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胡王双目猛地睁开,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是哪个混账玩意敢在本汗……啊。”
东胡王骂骂咧咧就先开营帐的帐帘,想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兔崽子竟敢打扰他的美梦。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点锐利寒芒,在他的营帐前,一个年纪看着并不是太大,可周身杀气腾腾的女子正手持长戟对他虎视眈眈。
“你这部落的防守怎么这么稀松啊。”赵不息脸上扬起一个坏笑。
东胡王懵逼了好一阵也没想明白这杀气腾腾的杀神会是什么来头。
是他手底下哪个部落造反来逼位来了?还是他哪个儿子想要杀父夺位?
东胡王下意识想要离那锐利的戟尖远一点,可还不等他后退,那寒光凌厉的戟头就点在了他的喉咙前。
东胡王这才完全从美梦中惊醒过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别说是统一草原了。一个不对,他的命今天都要没了。
“你是谁?”东胡王勉强保持着镇定。
不管是手底下的部落叛变还是他的儿子看中了他的位置派出人过来刺杀他,总归不是毫无回旋的余地的。
“主君,都处理完了。”这时候张良走了过来,张良手中拎着的剑还在往下滴着鲜血,可张良面上的表情依然温润,仿佛他不是刚刚杀了十二个人回来,而是刚刚从贵族的宴会上赴宴回来一样。
东胡王这才惊觉,自己附近似乎格外吵闹了一些,他惶恐地扭头看向四周,周围找已经化作了战场,而他,正处在战场的中心,只是他营帐周围这一圈地方都已经被敌人控制了,所以他先前才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东胡王惊慌失措,他现在倒是能确定面前的人不是胡人或者匈奴人了,因为这个女人说的虽然是他们的语言,可那个男人说的却完全不是他们的语言。
赵不息挑眉:“我们是秦人啊。”
“秦人?我和大秦没有恩怨啊,东胡和大秦的地界根本不接壤啊,你们为何要来攻打我?”东胡王更慌张了。
他的老对手,这么多年一直稳稳压了东胡一头的匈奴都被大秦收拾的七零八落,东胡王还是有一些自知之明的知道匈奴都不是大秦的对手,他更加不会是大秦的对手。
赵不息一本正经,从袖中掏出一个账本来:“谁说你和大秦没有恩怨的,这不账本上写的明明白白的,十五年前你东胡曾经派军队进入中原劫掠过我大秦的黔首。烧杀抢掠了一十一的村子,我大秦子民的死伤数量过三千,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可都是血海深仇。”
十五年前……那时候东胡还和匈奴势均力敌,的确还有一小块地方是和大秦紧挨着的,可十三年前那块地方就被匈奴抢走了,自那以后,东胡就再也没有和大秦挨着的地方了。
东胡王觉得更冤屈了:“十五年前的东胡王还是我的叔父,又不是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你们中原人常说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报仇,也不能把戟尖架在我脖子上吧,我什么都没干过啊。”
“你继承的不是你叔父的王位嘛?”赵不息呲着牙,挥手示意身旁的虎子把东胡王给捆起来。
赵不息面上还十分嫌弃:“你看看你这个部落的防御水平啊,比匈奴王城差远了,晚上竟然只派两支小队巡逻,每两个时辰才巡逻一次,还有这个选址,地势这么低,敌人从上方的山坡上发起冲锋,你这里根本就挡不住,没用的家伙。”
“你的兵法是跟谁学的,这样的差,真是丢尽了你东胡历代先祖的脸面。你这个部落的防御,真是一团烂泥,你们草原和大漠上擅长骑兵难道你不知道吗?”赵不息恨铁不成钢骂,“可你部落外面连专门针对骑兵的绊马陷阱都没有,人家头曼都知道在他的王城外面设几个陷阱呢,你竟然什么防御军事都没有设下,骑兵一冲就冲了进来,你真是废物啊。”
东胡王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此刻心中的羞耻竟然比被赵不息用戟尖抵住喉咙的时候更甚。
“你为何要如此羞辱我,既然你俘虏了我,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可我东胡的勇士能死不能羞辱,你给我个痛快杀了我吧,不要羞辱我!”东胡王很有骨气求死。
东胡王的内心是很崩溃的。
谁能想到自己老老实实在大帐里面睡着觉,做着梦,就被一群无赖家伙冲进了家门,这些家伙在他家里烧杀抢掠不说,竟然还羞辱他!
