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夜熙攘之前—— by浮瑾
浮瑾  发于:2023年0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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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眨眨眼:“嗯。”
宁岁在原地等着,顺便又欣赏了一下橱窗里美貌的藏品。
中途夏芳卉打了个电话,问打算什么时候回。
先前宁岁吃饭的时候便交代了和几个同学聚一聚,这时候依然保持同样说辞,语气如常道:“大家都还在外面逛街,不过应该快啦。”
刚放下手机,就看到谢屹忱从柜台回来了,手上还拎着一个购物袋。
店主人还不错,把这么多东西打七折卖给了他们。
时间差不多,最后在不大不小的店面里面收尾般转了一圈,再次经过那个橱窗,宁岁步伐略缓,不着痕迹侧眸多看了几眼。
两人从艺术街走了出来,往宁岁家的方向走。
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谢屹忱步伐散漫,宁岁专心致志踩了踩地上的影子,问:“谢屹忱,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北京啊?”
“还不清楚。”
下周要去他爸公司,估计又有事情要交代给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忙完,谢屹忱说:“可能再看看时间。”
他凝视过来:“你呢?”
宁岁抬睫,眸光在路灯下微微亮:“我要参加那个新生志愿者活动,所以可能不到中旬就走。”
谢屹忱闲散嗯了声,正准备接话,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宁岁悄悄扫了一眼屏幕,是孙小蓁。
谢屹忱插着兜漫不经心地听电话,隔着一段距离,宁岁听不见她具体在说什么,但大致可以通过他的回答判断出又是在讨论机器人的事情。
对方似乎有了什么新的思路,语调轻快,说可以争取在槐安把部分工作做完。
从商业街到家的路上也有很多门店,饮品、美食、美发沙龙等等。
九十点的光景,小哥还在街上热情地拉客,看着宁岁和谢屹忱经过,眼睛一亮。
帅哥正在打电话,他就把目标对准这个美女,上来就一通销售话术:“妹妹,要不要来看看我们的冷烫,可以做高颅顶,会显得更好看哦!”
宁岁礼貌婉拒:“不用,谢谢。”
小哥可能是以为她在欲拒还迎,依然穷追不舍地跟在身后,观察道:“你们是四中的学生吧?”
“我们最近在做优惠哦,充值800送两次冷烫诶,染发也可以的,我觉得你可以尝试染个深棕色哦,很漂亮的,咖色也行,都适合你,烫染一起只要298元!我跟你说,你们学校最近很多同学都来我们这儿做头发,这个套餐可火爆啦。”
宁岁一直耐心地听他说完,才诚恳开口:“我不是学生,已经工作好几年了。”
小哥闻言啊了声,反应很快,堆笑道:“没关系,很多白领也来我们这儿做的。”
“我工作性质不允许染发和烫发。”
小哥不信邪,死缠烂打:“什么工作会不允许染发和烫发啊?”
宁岁慢吞吞道:“接发培育员。”
“……”
旁边水果店的老板娘靠在摊位上慢悠悠摇扇子,明显看了好一会儿戏,等小哥偃旗息鼓之后,便热情地招呼她要不要尝尝水果:“新进的草莓哟,很甜的!”
谢屹忱这时候正好放下电话,又听到她在胡说八道:“不用了谢谢,其实我还兼职给草莓贴芝麻,上游供应商给了我很多货。”
“……”
终于到了小区,宁岁的意思是让他送到院子门口就好,但这人单肩斜背着她的包,懒散地掀起眼皮往上面窗户看了看:“几楼?”
宁岁:“六楼。”
谢屹忱说:“我送你上去。”
其实宁岁挺怕他们俩被芳芳看到的,孤男寡女单独出来,肯定会问东问西。
她抿了下唇,稍稍迟疑,还是点了点头。
因为她家楼层也不算高,所以有时候走楼梯有时走电梯。
但因为是老小区,所以环境没那么好,楼道里的吊灯橘黄摇曳,并不算太明亮。
两人一句话没交流就不约而同进了楼梯间,虽然周围也不算暗,但谢屹忱还是打开了手机电筒探路。
衣料在光影中摩挲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宁岁一边爬楼还一边小心地探头探脑察看上方情况,看有没有熟人走下来。
不过大家也一般都是坐电梯,很少有走楼梯的,一路上畅通无阻,没出现任何意外。
差不多要从楼梯间出来到走廊的时候,宁岁谨慎地止住步伐,左看看右看看,像特务一样压低声:“到这儿就行了。”
谢屹忱一直跟在她身后,听到这心虚短促的气音没忍住勾了下唇。
他恶劣心起,微俯身,也学着压低气息:“什么?”
