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屹忱垂眸,示意她先接电话,宁岁看了眼屏幕,是夏芳卉。
她很快接了起来:“喂,妈?”
“你们什么时候回去?”芳芳在那边催。
“马上了,活动已经结束了。”
宁岁的心习惯性地提起,最近芳芳管她管得格外松,搞得宁岁反而还浑身不舒服,感觉什么时候她可能就要放点大招。
“打到车了?”
“还没呢,现在打。”
“打上车把车牌发我。”
“嗯嗯。”
宁岁边说边继续往回走,谢屹忱似乎有意地落后了她几步,给予私人空间的同时又让她很有安全感。
宁岁其实很担心夏芳卉让胡珂尔接电话,但幸好没有,反而像是在闲聊一般,调侃地八卦:“也快一个学期了,妈妈一直没问你,有没有觉得还不错的男生啊?”
“……”
人就在她身边,这要怎么说。
宁岁噎了下,想着谢屹忱应该也听不到,温吞回答:“还好。”
芳芳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话语间的迟疑:“哎,有情况啊?有男生在追你?”
宁岁最了解她,现在看着春风和煦的,实际上是套情报,等得到信息之后又要开始说教——不要太相信别人啦,要细水长流啦,你太单纯容易被骗啦,等等等等。
还会要她把对方的各种信息都汇报上来,一一去评判硬性条件是否合格。一旦觉得有哪里不合适她的标准,就会跟宁岁说,这个哪哪不好,那个又怎么不行。
高中的时候夏芳卉还偷看过她手机,就是为了查她有没有早恋,有哪些追求者。
某一次,有个同班的男生给她写了一封情书偷偷塞她书包里,被夏芳卉发现。她直接举报到了年级主任那里,让老师把两个孩子隔得远一些,杜绝早恋的任何可能性。
宁岁自己都没来得及看那封信,她也不认为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可后来那个男生再看到她,都慌张地避之若浼。
因此宁岁一直觉得,很难在这方面对夏芳卉敞开心扉。
更何况,对象是谢屹忱的话。
她也不想让这样很纯粹美好的事情参杂了很多世俗的评判标准。
宁岁几乎是下意识回道:“没有,这学期事情好多。”
夏芳卉还是闲聊的状态,笑道:“不可能吧,我家小椰这么漂亮,成绩又好,估计还是你看不上人家。”
宁岁觉得她和爸爸带着宁越在外面度假应该挺开心的,这种状态的芳芳比较少出现,但却是她最喜欢的,脾气超级温柔耐心,对她态度也特别好,软言软语,有求必应。
宁岁一颗心稍稍放了下来,抿着唇,低头含糊回答:“没,就是太忙了,没注意那些。”
夏芳卉说:“那妈妈的意思也不是让你只顾学习不想别的,多交点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事,有合适的也可以相处相处嘛。”
顿了下又叮嘱,“但是要擦亮眼睛看人,大学不比高中,环境更复杂。慢慢来,千万不能着急。”
“……”
宁岁嗯了一声。
“妈妈是认真的啊,你考虑考虑。”夏芳卉扬声问,“哦对了,你寒假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宁岁停了一下:“15号吧,那时候期末考完。”
夏芳卉:“行,妈妈替你买飞机票。”
宁岁:“没事儿,我和珂珂自己买就行。”
夏芳卉稍顿一瞬,过几秒才道:“那也行。”
终于挂了电话,宁岁拿手机大概查看了一下微信,半小时前胡珂尔给她发了条消息:【宝你在哪?】
宁岁那时没看到,胡珂尔也没再发什么,聊天框里很安静。
其实宁岁还没想好和谢屹忱的事情要怎么和胡珂尔摊牌,先回了一句:【园区门口这边,你们在哪里?】
胡珂尔难得没有秒回。
宁岁睫毛扑闪了闪,下意识回眸去看谢屹忱,他恰好扫过来一眼,并在这时候跟了上来,不紧不慢地走在旁边。
谢屹忱好像知道她想问什么:“胡珂尔喝多了点酒,我哥说先送她回去。”
“……哦。”
前方似乎可以看到草坪上散开的人潮,明明是冬夜,却仍然有种热闹久久未褪去的感觉,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冻结成了白雾,像是远处小房子的烟囱在冒着蒸汽。
两个人的身影在朦胧月色下悠悠拉长,走着走着,宁岁没忍住悄悄瞥他。
然而刚抬眸,就对上他染着清晰笑意的漆黑眼睛。
她心神微晃,禁不住出声:“那个……”
谢屹忱抬眉:“嗯?”
