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丞相瑟瑟发抖,因为缺氧而老脸憋的通红,他扯着自己的衣领:“单于,您自己去看看马吧!臣也解释不清楚……”
挛鞮部落中的成年马匹已经都被聚集到了一处,其中有一大半的马都十分瘦弱,甚至还有相当一部分马瘦的皮包着骨头。
这个样子别说背着匈奴人冲锋了,它们自己能不能跑得动都成问题。
头曼只觉得自己喘不上来气,眼前一黑。
“马怎么都瘦成这样了?”头曼悲愤欲绝大喊。
马瘦成这样,他拿什么去跟秦军打仗?骑着羊去吗?
似乎是听到了头慢愤怒的大喊声,几匹已经瘦的皮包骨头的瘦马懒洋洋歪头看了头曼一眼,而后又不急不慢的靠着围栏喘气。
早干什么去了?克扣我们的草料,难道还想让我们依然健壮的能背着你们一百六十斤的大汉冲锋吗?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头曼这才知道了为什么自家部落中的马会瘦成这个样子。
原来是秦人大肆用盐和瓷器换取牛羊,弄得今年牛羊的价格比往年要高出五倍,而且那些狡猾的秦人竟然不按照牛羊的数量,而是按照牛羊的重量来进行买卖。
正是因为按照的是重量而不是数量,所以让许多匈奴人纷纷觉得自己找到了可乘之机,在这个冬天里拼命的给牛羊喂草料,目的就是让牛羊多长几斤肉好和秦人换更多有用的东西。
可冬天的草原又不会长草,喂养这些牛羊的草料只能是匈奴人在秋日里储存好的干草,而这些干草的数量又是有限的,让牛羊多吃了那马只能少吃。
几个月下来,从秦人那里换到的好东西倒是不少,可马也是实实在在的都饿瘦了。
冒顿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怒从心起一脚踢翻了那个畏畏缩缩禀告的臣子。
“一群蠢货,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们秦人或许有阴谋让你们注意吗?”冒顿看起来比头曼更愤怒。
他觉得自己被狡猾的秦人给耍了。在一开始意识到秦人可能有阴谋之后,冒顿是亲自统计过部落中战马数量的。可他也只统计了数量,而没时间去看这些马的身体情况如何。
若是战马的数量在短时间内出现了大量的下降,那必定会早早引起匈奴的注意。
可那些狡猾的秦人竟然趁着冬日匈奴不骑马的时候设计让匈奴的战马数量不变而质量如滚石一样下跌数个等级。
又在初春趁着他们的战马都还没有来得及吃上今年的新草长胖的时候发兵攻打匈奴,若是说其中没有秦人的阴谋,冒顿是坚决不相信的。
可自己竟然没有发现秦人的阴谋。这个事实让冒顿无比的挫败,也让他更加痛恨秦人。
“那个用盐和我们的族人换牛羊的女人呢,把她给抓过来杀掉祭旗!”冒顿在历史上本就是能杀妇送妻的残暴之人,如今他被激怒了自然要去寻人泄愤。
被问及的匈奴人颤抖道:“大王子,那个女人十日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行了,当务之急是需要先想着如何应对秦人,而不是在这里发泄怒气!”头曼单于语气有些僵硬。
他还在这里,他这个混账大儿L子就敢绕过他去决断事务,比起现在还没见到影的秦人来,冒顿近在咫尺的冒犯更让头曼愤怒。
冒顿眼中浮现不甘,却也知道现在还没有轮到他当家作主,只能冷着脸告罪了一声就退到角落里去了。
可惜匈奴人的倒霉消息一个接一个从四面八方传到头曼的帐篷中,因为贪图占秦商的便宜,而将草料都喂给牛羊怠慢了战马的部落不仅有挛鞮部落一个。
匈奴的部落大大小小共有一百三十二个,其中有一百三十个部落。在面对秦人的高价酬劳前都选择了克扣战马的饲料喂给牛羊。
剩下两个部落还是因为居住在山上,地理位置根本养不了战马而逃过一劫。
原本以为的八万骑兵如今连三万骑兵都凑不出来。
可若是不用骑兵只将这些匈奴的青壮当做普通步卒……秦人打地面战可比匈奴厉害多了,匈奴能和秦人对抗这么多年依靠的就是他们强悍的骑兵。
头曼着急的大冷天嘴上却长满了燎泡,着急的不止他一个,匈奴中较大的三十多个部落的匈奴王如今都在他的帐篷中呆着,个个都心急如焚。
“咱们根本打不过秦人啊,要不然议和吧?”一个脸上写满了畏惧的匈奴王开口建议。
他的部落距离九原关比较近,每次和秦军打架都是要死伤一批青壮,要是再这么打几回,他的部落都要打干净了。他可不愿意再和秦人打架了,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愿意干谁去干呗。
头曼单于的眼神一亮,尽管表面上他还维持着匈奴单于的尊严不愿意表示自己对秦朝始皇帝低头的意思,可实际上头曼觉得比起打仗来,向秦朝始皇帝低头就低头呗。这个仗只要打起来,无论输赢,他身为单于都落不到好果子,倒不如对秦朝称臣,让他也能过个几年安稳日子。
此言一出,顿时遭到了更多匈奴王的反对。
这些匈奴王的理由也很充分,匈奴就是马背上长大的民族,凶悍无比,这一次又是秦人先招惹他们,若是他们面对秦朝得寸进尺的进攻依然忍气吞声,岂不是说明他们怕了秦?
