衣服,微微打起精神,“这是什么样式,看着挺雅致。”
桃桃献宝,“小姐,这是武林大侠行走江湖必备装束,飞檐走壁,绝不会耽误出手扔招。”
许嘉星升起一些兴趣,坐直了身体,“下午脱下来给我瞧瞧。”
昨日许嘉星听到要练武就不开心,直言拒绝,柳嬷嬷露出一个不容拒绝的微笑就走,她情绪一直不高。
桃桃乖乖答应,确认许嘉星不会放弃躺回床上后,一溜烟地跑去去厨房找吃的。
景观台上,许呈晋挨个扫视着几个孩子,许恒卓和许恒山两个人最紧张,站得直直的,等着许呈晋审阅。
几个男孩表现不错,只有许嘉星,许呈晋无奈摇头,“星儿,穿成这样,怎么能练武?”
许嘉星无辜状,“是吗?那我去换?爹爹教他们吧,别误了时辰。”
今早桃桃的话给了她启发,练武当然不能穿得累赘,她专程套上了她箱子里最珍贵的浣白纱裙,行走间飘飘若仙,就是不能大动。
“算了算了,你坐在旁边看看也好。”
他指了指许嘉星身后一脸快看我快看我的小姑娘,“桃桃,你也过来学学。”
“是!~~”桃桃成功顶替许嘉星的位置,站在了许恒虞的旁边。
小丫头原来叫桃桃,脸圆圆的,挺像个桃子,许恒虞扭头冲桃桃一笑,桃桃目不斜视,把他当空气。
这是她领导的阶级敌人,她才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跟他眉来眼去。
“练武,和练字一样,基本功永远是最重要的,不论学了多么高深的技巧剑法,如果没有坚实的基础,都如立于悬崖之巅的巨石,稍不注意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所以今日,不练别的,先扎马步。”
“不限时辰,你们能扎多久就扎多久,也让我看看你们学武的决心。”
“我们许家的儿女可没有一个懦夫!”
许呈晋一番话激的几个孩子热血沸腾,迫不及待地伸直双臂,下蹲扎好马步,许呈晋从许嘉元开始,一个一个调整他们的姿势,务必让他们都把劲儿用在最对的地方。
许嘉元最先支撑不住,没一会儿就发抖,许呈晋立刻让两个丫鬟扶着她到旁边坐下,夸道:“元儿很厉害了,和妹妹歇着吧。”
许嘉星喝了口茶,让明萱把帕子递给姐姐,“姐姐何必跟他们一起,累出一身汗。”
许嘉元接过帕子,淡淡道:“这是父亲的心意。”
许嘉星嘴微微翘起,这不暗说自己不懂事,不能体谅父亲吗?
跟姐姐说话永远都是仁孝礼仪,忒没劲儿了。
第二个坚持不住的事三少爷许恒山,他腿一软,啪的坐到地上,擦了擦脸上的汗,沉默地回到廊下坐好,静静地看着场上剩下的三个人。
时间过去半个时辰,已经到了许呈晋给几个孩子设置的极限,从现在开始,每多坚持一会儿,就是对他们自身潜力的突破。
他紧紧盯着他们,许恒卓其实早就快坚持不住了,可他的余光里看到,许恒虞稳稳地站着,他不想丢母亲和大姐姐的脸,哪怕双腿都快麻木了,他也还是咬牙撑着。
这是大姐姐亲自找爹爹要来的机会,他不能输给这个夺走父亲关心,让母亲难过的庶子。
但他也不过十二岁的年纪,几乎是在眼前白光一闪的那一刻,身子一晃,就要倒下,可是,他有些恍惚地看向大姐姐——
“虞哥儿——”许呈晋出声,扶住了先倒下的许恒虞。
太好了,他终于坚持不住了。
许恒卓心里绷着的弦一松,也跟着朝后倒,许呈晋轻松接住了二儿子。
“卓哥儿表现很好,爹爹为你自豪。”
许呈晋怎么会不懂小孩子争强好胜的心,摸摸儿子湿漉漉的脑袋,他偏头看了看坐在边上由小厮捏腿的许恒虞。
他看得分明,许恒虞一直稳稳地扎着马步,没见有多疲惫,只是眨眼的功夫,就体力不支地倒下去。
下去他得好好问问。
几个许家的孩子都倒下了,场上只剩下桃桃一个,格外引人注目。
洛茹站在自己大小姐身后,不禁偏头和洛茵道:“这个小丫鬟竟比少爷们都坚持得久......”
这不是打许家人的脸吗?