想让他靠近一点。
宁岁指尖微蜷,还是平静地摇摇头说:“没事儿。”
“……”
谢屹忱却在此时忽然过来一步,将将好挨上她,宁岁鼻间嗅到一丝好闻的清沉气息,听他懒洋洋地出声:“宁椰子,我没戴手套。”
宁岁默默瞥他一眼。
她也没戴手套,等他下文:“嗯?”
谢屹忱侧眸,俊逸的眉眼挑着明目张胆的笑:“手伸过来,给我暖暖。”
宁岁觉得她绝对是被这人蛊惑了。
她的手在兜里蹭了蹭,好像不听大脑指挥一样,很大方地掏了出来,谢屹忱勾着唇低头看了一眼,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她的指尖尽数握住,捂在掌心里。
宁岁感觉她自己手很冷,而他掌心温热,反差感极其明显。
……到底是谁在给谁暖?
还挺舒服的,宁岁睫毛闪了闪,维持着面色,稍稍回握攥紧了一点。
谢屹忱察觉到她的反应,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下。
刚缓下来的心跳好似又有点怦然,在胸口一下下跳跃着,指尖动了动,宁岁低头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又移开视线。
她望着前方的路,微微有些出神。
好像在谢屹忱这儿,亲密关系也没有以前想象中那么难。
甚至,和他在一起做任何事情,好像都会感觉到期待和心动。
“手怎么这么凉?”谢屹忱捏了捏她的指尖,低缓问。
宁岁正在认真地踩着草地上被开辟出的小道走,脑袋顶上的毛绒小球晃悠悠的:“经常这样的,中医说我体虚。”
为此她妈给她喝了不少中药调理,但好像都没有什么改善。芳芳就经常很着急,责备她平常太不注意照顾自己的身体。
“没事儿,以后不用担心了。”
“嗯?”
谢屹忱牵着她的手自然地揣到自己兜里,偏过头,朝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下:“你现在不是有个大号暖炉了么。”
“……”
大概逆着零零星星四散的人群又走了几分钟,终于到了存包处。
谢屹忱照旧把宁岁的小包塞进自己的背包里,宁岁想点开软件叫车,他却闲散地抬手扬了扬手机,挑着眉笑:“叫好了。”
“哦。”
都被他代劳了的话,好像也没有她什么事了。
刚才为了拿包,谢屹忱松开了她的手,现在这人正低头看着未读消息,挺恣意漫然的模样。额头的黑色碎发落下,看起来松散,但质感硬硬的。
附近有出口,他们就站在这里等车。
谢屹忱长得很高,大概一米八六左右,宁岁每次看他都得稍微仰起头。
不过,好像已经习惯了。
她注视着他的侧脸,挨挨蹭蹭了一会儿,谢屹忱低下睫,顺便把黑包单肩背上:“怎么了?”
“……”
宁岁盯着他看了须臾,舔了舔唇,循着心意先动的指尖又放下,克制地落在身侧。
“……那个。”
她斟酌片刻,语气很是诚恳地说:“我感觉有点儿烤不到火了,暖炉。”
夜色微凉。
谢屹忱偏头看她几秒,很快给出反应。笑意漾开的同时俯下身来,抓着她的手就往怀里揣。
——仿佛是,用行动在身体力行她刚才那句话,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宁岁被这么一拉,不由得往他身上靠去,下巴顺着贴向他朗阔的肩头。但羽绒服有点厚,所以感官还是有一定程度的阻隔,只有指尖裹在他温热的掌心里。
宁岁的外套裹得像只小型寿司,手指不适应地动了动,谢屹忱没给她躲开的机会,特地捏住她虎口处的软肉,使坏地按了按。
“……”
距离很近,四目相对,她仰着脑袋与他对视,昏昧的灯光下,气氛隐约有种难以言喻的暧昧。
两个人的视线都有些微微定住。
宁岁浅浅咽了口口水,还没说什么,就感觉到谢屹忱的口袋在不断震动。
是的士司机打来了电话。
谢屹忱保持着垂眸的姿态没变,稍顿一瞬,空着的那只手去拿手机。宁岁回过神来,迅速又若无其事地站直身体:“是不是车到了?”
