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得意:没有女孩子不喜欢吃辣的!
谢嬷嬷也注视着里面的情况,看见?许嘉星愿意吃东西,她连忙端着桃胶碧米羹冲进?来,拦住了她的手?,“娘娘,这东西太?刺激,少吃些,有损容颜不易面圣。”
桃桃:???
桃桃:“哪里会损伤容颜!?”
大宴朝的辣椒是三年前才逐渐普及,它的吃法还没被大众完全?开发,但多数人皆持此物入菜能驱寒除湿,谢嬷嬷这么说?只?不过?是看见?了那些没得吃又眼馋,最后拌着剩下的辣油尝鲜的小宫女们偶尔长痘的情况。
谢嬷嬷只?顾着许嘉星,对桃桃只?草草道:“你个黄花丫头懂什么。”
桃桃:喵喵喵??
她看着许嘉星,想等她拒绝谢嬷嬷。
然而,以前会和?桃桃相视一笑,再偷偷藏起来吃的许嘉星这回却僵僵地没动,半晌接过?了谢嬷嬷手?上的玉碗。
谢嬷嬷很满意,她道:“明日宴席的衣裳已经备好了,娘娘吃了粥羹早些睡,早上奴婢来替娘娘梳妆。”
未免桃桃再给许嘉星喂吃的,谢嬷嬷临走前端走了这盘辣子鸡。
桃桃哼哼,“娘娘,谢嬷嬷挑的衣服千篇一律,咱们明日去司服司找几?个绣娘自己做吧?”
桃桃想哄她找回些自己从前的爱好。
许嘉星慢慢喝着粥羹,她脑中回响着前天,皇上轻而易举地打发了一名白发官员,而那官员甚至不敢提及一句为?何女儿在宫里会无故毙命。
许嘉星忽地开口:“桃桃,出去吧。”
她低低道:“我不想受人欺负,我不能行差踏错。”
桃桃只?好出去。
她在思索许嘉星为?什么会一边恋慕皇帝一边又固步自封。
成安帝的确是个蓬勃野心的皇帝,想要超越之前所有皇帝,他对后妃很好,许嘉星畏惧的冷落,只?不过?是那个女人自己自作自受,触及了成安帝的底线。
皇帝虽然花心,对许嘉星其实已经很容忍,桃桃已经好几?次看见?许嘉星在与情浓意暖时?,还试探着要宫权时?,皇帝脸上莫名的笑容了。
可许嘉星如今依旧是宫里势头不减的宠妃。
有这份容忍,哪怕来源有一半是因为?她的父亲,却也不至于让许嘉星这般警惕。
嬷嬷一味逼许嘉星走许嘉元的路,实在不是良策。
至少,凭这皇帝高级的颜控,面容更倾向寡淡的许嘉元绝不会有许嘉星连续承宠七日的例外。
桃桃叹气,这些她看得明白,但许嘉星已经一头钻进?牛角尖,劝不回来。
现在许嘉星只?肯听嬷嬷的,只?她一人,如何和?整个云苍楼的人抗衡。
算了算了,慢慢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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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清山是个极灵秀的地方,四季如春,还有终年不断的温泉,为?此大宴皇室的人早早便圈地修建了行宫,只?可惜历代皇帝中,除了太?.祖在这里终老,还没有一个皇帝来过?此地。
行宫外,把守着层层侍卫,偶尔飞鸟穿林,一片寂静。
纪太?后坐在廊下,风稍稍有些大,腿上的绒毯滑落了一个角,她弯腰去捡,却重心不稳,险些栽过?去。
一道清瘦的手?掌突然抓住了她,纪太?后将将坐稳,抬头看去,萧沉晗把绒毯重新放在了她的腿上。
他虽不说?,纪太?后还是看出了眼里的不赞同?。
“嬷嬷回屋拿披风去了。”
她笑着解释,“以后我再也不一个人出来了,可好?”
