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遇见最多的地方。
——那还是谢屹忱的朋友圈。
听到老于这个问题,两人都有点顿住,宁岁不知道孙小蓁有没有察觉她和谢屹忱的事情,她觉得应该还没有,反正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露出那种对长辈不失礼貌的笑容:“挺好的。”
聚会时间过得很快,因为开始得早,大家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也才晚上七点,途中只有几个同学因为有事提前离开。剩下大部分的人还在,老于也没走。
谢屹忱吃完晚饭闲着没事干,正好文思远给他发了消息,问他要不要来玩,反正胡珂尔他们也都认识。
宁岁收到谢屹忱微信的时候还坐在桌上听大家聊天,他把文思远的消息转了过来,问她如果过来的话方不方便。
宁岁考完托福之后他们就没怎么见,到现在有五六天了,虽然每天微信上都会聊天,但还是心心念念想要见面。
她回道:【好[猫猫弹球.jpg]】
谢屹忱进包房的时候,气氛还无比热闹欢快。
胡珂尔给宁岁定了个大蛋糕,因为有人要提前走,所以刚才让她许了愿,给同学们切开分了。
他插着兜扫了圈,一眼就看到了她,满桌佳肴,面前还留着一块没动过的蛋糕,宁岁被几个男生女生簇拥在角落,兴致勃勃地玩着卡牌。
他们分成几堆在玩桌游,谢屹忱还没过去,肩膀被文思远搭住,吹了个口哨:“哟,忱总来了!”
这一声吸引了附近几个男生的注意力,可能是高考结束那阵子小道消息传得比较快,尽管谢屹忱并没有接受过采访,但还是有人认了出来,兴奋叫道:“这不是咱省状元吗?”
省状元,半年过去了,还是有人能直接喊出这个名头,足见威力。
那人回忆:“谢……谢什么来着。”
文思远笑着接:“谢屹忱。”
那人一拍脑袋,眼睛亮了:“啊对对,不好意思啊忱神,您这事迹在我们四中也有名得很哪。”
室内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崔娴等认识他的也看到了,站起来跟谢屹忱挥手打招呼,不认识的就四处转头悄悄问,天啊天啊,咱省状元居然这么帅的?
谢屹忱穿着夹克外套,眉眼英挺隼利,人又长得高,一下子成为了群众焦点,文思远拽着他献宝似的转了一圈,跟几个哥们儿说话,男生之间比较自来熟,很快掏出手机互加了微信。
好些人围了过去。熟的不熟的,都找机会上前搭话。
宁岁偷偷瞥他,文思远似乎想拉着他在另一桌坐下来,但谢屹忱没应,反而拎着两个袋子,闲庭信步往这边走。
他视线绕了一圈,坐在宁岁旁边的胡珂尔立刻狗腿地站起来让位:“忱总,你坐我这吧。”
这边大概六七个人,大家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胡珂尔意味深长补一句:“宁岁今天过生日,所以她坐主位,你坐寿星旁边,不介意吧?”
谢屹忱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宁岁,她在那故作镇定,没抬头看自己。
“嗯,谢谢。”谢屹忱笑了下,“生日快乐。”
“谢谢。”宁岁这才侧眸,但还是不直白看他,只是把面前那块保护得完好无损的蛋糕推了过去,假装很客气,“正好还有一块,那个,你吃吗?”
谢屹忱在她身边顺理成章坐下,不紧不慢道:“嗯,谢了。”
因为胡珂尔的铺垫足够巧妙,所以大家对这个座位也没任何异议。
他们原本玩的是德扑,但谢屹忱来了之后,重心明显转移,开始聊起天来,好奇地问谢屹忱一些问题。
“忱神你真的理综和数学都满分?”
“你们高华半夜可以出去吃夜宵的?”
“听说你平常也不学习,但就是能考得很好?”
众人坐得很紧凑,都挤在一起,因此宁岁很容易就能闻到谢屹忱身上那阵阳光曝晒后的清冽味道。余光还能看到他的手,骨节修长,肌理分明,懒洋洋地搁在大腿上。
因此心猿意马地听他说话:“数学是,理综还差一点。”
“晚上六点后还是有保安看守,白天能自由点。”
“没有的事,一直在学。”
众人高呼:“状元的还差一点是不是298分!”