冒顿就是反对派中最激进的一个。
他认为匈奴不去攻打秦,秦都应该感恩戴德了,如今想要让他们匈奴主动对那些繁弱的秦人议和,对冒顿来说,这严重触犯到了他的尊严。
所以最后尽管头曼单于看起来并不乐意和秦人硬刚到底,可匈奴是部落制度,头曼一个人说起来不算。匈奴人又人人厚度加上,相当一部分匈奴王自是甚高认为自己这一方即使在缺少战马的情况下,依然有打赢秦军的可能。
所以最后结果还是“战”!
匈奴尽管被战马不足打了个措手不及,可反应过来以后属于游牧民族的灵活强激动性天赋就展现了出来。
他们采用了匈奴一贯最常采用的小股部队掠夺的方法,在总体上由头曼单于统领的情况下每个部落各自为军,派出小股部队对已经出发的秦朝大军展开干扰。
蒙恬也有烦心的事情。
不过倒不是因为军队周围出现的,时不时过来骚扰一下的匈奴军队,而是因为他家陛下的要求。
不息公主已经主动提出要率军出击七次了,就现在看来,想要让公主学会一个合格的领导者,应当善于使用将领,而不是自己冲锋陷阵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按照陛下信中所写的意思,应当是让他想办法挫一挫赵不息的锐气,让公主受到打击老老实实跟在他身边学如何指挥将领。
于是蒙恬就松了口,允许赵不息带着她手下的一百骑兵在秦军周围抵御匈奴派过来的小股骚扰队伍。
反正离得近要是当真,有什么事情他也来得及派兵去救。
想必不息公主吃两次亏就知道匈奴强悍,不再总是想着上战场和匈奴对战了吧。
蒙恬想得很好,只是事情的发展轨迹和他意料之中有“亿点点”差距。
第一次赵不息带着她手下的人出击。
人是早上离开的,五十匹战马和五十三个匈奴首级是下午送回来的。
“哎,还有好几十个匈奴跑得快,我没有追上,可惜了那些好马。”赵不息拎着自己血淋淋的长戟可惜道。
蒙恬:“……”
行吧,升官,从百将升到五百主。
第二次赵不息带着她手底下的人出击。
人是早上离开的,战马和三百个人头是第二天一大早送回来的。
蒙恬忍不住问赵不息:“公主您是用什么方法斩首了如此多的匈奴呢?”
匈奴难杀就难杀在就算他们打输了,可是也依然能凭借自己的高机动性一逃了之。
蒙恬常年镇守边关,对匈奴到底有多难杀再了解不过了,他曾经不止一次打败过匈奴的小股骑兵,可是匈奴每次都是一战败就跑,秦军根本追不上。
怎么到了赵不息这里说杀就杀了?
赵不息十分平静:“哦,这些匈奴看到我们人少就冲过来非要围攻我,然后我就把他们都杀了。”
蒙恬:“……”
这说的是人话吗?他们围攻你,你就把他们都杀了?
赵不息耸耸肩,没办法,项羽有的天生神力她也有,甚至她还有项羽没有的天可汗技能。
纵观历史上,从来就没有几十个人就敢去围攻项羽的事情。怎么换算过来,几十个匈奴想要围攻她,被她轻松杀了,这不是很正常吗。!