“我说,到这儿——”
宁岁一回头,这人就像是一面铜墙似的直杵在她身后,差点又撞上鼻尖。
“……”
她无言地闭嘴。
谢屹忱挑着笑,气定神闲往旁边一靠:“嗯。”
他指节上勾着刚在杂货店买的购物袋,提了提:“这里面巧克力比较多,你应该不爱吃,我拿回去了?”
宁岁瞄他一眼:“你也不爱吃甜的吧?”
谢屹忱刚嗯了声,就听她拖长音,意有所指道:“哦不对,你可以带去实验室给文思远孙小蓁他们吃,反正之后你们每周都要见三次。”
谢屹忱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她可能是捕捉到什么关键词了。
片刻笑出声:“谁说每周见三次?”
宁岁:“?”
不是吗?
刚才明明听见的。
谢屹忱直勾勾看着她,还在笑,连胸腔都轻震:“说的是我们指导老师一周给他家狗洗三次澡。”
“……”
那这不得洗秃噜了吗。
宁岁低头,非常虚心地蹭了蹭脚尖:“哦,这样啊。”
眼看着宁岁抱着包就想跑,谢屹忱伸手抓住她背包带,慢条斯理把人往回扯了下:“等会儿。”
“啊?”
他唇角似笑非笑的:“耳朵这么尖,偷听我打电话?”
少年嗓音就低磁压在耳畔,气息温炙,眉眼也被楼道里橘色的光晕染了几分。
宁岁呼吸稍屏须臾,热意都呼在空气里,仰起小巧的下巴,力图证明自己眼神里的真诚:“……没啊。”
心跳声出奇地快,她憋了一会儿,镇定吞吐:“其实我还兼职了天线宝宝信号测试员。”
“……”

第33章 软糖
一直到临近八月中旬,宁岁都在家里自学托福。夏芳卉让她把握好暑假的时间考各种证,她选了看起来耗时比较短的这个。
胡珂尔还是照旧每天跟她闲聊,她最近和许卓闹了点别扭,原因是偶然从老师那里得知他们家其实最近在办移民手续,但是这狗男人很离谱,一句话也没给她提过。
一问原因,说是还没定下来,不好讲。
好一个不好讲,胡珂尔觉得他拿自己当外人,许卓觉得她有点上纲上线,但因为胡珂尔马上要去北京,两人即将展开长达大半年的异国恋,所以这架不上不下的,也吵不起来。
夏芳卉因为不放心宁岁自己一个人去北京,所以撺掇胡爸胡妈也给胡珂尔报名了那个志愿者活动。两个人难姐难妹,定的同一班火车票。
临行还有几天,宁岁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弄了两个大箱子。
但是芳芳信不过她整理的东西,自己翻出来重新搞了一遍,还加了一堆有的没的,比如棉签碘伏、不锈钢餐具、防噪耳塞等等,还有两床蚕丝被,后来装不下,就放进了棕色纸箱里,说是直接寄到北京。
宁岁看着家里整整齐齐堆着的几个箱子,默了默:“妈,我只是去上个学,不是王朝迁都。”
“……”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夏天悄悄溜到了尾巴,未知的新征程愈发临近。
最后两天,一家四口去海洋公园玩,全家沉浸在某一种离别的温情氛围之中,连宁越欠揍的事情都不提了,只耐心叮嘱宁岁一些注意事项。
宁德彦老生常谈:“乖乖,和宿舍的同学们多搞好关系,晚上不要一个人出去,注意安全,学习上有困难找老师,生活上有什么事就和爸妈商量。放心,天塌不下来的。”
宁岁慢悠悠地喝着甘蔗汁,乖巧点头。
外面太阳正晴。场馆里有一个巨大的水缸,里面各式各样的鱼类都有,她觉得谢屹忱说的阿拉伯酒店里那种可能和这个差不多,专心致志地观赏着。
玻璃缸里靠的最近的是一只魔鬼鱼,柔软的胸鳍荡开水波,几乎是贴着鱼缸往上游。
宁德彦瞟了夏芳卉一眼,附在宁岁耳边狡黠悄声说:“当然,如果发现了什么好的男孩子,也可以谈谈恋爱试试。”
魔鬼鱼坚硬的尾在水中蓦然扫过,削出一串泡泡,宁岁没忍住轻咳了声,夏芳卉的眼神霎时间扫射过来,不赞成地暗瞪宁德彦。
“你在这说什么呢?小椰才十八岁,刚成年,是非好坏还辨不清,你就怂恿她和男孩恋爱,万一碰上坏人怎么办。”
