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岁回了“晚安”,将手机锁屏反扣在桌面,慢吞吞地给自己做心理准备。
怎么电话那边好像没声了,她忽地有些心慌,试探着问:“……你还在吗?”
那头突然假模假式扣了两声响,紧接着传来一道低磁嗓音,拖腔带调地说:“您的聊天机器人已上线,请问有什么吩咐?”
“……”
宁岁蓦然有种被他用魔法打败魔法的谐谑感。
她摸了下鼻尖,轻掩住唇边的弧度。
关系也比较熟了,就不跟他绕弯子了。
宁岁耷拉着睫毛,嗓音细软道:“其实……今天心情不好,还是因为我妈的事。”
简单跟他讲了一遍过程,她说:“我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她总把我当做一个没长大的小孩。”
十八岁了啊,已经成年了。
很多其他的同学这时候已经独立,甚至能够自己打工赚钱。
而夏芳卉却还是管这管那,习惯于掌控她的一切。
这有时候会让宁岁觉出一种窒息感。
——过度的爱也会成为一种压力吗?
她真的不知道。
在高二的时候,宁岁记得,那段时间非常难熬,再叠加夏芳卉这种偏离正常范围的控制欲,导致她曾经崩溃地跟那位笔友诉过苦。
【我在她面前是没有秘密的。所以我从来不写日记本,也很厌恶别人试图靠近我。】
【她会看我的手机,会要求看我的聊天记录。我感觉自己在她面前像是一个被扒光的人,没有任何隐私和尊严可言。】
因为这样,有时候宁岁只希望其他人都不要理她,让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龟缩于自己的小世界里,那扇心门紧紧关闭。
过度的爱和关心也是一种打扰。
【这话听着也许有点矫情。但我觉得我得到的关注让我有点无力承载,它们像密密匝匝的潮水一样,让我喘不过气来。】
所以她不太懂怎么与旁人亲近,总是感觉心里面有障碍。
——当然,宁岁承认,这些也都是真的生了气之后才说出来的话,有些过激。
每次冷静下来以后,她又记起很多芳芳的好。
外婆外公家条件并不算好,外婆也不舍得花钱,所以夏芳卉从小节衣缩食,从未吃饱穿暖过。
到现在,她还保留着这种节俭的习惯,但是给宁岁买东西时,却仿佛变了个人,大手大脚,什么都要买最贵最好的。
宁德彦已经算够宠她了吧,但芳芳却有过之无不及,在她出生的时候就给她买了挺高额的保险,轮到宁越时却并没有。
别人家是重男轻女,他们家可能反而会有点重女轻男。
从幼儿园蹒跚学步,到现在考上大学,过去这十八年里,生活里的每一件小事,芳芳都无微不至,关心她有没有吃饱穿暖,过得开不开心。
如果宁岁说自己不开心,那芳芳可能比她还要难过百倍。
芳芳自己发高烧的时候还硬挺着熬夜加班,但是宁岁就算只是得个小感冒,她都心疼得不行。
而且芳芳永远能留意到,宁岁想要实现的一些心愿。
小时候跟爸妈一起跟团去过苏州,那边有条街卖的全都是宁岁喜欢的手工小玩意儿,但是因为旅游团每个景点时间排得很紧,所以只逛了一半没逛完。
宁岁一步三回头被拽走,委屈巴巴,结果没想到芳芳晚上没跟大家一起去高档茶馆看评弹表演,而是当机立断带着她打车穿越大半个苏州,把剩下半条街给走完了。
这件事让她印象格外深刻,感动地记了好久好久。
有时候宁岁会想,自己应该知足。
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获得这样多的爱。
但其余的时候,还是会不可避免地感到委屈。
宁岁觉得自己现在的思绪还挺混乱的,也许是因为当局者迷,所以就特别希望有个人能够说些什么来点明她。
宁岁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最后抬起手,轻轻碰了碰眼睛:“谢屹忱,你说我这样是不是特别白眼狼,一边享受着我妈的好,一边又排斥她对我的管束。”
她其实很茫然,问出这话的时候也没指望能得到什么回答。
这也许本来就是道无解题。
谁知电话那头晃了晃,慢悠悠地谑了句:“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宁岁:“嗯?”