咸阳的天气比九原要暖和一些,九原关依旧到处吹着飒飒的冷风,而咸阳的柳枝已经发芽了。
如今大秦的头等大事就是北伐匈奴,因此边关传来的信件会在第一时间送到嬴政手中。
只是以往打仗的时候,战线的情报都是隔三差五的才会送来一次。可这次北伐匈奴却是每天都有送信的信使带着信件进入咸阳宫。
“这逆女,人在战场上也不老实,总像个没断奶的稚子一样,每日都要给朕写信,说的都是些无关重要的小事,也不怕耽误朕的时间。”嬴政手中握着信使刚刚送来的信,测头向身侧的赵高和蒙毅抱怨。
蒙毅心想,既然陛下您觉得浪费时间,那您直接回封信,让十五公主不必再写了不就行了,为何还要告诉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呢?告诉我们,我们又没法给您出谋划策。
赵高满脸堆笑:“十五公主在外还惦记着陛下,这是父女情深的好事啊。”
“哼,不过一个月没有见到朕就要日日写信……”嬴政听到赵高的奉承,这才心满意足,可嘴上却依然小声抱怨着。
不过身体上却十分诚实地拆开了赵不息专门派人送给他的信。
又是一些今天早上吃了什么晚上吃了什么跟谁一起玩儿读了什么书的小事。
嬴政抬起头询问蒙毅:“十五公主还特意从边关送了羊过来吗?”
“随信而来的的确有一只小羊。”蒙毅回忆了一下说道。
“耗费人力物力从边关千里迢迢送一只小羊过来,这羊送过来路上还要有专人照顾,专门带着一车的干草路上喂它。不息送这么一只价值百金的羊却只是想让朕尝一尝新鲜羊羔的味道……蒙毅,朕记得你的儿子也到年龄随蒙恬出征了吧,他可曾给你送过什么东西?”嬴政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蒙毅却觉得自己的胸口上被猛然插了一箭。
他儿子这次的确也跟着大军出征了,可已经离开咸阳一个多月了,别说给他送羊吃了,就是连信都没见到半个字。
先前他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毕竟他那么多老兄弟家中的孩子,都是送到边关之后,除了生死之外再无其他音信。
可如今和陛下的女儿这么一对比起来,怎么就显得他儿子这么不孝顺呢?
嬴政已经从蒙毅的表情上看到了他的回答,于是心中的满足感更快愉悦了。
“一骑红尘帝王笑,无人知是羊羔来。”
嬴政念着赵不息写在信上的诗句,不由轻笑一声。
他为帝王自然要享受天下最好的东西,不息这一句倒是写的没错。
“吩咐膳房,今日中午把羊给烤了吧。”
嬴政愉悦的吩咐完身边的侍人之后,这才又从桌面上拿起了蒙恬寄给他的信。
说起来这还是蒙恬第一次以私人名义给他寄信往常,都是加盖了军印的加急信件,这次罕见没有加盖军印。
[禀陛下,臣蒙恬……十五公主作战英勇……破五百人……俘虏三百人,得牛羊一千二余……臣当如何?]
整篇信从头到尾只传达了一个意思——陛下,你女儿太厉害了,臣挫不了她的锐气。
嬴政嘴角扬了扬,先是心想他的女儿自然是文武双全。而后迅速反应过来之后,嘴角又压了回去。
这逆女打仗也这么厉害,那岂不是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往战场上跑?
嬴政紧皱眉头。
脑子中已经出现了日后身穿帝王玄袍带着高高冕冠的赵不息听到有外敌侵犯立刻兴高采烈的从龙椅上冲下来提着剑就要往沙场上冲的可怕场景。
被心中浮现的可怕场景惊了一跳,嬴政连忙打断自己的思绪。
不行,大秦的天下一定又不需要这逆女亲自去冲锋陷阵,大秦这么多忠臣良将足够这逆女去用了。
得想个办法让这逆女知道,身为天下的主人,只需要驾驭天下人就足够了,不要一心只想着在战场上争那匹夫之勇。
嬴政提笔写信,让蒙恬给赵不息分出一股兵马,给她多安排几个难缠的对手!
好好的帝二代不想着继承家业,只想着在外面闯荡,一看就是社会的毒打挨少了!