转而柔声细语揽着宁岁的肩,语重心长道:“乖宝啊,听妈说,这个事儿急不得,多认识点人没错,但谈恋爱不是那么草率的事情,慢慢看慢慢去探索,咱们细水长流来啊。”
宁德彦很会看眼色,摸摸鼻子嘀咕:“我也不是叫她现在就谈嘛……而且,你要对我们家小椰有点信心。”
芳芳和宁岁都看向他,宁德彦话锋一转,得意洋洋地凑过来:“毕竟她从小到大都是在优秀的英俊男人身边成长的,不会那么快被毛头小子拐跑的。”
“最次也要按照爸爸这样的标准来找不是,你妈当年就是因为我个子高长得俊情商高会说话才艺多才喜欢我的。”
夏芳卉:“……”你闭嘴。
三人聊完,往周围一看,宁越这小不点人没了。
再往稍远处点一看,他正兴奋地揪着一个陌生叔叔的袖子,拽着对方跑去看鲨鱼。而对方拼命挣脱,一脸看是小孩无可奈何无比抗拒的样子。
三分钟后,宁越老老实实地被宁德彦牵住:“我以为刚才那个叔叔是爸爸,抓错人了。”
“……”
出发这天是个天朗气清的周末,四位家长将两个姑娘送到火车站,千叮咛万嘱咐。
宁岁和胡珂尔一步一回头地进了站。
周围人潮熙攘,颇有种赶春运的架势。胡珂尔回眸看了眼,人看不见了,才吐了吐舌头,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感慨。
就是那种,感觉好像自由了,但是之后所有事情都要靠自己的感觉。
宁岁倒是很适应,买了车上吃的一些东西,带着胡珂尔去检票。
高铁大概要四五个小时左右,晚上十点到,本来两人已经做好看综艺和剧打发时间的准备,结果张余戈说他和林舒宇也在这趟车上,四人就约着餐车见面。
他俩是先来的,倒不是像宁岁她们一样要参加学校的活动,只是单纯想在北京玩一玩而已。
于是一起吃了个饭,几周没见,胡珂尔打量张余戈半天,啧啧道:“你是不是长胖了啊?”
张余戈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她一眼:“你知道你脸上哪两个地方最好看吗?”
胡珂尔:“?”
张余戈欠了吧唧地指了指她的下巴。
胡珂尔:“……”
两人一边大快朵颐着刚点的盒饭,一边瞎掰扯,宁岁刷了下朋友圈,抬眸道:“你们打算去哪儿玩?”
林舒宇在一旁热情地回答:“先去故宫转转吧,还有香山和南锣鼓巷,听说那儿的美食街很多东西吃。”
他还是对宁岁有好感,张余戈觉得他没戏,还跟他简单分析过利弊,像宁岁这样的美女是不会被单纯的傻乐和莽劲征服的,不过林舒宇非说自己是一见钟情,高低得冲一下。
宁岁闻言点点头,这时胡珂尔插嘴问:“谢屹忱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
张余戈说:“忱总最近在他们家公司进修呢,他爸让他跟着底下的人学习一下。”
其实他们会提前出来,也是因为谢屹忱最近太忙,约也约不出,就他们几个哥们儿满槐安找场子打球玩剧本杀,感觉呆着也没意思了。
谢屹忱这几天一直都在自家公司,说是实习也谈不上,就帮着做一些杂活,顺便了解一下公司是怎么运作的。
干了两天之后,谢屹忱觉得他爸对他可能是有些高估了,专业课都没学完直接上手实操,相当于青铜水平拿着一个黄金的号,结果对面全是一水的王者。
省状元又不是神,也是需要学习过程的。
不过他是这么想的,周围的这些同事可不在一个思维线上。
谢屹忱的座位在他爸办公室门外边,一视同仁的卡座,其他人稍微站起来一点就能看到他。结果有些新来的小年轻,尤其是女性,工作时间就老往上站,美其名曰活动一下筋骨。
谢屹忱不知道,他们私下其实也有悄悄在聊。
——为什么少爷长得这么帅,那双眼睛好看,是遗传邱总的基因吧;好像有点高冷哦,不过我就喜欢他那副拽样;年纪轻轻代码能做到这个水平已经很了不起了,还有,听说他是咱们今年省状元……
谢屹忱有时候去茶水间接水,会看到那些年轻女生们齐刷刷投注视线过来,但到底因为是真少爷,也不敢太放肆,只有意无意地偷瞄一会儿,便一哄而散。