谢屹忱:“你要这么说,我还瞒着我爸把他的钱给了别的亲戚呢。”
他很嚣张,也很有自知之明:“一声白眼狼都不够,还得加一句败家子。”
哦对,三四百万。
宁岁也想起来,默了一瞬,莫名很想笑。
——这要比起来,好像,确实是甘拜下风。
谢屹忱又笑了声,嗓音懒懒道:“我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有我给你兜底呢,别怕啊。”
“……”
宁岁觉得他这安慰人的方式真是粗暴又奇特。
又是短短几句就化腐朽为神奇。
她舔了舔唇,手机紧紧贴在颊边,慢慢又眨眼吃了颗软糖。
甜滋滋的。
两人都安静了一会儿,谢屹忱声线低缓,正色道:“对于这事,你想听听我的理解吗?”
宁岁怔了下,立刻点点头:“嗯。”
谢屹忱说:“站在阿姨的角度上,她很爱你,所以希望能够了解你所有的情况,这种出发点本身没有错。”
“但是站在你的角度上,你也需要私人空间,希望拥有自己的生活,会感觉她的方式有失妥当也很正常,所以,你不需要因为自己产生了那些负面念头就感到愧疚自责。”
“相反,我觉得你能够体谅到她的难处很不容易。换作是我在你的位置上,也不一定能像你处理得这么好。”
他这样客观公正,宁岁觉得很受用。
不像一些外人长辈,总是站在道德制高点跟她说,你妈妈这么辛苦,脾气是有些急,但你也应该懂事点,多体谅她一些。
“宁岁。”谢屹忱顿了下,认真地叫她的名字。
“你要知道,你是一个完整、独立的个体,有权做选择,也有能力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她不是不放心么,那就证明给她看,你已经长大了。”
宁岁感觉自己一下子就茅塞顿开了。
或者说,和他聊天,总是有种豁然开朗、柳暗花明的开阔感和轻盈感,仿佛四两拨千斤,觉得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
原先以为是数学让他们这么有共同话题,后来才发现,好像也不是每个学数学的人都能这么志同道合。
至少今天晚上和数学系那个高学长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心里就没有那种特别与众不同的感觉。
不过,也许是她的错觉,宁岁总觉得谢屹忱说话的语气,跟她之前的那个笔友有些类似。
但具体对方是怎么回答的,她已经记不清了。
宁岁捏了捏袋子里的软糖,温吞地嗯了声。
总感觉自己心跳又有些快,她下意识问:“你有用过那个数竞的答疑网站吗?”
那头安静一瞬,轻笑:“扯哪儿去了,什么网站?”
“就Leonhard Euler,我之前跟你提过的。”
他漫不经心地回:“好像有查过资料?不太记得了。”
宁岁默默地盯着那袋糖出神,好半晌才又嗯了一声。
第二天是报道日,宁岁要早起去做志愿者,于是也没有跟谢屹忱聊很久。
才早上九点钟,校园里的人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宁岁戴上了那个引导员专用的斜红杠杠,非常尽职地介绍报到流程,带着新生们去到指定的宿舍。
站了一个上午,她的工作任务圆满结束。
孙小蓁也是数学系,但是宁岁和她不太熟,只知道两人寝室房间隔得比较远,也没有过多联络。
回到寝室,宁岁发现其他的三个室友也都已经到齐了。
其中一个挺自力更生的,吭哧吭哧挪上挪下铺床系蚊帐,见到宁岁也很开朗地做了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毕佳茜。”
宁岁和她打了招呼,见她已经把桌面整得井井有条,好奇问:“都是你一个人打扫的?”
“是呀。”
毕佳茜擦了擦头上的汗,挺坦率地道:“我爸妈没跟着一起过来,我就自力更生了,不过难度也不大,嘿嘿。”
正说着,另外一个室友梁馨月拎着拖把进来,看到宁岁这个新面孔之后双眼一亮:“你这身,是去做志愿者了吗?”