从九原到咸阳送信过去,即便是一路快马加鞭也要用七日的时间。
蒙恬觉得自己已经等不及陛下的指示了。
此时的蒙恬看着自己面前这成堆的粮食发懵。
“哎,蒙大将军,你听我解释。”赵不息一脸的懊恼。
蒙恬已经对赵不息的套路十分熟悉了,他平静的等着赵不息再找一个理由出来搪塞他。
“就是我觉得匈奴打仗肯定也需要粮食,所以我就和我的门客吕雉和张良商量了一下,觉得匈奴运输粮草肯定要走这几个方向,然后……”
赵不息十分懊恼:“其实都怪我,我这个喜欢截人粮道的毛病是改不了了,我一看到匈奴运粮的军队,我就忍不住冲上去把他们给抢了。”
匈奴的战术一向是边打边吃,以前都是他们入侵中原,在中原的土地上烧杀抢掠,仗打到哪里就抢到哪里,用中原的粮食养他们的军队。
可这次的战场是在关外,在匈奴自己的土地上,他们又不能就地抢夺自己人的粮食,所以也必定只能从后方运粮草过来。
吕雉返回赵不息身边的时候,不仅带着数以万计的牛马,还带着匈奴的详细地形图和大量匈奴部落的内部消息。
再加上有张良这个虽然自身带兵水平不行,但是点满了理论,还是武庙十哲之一的谋圣在身边。
赵不息、吕雉和张良三个人一谋算,就算出了几条匈奴可能的运粮路线。
都知道对方运粮食的路线了,还不上去抢一把,这还是人吗?
如今的赵不息兵职已经升到了都尉,手下可以带一千人,正好赵不息从咸阳带来了一千骑兵,这些骑兵就是赵不息如今的班底。
这一千骑兵都是河内郡人,对赵不息忠心耿耿,这几年吃喝不愁,个个都身高八尺十分健壮,身上的装备更是由赵不息参照唐朝玄甲军的配置的,连他们身下的战马都是赵不惜从自己手底下所有的好马之中选出来最健壮的一群马,马身上都披着一层铠甲,乃是这个时代还从未出现过的重装骑兵。
……然后赵不息就带着这一千人,把匈奴五千人的运粮队伍给冲了,把粮食都给抢了过来,人都给杀了个干净。
现在的匈奴穷的要死,勉强凑出来还能背得动人的战马,全都在前线打仗,负责运粮的这些骑的都是些劣马,哪里够重骑兵冲撞呢。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了。”赵不息一摊手,看着蒙恬,料定了他对自己没办法。
蒙恬:“……”
一千打五千,打赢了,还抢了一堆粮食来,他能说什么?
只能给赵不息升职加薪喽。
而且要记下的军功还不是一点半点,截粮道,这可是能左右此战胜负的决定性因素。
蒙恬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老了。
从辽东郡那边发来的战报来看,那个叫韩信的小子已经将匈奴打的节节溃败。
而在自己这边,今年才十五岁的不息公主又把匈奴当成鸡来杀。
这两个人的风格倒是不同。从战报上看,那个韩信应该是重谋略,伏击了匈奴几次之后彻底打退了匈奴;而在自己这边,十五公主却和王贲跟他说的不太一样,王贲说十五公主也擅长兵法,可蒙恬看着,赵不息这段时间用兵法的时候倒是不多,多是凭借自身的武力和自己军队的碾压力直接在匈奴军队中横冲直撞。
哦,喜欢截人粮道这一点倒是没错。
“匈奴的粮草已断,如今是我们乘机而入的时机。”蒙恬想陛下的命令想的头疼干脆就不去想了,教导孩子的事情还是让陛下自己想办法做吧,他是大将军,只负责带兵打仗。
缺少了粮草的匈奴果然慌张起来,原本在军队数量上他们就比不过秦军,如今又经历了削弱战马和截断粮草两重打击,军心已经涣散,在秦军的猛攻之下节节溃败。
议和和反对议和的声音整日充斥在头曼单于的帐篷内。
匈奴后方的营帐之中。
二十三个部落的匈奴王都安静的坐在这个帐篷中,视线齐刷刷的盯着站在最中央的那个人。
可这个帐篷并不是头曼单于的帐篷,站在最中央的那个人也并不是匈奴的现任单于头曼。
“诸位,我们是天神的子孙,身体中流淌着狼的血液,而今却被懦弱宛如牛羊的中原人欺凌,难动你们心甘情愿放弃我们世世代代跑马的草场,被中原人逼的狼狈逃去寒冷的北地吗?”