不当人子啊!
赵不息笑了笑:“放心,我这次过来就是专门奔着你来的,怎么会轻易杀了你呢……你会跳胡旋舞吗?我给你找了个好工作,包吃包住。”
东胡王更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他堂堂的汉子,怎么可能会跳那个什么他连听都没听说过的胡旋舞呢?
“哼!我乃是大漠上的雄鹰,天神的儿子,怎么可能会如舞姬一样跳舞呢,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切莫再侮辱我。”东胡王气得脸红脖子粗,纵然是手已经被绑上了,可嘴还硬着。
赵不息一听到东胡王不会跳胡旋舞,当场就翻了脸。
“不会跳舞?那还敢耽误我这么长时间?来人,把他拉下去,把他活埋了,再从他头顶上开个洞,把滚烫的热水浇进去……”
“不不不!我会跳胡旋舞,我会跳胡旋舞!”东胡王听到“活埋”的时候脸色虽然已经变了,却依然还硬撑着,可等听到后面半句之后,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
从头顶上开个洞把热水浇进去,这不得疼死啊。
这是哪来的魔神,人家不会跳舞就要把人家杀了啊!
赵不息笑了,她侧头对张良说:“你看,我就说东胡王名字里面带个胡字,肯定会跳胡旋舞吧。”
张良仿佛没有听到方才赵不息威胁东胡王一样,只是对赵不息宠溺笑笑。
“还是主君有办法。”
东胡王:“……”
没有人为我发声吗?
抓住东胡王比赵不息想的更加容易一些。
韩信说的对,敌明我暗,敌必败我必胜,东胡王根本没想到正应该在南边和匈奴打得难舍难分的秦军会出现在东胡,所以一点防备都没有。
甚至因为老对手匈奴被秦军牵制住了的原因,腾不出空闲找东胡麻烦,东胡连原本防备匈奴的守卫都放松了。
赵不息一路犹如进入无人之境,直接千里奔波到了东胡部落,干净利落打下了这个人数十倍于她的东胡大部落。
胡旋舞的领舞有了,她爹看见这个草原歌舞团应该不会太生气了吧。
赵不息大大咧咧往东胡王的王位上一坐,愁眉苦脸地拖着腮。
可为什么她的第六感还在警告她咸阳才是最危险的地方啊……
“我觉得楼兰国的美人也很适合被抓到我的公主府跳舞给我看。”赵不息试图再拖延时间。
所以说您给陛下送的歌舞团舞者就是东胡王和那些匈奴单于,给您自己留的歌舞团舞者就是楼兰国的美人吗?