宁岁温和点头:“对的。”
三个人呈三角形状一阵寒暄。
梁馨月的爸妈跟在后面进来,两人都叫了“叔叔阿姨好”。眼看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满满当当地往柜子里装,毕佳茜在上面感叹:“哇,馨月你东西好多。”
梁馨月爸爸无可奈何翻了个白眼:“早说让你不要什么都带。”他捞起一个大大的香蕉玩偶,“这种带一个两个玩玩就好了,你装了一整箱。”
梁馨月仿佛早已习惯她爸的唠叨,冲过去把玩偶抱在怀里,嘻嘻笑:“放心,能塞下,你别管这么多啦。”
梁馨月很明显是小公主类型的,本地人,所以带了很多东西来,桌面上颇有生活情调地摆放着可可爱爱的盲盒摆件,还有日历和一盆小的多肉植物。
另外一个室友迟迟没有露面,行李箱简单地堆在桌子底下,还没来得及好好收拾。
毕佳茜问:“你们知道俞沁去哪里了吗?她好像就在这儿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梁馨月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
宿舍是上床下桌型,还比较宽敞,她爸妈在这帮忙里里外外打扫了一下就离开了,三个正想聊些什么,俞沁一边哭一边冲了进来。
毕佳茜是热心人,当即掏了张纸巾就迎上去,俞沁擦干眼泪,还在悉悉索索地抽鼻涕。
梁馨月也围了上去,大概了解了一下事情经过。
就是她和比自己高一届的高中学长恋爱,两人都考上了京大,之前的半年一直异地。
俞沁一过来就想见学长,没提前跟他说,就想给他一个惊喜,结果没想到喜提惊吓——发现自己的男友在京大还有另外一个女朋友,两个人在男寝宿舍楼下你侬我侬。
确实是不小的打击,她哭得实在伤心,毕佳茜气愤道:“这也太渣了,怎么能这样呢!”
然而梁馨月就比较直接,出谋划策道:“别难过姐妹,要不我找几个道上的人给他套个麻袋教训一顿?”
“……”
俞沁一边啪嗒啪嗒地掉眼泪,一边说:“我不知道,我现在脑子很乱。”
过了一会儿,她挣扎地抬眸,怯怯拉了拉梁馨月的袖子:“姐妹,你真能找到人吗?”
“……”
可不兴病急乱投医啊。
在一旁安静的宁岁突然说:“我有个好办法。”
三人纷纷抬头看着她,宁岁细细回忆自己在网上惊鸿一瞥的方案:“可以去海姆斯利动物保护中心,交大概1.5英镑的钱,用他的名字为一只蟑螂命名。这样的话他的名字会一直被收录在蟑螂品种大全上。”
三人:“?”
好家伙,是个狠人,知识边界打开了。
初来乍到,几个人都比较兴奋。
一直聊到晚上,熄灯上床之后也一直在说话。
俞沁的情绪稳定一点了,暂时还不想提和渣男有关的事情,就听其他几个人分享故事。
不过也没什么好分享的,除了梁馨月和自己的青梅竹马亲过嘴,毕佳茜和宁岁两位都没交过男朋友。
“他当时也愣了,就没想到怎么捡个东西就撞上了,我也傻掉了,但我俩谁都没推开对方。哇,当时我第一个感觉就是,他嘴唇怎么这么软啊!”
这个年纪没谈过恋爱也很正常,梁馨月兴致勃勃讲述自己接吻的经历时,言语间那种青涩纯粹的心动好像还历历在目,听得人脸红心跳。
宁岁揪着被子听着听着,思绪不由自主也跟着跑偏。
脑海里莫名浮现出某些特定的具象。
也不能说她观察能力强,只是恰好有几次对视的时候,可能是因为身高差的缘故,她的视线稍抬起一点就落在谢屹忱的嘴唇上,所以能够回忆出一些细节。
——形状薄薄的,带着浅淡的血色。
平直不笑的时候冷且拽。
但,偶然勾唇又会显得有点坏。
差不多快要凌晨两点,大家可能都困了,梁馨月说着说着,几人回答的声音都小了,她挨个叫名字来确认:“岁岁,你睡了吗?”
宁岁把头埋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回答:“睡了睡了。”
第35章 军训
报道之后就是新生军训,宿舍里的四人在短短时间内就建立了深刻的革命友谊,很快摸清楚彼此的性格。
梁馨月直接爽朗,用的都是好东西,很乐于和他人分享,虽然一看就是从小被爸妈富养的女孩子,言谈之间有些任性骄纵,但却并不讨人厌,反而蛮可爱的。
毕佳茜和俞沁一样,家里都是来自于小地方,前者性格坦率开朗,热情外向,后者则相对来说更内敛感性一些,言语之间很少谈起家里的情况,不过话也不少,挺合群的。
谈起为什么要学数学,大家的说法不一。
毕竟女娃在数学系里是个宝,长得好看的更稀缺,才开学没几天,系里的好几个男生已经闻风而来,把她们寝室加了个遍。
“我爸妈就觉得我应该去读金融,因为他们都是业界的嘛。但我就喜欢数学。”梁馨月说,“没别的意思,我就觉得,女生怎么就不能学数学了,我要证明给那些质疑我的亲戚看,我们女孩子可聪明了!”