确实是。
她听他接起电话简单应了几句,应该是司机到正门口了。宁岁寻思着是不是应该松手,还没做那个抽出手指的动作,却见谢屹忱直接牵着她,一起往出口的方向走。
宁岁心里挠了下,被动地跟了上去。
……他怎么这么自然。
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就不经意抬眸,看到谢屹忱的耳朵。
平常都是极其冷淡的白,这会儿却有点红,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天气是太冷了。
宁岁感觉心里被羽毛狠狠拨弄了下,睫毛扑闪,视线禁不住往下落。
那只手指骨修长分明,期间也一直没放开她。
直到上了车,两个人还是牵手的状态。
车子启动,司机大哥看着挺热络一人,跟他们简单寒暄了几句,都是谢屹忱回答。宁岁不太确定司机能不能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们交握的手,抿了抿唇,欲盖弥彰地低头。
街道景色飞驰,霓虹一盏盏后退,可能是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那种磁场,司机也很有眼力见地收起了话头。
窗外一栋栋高楼大厦还亮着繁华的光。宁岁不知道谢屹忱是什么状态,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他紧紧牵着,指节不自觉地发僵,过了片晌,掌心里都轻微地出了点汗意。
因为车厢里是密闭的空间,又没人说话,所以无论有什么动静都听得很清楚,包括身旁低低缓缓起伏的呼吸声。
感觉谢屹忱可能想说点什么,宁岁飞快扭头望向窗外,假装心无旁骛地欣赏景色。
就这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她兀自镇定,用另外一只手掏出手机,简单给夏芳卉发了个车牌号码。
夏芳卉很快回复:【到寝室记得给我说声。】
岁岁岁:【好的。】
宁岁私心觉得,她和谢屹忱的事情暂时还不能告诉芳芳。而且芳芳的消息来源很广,她在家长群里特别活跃,所以谁谁哪个同学发生了什么事,通常都是芳芳过来八卦地跟宁岁讲。
所以,如果有比较多的同学知道,可能芳芳也会跟着听说。
但是宁岁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跟谢屹忱说,她怕一个表达不好,让他理解成了不能公开——她不是这个意思。
宁岁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谢屹忱这时候瞥了她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宁岁被他牵着左手,只能用右手选照片,想先发个新年的朋友圈。
她挑的都是音乐节的、没有他们四个出镜的图,迟疑片刻,缜密又简单地编了个九宫格动态。
配文:【新年快乐!】
已过零点,朋友圈早就被各路人马刷屏,宁岁这条也是刚一发出就不断有人点赞。
还有一些关系比较好的朋友评论。
金戈:【岁总新的一年也要快乐!保佑我学好数学!】
沈擎:【新年快乐!这是那个草莓音乐节吗?摄影技术好棒![哇]】
殷睿:【新年快乐~】
钟璐:【[爱心][爱心][爱心]】
吴子啸:【好看[憨笑]】
崔娴:【啊啊啊宝你抢到票了!也太快乐了吧!】
岁岁岁回复金戈:【鱼哥谦虚了~[社会社会]】
岁岁岁回复沈擎:【嗯嗯是的,新年快乐!】
岁岁岁回复崔娴:【嗯嗯!超级精彩啊啊!】
旁边传来衣料窸窣的声音,谢屹忱好像也在低头看手机。
就在宁岁分神之间,那个显眼的深色头像就出现在了一众点赞之中。
“……”
尽管他什么也没评论。
但她忽然就有了一种很隐秘的感觉。
宁岁抿着嘴角,浅浅地翘了一下,接着刷新了朋友圈,看到谢屹忱也发了条动态。
奥利奥:【新年快乐[星星][月亮]】
配图是草地上野餐布的一张照片,他们的零食和饮料堆在一起,远处舞台上五彩斑斓的灯光渲染,加了滤镜之后,其实看不太清,而且和宁岁发的构图也没有任何重合之处。
如果不是自己也亲身参加了音乐节,很难看出来他俩是一起去的。
……奇怪。
虽然她刚才没明说,但他好像能明白她在想什么一样。
宁岁的黑眸被屏幕的光晕染得有点亮,依次浏览谢屹忱朋友圈底下的评论。
她发现他俩共同好友是真挺多的,刚才给她点赞的头像也有好多出现在了他这条底下。
还有一些给她点了赞但没评论的人也去给他评论,都是槐安北京群或者清大计算机系的同学。
金戈:【wow,这地儿是哪里?爷你怎么能单独去不带我![哼哼]】
酷哥林:【[玫瑰][玫瑰][玫瑰]】
同学1:【忱神怎么不来张自己的照片!】
同学2:【沾沾神气[666]】
同学3:【新年快乐!!!】
瞿涵东:【[挑眉]】
孙小蓁:【忱总跨年怎么过的啊?去听演唱会了吗?[眨眼]】
孙小蓁:【下周什么时候来实验室?】
还没放下手机,就感觉到被牵住的左手指尖被捏了捏,然后某人在旁边嗓音低沉地出声:“宁岁。”
“嗯?”