嬷嬷这会儿也,笑着举起披风,“奴婢也保证,一定顾好娘娘。”
没有参与她们和?睦的气氛,萧沉晗收回手?,静静站了回去。
嬷嬷笑意渐渐凝固,两个多月了,王爷还是这幅冷冰冰的样子,纪太?后反而很宽心,安抚地拍了拍她。
“王爷,京城来了封您的信。”
侍卫们现在就?两个主?子,太?后不喜动弹,只?有王爷常常和?山下有往来。
萧沉晗迅速拆开,信是周武寄的,萧沉晗离开京城前,周武也顺利和?皇上求到了可以随时?出宫的令牌。
信纸有一张长,前面是商号的经营,后面则是宫里的近况,萧沉晗看得很仔细。
桃桃一切平安,那个她侍奉的娘娘最近有些被冷落,十月进?贡的新贡橘数量稀少,她宫里一个也没分到。
桃桃似乎很馋。
周武说?他已经先斩后奏,拿了萧沉晗的钱从闵建预定了。
还特地补充,这贡橘丰收得极久,日后回京了老大想自己送也是可以的。
萧沉晗冷冰冰的脸上有了些笑意。
他把信纸妥帖地收进?怀里。
十一月了。
也不知道桃桃收到他准备的生辰礼了吗。
他站在山顶瞭望,默默道。
桃桃,生辰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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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里,桃桃举着木棍的剑势刚停,一个怯怯的声音悄悄响起,“桃桃...桃桃姐姐......”
桃桃回头,眉毛轻挑,又是这个小宫女。
她第一回 是在玄武门前碰到她,小宫女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踉踉跄跄,捧着两枚金灿灿的贡桔,非要送给她。
桃桃不肯接,小宫女的眼泪蹭地就?蹿上来,哆嗦着把贡桔剥开,自己吃了一瓣,带着哭腔道:“没毒,没毒的。”
她哭得太?惨,让桃桃觉得不收下她就?要立刻晕死过?去,只?好接过?那枚桔子。
自那日后,小宫女时?不时?就?会冒出来,送她些宫里贵人都罕见?的东西,她似乎没有正职,桃桃去打听也查不出她在哪儿当差。
一个在宫里来去自由的年轻宫女,桃桃眯眯眼睛,“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小宫女捏着裙角的手?猛地攒紧,仿若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不住地摇头。
桃桃:“那是你有个没成亲的兄弟?”
她好奇:“你想给你哥哥做媒?”
周武差点没从树杈上掉下来。
小宫女吓得眼泪汪汪一动不动,桃桃也不再不打趣她,扔掉木棍,懒懒道:“这次又要送我什么啊?”
小宫女两手?空空,她小声道:“桃桃姐姐,跟我去拿吧。”
看桃桃又露出一副怀疑的神色,她结结巴巴地保证:“我,我不会害你的。”
“求求你了。”
桃桃:......
她们走后,周武轻盈地从树下跃下,望着桃桃的背影,周武直庆幸。
还好女侠还是那副不能看人受苦的侠义心肠。
不然要他怎么又瞒得住老大身份,又成功把东西带给女侠。
不枉他费劲力气才在宫里找到这个看着极其人畜无害的小宫女。
桃桃跟着小宫女走了一盏茶,在宫道的角落里,两个太?监端着一个木盘,上头蒙着红布。
看见?她来,太?监们立即把木盘交给了桃桃,小宫女张张嘴,想说?这个很重,你们别这么就?放在桃桃姐姐手?上,下一瞬,她就?看见?桃桃单手?稳稳扶住木盘底部,一把扯掉红布。
桃桃打量着这个金光闪闪的物件,迟疑道:“这是个......”
“冠笄?”