俞沁也是同样的心路历程,因为喜欢数学。
毕佳茜很实诚地说:“我们那个地方考京大不容易,竞赛有加分,我就学了数竞。”
宁岁也学了数竞,两人还挺有共同语言的。
遭受被渣男劈腿后的打击,俞沁在宿舍其他人的积极开导下心情好了很多。再加之有活动充实的军训,其实每天很难有时间再想别的。
除了白天在大太阳底下站军姿,晚上时常还要去连队列,回到寝室有时候已经很晚,第二天又要六点多早起,大家在叫苦不迭中颇有些心心相印。
这会儿毕佳茜和宁岁去食堂抢早饭。
两人已经穿戴好了迷彩服,扎着精神的高马尾,很守规则地排在长队后面。
食堂里人来人往,有好几个男生端着餐盘经过的时候都不由自主悄悄打量宁岁。
毕佳茜注意到这个,从宁岁肩后面趴过来,小声笑道:“岁岁,其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哇,这个女生好漂亮哦。”
宁岁不怎么会应对这种直白不虚与委蛇的夸奖,也弯了弯唇。
队伍在行进,毕佳茜又问:“岁岁,你的防晒霜用的是什么牌子呀?我感觉你好像怎么晒都晒不黑,白得在发光一样,不像我,天生黄黑皮。”
宁岁心说你那是没见过某个叫胡珂尔的人。先告诉了她牌子,又认真地打量了毕佳茜一眼,笑道:“哪有,你这是很健康的肤色。”
终于轮到两人,这个窗口是比较清淡的一些南方点心,烧卖小笼包什么的,宁岁要了一碗南瓜粥,一份糯米鸡,毕佳茜则要了一笼蒸饺,一袋豆浆。
宁岁没想到北方的糯米鸡都这么大份,看起来非常真诚,毕佳茜埋头干饭,腮帮子鼓鼓,吃得很香,连带着宁岁的食欲也变好了许多,把自己点的菜全吃完了。
一个早上都是训练,在操场上走正步,中午稍微有点休息时间,教官一说“解散”,大家纷纷往食堂冲。
梁馨月眼疾手快地抢了个四人桌,毕佳茜掏出一包纸巾在桌子上占位:“你们先去拿饭吧,我看着位子。”
梁馨月犹豫了下,还是笑眯眯地点点头:“谢谢茜茜啦!”
她们算是反应比较快的,刚打好饭坐下来,食堂就排起了长龙。
其实学校里不止这一个食堂,但这个地理位置最近,还足有三层,菜式丰富多样,所以有时候没想好吃什么,就雷打不动在这边解决三餐。
“累死我了。”梁馨月揉腰捶背,埋怨道,“这军训运动量怎么那么大,我今早被教官说了三次,说我五指没并拢,那么小的细节他也看得见?”
毕佳茜:“别说了。我还因为眨眼被点名了呢,我都吓死了。”
看来大家都差不多,梁馨月咬着筷子,撇嘴问:“你们说,隔壁军训是不是也这么严格啊?”
自从来到京大之后,她们就继承了学校的优良传统,统称一旁的清大为“隔壁院校”。
两校相爱相杀早已不是秘密,连微博官方号都会高调互动,学生们也善于玩梗,出去干了什么坏事一定说自己是隔壁的,但到了迎新的时候又一本正经:“清大也很优秀,距离世界一流大学只有500米呢。”
俞沁说:“隔壁军训也不轻松,我有朋友在那边,跟我说他们都快累死了。因为操场多,南北路又长,在路上直接就可以拉练,据说他们有一天还半夜起来绕着园子徒步20km,你说绝不绝。”
毕佳茜咋舌:“妈呀!”