身披狼皮大衣的冒顿慷慨激昂地发表自己的演说,义愤填膺,每一句话里的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
“这几百年来,中原人一直被我们世世代代的掠夺,他们生来就是牛羊,我们匈奴生来就是草原上的狼,狼就要吃羊……只要我们打败秦人,那中原的财富就是我们的。”
在场的二十多个匈奴部落的王逐渐随着冒顿的话语而身体前倾,眼中随着他对未来美好前景的描述而冒出贪婪的火焰。
“秦人兵强马壮,难道你有什么办法能打败他们吗?”
还是有人保持理智的,问出了现在最关键的问题。
冒顿大笑:“我既然敢请诸位过来,当然就有对付秦人的方法!”
因为头曼单于对秦的失败加上他懦弱的态度,让一部分心声不满的匈奴部落比历史上更早的靠拢向了有铁血手腕的冒顿。
冒顿,这一位成吉思汗的前人,第一位统一草原的王者,正在逐渐显露他极强的战争天赋。
第221章
“秦人的兵力都在前线打仗,剩余的防守兵力也尽数驻扎在九原关,是故其他地方驻军必然不多。秦军只以为凭借地势之利便可阻挡我们的骑兵,可惜,他们却忘了我们就算没有骑兵,也是草原上最凶猛的野狼!”
“这断玉关因周遭地势宛如被截断成两半的玉佩而闻名,地势险要,不便跑马,所以这么多年,我族从未自此关入侵过。是以这里的守军必然不多,我等只要在半日内能攻破此关,则可长驱直入,绕后从后方打开九原关的城门,让我族的骑兵长驱直入,将战场改在中原人的地方上。”
“进入了中原以后,我族就可以肆意抢掠,中原人向来爱惜自己的地方,他们自然就会回撤将攻势转为守势,则我族的危机就可以化解了。”
冒顿趴伏在草丛中,双目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小关卡,对趴在他左右两侧的两个大部落的匈奴王解释道。
虽说这样只能化解匈奴如今的危机,而远远到不了冒顿想要的反过来压制秦的效果,可冒顿是一个很现实的人,尽管他不想承认,可不得不承认如今大秦的确比匈奴要强上一些。
不过没关系,他还很年轻,而大秦的皇帝已经不年轻了,他是草原上初升的旭日,大秦的皇帝虽然现在骄阳似火,可以后他的光芒只会逐渐暗淡了。
冒顿是草原上最凶恶也是最狡猾的那只野狼,正如他能隐忍多年等待一击毙命的时机到来才去篡夺他的父亲头曼单于的权力一样,冒顿如今也不介意再等上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去继续力量,日后再行掠夺中原。
他身侧的两个匈奴王眯着眼睛去看不远处的那座小关,小关不大,甚至可以称得上简陋,城门上面挂着个“断玉关”的牌子。
这个地方距离易收难攻的九原关并不算太远,可周围的地势却十分险要,只能人走,马是跑不过来的,放在平日,这等不能跑马的地方是被匈奴第一个排除的。匈奴主要的战力就是骑兵,要是一个地方连马都跑不了,那匈奴的战力就会被削弱八成。
可如今匈奴本身已经没有多少能上战场的战马了,这座断玉关虽然没有路直通中原,可有一条路是通着九原关的,只要打下来这座小关,就可以绕后攻打九原关,逼迫秦军不得不回防。
如此一来,匈奴的困境就可以解决了。
“我等带了八千儿郎,这是我们七个部落之中三分之一的青壮了。”冒顿左侧身穿半袖兽皮的壮汉闷闷道。
冒顿舔舔舌头,眼中闪过暴虐:“足够了,这么一个小关,守关的士卒绝不超过三千人。”
“登城之后先灭狼烟,绝对不能让消息传出去,我等占据了断玉关之后,立刻屠城,封锁住消息,才能顺利再打九原关一个措手不及。”冒顿是草原上的第一名将,他的思虑十分周全。
周全的计划总能给人安全感的,听到冒顿的吩咐,其余人纷纷精神一振,心下的底气更足了。
匈奴人冒出来的时候,断玉关的守兵都惊呆了,丝毫想不通匈奴是怎么过来的。
他们这里也是三面环山,别说马了,人要爬山过来都不容易。
有人高呼出声:“敌袭!敌袭!”