宁岁心想,他们猜对了,还真是298。
不过她现在注意力不在这上面,宁岁刚才就敏锐地观察到,有两个女生一直好奇地盯着谢屹忱看,不停地借着问问题的机会和他说话。
再加上对面还有一个虎视眈眈沉默的孙小蓁,宁岁抿了下唇,暗暗垂低睫毛。
她默默掏出手机,给置顶的某人发了一条信息。
岁岁岁:【[猫猫拱过来蹭蹭.jpg]】
因为靠得近,宁岁听到谢屹忱口袋轻轻震了下,伴随着一个特别的清脆提示音。他还在听人说话,但还是一边拿出手机一边解锁。
两个人同时看,就有点明显。
宁岁就把手机放到了桌布下面。
奥利奥:【怎么了?】
她慢吞吞地跟他打商量:【可以稍微注意管理一下你自己的言行吗?】
奥利奥:【嗯?】
岁岁岁:【有点】
岁岁岁:【过于招蜂引蝶了。】
旁边呼吸微顿,紧接着宁岁就感觉到一道格外情绪不明的视线侧眸探来,她假装没注意,锁屏之后故作自然地听大家闲聊。
王菲菲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另一桌凑了过来,身上浓郁的香水味熏得连外圈的胡珂尔都龇牙咧嘴。
她挺不见外的,上来就问:“谢屹忱,可不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
谢屹忱刚才还都是好整以暇答疑解惑的状态,听到这话,稍微坐直身体,认真一字一顿道。
“抱歉,不太可以。”
他稍顿一瞬,懒散地勾起唇,吊儿郎当地侧眸看了眼:“女朋友管得有点严呢。”
此言一出,王菲菲原先还很自信满满的表情便有些僵住了。
众人也才意识到原来面前的大帅哥并非单身,那些还在酝酿着想问他感情状况的女孩子们也霎时一滞,纷纷偃旗息鼓了。
王菲菲在班上人缘是真不好,气氛稍微有点尴尬,也没人说什么话救场,最后她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回到原先的座位。
有人倒关心起刚才的话题:“谢屹忱,你现在有女朋友啊?”
谢屹忱眉梢轻扬,只朝对方嗯了声。
算是十分肯定的承认。
某颗椰子已经在旁边缩头缩脑的了,假装在捧着杯子喝水。
再说多一句,这姑娘可能会跟他生气。
“什么时候有的?”
这回问话的人换了一个,是孙小蓁。
她坐在对面稍微远点的位置,唇角稍微向上扯了一下,轻松地笑道:“忱总上周见面的时候怎么也没跟我们提一嘴啊?”
顿了下,试探道,“刚在一起吗?”
就只是不太熟的同学,一起做项目,她这话瞬间就显得很热络。有人登时看向孙小蓁,眼神探询。
宁岁低着头,看着面前的水杯,没吭声。
谢屹忱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地回:“有段时间了,你和文总在实验室不挺忙的?”
哦,搞科研啊,众人恍然。
可能是谢屹忱创下的神话太过深入人心,立即有人接上:“你和你女朋友是同学吗?”
谢屹忱:“嗯。”
对方感兴趣道:“那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是不是你女朋友追的你啊?”
谢屹忱言简意赅:“没,我追的。”
顿了下,慢悠悠地补充:“追了好久才追上的。”
“……”
差不多临近八点的时候,局才差不多散掉。
剩下的人专场去唱ktv,邀请宁岁的时候被她婉拒了,倒是胡珂尔没什么事,就跟着一起去了。
等人都走光,宁岁和谢屹忱一前一后地下楼。同学们的生日礼物大包小包,都由他拎。
冬天入夜早,槐安街头已是夜色浓郁,路灯橘黄,人来人往交织不停。槐安绿化做得好,马路两旁都是茂盛的树,虽然冬天掉了不少叶子,但附近就是商圈,还是衬得极为灯火繁华。
两人很快靠近,肩并着肩沿着小路往热闹的地带走。
宁岁还在想着刚才的事,心思慢吞吞地绕过一圈,想说什么,接着手就被抓住,扯近了点,径直被他揣到了兜里。
他偏头压低,直勾勾看着她:“怎么不自觉点儿?”
感觉到自己的指尖被他温热的掌心很自然地握着,宁岁心里跳了下,侧眸看向他,拖长尾音哦了声。
谢屹忱细致凝视着她,像是回溯起了什么话题,似笑非笑:“刚才——”
“嗯?”
“说谁招蜂引蝶?”