宁岁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这个事儿她之前在文思远的朋友圈看见了,大概早上六点多吧,拍了个天边鱼肚白的照片,配文:【两眼一抹黑[裂开]】
宁岁也加了槐安清京群几个比较活跃的同学,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队列。
估计还是挺声势浩大的,一届三千新生,未避免白天阻碍交通,所以才选择在晚上倾巢出动。
俞沁:“因为是行军拉练,所以要卷铺盖背上书包被子和水壶,我听说他们有人走到一半走不动,中途休息直接把被子铺好,安详地躺了下来。”
梁馨月伸出大拇指:“隔壁还是牛逼。”
正说着,俞沁的手机振动了下,她拿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
估计是那个傻逼前男友,现在进入死缠烂打求复合阶段,几人都没出声。
餐桌一时有些安静,梁馨月坐在宁岁对面,双眼发亮地落在她餐盘:“岁岁,我能要一个牛肉丸吗?”
宁岁好脾气地说:“当然。”
梁馨月满足地拿筷子戳了一个,又想起什么,兴致勃勃地掏出手机:“我闺蜜跟我说,清大这届好多帅哥啊,他们表白墙都快刷爆了,全是照片。”
毕佳茜一听帅哥就坐直了:“我也想看!”
梁馨月嘿嘿笑:“我把链接发群里。”
宁岁正吃着饭,没着急打开,倒是俞沁动作很快,一边浏览一边发表感言:“要不怎么说男朋友还是得在清大找啊,他们男生质量也太高了吧。”
毕佳茜坐在宁岁旁边,积极地把手机屏幕转给对面两人看:“是啊是啊!你们看这个,好帅啊啊啊,眼睛好看,鼻梁也挺,好多人提他名字诶。”
“……你说那个谢屹忱啊?”梁馨月看了眼,八卦兮兮地分享自己听说的一手信息,“他不仅是他们省状元,还是个富二代呢,那个什么腾云,做企业服务的互联网平台,据传就是他家的。”
登时刷刷几道明亮的目光投射过来,俞沁道:“这么厉害?!不过——省状元?我看这上面有人说他是保送的啊?”
梁馨月接:“对,听说又是省状元,又数竞保送。”
“!!!”
三人几乎要发疯了,对于数学系的女生来说,可能都会有些慕强的心理,这种配置简直就是天上有地上无。
梁馨月两口吃掉一个丸子,开玩笑道:“感觉我有点移情别恋了,回去就踹了我那不中看也不中用的竹马。”
毕佳茜发现宁岁一直在旁边埋头安静专心地喝汤,心说她怎么对帅哥不感兴趣,兴奋地挥挥手:“岁你不看吗!”
她手机都怼到人眼前了,宁岁动作顿了一下,自然地接了过来:“哦,好。”
——刚才那谈话确实不好参与。
关于谢屹忱家里公司的事情她肯定得保密,怕交代的话她们会再深入去问,就没说他俩认识。
宁岁低睫,大概浏览了一下。
其实哪个地方的表白墙都有点像,不过大学人多,清大表白墙肯定比高华的人流量要大,分分钟都有人发帖。
宁岁就看到有人偷拍谢屹忱的照片。
明明大家都是穿的一样的深绿色军装,为什么那衣服在他身上就格外笔挺服帖。
可能是休息时间,谢屹忱正站在树下喝水,却仍然显得身姿修颀,脊背挺拔。腰带一系,衬得宽肩窄腰,双腿修长,尤为板正利索。
他没戴军帽,细碎的黑发落在额前,恰好漫不经心地瞥向镜头。
下面就有人刷“啊啊啊啊”,什么“好帅好帅,三分钟我要知道他全部信息”,也已经有人跟风叫他计算机系草,帖子热度还挺高的,被顶到了很上面。
这个人吧,反正到了哪儿都是这种……腥风血雨的气象。
宁岁没多看,正想把手机还给毕佳茜,却看到下面还有张他的照片。
——谢屹忱下颌微抬,指节夹着点燃的烟,正往唇边送去。
背景是夕阳,红澄澄的一片,热烈燃烧的模样。他的侧脸就散漫映在这层光晕里,敛着长睫,衬得喉结处的线条十分嶙峋慵懒。
就是这张照片在清大杀疯了,广为流传,所以人尽皆知,计算机系姚班有一个很帅的大一男生。
——不是,他抽烟吗?!
宁岁心里一震,视线微微凝滞在屏幕上,谢屹忱什么时候开始抽的烟?
看起来还很熟练的样子。
可她一直都不知道。
耳边梁馨月放下汤碗,还在兴致盎然地问:“你们说咱们系有没有这样的帅哥啊?”
俞沁回忆片刻:“咱们隔壁排的那个殷睿,是不是还不错?”