他倒是不在意,有时候对上眼神了就点头简单打个招呼,实际上心里想的还是刚才写到一半的程序。
近日谢镇麟事情很多,谢屹忱尽量不去办公室找他。
谢镇麟最近想搞个区块链平台,这两年比特币很火,ICO愈发流行,他也想赶一赶风口,在他们的部分产品上使用区块链技术,达到去中介化加密的效果。
本来定好了管理层人选,岳母这边非要求让他用小舅子。
邱若蕴的这个弟弟叫做邱兆,专业是电子信息,目前自己在做一家区块链小公司,技术面是对口的。
但这人谢镇麟并不喜欢,有些眼高于顶,想法很多,他想找个听话能干的帮手,而不是摆布不了还要看情面的亲戚。
最关键的是,邱兆和邱若蕴的关系也不亲。
他们家算是改革开放后那一辈里面条件较好的,但父亲思想却很守旧,重男轻女,以前小时候邱若蕴就老得让着弟弟,和父亲的关系也比较淡薄。
后来她爸因病去世,邱若蕴自立门户,就遇到了谢镇麟。
老太太兴许是看着女儿和女婿事业蒸蒸日上,就想着让他们提携小儿子一把。
谢屹忱对这件事不予置评。
虽然他爸颇有成见,但他自己没怎么见过这个舅舅,所以判断不了,不过他猜,他妈最后肯定还是会屈服的。
原因很简单,邱若蕴虽然是铁腕女强人,可毕竟老太太和她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
老头子没了,老太太的精神状况一直不太好,甚至住进了特殊疗养院,谢屹忱高三的时候就是为了照顾她才在最后关头没进数竞国家队。也是自那时候起,谢镇麟开始低调起来,就怕哪个竞争对手拿这件事大做文章。
其实护工佣人什么的都有,但老太太情绪激动的时候,谁也拦不住,还拿尖利物品伤过自己。
也只有看到宝贝外孙,她才会平静下来。别人还以为谢屹忱有什么诀窍,其实他只是单纯把自己左臂上那道伤口展示给她看了而已。
——乖,放下刀,割伤自己很疼的。
还会像我这样,留下很丑的疤。
谢屹忱从不像旁人那样大惊小怪地劝她,规范她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总是好言好语百无禁忌,就算老人家说要一起逃学,他也会马上面色如常地背上书包。
谢屹忱很快要去北京上学,邱若蕴也知道老太太现在就像个火药桶,一点就着,所以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方面他们尽量能退就退。
果然,这天谢屹忱去公司的时候,就看到邱兆从谢镇麟的办公室出来。
出乎意料之外,两人似乎相谈甚欢,都和颜悦色,彼此客客气气的。
邱兆出来的时候,还热络地招呼谢屹忱:“阿忱,来,舅舅给你拿了个礼物。”
是款最新的游戏手柄,还是限量版的,看得出挑选费了功夫,伸手不打笑脸人,谢屹忱也客客气气地道了谢。
“新生骨干”活动为期一周。
宁岁和胡珂尔提前入住了各自的本科宿舍,平常就是听听讲座,了解一下京大深厚的历史和人文,熟悉各个教学楼和院系环境。
同时还举办了运动会、知识竞赛和文艺汇演,表演声势浩大,在京大的邱德拔体育馆举行,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们以前哪里见过这阵仗,喝彩的时候喉咙都喊破。
提前来的大一新生有大几百人,为了组织方便暂时分成夏令营班级形式,胡珂尔和宁岁专业不一样,所以意料之中没有被分在一起。
班级还要竞选班干部,宁岁不爱凑热闹,一个看起来很会张罗的女生最后当选了班长。
他们班的辅导员是个大四的学长,主修金融,和林舒宇专业一样。
学长为人挺热情的,有问必答,还很照顾女生,办活动的时候有什么体力活都让班上的男生去做。
听说宁岁是数学系的,他说要引荐一下他们这届数学系的年级第一给学妹认识一下,还打包票:“我俩关系很好的,有什么学业上的问题你都可以随便问。”
于是就在学校比较高级的餐厅里约了一顿饭。