一侧的张良眼皮颤了颤,心里默默吐槽道。
这一刻,饶是和秦始皇还有那么一些仇怨的张良也忍不住对嬴政升起了浓浓的同情。
已经带人收拾好残局过来复命的韩信歪着头想了想,认真道:“我军长途奔袭两次,已经筋疲力尽,不太适合再次长途奔袭。若是主君想要楼兰国的美人,还请主君先归军,信愿意再领兵五千去为为主君把楼兰国的美人抓回来为主君充盈公主府。”
张良默默低下了头,若是细看,不难看出他正在轻微耸动的肩膀和露在外面的上扬唇角。
赵不息叹了一声气。
“算了,这些军功总该给别人留一些,吕雉范增陈平都还没有封爵呢,这些小国留给他们刷军功吧。”
尽管打下了巨大的领土,也成功灭绝了匈奴,可不知为何,赵不息还是高兴不起来,她耸拉着脑袋,碎碎念:“揍一顿就揍一顿吧,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最后还是张良看不下去了,谋圣给他的小主君出了个主意。
“主君,您可以装伤。”张良脸上依然十分纯良,他真情实感给赵不息出谋划策,“您可以装作身受重伤,这样陛下看到您的伤势,必然不会再揍您。”
赵不息缓缓抬起了头。
于是,二十天之后。
蒙恬和扶苏已经收到了赵不息让人先送回来的消息,正气势汹汹领着一对人马准备接收赵不息带回来新俘虏。
“扶苏公子,您可一定要教育一下不息公主,身为公主怎么能不顾自己安危一次次深入虎穴呢……”蒙恬撺掇着扶苏。
扶苏眼底下的黑眼圈依然十分明显,他咬着牙,难得觉得自己的弟妹也不是各个听话懂事的。
“将军放心,我一定会教导不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
第231章
蒙恬和扶苏远远的就看到赵不息骑在马上往这边来,身后则跟着一串俘虏,俘虏之中捆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满脸写着生无可恋的大胡子中年男人。
二人看着赵不息那张让他们担忧的许多天没有睡好的脸,齐齐狠狠咬了咬牙根,然后打马上前。
“十五妹,你怎么……”扶苏酝酿好教育妹妹的话刚刚要说出来,下一刻却看到赵不息停下了马以后没有立刻翻身下马,而是有她身侧一个俊美的温润幕僚扶着才能下马的。
再定睛一看,赵不息的右腿上竟然缠了厚厚一层绑带。
扶苏顿时震惊,二步并作两步走上前焦急询问:“不息,你的腿怎么了?”
赵不息露出苍白无力的笑容,却还是一只手扶着张良递上来的拐杖,一边愧疚道:“不息让兄长担心了,只是不息想到我的好友周禀周先生被匈奴人残忍杀害,就日夜难寐,实在忍不住给周先生报仇雪恨的心思,才领着三千人杀入草原去为周先生报仇。”
扶苏觉得有点不太对。
周师兄和十五妹的关系有那么好吗?周师兄似乎还不止一次骂过十五妹是趁夜而入偷书的劫匪的来着啊。
不过对上赵不息苍白的脸颊,又看到了赵不息身后的随从手中木盒里经过处理过的头曼单于首级,扶苏心软了。
他真该死啊,怎么能对十五妹这么凶呢!
分明他才是最应该为周师兄报仇雪恨的那个人啊,只是他本事不够,没有办法手刃仇敌,还是十五妹将她的生死置之度外,只带着二千人深入草原为周师兄报了仇,他非但没有感谢十五妹,甚至还想着责怪十五妹冒险……
扶苏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于是,蒙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寄予厚望的扶苏公子扶着不息公主一路嘘寒问暖扶回了营帐中。
喂!公子你不是和我说好要狠狠教育不息公主一顿的吗?
你就是这么“教训”的?
蒙恬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不是,人人都说扶苏公子信义,答应的事情无论什么都会做到,为何到了他这里,答应要好好教育一顿不息公主,可非但没有教训,甚至还亲手把不息公主扶回了营帐,一路上还千恩万谢的啊!