小宫女这才注意到已经溜掉的两个太?监使得眼色,支支吾吾嗯了一声也跟着跑了。
桃桃纳闷地捧着冠笄,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才恍恍惚惚地想起,今日好像确实是她的十五的生日,只?是宫里时?间流逝得快,她险些没记得日子。
况且她也的确没适应十五就?算成年的残酷事实。
桃桃低头摸了摸冠笄上翘翘的大珍珠,周武握着纸笔,暗中观察桃桃的反应,等着文采飞扬地写上一段,没过?一会儿,就?见?桃桃把红布重新盖上,哼笑着回了宫。
就?这??!
周武麻了,这种所有人都忘了你生辰而有一个人却牢牢记得的景象,不是应该能让人感动得痛哭流涕吗?!
他收起纸笔,默默思索起了要怎么给他苦等山林的老大回一封不那么伤心的信。
第66章
三清山的?幽静在腊月二?十的?时候哄哄嚷嚷地打破了, 加班加点处理完朝政的?成安帝,终于空出了时间,不顾众人反对, 抛下?朝堂后宫,自己独身一人上了三清山,他要留在这里过?新?年。
三清山的?空气好,没了朝臣们和后妃们,处理着偶尔送上来的?折子,萧宣晏竟找到了一丝隐居山林的快意。
他坐在桌前,暖阳洒在身上,头一回冬日里不用裹得厚厚的, 自然?地?道:“今日除夕,晚上想吃什么?”
纪太后招招手, 两?名?宫女一人端着一盆面粉、清水, 一人端着鲜红的?肉馅和翠绿的?配菜, 她冲着萧沉晗,温声道:“晗儿, 今晚吃饺子好吗?”
萧宣晏被无?视了个彻底, 他偏头觑着弟弟, 只见他金尊玉贵般地?微微颔首, 纪太后就立即欣然?地?让宫女放下?食材。
“时辰还早, 这饺子便有我?们亲手做吧。”
萧沉晗照旧点头。
萧宣晏:!!!
虽说不受宠地?过?了二?十年, 但萧宣晏也从来没有落魄到要自己做饭的?地?步。
他为着‘君子远庖厨’矜持了一小下?,看着太后和七弟皆洗净了手,萧沉晗熟练地?和面, 纪太后轻轻把肉馅和葱姜混在一起,两?人第一次合作, 却很亲密无?间,温馨自然?。
萧宣晏心弦一跳,起身也去洗了手。
纪太后手很巧,擀好的?面皮裹上肉馅,手指请捏,一枚形状精致的?胖饺子就栩栩如生地?诞生了。
萧宣晏跟着母后学,学了半天不是把皮弄破就是皱皱巴巴,纪太后斜斜地?看了眼大儿子,不言不语,转头看着萧沉晗,温和夸赞:“包得真好。”
萧宣晏:......
不服输的?皇帝陛下?收了轻慢的?心,认认真真地?开始学习包饺子,到结束时,终于有几?个能看的?了。
纪太后含笑?看着两?个儿子,大儿子搞得面粉飞扬,小儿子嫌弃地?拍掉身上被皇帝沾到的?粉尘。
“去洗洗吧,煮好还要一会儿呢。”
等?两?人收拾好坐下?,饺子刚翻第二?回,萧宣晏忙了一下?午,肚子也饿了,他随手拿起贡桔剥好,递给太后。
太后摇头不要,萧宣晏打算喂进嘴里之时,萧沉晗伸手拿走了那枚贡桔。
成安帝:?
弟弟板着个脸,面无?表情地?把桔子吃了干净。
纪太后噗嗤一笑?,安抚住萧宣晏,“好了,一个橘子而已。”
萧宣晏哼哼一声,没生气多久,自个儿也笑?了。
冷冰冰的?弟弟还会抢东西了。
只有他们三人的?氛围实在太轻松,萧宣晏就快忘记自己是个九五之尊的?皇帝,只当是寻常百姓的?儿子,弟弟的?长兄,看着热腾腾端来的?饺子,萧宣晏觉得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饺子,龙肝凤髓也不过?如此。
正?月到时,沉浸在天伦之乐的?成安帝实在舍不得走。
瞅着小儿子隐隐的?不耐烦,纪太后主动赶走了尊贵的?皇帝陛下?,“朝廷没事了吗?边疆议和的?事谈好了吗?”