那个数学系第一也是个很厉害的学长,问能不能多带一个人一起,辅导员跟宁岁说了声,宁岁自然没有异议。
结果到约见的时间,发现这人居然是林舒宇,这个学长也是高华的学长,四人互相介绍过之后,禁不住感叹:“世界真小啊。”
学长名叫高澈,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典型理科男,脸上仿佛就写着“我是学术派”几个字,讲到数学的时候就兴奋地手舞足蹈。
没过几分钟,便和宁岁一拍即合开始认真讨论数学问题:“理论上,你这个番茄掉到地上还是可以吃的,因为切点唯一。”
“确实,但你也得考虑它不是完美球体。”
“……”
说到这个,宁岁就不经意联想到之前和谢屹忱讨论过的向日葵和鹦鹉螺。
这两周他好像在公司挺充实的,期间偶尔聊过几次,不过他俩经常不在一个时间线上,谢屹忱白天忙,宁岁晚上活动多,有时候对话就不了了之。
吃完晚饭,他们骨干班有几个同学在群里说要去操场吃烧烤,顺便玩阿瓦隆。
宁岁就和林舒宇高澈告别,跟辅导员一起去约定地点。
路上辅导员闲聊搭话:“学妹,感觉京大怎么样?”
宁岁:“挺好的。我高中来参加过暑校,那时候就很喜欢。”
“嗯,好好享受大学生活,多出去玩。别只顾着学习,到时候就会像我这个大四老狗一样后悔。”
“行。”宁岁弯了弯唇。
身为辅导员还是很八卦,他话锋一转,意味深长问:“你有男朋友没?”
宁岁愣了下:“没有。”
“刚才那小伙子看着不错啊,跟你挺熟?”
看林舒宇吃饭的时候又是倒水又是添菜的,诸多照顾,辅导员有种老母亲拉郎配的心思。
宁岁察觉到他的语气,温吞道:“还可以,是朋友。”
辅导员哦了声,也没再继续。
他觉得这姑娘性格很特别,说是内敛文静,其实又不怎么谈得上,偶尔会冒出点无厘头的话,挺灵的,但要想靠近,也并不容易。
怎么说,就感觉她身上有种不落俗的烟火气,很通透。
比如,早早就参悟了班干部竞选其实是个压榨劳动力的陷阱,候选人都在台上锱铢必较地拉票,她在底下悠哉游哉地嗑瓜子。
宁岁跟着辅导员到操场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围成一圈坐好了。
先玩了几局阿瓦隆,一起分烧烤吃,然后有几个同学跑去旁边超市买了酒,互相分享自己的故事。讲了一会儿,继续阿瓦隆,循环往复。
这是新生骨干活动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报道日,所以操场上很热闹。
不只是他们班,其他班的辅导员也带着各自的同学过来,围成各种圈圈,有人带了自己宿舍的台灯,操场上亮起各色各样的灯,照见一张张洋溢着欢笑的脸。
“我相信彬哥是忠臣哈哈哈,上轮他抽莫甘娜,整个脸都红了哈哈哈!”
“李三呢?”
“他就算了,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反正在我这儿是不做好的。”
对面很无语:“晕,长得丑还是我的错了?”
月落树间,操场边的路灯一闪一灭,有不知名的小昆虫绕着打转。前几天下过雨,空气还很潮湿清新。他们坐在柔软的草地里,运气好的话,指尖偶尔还能摸到掉落的花瓣。
生机勃勃的夏夜里,清脆的蝉鸣声是青春最好的注解。
大概十一点钟,夏芳卉发微信说快回寝,太晚不安全,宁岁瞧着气氛正好,不想显得不合群,于是撒了个小谎:【已经回寝了,快睡啦。】
夏芳卉:【嗯,晚安。】
宁岁一颗心放下来,一旁的女同学正在讲自己和男朋友的恋爱过程,周围的人也都听得津津有味。
宁岁有点太掉以轻心,以至于后来也没怎么看手机,直到将近凌晨一点,人潮散去,往寝室走的时候才看到夏芳卉给她打了个二十几个未接来电。
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这回又是怎么露馅了?