许嘉星没觉得被打脸,桃桃是她的人,她一直站着,不就相当于自己也站着嘛。
与有荣焉好吗。
许呈晋也全心看着桃桃,看到小丫头腿弯开始打颤,他及时叫停,“好了桃桃,停下吧。”
桃桃听到声儿,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靠自己站了起来,虽然双腿酸到不行,却觉得有股热浪一波波地从脚底上卷,很舒服。
许呈晋夸赞道:“真是虎父无犬女,桃桃不愧是你爹的女儿。”
桃桃腼腆地笑了笑,她本来想装作体力不支倒下,但是凡事第一次最能看出潜力,她想试试自己的极限。
比不过一个小姑娘确实让许恒卓有些羞愧,但听父亲提起英勇救父的陈忠,他脸上的羞红消失了点,眼里都是崇拜地看着父亲。
三言两语让桃桃从众人的多番注视里脱身。
许恒虞挑眉,没想到父亲对小丫头态度这么好,他本来还想着帮这不自觉得罪人的傻丫头说话呢。
第20章
扎完马步,许呈晋派小厮送上他早准备好的软膏,“回去后全身揉开,身上的酸痛一夜就会好。”
这就武林大侠必备的灵丹妙药之一吗,桃桃也领了一瓶,喜滋滋地回到许嘉星身边。
许嘉星拿过打开瞧新鲜,青草汁液混着中药的味道扑鼻而来,熏得她眯了眯眼,“这什么味儿!”
许呈晋眼神落在了干干净净的小女儿身上,道:“星儿回去换身衣服,明日这个时辰,和兄姐一起继续练。”
许嘉星:......
想到这玩意儿要涂满全身,她对练武这件事又有了新的抗拒理由。
许呈晋很满意今日几个孩子的表现,没瞧见儿平日没什么表情的卓哥儿都已经不自觉地笑了好几回吗,几个孩子间,星儿爱娇,和哥哥姐姐年纪差得大,总是独来独往,虞哥儿更是甚少和他们接触,没什么情谊。
好在他们还小,有他这个父亲在,孩子们总能和和美美,关系更进一步。
春晖院早上热热闹闹的消息,没过一会儿就传到了宁安堂,二太太伺候老太太用膳,嘴里道:“大哥真是厉害,虞哥儿那么骄纵的性子,也能管得他乖乖听话。”
李姨娘坐立不安,垂着头嗫嗫道:“虞哥儿想老爷,是要比在我跟前儿听话些。”
老太太不乐意,怎么虞哥儿在自己这儿就胡闹任性,让他读完一本书能花上半年的时间,传出去旁人还以为她故意不好好教导孙子。
“李氏,你回去问问,什么时候让孩子来宁安堂请安。”
李姨娘有些害怕,许呈晋从她回来后,就没来看过自己,虽然丫鬟说是因为老爷不想见老太太,可她还是觉得,若是许呈晋真想她,至少会派人来叫她,怎么会如同忘了她一般。
“小嫂嫂,你把虞哥儿叫回来,我这儿还备着上回给他准备的礼物呢。”
她娇娇怯怯的,一副不能承受主动去找人的模样,二太太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哄道:“把虞哥儿带回来给老太太瞧瞧,延儿也想他这个兄弟了。”
李氏听到礼物,又畏惧老太太的怒火,只好捏着帕子答应了。
二太太望着她离去时娇柔的身段,很看不上她心里只爱金银玉器,穷乡僻壤来的丫头,若不是有副好相貌,八辈子也别想嫁到将军府做妾。
“老太太,您放心,虞哥儿孝顺,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二太太温和道,言下之意,若是她最疼的孙子不来,那在他心里,必然是多年不见的父亲,要重要过祖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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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晖院里,许嘉星一路都想着明日怎么躲过练武之事,回了房间,瞥见桃桃的衣裳,才松了精神,懒懒道:“脱了给我瞧瞧。”
桃桃头发丝里都还冒着热气,呆呆道:“小姐,我洗洗再给您吧。”
小可怜,许嘉星念着她上午给自己长面子,挥挥手让她下去休息,“下午拿来吧。”
桃桃喜获带薪休假,出门的时候腿都没那么酸了。
果然,不管再好的工作,能明目张胆地摸鱼才是最爽的。
稍间里,几个小丫鬟挤在一个房间,耳朵尖的听到桃桃要洗衣服,主动溜出来,“桃桃,我帮你洗吧。”
她一出来,剩下几个也接连跑出来,争着要替桃桃做事,“桃桃,你要洗澡吧?我去厨房给你要水!”