朝廷早就来催了,萧宣晏只好摸着鼻子告退。
回到皇宫,满宫里人人的?小心恭敬很快让萧宣晏恢复了帝王的?高?深莫测,元宵刚过?,王美人的?一岁的?女儿夭折了,瞬间冲干净了宫里未消的?年味,皇帝的?孩子不多,这个女儿宫里第二?位公主。
他安抚好悲痛欲绝的?王美人,又给了公主封号,小小的?孩子刚上了玉碟,转眼就再?也看不见世间的?景致。
许嘉星躺在萧宣晏身边,他们刚刚结束,皇帝还轻轻喘息,许嘉星柔声安慰,“皇上,公主已经下?葬,必能早登极乐。”
萧宣晏抚摸着怀里的?女人,听?着断断续续的?声音,“只要皇上多去后宫,后宫姐妹众多,总会还有孩子的?。”
贤德大气,沉静自如。
许嘉星兀自说着,瞧不见背后的?皇帝,眼眸里深深翻滚的?烦躁无?趣。
他闭上眼,推开了许嘉星。
许嘉星僵住了一瞬,那时她还不明白什么情况。
第二?日起,皇上再?没有召幸过?她。
许嘉星慌乱不已,但她安慰自己,这是因?为太后,太后忽然?垂危,皇上却离不开朝堂,心情不好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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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母后的?消息只留在上一次加急传来的?那天,折子里语焉不详,萧宣晏眼皮直跳。
三清山上,纪太后枯瘦地?倚在床上,扯断手上最后一根线头,把衣服交给小儿子。
萧沉晗接过?,这是一套精致的?骑装。
纪太后怀恋地?看着他。
“你从前不是这个性子,天真爱闹,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母后。”
“你七岁时,哥哥们都去了武场,唯有你不能,嚷着也要骑马,母后便许诺在你生辰那日,替你做身骑装,亲自带你去骑马。”
她苦笑?,“也不知道,晚了这么多年,这礼物,你还愿意要吗?”
萧沉晗喉咙干干:“......还没到五月。”
太后笑?得坦然?,“母后有感觉,是撑不到那个时候啦,不能再?与你毁约了不是吗?”
萧沉晗钝钝摸了摸衣服。
纪太后看着儿子的?俊脸,忽地?道:“你有喜欢的?姑娘了吗?”
“嗯......”
太后一副果然?的?模样,“她不喜欢你?”
萧沉晗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太后抬起手,瞧见萧沉晗没有躲,才柔柔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发,“去试试吧。”
“你不说,姑娘怎么会知道你的?心意。”
她含笑?道:“母后真开心,虽然?没见过?那姑娘,不过?晗儿喜欢,一定是个善良的?姑娘。”
太后掩嘴咳嗽,“有她在,咳,母后也放心了。”
萧沉晗不知道该做什么,犹豫了半晌,他起身离开。
嬷嬷抚着纪太后的?背,“娘娘喝药吧。”
纪太后喘气道:“端来吧,只要能多陪陪晗儿,药再?苦也行。”
她们说话间,萧沉晗再?度走了回来,身上竟穿着太后刚刚交给他的?骑装。
太后眼里含着泪光地?看着他,宽肩窄腰,英姿飒爽的?男儿模样,终于抹除了她心底最深处大火燃尽后灰扑扑的?遗迹。
二?月十九,随着嬷嬷一声撕心裂肺的?哭泣,萧沉晗冲进了卧房。
太后的?精神从没见过?的?好,太医们跪地?叩首,不必他们言说,任谁也看得出这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了。
纪太后拉着萧沉晗说了很久的?话。
她怀念道:“晗儿,你擀的?面皮很劲道,母后梦里偶尔还会想起那顿饺子的?味道。”
不过?是一顿饺子。
萧沉晗动动手,想要起身去次厨房,太后一把拉住他。
她眼里是止不住的?心疼,“晗儿,在外面受过?很多苦吧。”
她摩挲着儿子手上的?茧子,哽咽道:“别的?皇子,千娇万宠,你却满身伤痕。”
“你皇兄连火也不会生,你却对做饭熟练精通。”
她第一回 在萧沉晗面前流露出痛苦的?神色,猛力咳嗽:“咳,母后总是自责,夜里常常,咳,常常惊醒,怕你回来只是我?的?,咳咳,一场梦。”
她懊悔:“母后对不起你,这么自私,你本来是那么自由,为着自己能安心,还是选择把你拉进肮脏的?皇室......”