“一路上不打算跟我说话了是吧。”
其实只有一只手能活动还挺限制的,宁岁掌心轻微有些潮湿,心跳也比平时要快:“不是。”
谢屹忱情绪不明看过来一眼:“机器人刷单好看吗?”
“什么机器人?”她没反应过来。
沈擎在毕业旅行的时候明显就有意思,都是男的,谁看不懂谁啊。不过谢屹忱这会儿倒是没提,只是呵了声:“就每次你一发朋友圈,那个跳出来夸你摄影技术专业的啊。”
“……”
他还好意思说呢。
宁岁抿着嘴角哦了声,微微拖长音调:“没,我在看另一个机器人呢。”
“嗯?”
“就每次你一发朋友圈她就评论,问你去不去实验室那个。”
“……”
宁岁说完,就看到谢屹忱撩起眼皮,黑亮的眼睛里有明晃晃的笑意,她刚想问他笑什么,这人就悠哉游哉地丢过来一台手机。
“和她不熟。”
“不信的话,你查查?”
“……”
这就是传说中,女朋友可以行使的那种查岗权利吗?
现在她可以看他的手机了,看他和别人的聊天内容。
倒也不是真不信他,只是觉得这件事本身确实挺……
宁岁的视线诱惑地在亮着的屏幕上停了几秒,一边将心比心地想,换位思考,她肯定不希望别人去打探自己的隐私。以前芳芳偷看她的聊天记录的时候,她也会感觉非常排斥。
所以哪怕好奇心该死的在作祟,她还是违心道:“算了,这样不好吧。”
谢屹忱扬了扬眉。
——胆子和芝麻一样小,道德标准跟西瓜一样大。
她怎么能这么可爱。
“有什么不好的?”谢屹忱抓着她的手把人扯近了一点,语调懒散且百无禁忌,“在我这儿,想做什么就去做,没那么多条条框框。”
他的笑意几乎就直接撒在她耳畔,甚至说不上哪里还有点循循善诱的意思,宁岁耳尖有点热,还是克制地摇了摇头:“真的不用。”
谢屹忱作势要把手机拿回:“确定?”
话音刚落,东西被她抢走护在怀里,双眼发亮:“算了,既然你都诚心诚意地邀请了。”
“……”
两人在京大校门口下的车。
过了闸机之后,谢屹忱像之前那样慢悠悠地陪她走回寝室。
因为刚才在门口刷脸,所以暂时地松开了彼此的手,由于衣服穿得还挺厚,因此冬夜气候对于宁岁来说仍然比较舒适,只是手心里还留着点汗,风一吹过来感觉特别的凉。
她刚才简单看了眼他和孙小蓁的聊天记录。
确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孙小蓁是对他态度很热络,不过谢屹忱的回复无可指摘。而且他们私聊挺少的。
其他的宁岁就没看了,应该挺多女生慕名去加他微信的,也不知道谢屹忱都是怎么处理的。
就这么想东想西地走到了寝室门口。
虽然已经过了零点,但是还是有不少人在图书馆学习到现在才回来,宁岁下意识扫了一圈,在心里直呼救命。
……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情侣。
还有搂着对方旁若无人、热烈拥吻的。
她假装没看到,镇定地选了个比较偏僻的角落,正好在远离路灯的地方,人比较少。
谢屹忱立体分明的五官半浸没在暗影中,显得更为慵懒深邃。他双手插兜,低敛下眼,挑着浓郁的眉峰看她。
宁岁也不知道说什么,很无意义且庄重地表示:“就是这了。”
“嗯。”他懒懒应一句。
“那,”宁岁睫毛闪了闪,试探道,“你回去注意安全。”
谢屹忱笑了下:“没什么话要和我说?”