在战场摸爬滚打,受过无数重伤,许多次都命悬一线的蒙恬根本不觉得他家陛下家那个熊孩子受的伤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伤。
蒙恬只知道自己的身心在赵不息深入草原的这一个多月中每日都被陛下一天二封的书信给折磨的饱经沧桑。
他现在对军功没有兴趣,对封侯也没有兴趣,他只想看不息公主挨揍……
对了,还有陛下。
蒙恬眼神一亮,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能看到不息公主挨揍的。
到了营帐中,扶苏一脸担忧看着赵不息,身侧是被扶苏派去的人匆匆喊过来的白芷。
“快让白医官给你看看腿。”扶苏着急道。
不息在外征战,条件简陋,对伤口的处理必定是匆匆忙忙处理不好,还是需要医家弟子看一看才好,若是落下了病根就不好了。
白芷一看到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的人是赵不息,顿时也大惊失色,匆匆放下药箱走过来就要查看赵不息的伤势。
可她伸出的手却被赵不息一把攥住了。
赵不息虚弱的看着扶苏和进来查看情况的蒙恬,羞涩道:“虽是兄妹,可毕竟男女有别……”
扶苏这才反应过来,脸颊匆匆染上红霞:“吾妹说的是,男女有别,为兄理当在外面等着。”
话说完就转身往营帐外面走,还顺手把刚进来的蒙恬也给薅了出去。
也听到了这句话的蒙恬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两个月之前不息公主不是还打完仗之后嫌弃热直接把裤腿和袖子都给卷上去了吗。
而且男女有别这东西……除了儒家还有点在意礼数以外,这时候其他人谁在意啊?就算是儒家,在战场上也是不那么讲究礼数的啊。
等帐篷中只剩下赵不息和白芷两个人之后,赵不息大大咧咧往卧榻上一靠,就翘起了二郎腿。
“小白啊,你主君我伤得很重,你得好好看看,别让落下了病根啊。”
白芷:“……”
不过白芷跟在艾老身边好几年了,对自家主君的性格也有些了解。
“主君的确应当好好养伤,伤筋动骨一百天,主君的腿没有一百日是不能做剧烈运动的,若是修养不好,恐怕会落下终身的病根。”白芷还顺手解开了赵不息打的十分粗糙的绷带,看到因为经常撩起裤腿到膝盖部分所以还带有一点肉色和麦色分界线,但是的确十分光滑的膝盖之后,面上的平静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然后熟练的给赵不息捆上了绷带,绷带最内层还抹了些药膏,夹上了一块夹板,最后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赵不息偷偷戳戳白芷,白芷了然的把耳朵凑过来。
“我爹那边的太医令不会发现吧?”
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得到,赵不息这么一瘸一拐到了咸阳以后嬴政肯定会让他的太医令给赵不息看伤。
白芷想了想,压低了声音:“无碍,只要您不同意,夏无且也不敢强行掀您裤腿,我给您说几l个地方,只要夏无且一碰您就喊疼就行。”
而后,白芷按着赵不息腿上几个地方,仔细告诉了按这一块该怎么喊,按那一块该怎么说。
赵不息一一记下,这才放心。
而在咸阳,此时的咸阳殿中也对坐着两个人。
李斯坐在嬴政的对面,心中对嬴政为什么召他过来也有些猜测。
征讨匈奴的大军班师回朝,十日之后就能回到长安,此次伐北战果累累,不但一举平定了匈奴,赵不息还突袭东胡,把东胡的地方也给打下来了,这些土地足够大秦消化十年了,开疆辟土之功,这一战足矣封出三个侯爵来了。
蒙恬的军功本来就只差一点就可以封侯,这次又是伐北的主将,他能够封侯也是早有预料。
可韩信和赵不息就要商量一下了。
“韩信籍贯淮阴县,封号就定为淮阴,淮阴侯。”对韩信嬴政早就有了决断,这次喊李斯过来也只是通知他一声。
到了此时,李斯心下了然,知道陛下把自己喊过来是为了什么了。
不息公主的封号。
嬴政下一句开口果然是说此事:“丞相认为朕该给那个逆女定什么封号呢?”
李斯试探道:“我大秦的封号向来以武字显现勇猛,不息公主亲自带二千精兵深入草原大漠,锐不可当,武锐二字如何?”
嬴政摇头:“武乃武将用字,不息乃朕女,非臣,不用‘武’字。”“再有以籍贯为封号,不息公主籍贯怀县,以怀为封号,怀侯如何?”
嬴政嘴角压了压,不悦道:“丞相认为朕之女籍贯为怀县?”