太后囫囵地?说着抱歉的?话,萧沉晗一字字地?听?完。
这五个月,她包容体贴,哪怕是他流亡路上碰到的?恩爱夫妻,也没有这般无?底线的?宠爱孩子。
师傅曾说,他幼时高?深不退,伤得太深,记忆便时时不清,他也从未试着找回。
可现在,他好像看到了小时候,他依恋地?抱着娘亲的?腿,撒娇耍赖。
“去找你喜欢的?姑娘,再?没人能拦着你了。”
纪太后意识已经昏沉,握着萧沉晗的?手也将将欲松。
嬷嬷捂着嘴,痛声哀道:“王爷,这个时候了,您就叫一声母后吧!”
萧沉晗回握住纪太后无?力的?手,终于低低回应道:“......娘。”
纪太后眼眸轻合,嘴上挂着深深地?笑?意。
成安五年二?月十九,成安帝生母纪氏薨逝,享年五十,由七王爷扶棺回京。
同月,陛下?加封七王爷世袭亲王,赐封地?蜀北,私军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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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去世,宫里的?后妃无?人不一脸悲切,但真真正?正?为太后哭过?一场的?唯有皇后和纪妃二?人。
皇后跪在前面,太后的?逝世,让她终于跨出了凤鸾宫,许嘉星看见她的?面容时先是一愣,后面着实惊呆了,她单知道皇上曾经是平王爷,却不知,寺庙里碰到的?巧手女子竟是王爷的?妻子。
她还记着当初赵嫔罚跪,皇后救她的?恩情,只是现在不是好时候,许嘉星思索着,以后找个机会亲自去谢过?皇后。
庄青青眼神清凌,只算得清秀的?脸上素面朝天,她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哭过?一场,现在众人面前,她倒没有泪水了。
她默默回想起刚入宫的?时候,皇上只有她和纪若华两?个女人,太后只见过?她们一回,那时,太后疏远淡然?地?告诉她,“青青,你安静了这么多年,继续下?去吧,你会无?忧地?活到老去。”
当时她有一丝恼怒,觉得太后在为自己的?侄女警告她,看低她——可笑?从前在王府里只有一人时,她也没有讨好过?皇上,怎会如今他三宫六院了,才跑去和一群女人争宠。
但慢慢的?,庄青青反倒懂了太后话里的?深意——她家世低,不得皇上宠爱,但皇上是个重面子的?,只要她不脑子蒙油行差踏错,便可一直呆在皇后的?位置上。
毕竟,后宫这吃人的?地?方,能体面地?活着,已经很艰难了。
为此她愿意替太后叩首,诚心祝祷。
纪若华脑子里也想着太后的?话,那年,她欣喜地?进宫,志筹满满,皇上是自己的?亲表哥,太后是自己的?亲姑母,自己还有皇上唯一的?孩子,还有比自己更幸福的?女人吗?
可她被皇上一道普普通通的?‘纪妃’伤着了,原来都是她自以为是,她在皇上心里,只是个‘纪妃’。
“若华,当初我?不让你嫁给老二?,你不肯听?,从今往后,我?也不会管你,只为着姑侄一场的?情分,告诫你一句,日后,皇帝有了更多的?女人,你自个儿醒着身神,别做辱没了纪家的?事。”
纪妃的?重重哭泣中带着自己也难察觉的?恨。
什么叫不要辱没纪家?