宁岁抬眸看他,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似是而非地缠绕了一下。
的确应该是有话的,但她不知道怎么说。
刚才想说的,都已经咽回去了。
草莓音乐节挺好看的,和他一起也很开心,但是宁岁真的不太擅长这样去剖白自己。
“那你,就是,”宁岁一打眼又看到谢屹忱背后有对情侣黏腻地抱着对方,她咽了下口水,尽量语气如常道,“到了之后能不能给我发个信息,然后已经很晚了,最好不要再熬夜了,早点休息。”
谢屹忱低睫凝视着她,唇勾着:“嗯。”
宁岁心猿意马地顿了下:“还有,明天找个时间见面吗?”
明天还是元旦假期,她早上估计起不来,先一觉睡到中午再说。
谢屹忱笑:“好。”
“然后马上就是期末考试了,我们可以一起自习。”
“行。”谢屹忱缓声问,“还有别的吗?”
还有什么别的?
宁岁突然觉得他像个许愿树,轻眨了眨眼:“暂时没了,忱啦A梦。”
“……”
谢屹忱耐人寻味地垂眸,片晌,抬手把她羽绒服的帽子松松扣在她脑袋上:“关于咱俩的事儿告不告诉别人,你怎么想的。”
哦,这个事情。
宁岁本来想之后再找个时机去说,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
帽子扣在脑袋上还挺软和的,让人更有安全感,宁岁心里定了定,迟疑片刻,声音小了些:“我暂时还不想让我妈知道,所以我们能不能,只是告诉玩得比较要好的朋友?”
之前迟迟不讲就是因为无法预料他的反应,不确定他能不能接受,所以她说完之后心里还有点小紧张。
没想到谢屹忱只是思忖几秒,就神色松弛地应下:“好。”
宁岁有些怔愣:“就这样?”
谢屹忱玩世不恭地耸了耸肩,散漫道:“不然要怎样?”
虽然他没明说,但宁岁看出来,他其实能够明白她的感受。而且,很体贴地没多问一句。
一瞬间心里不知哪个角落忽然软了下去——被人理解包容的感觉,真的好好。
宁岁不觉得自己是个特别感性的人,至少高三那一年不是。但此刻低下头,不知怎的,一时之间眼睛里冒出了些雾气。
“谢屹忱。”
“嗯?”
“我确实还有想说的话。”
他不假思索:“那就说。”
宁岁戴着帽子,脸也藏着,好一会儿才轻声:“我以前,的确没有任何恋爱的经验,所以可能还有点不适应,担心会犯错,或者做出让你不快的事情。”
宁岁从小到大得到的爱都有些过剩、强势且压抑,所以她经常收敛自己,不习惯和任何人亲密。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或者说,她确实不懂应该怎样和人亲近,怕把握不好那个分寸,所以事事都需要他来主动引导。
宁岁抿着唇,尽量保持情绪稳定,温和道:“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你一定要指出来,我会努力改正的。还有,我不懂的地方,你就教教我,好吗?”
她说完以后,并未立即听见回声。
这儿的光不够亮,周围的声音如潮水般褪去,空气很安静,胸口处好像又有什么被吊起来一样,慢慢变得紧张而不安。
宁岁低着脑袋,又注意到地上砖缝间冒出的几株青绿色的劲劲小草。
她睫毛刚颤了下,就听到谢屹忱的嗓音在头顶混不吝地响起:“宁椰子。”
他的气息低缓中带着点磁性,语气远比她想象中松弛,似乎还有点儿兴味的笑意:“被藏着掖着的地下情人好像是我,你怎么还委屈上了?”