春晖院不比苏城的宅邸,许嘉星看见人多就烦,她们只能四散躲在其他地方,能窝在房间里的,都算是有手段的了。
桃桃原本从不将自己的衣服假手于人,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可是二十一世纪好公民的守则,但今日腿酸人累,小丫鬟眼里又满是哀求,桃桃还是答应了。
领着最先献机灵的丫鬟,桃桃回了房间,现下天气热,衣服洗完,挂在阳光下,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干透。
拒绝几个争着要帮自己倒洗澡水的丫鬟,桃桃舒服地泡在水里,四肢都舒展开来,没一会儿酸痛感就逐渐席卷全身。
小丫鬟叫雨兰,看见桃桃泡在水里一动不动,抓着帕子站在她身后,“桃桃,我帮你搓搓吧。”
桃桃还没来得及反应,雨兰就抓着她手臂搓起来——
好舒服呜呜呜呜。
完蛋,自己堕落了。
洗完澡,桃桃趴在床上,问:“你会按摩吗?”
雨兰点点头,“我会!”随即犹豫,“可我的手......”
她在院子里做事,手上有老茧不可避免,桃桃摸了摸,觉得挺好,娇嫩嫩的手指替她按,她还怕药劲儿按不进去呢。
药罐一打开,浓郁的气味就传遍了整件屋子,雨兰挖了一大团,放在手心里搓热,才道:“我按咯?”
药膏触及皮肤的第一刻,桃桃先是觉得一阵清凉,继而是带着酸痛的刺激,药膏随着雨兰熟悉的手法,一点点从脚踝开始,揉进肌肤里,延展至整个身体。
适应好雨兰的力道,桃桃呼呼大睡。
再醒来的时候,桃桃觉得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她动动脖子,明显感觉到原本只是酸胀的腿变得痛感清晰,脚一落地,就是难以忍受的疼痛。
从没练过武,上来就逼自己突破极限这事儿,在短暂的休息后,桃桃的身体终于反应了过来。
眼里包着泪,桃桃哼唧,看来是真要等一晚才能好透。
她嗅了嗅身上的味道,药膏揉进身体后,最刺鼻的中药味儿消失,只剩下淡淡青草香,还挺好闻。
桃桃穿好衣服,雨兰扶着她,俩人一起朝许嘉星屋里走去。
屋门口,桃桃接过已经晒干的衣服,道:“回去吧。”
雨兰没多说话,笑着回去,看不见一点勉强。
手法不错,如果明天五小姐也不得不扎马步,这人倒可以叫来内室替许嘉星揉揉。
衣服交给许嘉星,她和明芙明萱两人时不时讨论商量,桃桃左右看看,坐在了最软的绣凳上。
“嘶——”屁股上酸胀的感觉最甚,桃桃龇牙咧嘴,捏着拳头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
许嘉星瞧见了,问:“很难受吗?”
桃桃点头,汇报伤情,“小姐,明天要是还这样,我可能一盏茶的时间都撑不下去!”
许嘉星若有所思地点头,叫人送来些吃食给桃桃,心生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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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许呈晋无奈地看着乖乖听话,穿着便装的许嘉星。
“咳咳,爹爹......”
许嘉星掩嘴咳道,“昨夜风大,女儿贪凉,不小心染了风寒......”
“咳...哥哥姐姐们练吧,不用管我,咳咳......”
装病谁不会,多看几眼李姨娘就是了。
整个上午,许呈晋一看她,她就一脸脆弱地咳嗽。
完全不能承受这么高强度的训练好吗。
许嘉星的表演入木三分,下午,许呈晋看着弱柳扶风面带微红咳嗽的李氏时,不禁想起了上午装病的许嘉星。
许呈晋:......
“表哥......”李姨娘眼眸含泪,一袭粉衣站于树下,无限柔情地唤他。
许呈晋回过神,犹疑地看着她带着病容的脸:“你怎么来这儿了?”
“京城炎热,从前您总是苦夏,我担心您吃不好,做了些吃的......”
李姨娘声音婉转,心里却咯噔了一下,许呈晋的态度跟她回京那晚一样,带着说不出的隔阂。
下意识地,她扶着胸口咳了两声,接过丫鬟手里的食盒,“表哥,尝尝吧,我亲手做的。”
听到她亲自下厨,许呈晋心稍稍一软,接过了汤,“既然身子没好全,还是离厨房远些。”
“是,我都听表哥的。”李姨娘笑道,她走前一步,握住他的手,亲昵道:“我不在,虞哥儿可还听话?”
提起许恒虞,许呈晋想起了昨日发生的事,白日里许恒虞扎马步逊色于许恒卓,但他洞若观火,许恒虞倒下时双腿状态自然,走路时也并不紧绷,分明是仍有余力的样子。
晚上,他私下去了许恒虞,让他当着自己的面重新扎了回马步,但他依旧半时辰左右就摇摇欲坠要倒下。
许呈晋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他吩咐小厮给许恒虞揉腿,临走前,听到了许恒虞和小厮说说笑笑的声音,又想起许嘉星晚膳时打趣桃桃走路一瘸一拐,碰一下就嗷嗷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