宁岁指尖微蜷,仰起脑袋,故作镇定问:“你不觉得有点儿?”
“那你呢?”谢屹忱低敛下睫,眸色深沉地睨她,“旁边那男生喜欢你?挨那么近,端了两次水果,递了一次纸巾,倒了四次水,搭了三次话。”
“他是机器人?搞什么等差数列呢?”
“……”
他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坐在宁岁另一边的确实是曾经跟她表白过的一个男生,穿着格子衫,戴眼镜,不过她其实没怎么注意。
宁岁浅浅压了压嘴角,抬眸跟他对视。
他手上除了同学的礼物,还有一个袋子是在烘焙店定的小蛋糕,另一个包装精美,不知道是不是送她的礼物,只是黑色碎发松散地分在额际,显得格外懒散不驯。
她想了想,努力踮起脚尖,伸出手帮他捋了捋。
当顺毛。
他的头发发质有点硬,和她的完全不一样,宁岁忍不住心猿意马多摸了几下。
谢屹忱停住脚步,稍微弯下腰,懒懒道:“嗯?”
宁岁仰头,舔了下唇:“没,有片叶子。”
“噢。”
他意味深长:“你也有片叶子。”
“哪儿?”宁岁以为在头发上,乖乖平视他喉结,“那你帮我弄掉?”
谢屹忱垂眸,盯着她:“行,帮你弄掉。”
她嘴唇的形状很好看,轮廓清晰,唇珠饱满,外形就像片小叶子。
谢屹忱拿虎口卡住她下颌,宁岁被迫抬头看着他,倏忽他靠近过来,压在她嘴角上用力亲了一口,敛着气息低笑。
“摘掉了。”
“……”
趁着还有时间,谢屹忱带宁岁去了高华中学。
——他的母校,她之前没来过,正好可以逛逛。
因为完全是开放式管理,高华其实很容易混进去,夜色正黑,趁保安打盹的时候,两人直接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
宁岁咽了口口水,遗憾道:“我还以为要翻墙呢。”
谢屹忱似笑非笑眄了她一眼。
也不知道刚才是谁走的时候一直偷偷摸摸四处张望,担心会露馅。几次紧紧靠着他才稍微壮了点胆。
谢屹忱瞧她那样儿,没忍住揉了揉她脑袋,故意逗她:“要是一会儿进教学楼还这样,肯定被教务主任抓起来。”
宁岁结巴:“啊,还、还进教学楼啊?”
其实谢屹忱已经给年级主任打过招呼了,但他女朋友好像误会成他们是偷渡进来的,这个样子可爱得不行,谢屹忱没忍心再骗她:“放心,跟老师说好了。”
这个时间段,只有高三生们在,正在进行晚自习。
谢屹忱就先带宁岁去了空无一人的操场。
旁边就是高三教学楼,灯火通明,间间教室都亮着光,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高考之前的时光,沙沙的圆珠笔写字声、翻书声隐约葱茏地传来。
亲切,也让人有些感慨。
地上是软绵绵的青草,不知是不是因为前天下过雨,竟还保留着一丝潮湿的新鲜感,是宁岁很喜欢的那种清新的气味。简单用带来的餐布铺了一下,两人席地而坐。
先吃蛋糕。
同学聚会那个大蛋糕是夏芳卉定的,但是谢屹忱也给她买了个蛋糕,是宁岁喜欢的牛油果草莓味,分量非常小,正合她的意,就只是尝个味,走个形式。
谢屹忱拿出打火机,把金色的数字蜡烛插上,要她许愿。
咔嚓一声,火光点燃,登时把周围的空气都照亮。
宁岁半边脸颊也染上了摇曳的光,两人在朦胧光影下互相对视了一眼,她眨了眨眼,轻唤:“谢屹忱。”
谢屹忱两条腿都屈起,屈肘散漫撑在膝盖上:“嗯?”