一看信息,不出意外发来各种长篇大论。
夏芳卉:【你根本没回宿舍吧?】
夏芳卉:【我这边显示你定位不在宿舍,你在哪?】
夏芳卉:【还学会撒谎了是不是?】
夏芳卉:【才出去几天,你这样能让我放心吗?你能不能懂事一点?】
宁岁不看都不知道,夏芳卉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给她的手机安装了一个定位软件。
回想起来,夏芳卉好像经常这样,以前上初中的时候就喜欢趁宁岁午睡,拿她手机去翻看聊天记录,如果发现她和异性聊天太过密切,还会理直气壮地过来质问。
后来又是在晚归上大做文章,不能单独和异性出去,十一点之前要回家,不能喝酒,诸多条条框框。
次数多了,到现在,就很疲倦。
还有些啼笑皆非。
一个晚上的好心情像落进沙漏里,消怠无几。
宁岁给夏芳卉道歉——每一次她都选择息事宁人。
【对不起,妈妈。班级组织的活动,大家都在。】
【我现在回去了。】
夏芳卉还在不断发消息,宁岁退出聊天界面,暂时冷静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格外显眼的深灰色头像跳了出来,宁岁抿了抿唇,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胸腔中的凝滞感减轻些许。
谢屹忱:【睡了没?】
宁岁的指尖在屏幕上停了几秒。
岁岁岁:【能打个电话吗】
那头可能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拨了过来。
宁岁还站在宿舍楼下,操场上的同学陆陆续续往回走,她找了个比较偏僻的小门进了楼,戴上耳机接通电话。
“喂。”
那头的低沉嗓音夹杂着细微电流声,清风一样拍拂在耳畔,宁岁一边爬楼梯一边轻轻应了声。
谢屹忱很快察觉出她语气不对:“你在哪?”
“刚回寝室。”宁岁心平气和地轻叹,“一天的活动,好累。”
顿了下,跟他直来直往:“心情也不好。”
谢屹忱听着她吧嗒吧嗒闷顿的步伐声,没问她心情为什么不好,反而闲散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宁岁愣了下:“嗯?”
他吊儿郎当的,尾音有点懒倦,又天生勾人:“狗会汪,猫会喵,鸭会嘎,你知道鸡会怎么样吗?”
宁岁:“?”
“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
简直是生挠痒痒。
宁岁忍了两秒,还是扑哧一声被他逗笑:“这是什么冷笑话?”
谢屹忱也在那边笑,敏锐地听到钥匙旋转的声音:“你回到了吗?”
宁岁:“刚回到。”
“嗯。”他状似思考了下,“你带的还是之前去艺术街的那个书包吗?”
话题跳跃度有点大,宁岁不明所以:“是啊。”
“你有没有发现里面有个隐藏夹层?”
宁岁开了门进去,把书包放在桌子上。
说实话,她还真没注意。
掏啊掏了半天,摸到包里有些凹凸不平,宁岁奇异地拉开拉链:“真的有个夹层诶,里面好像有东西——”
声音戛然而止,宁岁从书包里摸出一袋青提味软糖。
她低着头,定定凝视着手里略显童趣的卡通外包装。
“买的时候店主说小朋友都比较喜欢吃这个。”
谢屹忱嗓音仍旧是懒洋洋的,但气息里却夹杂着细碎低缓的笑意,“没想到真能派上用场。”

扑通,扑通。
房间里的窗户是开着的,阵阵晚风循着月光吹过来,宁岁心里清晰地跳动着,仿佛煮沸凉白开后水里咕嘟咕嘟冒出来的泡泡,令人无法忽视。
片晌,她咬了咬唇,紧捏着糖袋子坐了下来。
犹豫片刻,才撕开包装,拿了一颗放进嘴里,试探地咀嚼了两下。
“好吃吗?”谢屹忱问。
味道一点儿也没变,宁岁点点头:“挺甜的。”
“那就好。”他在那头笑。
胸腔跃动还是快,宁岁含着糖,暗自深吸了一口气。
她没说话,他也就不问。空气里安静下来,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出声。
但耳机里间或传来清冽低缓的呼吸,好像谢屹忱就在她身边,连耳廓都暗自覆盖上了一层温意。
宁岁一边听这个声音,一边鼓起勇气点开夏芳卉的聊天框。
果然,芳芳疯狂发泄了一通之后也就自己平静下来了。
先是十几条长段,最后一句说:【回到就行,早点休息,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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