是安分地?做个后妃,还是生下?太子,助纪家再?出第二?个皇帝?
纪妃悲恸地?面色发白。
她很久没有过?孩子了,明明在王府时,她轻松就怀了孕,可现在后宫里,人人都能有孕,只有她,迟迟不见动静。
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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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停灵七日后,由七王爷前去皇陵送行守灵三十日,后宫前朝跟着沉寂,但再?多的?痛苦也会随着时间慢慢变淡,不过?一个月,宫里便不再?如前些日子人人自危,压抑沉闷。
春花照旧开遍。
许嘉星的?头痛了快三日了,阴阴的?痛楚查不出缘由,太医们来把脉也只道要娘娘好好休息,别再?伤神。
明芙送太医离去,耳尖地?听?见了嬷嬷的?问话,“......娘娘的?肚子...”
太医常常被嬷嬷抓着盘问,苦不堪言,这回他提了个新?思路,“娘娘身子没有异常,不可随意开药。”
“可是小时候受过?寒,着过?凉?嬷嬷多想想,才好对症下?药。”
那次侯府的?坠河!
明芙瞬间慌神,而后又渐渐浮上隐秘的?惊喜,娘娘怀不上孩子,她不就有机会能和皇上诞育孩子了吗?有娘娘在,她的?孩子一定会平安长大。
桃桃也很担心许嘉星,古代没有X光,许嘉星这查不出缘由,总觉得随便一个头疼脑热就能要命。
明芙抱着一盆花进来,“娘娘,外头天色极好,出去散散心吧。”
“总闷在屋子里,会闷坏的?。”
桃桃点头附和,“出去走走吧。”
许嘉星这会儿头刚好舒缓了些,被她们劝着,披上了厚厚的?斗篷准备再?云苍楼外的?湖泊前随便走走。
她们来得不巧,原本人迹罕至的?湖泊前竟然?已经有了人,是年前有了身孕的?孙美人。
孙美人看见许嘉星,柔弱地?行礼,“参见淑嫔娘娘。”
她跪得极标准,就像肚子里的?孩子完全不影响她的?行动。
许嘉星挥手让她起来,什么也没说,与她错身离开。
孙美人却仿若被她的?动作吓坏了,在狭窄的?湖边道路,躲避般地?想要让开。
许嘉星的?头痛在这时陡然?发作,她没有继续前进,而是猛地?蹲下?身,冷汗津津,耳如蝉鸣。
恍惚间,她听?到明芙尖叫,倒下?前,她看见桃桃一把抓住了捧着肚子,险些坠入湖中的?孙美人。
许嘉星晕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许嘉星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 她照旧和孙美人并肩在湖边错身?,孙美人依旧一副慌乱卑微的神?情,踩在湖边摇摇欲坠, 而她没有了强烈的头痛,于是也没有蹲在原地,行走交错之间,孙美人哗然尖叫,‘扑通’一声掉在水里,这回,桃桃没有抓住孙美人,反而选择拉住了险些同样掉进水里的自?己。
孙美人的孩子没有了。
而她却好好的。
许嘉星觉得梦里的一切来得是那么真实, 又那么?快。
孙美人醒来后?,哭闹不止, 无时无刻不在质问?自?己为什么?要推她下湖, 不光她是她, 几乎所有人都用罪魁祸首的目光注视她,然而除了她的几个宫女, 无人能替她证明?。
她听到有人凉凉地说, “淑嫔娘娘莫不是看着孙美人承宠不过几个月就有了身?孕, 一时冲昏了头。”
“再怎么?, 也不能伤害皇嗣啊。”
许嘉星有口难辨。
梦里的‘她’把?最后?的希望寄予在了皇上身?上, 迫切地希望她视如夫君的皇帝能相?信她, 证明?她的清白。
回应她的是皇上无情的眼眸。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一点?点?的情愫,甚至厌烦于为她们之间的官司,把?事?情直接交给了谢妃。
铱驊许嘉星不可置信。
他们曾经那般恩爱, 皇上为什么?不肯相?信她,日日相?处间, 他难道?不明?白她是何等人品?