12.9和1.29。
他们俩连生日数字都是一模一样的。多有缘分。
宁岁小声:“你能不能靠我近一点。”
已经很近了,谢屹忱眼角眉梢都舒展,往紧挨着她边上的方向挪。
宁岁满意了,眼睛亮亮的:“这是你陪我过的第一个生日。”
火光在两人眼底明灭跃动了下,谢屹忱心底扑通撞了下。
他的女朋友好会撒娇。
夜晚有点凉,谢屹忱喉结微动,捏了捏她脸,低声笑:“高二的时候不也陪你过了。”以Nathan的身份。
宁岁一想,也是。
但这次更好,他人在身边。
其实那时候,宁岁根本就没有想过,会和他再产生什么交集。
集训结束的那天,她鼓足勇气想再和他说说话,才知道他已经提前离开。
所以她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知道他叫谢屹忱。
也不知道他就是Nathan。
但她却始终都忘不了。
那天晚上,坐在狭仄楼梯上温声给她讲题的那个少年。
所以高二那年生日她其实没许愿,而是在心里想——如果能够知道他的名字就好了。
如果能够知道他的名字就好了。
现在这样,也算是夙愿成真了吧。
谢屹忱轮廓英挺的侧脸被火光浅浅描摹了出来,好看得过分,宁岁凝视须臾,稍稍往下埋了埋脸颊,嘴唇偷偷藏进了围巾里。
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许完愿之后蜡烛还没有燃尽,但是她又很想尝尝牛油果草莓的味道,于是就挖了一小块边角料吃了口。
奶油在口中甜滋滋地化开,真的好好吃。宁岁正想邀请谢屹忱一起品尝时,倏忽不知哪里一束手电筒光照射过来。
接着不远处中气十足的中年男人声音传来:“那边两个早恋的怎么还在操场上纵火!麻溜给我过来!”
“……”
谢屹忱还没说话,宁岁忽然吹灭蜡烛,站起来,卷起地上大包小包,蹭地一下就飞快往教学楼那边跑。
谢屹忱还懵了一下,也没时间想太多,把她遗漏在草地上的那块蛋糕也拿起来,快速跟了上去。
教务处那巡逻老师可能是没想到这两个逃晚自习的学生这么硬气,也打着电筒在他俩后面追。
于是就形成了一副极为诡异的画面。
手电筒的光从后面摇摇晃晃地射来,边照边喊:“跑什么呢?站住!”
宁岁一路七拐八拐,钻进了一栋黑暗的教学楼里。
很快谢屹忱跟了上来,两人都靠着楼梯的墙边站,没作声,很快手电筒的余光就从不远处斜着射过来,但因为他们躲的地方是个视觉死角,就没有照到。
不过宁岁还是心跳得发慌,这比密室逃脱刺激多了,她整个人都缩进了谢屹忱身后,耳朵是热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那个巡逻老师没看到她们,大声喊了几句,但没听见任何回应。
手电筒又在看不见他们的视野盲区晃了一圈,这才离开。
等人走之后,谢屹忱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软了下来,他伸手一摸,宁岁连手心都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极其心虚地把脑袋埋在他胸口。
谢屹忱揽着她把人往上提了提,好笑道:“宁椰子,你跑什么?”
宁岁默了一瞬,诚恳:“我没早恋过。”
“想试下感觉。”
“……”
两人绕着教学楼走了一圈,又爬上天台去看星星。谢屹忱给她介绍高华的各个设施,让她能感知到他高中学习的环境大概是什么样。
其实宁岁觉得这种感觉很神奇,好像以另一种方式,又靠他近一点了似的。
差不多十点多的时候芳芳发短信来问什么时候回,宁岁才惊觉已经到了之后说好的时间,她怕露馅,也没待太久,就直接回去了。
进门的时候,宁德彦正瘫在沙发上看电视,卫生间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洗澡声,宁岁往里面瞄了眼,试探问:“我妈在洗澡?”
“嗯。”爸爸这时候起身,笑着从背后掏出一个很厚的红包,“生日快乐,乖乖!”
宁德彦从来都是这样,不挑礼物,遇到什么事情就给她钱,说白了就是有点懒,但宁岁也并不介意。
毕竟谁会不喜欢钱,她弯唇接过:“谢谢老爸!”
没想到还有惊喜,宁德彦顿了顿,又拿出一个大红包:“当啷啷!这是你妈妈给你的。”
妈妈准备的也是红包吗?
往年芳芳除了准备蛋糕,还会给她买礼物,像是好看的衣服、项链等,变着花样哄她开心。
今天这两口子倒跟说好了似的。
宁岁抱着两个红包走到浴室门外,敲了敲:“妈,我回来啦!”
水声湍流,里面传来夏芳卉的声音:“先别进来!”