顿时惊起了一关的守军,在这里镇守的秦军只有千人,面对数倍于他们的匈奴,秦士卒不禁将目光投向了此关的守将,周禀。
周禀自咸阳来到九原关之后,立下了一些功劳,蒙恬又觉得他年纪大了,不太适合冲锋陷阵,又有一肚子治理地方的学问,在军营之中做个将领太可惜,就将他分到了断玉关做守将。
断玉关地形特殊,没有匈奴的威胁,很适合周禀在此开学堂教授学问,为边塞培养一些人才,边关不缺武将,缺的是能治理地方的文官。
一刻钟之前,周禀还在学堂之中教《春秋》,接到副将消息之后,周禀甚至连儒袍都没来得及换,就握着剑冲上了城墙。
望着城墙外浩浩荡荡如乌云一般的匈奴人,周禀的脸色煞白。
他虽是儒家弟子,可也学过一点兵法的皮毛。
关中只有一千守将,可关卡至少有五千以上的匈奴人。
断玉关并不是个大关,城墙也不算高大,甚至城中连弓箭都没有多少。
守不住。
周禀的脑子中瞬间就划过了这三个字,可他抬起头,看着周围惶恐的士卒,周禀煞白的脸色又坚定了起来。
他是秦的臣子,是儒家的弟子,是如今断玉关内唯一一个读完了《春秋》的人。
周禀沉吟了片刻,平静道:“我们必须守住断玉关,断玉关后,就是大秦的土地,断玉关内,是我等的妻儿,大秦的土地一寸也不能让,我等的妻儿……也只能依靠我们手中的矛了。”
“只要守住半日,援兵就能赶过来,断玉关就能守住了。”周禀的表情镇静,可他按着剑的手已经在微微颤抖了。
城墙下的敌军各个身材魁梧,一看就是匈奴的精锐,而自己这方最精锐的士卒都在前线,驻守在断玉关的都是老弱病残,面对八倍于自己的敌人,能守住吗?
周禀不知道。
可周禀知道,昔日儒家的圣人孔子周游列国,多次被敌人包围,生死一线,可孔子未曾泄气过。
所以他也不能丢儒家的脸面,守不住,也要守。
周禀深吸一口气,从随身的布袋中拿出一管半个手臂长的管子,点燃了上面的引线。
一朵烟花冒着黑烟从管子中直冲云霄,在数千匈奴人惊恐的目光下炸开了。
巨大的闪光混着巨大的轰鸣声炸开了。
许多匈奴神色惶惶,被吓得腿都有些软。匈奴人是很迷信的,他们有自己的天神,有神山,甚至还有大祭司。
天雷……这可是天神才有的手段啊。
好在冒顿瞬间反应了过来,冒顿目露凶光,红着眼睛,大吼:“冲锋!谁敢后退我就杀了谁!”
手中手起刀落,他身侧一个面露惧怕的匈奴中层将领就人头落地。
冒顿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根本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他的脸上满是狰狞,天神?要是这世上有什么天神,那天神也只会站在他冒顿这一边!他一人一马都能从月氏跑回匈奴,若是天神偏爱的不是他,他早就死了!
这些秦人只是故弄玄虚……只是故弄玄虚!
在冒顿的威慑下,匈奴暂时忘却了天雷,开始发挥起他们凶悍的本性,悍不畏死的顺着梯子开始往上爬。
冒顿既然准备好攻关了,梯子自然是带着的。
弓箭很快就用尽了,可匈奴人的死伤还不足三分之一,城中上下一心,所有能提得起刀剑的青壮、女人、十二岁以上的半大少年都站在城墙上,没有弓箭就用石头。只是很快石头也用完了,冒顿敢来攻打断玉关,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的,已经有先登的匈奴人登上了城墙,只是还没有等他露出笑容,青白的剑锋就刺进了他的胸膛。
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清瘦的老头子。
周禀疯了一样地提着剑在城墙上厮杀,他的身侧,无数的士卒也发怒地怒吼,拿着矛、刀剑,甚至还有家里的锄头和匈奴厮杀在一起。
退?赳赳大秦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退这个字!身后是家国,是自己的老父老母,是自己还在襁褓中的儿女,怎么退?
退无可退!
刀剑没了,就用锄头,锄头断了,就扑上去掐匈奴的脖子,用牙咬,用头撞,用指甲挠。
可物理上的差距太大,纵然断玉关的守卫人人用命,可面对八倍于他们的匈奴人,败势还是开始显现。
周禀的身边,他的弟子护着他。
“老师,您先走吧!去找公子,去找将军……断玉关要守不住了!”周禀的弟子,断玉关的副将大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