“……”
宁岁手指微蜷,心想,他这词描述得好像还挺中肯。
很快又听他出声:“担心第一次做不好,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宁岁蓦地抬头,对上他英挺深邃的眉眼。
谢屹忱微弯下点腰与她平视,稍稍敛去一些唇角的弧度,神情变得极为认真,漆黑的眼睛好似蕴着亮光。
他顿了顿:“我也是第一次,也很担心自己会犯错,会做让你不开心的事。”
宁岁怔了怔,想说什么,却没能出声。
她没来得及反应,谢屹忱已经伸出双臂抱了过来。
不是那种很强势的力道,反而很温柔,慢慢地让她的侧脸贴在他胸口。
“所以,你也要教教我。”
宁岁出神地发觉,自己很喜欢被他这样对待。
“不适应的话也没关系。”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气息声随之压低,像是温缓慰哄的私语,低笑的声音也很好听。
“那就再和我待久一点儿,多适应适应就好了。”
第55章 隐秘
第二天是真的睡到快要中午才起来,宁岁人还睡眼惺忪地躺着,拿起手机看了眼,差不多十一点。
梁馨月不在,俞沁和毕佳茜在底下挨在一起看校园偶像剧,看得两眼发光。
听到宁岁慢悠悠从上铺爬下来的动静,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
毕佳茜随口一问:“岁,我俩昨天睡得早,你昨晚几点回来的啊?”
宁岁稍顿一瞬:“一点多吧。”
俞沁:“好玩不?”
宁岁点点头,想说什么还是按住,舔了下唇角:“挺好玩的。”
顺着就看到她俩桌前那个平板视频里的情景,男主和女主在图书馆的角落里偷偷接吻,禁欲又缠绵。
宁岁心里下意识跳了一下,毕佳茜的视线也跟着被吸引过去,注意力又被拽回剧情:“啊啊啊啊,亲了亲了!”
作为十八年母胎solo的单身狗,毕佳茜很有求知欲:“沁宝,第一次接吻到底啥感觉?”
俞沁为数不多的可怜经验都给了渣男,但她的确是现在这个寝室里唯一接过吻的人。
将近半年,俞沁也早就放下了方穆焯,于是只是客观地回忆:“怎么说呢?很难描述诶,就觉得浑身过电吧。”
“咦~~”毕佳茜夸张地抖了抖肩膀,“真的这样吗?”
宁岁洗脸刷牙,利索地换好外出的衣服,收拾整理要去图书馆学习的东西,期间她们一直在侃侃而谈。
宁岁本来佯装心无旁骛,但还是被迫听了一耳朵,准备出去的时候俞沁还在说:“反正,和喜欢的人接吻,是怎样都不会厌倦的啦。”
宁岁约了胡珂尔中午吃饭,正值元旦假期,学生们有的回家有的出去玩,食堂里有不少的位置空缺。
勺园的环境还不错,是那种和餐馆一样的四人方桌,可以叫服务员直接点菜。
菜单上有不少大菜,胡珂尔倒是挺精神的,完全看不出昨晚醉了酒。不过宁岁也只是听谢屹忱提了一嘴,并不知道她到底喝到了什么程度。
胡珂尔在翻看菜单,宁岁坐她对面,挺百无聊赖的模样。以前她俩出去都是胡珂尔代劳拿主意点菜,反正她俩口味也相近。
只不过今天有点不太寻常,胡珂尔抬头看了她几次,眼神都有些闪烁。
宁岁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打算摊牌还是怎么回事,莫名被她搞得有些心虚:“干嘛?”
胡珂尔等服务员离开之后,才意味复杂地叹了口气:“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
宁岁动作一顿:“嗯?”
胡珂尔说:“我干了一件蠢事。”
宁岁打量她一眼,说实话,就这状态,她还真有点猜不透,随口一诌:“怎么,你又把防狼喷雾喷自己脸上了?”
“比这还蠢。”胡珂尔拆开面前的一次性筷子,十分此地无银地举手强调,“但我发誓,我真的是不小心的!”
宁岁很知道怎么拿捏她,就这么看着她,也不说话,胡珂尔瞬间底气不足,嗓音极其含糊地招了:“我就,无意中……亲了表哥一口。”
宁岁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全世界都在跟她提什么亲不亲的,霎那间的反应也是非常真实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两人面面相觑,宁岁想站在她那边也挺为难,语气幽幽:“那确实,是挺不小心的。”
胡珂尔:“……”
事情的发展走向就是很扑朔迷离。
昨晚她和宁岁走散之后,就一直跟着杜骏年。
说实话,胡珂尔对杜骏年很有好感,觉得他不仅脾气温和,还很会照顾人。
不过,相处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胡珂尔虽然言之凿凿要给上官云决改姓,但她也只敢口嗨。
对于她来说,杜骏年是谢屹忱的表哥,又是闪映老板,虽然人前挺平易近人的,但人后肯定是干练精英,每年赚的钱比她爸妈多多了,两人压根就不在同一社会层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