宁岁愣了下:“好。”
夏芳卉说:“我听你们于老师说,聚会八点就结束了,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宁岁没想到她还打电话给于志国求证,下意识心抖了下。许久没撒谎,露馅的心虚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所幸隔着一扇门,宁岁咬了咬唇,语气尽量自然道:“就和朋友四处逛了逛。”
过了几秒钟,夏芳卉的声音隔着水声从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大声了点:“哪个朋友啊?怎么没跟我说?”
夏芳卉很喜欢打探这些,要清晰地知道她同谁交往,去哪里做什么,时刻掌控她的动态,以前初高中的时候,宁岁还能接受,但随着慢慢长大,她会应激性地生出自己的隐私空间被人探询的不适感。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问了?
这个问题,她无数次想要说出口,但是喉头却像被扼住一样。
不敢,也习惯压抑。
愉悦的心情慢慢消散,落回胸腔内,宁岁含糊道:“同学,你不认识的。”
“……嗯。”
洗手间就在客厅旁边,她一扫眼就能看到玄关处堆着刚放回来的礼物——是一些特产和水果。
宁岁知道她又提着这些去医院了。
医院资源太紧俏,外婆那边又住院,需要打点的地方很多,但经常碰壁。就算是送到人家医生面前赔笑脸,人家也不收。
又突然想到小学时候奶奶住院期间发生的事。
那时候床位紧俏,医生让她回家,夏芳卉拿着缴费单在医院大厅里急得楼上楼下地跑,手机却还不停响着铃声,是单位工作上着急催的事情。
那时候宁岁年幼,看着她拎着那些东西推开门,朝医生不断赔着笑,脊背微弯,恳求留下奶奶的床位。
指尖某处屈起,戳到掌心里,宁岁垂下头。
还没说什么,夏芳卉在里面更大声了点:“小椰,生日快乐。”
宁岁抿唇,胸口是轻轻的叹息,不知道说什么了:“谢谢妈妈。”
夜色浓郁,外头是沙沙的风响。
宁岁回到卧室,最后还是选择谨慎地把房门关上,锁好。
——她其实很想知道谢屹忱送给她的礼物是什么,路上他还神神秘秘地不让她看,说回家再拆。
宁岁快速把袋子拿出来,拆开,里面是个小盒子,不大不小,刚好能捧在掌心里。
小盒子是镂空珐琅工艺,外表颜色绚丽,粉色和淡蓝色勾勒在一起,梦幻又漂亮。
光盒子就这么好看了,里面会是什么?
宁岁感觉会是手链,小盒子闪闪的,她微微睁大了眼。
开口是磁力搭扣,啪的打开——
不是手链。
里面躺着一个,可爱的南瓜马车。
是她之前隔着解忧杂货店橱窗看了好久的,漂亮的珐琅流彩的南瓜马车,是公主的座驾。
车门可以自由开关,车轮、流苏、窗帘、座位等细节一应俱全。
打开马车的活动门,车厢里面有一个小小的漂流瓶,内部卷着一张字条。
橘黄色的床头光撒过来,宁岁心里跃动着,拆开漂流瓶,把小纸条放在灯下看。
谢屹忱的字清隽好看,一笔一划,力透纸背。
【祝你岁岁常得意,所愿皆能满。】
【我的1212椰子小朋友,生日快乐。】
落款是“Nathan”。
窗外不知何时落了雨,淅淅沥沥。
槐安的天气总是如此难以预料。
屋内一盏暗黄色的小桔灯,温柔地映在床头,也映在那辆小巧的南瓜马车上。
宁岁心绪也像一艘摇摇晃晃的小船,浅浅地发怔了一会儿,感觉甜意像是水蜜桃汽水里的泡泡般,汹涌地冒了出来。
她浅浅弯了下嘴角,几秒种后,唇边的弧度又放大。
连双眼也弯了起来。
宁岁爱不释手地摸着南瓜马车门帘旁精细的流苏,忽然又想到刚才分别前,不经意在谢屹忱手机上看到的锁屏。
——似乎是冬夜飘雪的场景。
女孩戴着毛绒帽子,裹着厚实笨重的围巾和外套,背着书包站在橘黄朦胧的灯光下,看样子似乎是在向着镜头走过来。
照片是随手抓拍,距离也不够近,所以看不清女孩子的脸。
只能看到雪花在灯光下也莹亮得很透彻。
她记得前几天看他手机,锁屏还不是这样的。
宁岁问:“这个照片……”
当时谢屹忱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笑:“嗯,是集训的时候拍的。”
他有备份云端的习惯,所以一直保存至今。
马路上汽车轰鸣而过,衬得宁岁声音也小了些,喃喃:“……我都不知道。”
谢屹忱:“什么?”