那日后?,孙美人由太医好好整治,而许嘉星被暂时关在了长宁宫,由谢妃清查整个云苍楼和其周边。
长宁宫个偏僻又安静的宫殿,嬷嬷们都被带走,谢妃只给她留了两个小宫女伺候。
许嘉星暗恨,等她清白出去了,一定不会放过陷害她的人。
可她等啊等,三日后?等到的却是谢妃手握冰冷的圣旨来到长宁宫。
春日里,宫门前萧瑟不已,冬日未扫的枯叶时不时随着微风卷起尘埃,许嘉星从没那么?落魄过。
她期许地望着谢妃。
谢妃娘娘的声音淡淡的,她把?调查的一切情况说给了许嘉星,最后?道?:“云苍楼外,无其他宫人经过,连日的太阳,湖边土地干燥,唯有你站的地方?湿润泥泞。”
“孙美人是看见你,才走过去请安,而接着她就掉进了湖里。”
“甚至,本宫让人在湖里翻找,下面放着还摆好了绳套的粗麻绳,而你宫里已经有人认下是你指使,触柱而亡。”
许嘉星美眸微睁,听着谢妃一字一句宣道?,“你和孙美人各执一词,然而皇嗣终究因你而无。”
“皇上念在你侍奉有功,贬你为选侍,日后?闭门长宁宫,终思己过。”
许嘉星尖声辩解,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定下她的罪吗?
谢妃眼里是不可察觉的怜悯,仿佛笑她愚蠢。
“你位处嫔位,就算怀不了孩子,也可收养低位分妃嫔的孩子。”
“何至于蒙了心肠,残害有孕妃嫔。”
许嘉星脑中飞速察觉出一丝不对?,然而念头闪得太快,她来不及抓住。
谢妃挥手,桃桃和雨兰从背后?出来,两人脱掉了主位大?宫女的服制,和粗使宫女无异。
她们看着长宁宫的宫门重重地合拢。
无力回天?。
一开始,宫外偶有妃嫔冷嘲热讽装作不小心走到这儿,说些风凉话,甚至还有人说着宫里的近况。
“孙美人可被害惨了,太医说她这次小产伤到里子,一辈子也怀不上孩子了。”
“皇上为此,专门让她从她那小小的偏殿挪进了云苍楼,也不知道?她日日看着云苍楼的摆设,会不会气得冲进长宁宫一解怨气。”
许嘉星觉得可笑,嬷嬷让她恩威并施,收服后?宫,让她在自?己最得宠的时候送别的女人去皇上的床上。
可她落魄了,没一个人替她说话也罢,孙美人落水当日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划清界限,如今还跑来落井下石。
许嘉星恨她们,可她最恨的,还是那无情无义的皇帝。
她曾为那被赐死的李美人整夜难免,然而她总安慰自?己是不同的,她已经坐在嫔位之上,绝不会和她一般,转眼就落得一般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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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该吃午膳了。”
在长宁宫,桃桃和雨兰每日能轮流从角门出去一次,带回些吃食用度,而许嘉星被严加看守,常常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整日。
雨兰带回来的食盒里,从之前还有四菜一汤,变成了两个发?黄干裂的馒头并一叠蔫巴结油的小菜。
许嘉星干呕不止。
桃桃赶忙端来杯冷水,“快喝一口压压。”
许嘉星一口饮尽,忽略掉肚子里的隐隐作痛。
她擦着嘴角,问?道?:“明?芙呢?”
雨兰迟疑着说,“明?芙她,她死了。”
明?明?她们一同被叫到谢妃娘娘宫中问?话,她和桃桃都好好地出来了,唯有明?芙和一个太监毙命,听说,是畏罪自?尽。
谢妃娘娘也是因为这两人,定下了小姐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