毕佳茜问:“哪个殷睿,走方阵领队举牌那个?”
“对对对,远看挺高的,戴眼镜,是那种斯文型帅哥吧。”
毕佳茜:“下回我要走前面,仔细看一眼。”
梁馨月眨眨眼:“谢屹忱那种我可能是够不到了,努努力,让殷睿来给我说晚安。”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宁岁脑子还有些空白的发懵,这时口袋里手机震了震,掏出一看视线定了下——这简直,说曹操曹操到。
谢屹忱:【下下周五晚上我们新生舞会,想不想过来玩?】
过了几秒,徐徐补充:【每个人都可以带一个校外的同学。】
宁岁听说过清大的新生舞会,好像每个系都会举办,但是规格还挺高的,要不就是借系馆里面较大的场地,要不就是去外面的酒店宴会厅里办。
届时会邀请很多社团来表演节目,也有很多好吃的东西。
但宁岁记得,这个似乎不是带校外同学,而是只能带一名异性,因为到时候要跳舞。
她睫毛颤了下,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乱。
光标在眼前跳跃片刻,宁岁有些发呆。
迟疑着打出一行字,过了会儿又删掉。最后来回改了改,给他发过去。
岁岁岁:【我可能不太会跳舞。】
隔了两分钟,收到他回复:【没事儿,就随便去玩玩,可以看表演。】
三周的军训临近尾声,谢屹忱刚吃完饭,此刻正闲散地坐在寝室椅子里,低头看手机。
床位靠他旁边一哥们儿拎着一束橙色桔梗,边吹口哨边走进来:“今天又有哦,姑娘挺可爱的,双马尾大眼睛。”
谢屹忱侧眸眄来一眼,刘昶赶紧举手自证清白:“我记得你说过不要收的,但这不是人家害羞吗,连自己名字都没说,塞我怀里就跑了。”
他用眼神示意这花到底怎么处置,谢屹忱说:“谢了,放旁边就行。”
“你瞅瞅你这地儿哪里还有空位。”趴在上铺的兄弟啧啧插嘴道,“哎我说忱神,要不你给她们编个号?这么多谁能记得住啊。”
谢屹忱觉得他俩有点太夸张了,主要是之前有个女生给他送了个很大的流体暴力熊,放在楼下办公室,宿管亲自给拿上来了,所以他们就暂时先放在寝室的中厅里,还没来得及处理。
再加上林林总总一些硬塞过来的小礼物,就显得他们这靠窗堆了很多东西。
刘昶问:“忱总,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置啊?扔了怪可惜的。”
谢屹忱垂眸看着屏幕,混不吝提议:“要不挂网上卖了,捐给清大建楼吧。”
“……”
刘昶:“哥你对追求者是真无情啊。”
看来他学妹大概率也没戏了。
刘昶和上铺哥互相对视一眼,又瞅瞅话题男主,这人也不知道是在和哪个妹妹聊天,还是姿态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盯着手机看,只不过这时表情不一样了,唇角好像勾着点浅浅的弧度,在那噼里啪啦地打字。
刘昶看了他一会儿,悄声问上铺哥:“你说照这攻势,谢哥多久能脱单?”
上铺哥探了个头,很贼地说:“三个月吧。”
刘昶:“三个月会不会保守了?你忘了经管那个系花志在必得的那个样子?还放话呢,我感觉至多一个月。”
上铺哥:“但也说不准,我感觉忱神这定力比咱们肯定是要强。反正我现在还没摸准他喜欢什么类型的。”
刘昶一想也是。
他现在就是很好奇,下下周谁能有机会当他们系草的舞伴。
宁岁这头,看着自己在聊天框里输入的那个“好啊”,指尖不自觉发紧。
她是真的不会跳舞,芳芳虽然给她一股脑报了好多培训班,但是舞蹈并不在其中。
——准确来说,一开始还是带她去少年宫上了一节芭蕾课,但宁岁不太喜欢,觉得劈叉很疼,就不太情愿,老师看她这姿势各种不协调,压腿死活也下不去,很委婉地建议,还是找找孩子的兴趣所在。
所以到现在宁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真没有舞蹈天赋,还是当时反骨作祟,故意没做好。
反正她就是不太会。
手机还停留在聊天界面。
宁岁屏了屏气,终于看到谢屹忱回给她一条场地信息,时间地点都很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