她眨了眨眼,把隐秘弯起的唇朝衣领里压下了点,嗓音闷闷的:“没有。”
宁岁记得,自己从南京回来后,有好几个夜晚都曾梦到过他,梦里她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一条黑而长的甬道。
他手上拿着一盏烛灯,照亮了他们前方的路,但是一次都没有转身回头。
——宁岁一直以为,自始至终都是她在注视着他的背影。
却不知道。
被她望着的人,也曾回头。
悄悄地把她装进眼底。
第62章 撕扯
寒假时间虽然没有暑假宽裕,但是计划也在如期进行,宁岁成功报上了考驾照的名,科目一其实很简单,刷了几天的电子习题库,她一下就考过了。
接下来就是GRE。
在京大人人都卷,胡珂尔说她们外语系人手一个GRE和雅思高分,宁岁也不觉得自己这个有多超前。
只是马上要过年了,因为感觉夏芳卉这些天格外注意她,就经常待在家里,见不到谢屹忱。
所以每天晚上都要和他打电话。
其实也没什么固定内容,有时候窝在被子里讲讲自己这些天的见闻,有时候两人都忙,就各干各的事情,只是连着麦。
宁岁喜欢和他这样随性无拘束地交流。
他懂的东西多,博闻强识,常常把她惊到。
比如说,她也是听了谢屹忱讲才知道银河系中心是朗姆酒味道的,因为其中充斥着人马座的气体星云,主要的化学分子都是甲酸乙酯。还有什么海星的眼睛都长在脚脚上,一朵云的重量几十万公斤。
宁岁举着手机,卷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个滚,不小心把自己卷成了一条寿司,她裹在棉被里闷闷地笑,很认真地问:“谢屹忱,你小时候是不是偷吃百科全书长大的?怎么什么都知道。”
谢屹忱也在那头笑。
过了会儿,他尾音拖长:“偷吃奥利奥长大的。”
宁岁:“……”
不说她都忘了。
见那头沉默了,谢屹忱抬眉,悠悠道:“你还没告诉我,那个电话备注到底什么意思?”
宁岁又默了下,慢吞吞道:“因为……”
“扭一扭,舔一舔,泡一泡?”
谢屹忱:“?”
聊着聊着,宁岁又问:“那个南瓜马车到底要多少钱啊?”
谢屹忱说:“真的不贵。”
宁岁不信。
她前两周又去了一次那个解忧杂货店。里面的每个商品都能算是孤品,一看就是随随便便上千,往贵了去走。
老板还是披着斗篷,头顶绑着根五颜六色的鸡毛,不过挺有职业操守,无论如何都不肯透露之前交易的价格。
她的小马车那么可爱,一定也价值不菲。
宁岁说:“你告诉我嘛。”
在云南的时候谢屹忱就发现了她一个臭臭小毛病,就是喜欢什么都和别人计较明白,不管是三十块的芝心卷还是三百块的门票,宁岁特别怕欠人人情。
之前问他他不说,她还是没放弃,连续好问了几次。
这时谢屹忱压低声音,气息浅浅不明:“非要和我分那么清楚啊?”
宁岁多少能感觉到他不太喜欢她这么见外,但她其实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潜意识里,觉得花别人的钱是一种很不好的行为,是一种对自我价值和他人好感的消耗,所以感到很不好意思。
这就是回避型心理的弊端,宁岁听了清大那节心理课才意识到,原来所有性格上别扭的部分都有迹可循,因为有不安全感,所以怕占人便宜会遭人嫌弃。
宁岁踌躇地说:“没。”
那头轻微的安静,她抿了抿唇,正要开口解释时,听到谢屹忱懒洋洋出声,嗓音低醇:“真那么想知道?”
宁岁在那头嗯嗯嗯,点头如捣蒜。
谢屹忱故作沉吟,悠闲道:“5200次亲亲。”
“……”
谢屹忱见她没出声,很不正经地提示她:“快来,我已经准备好了。”
宁岁:“……”
其实她也是那天才意识到,原来一段良性的恋爱真的会让你变成更好的人。他绝对是安全型,情绪稳定,性格又好,无论什么时候看内核都很有力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