他的女儿当然是跟他一个籍贯了,本来丢了女儿就够糟心了,李斯这老家伙还敢再拿出来膈应他。
真是老糊涂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您还非要难为我一个老头子干什么?李斯腹诽,可面上却不敢有丝毫的抱怨,只能绞尽脑汁的想着封号。
“雍侯如何?雍为我大秦旧都,也配得上公主。”李斯好不容易又想出来了一个。
其实按照籍贯,公主跟陛下一样那就该是咸阳籍贯,可咸阳侯……李斯自己都觉得听着有些怪。
嬴政还是摇头:“雍乃旧都,是昨日之小秦,今日秦乃大秦,非昨日之秦,雍字也不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么多要求,这是什么难缠甲方啊。
好在李斯伺候嬴政这位难缠老板几十年,对嬴政的心思也有一些了解,于是老实神在询问:“臣无能,一时之间想不出来什么合适封号,愿闻陛下高见。”
嬴政缺的就是这么个捧眼。
李斯一捧眼,嬴政满意了,他身体往后一靠,双手搭在桌面上,十指相扣,仿佛只是随口提个建议:“百战百胜,唯赢而已,不如便以嬴字为封号如何?”
李斯一惊,下意识询问出声:“可是输赢之‘赢’?”
主要是这个封号从陛下口中说出来,李斯总有一些不太对的猜测。
嬴政睨了李斯一眼,慢吞吞道:“是朕之‘嬴’。朕之女,自然要用朕之嬴。”
李斯“……”
陛下,您这意思也太明显了吧!
以帝王之姓为封号,始皇帝之心,路人皆知啊。
您怎么不直接封太女呢?
可惜李斯也猜不透自家陛下的想法,他唯一知道的一点就是陛下已经决定好的事情,他李斯只能同意,没有第二个选择。
“陛下英明。”李斯也只能这么说。
嬴政满意了,“那此事就这么定了,你去拟旨吧。”
李斯走后,嬴政越看自己想出来的这个封号越觉得好。
逆女带二千军深入敌营,先杀头曼再擒东胡王,以“嬴”为封号也不算辱没了祖宗传下来的姓氏。
只是……
“朕的棍子呢?蒙毅的棍子怎么还没送过来?”嬴政想起逆女上有老父,还身担一国重任竟敢不顾自己安危偷偷深入敌营,就忍不住怒火中烧。
等这逆女回来,他不好好教训这逆女一顿他都对不起嬴这个姓氏!
班师回朝的大军终于回到了咸阳,只是赵不息的伤势却越发重了,一开始还能下马,进入咸阳之后连马都骑不了了,只能搀扶着拐杖行走。
按照惯例,大军需要驻扎在咸阳城外,第二日再由皇帝召见入朝。
可由于军中有一位公主和一位公子,所以蒙恬也对得到了咸阳宫召唤而提前离队的赵不息和扶苏视而不见。
“爹,我的腿好疼啊!”赵不息还没见到嬴政,自咸阳殿外就开始嚎啕大哭。
可谓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第232章
小姑娘泪眼朦胧,一瘸一拐地走进来可怜极了,像一只被踩折了尾巴的小狗,耸着耳朵,呜呜哭。
本来右手已经摸上了棍子的嬴政看到赵不息的凄惨模样,眉头刷一下就紧紧颦了起来。
嬴政霍然起身,整张脸沉了下来,“传夏无且。”
听到嬴政让太医令过来给她看病,赵不息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果然不出她所料,目前嬴政的反应和事情的走向都在赵不息的意料之中。
接下来,只需要按照她早就烂熟于心的流程骗过夏无且,然后就能顺利蒙混过关了。
她都这么惨了,腿都断了,她爹肯定不会再揍她了。
想到这里,赵不息内心暗喜。
尽管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可奥斯卡影后赵不息表面上还是一副忠心耿耿、不畏伤痛的模样:“父亲不必为女儿担忧,女儿乃是大秦的公主,为大秦开疆扩土乃是职责,莫说只是被匈奴伤到了腿,就算是双腿尽断也是值得的。”
听到此话,嬴政一愣。
可嬴政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侧从进来开始就被忽视的扶苏率先面露愧疚。
“十五妹壮烈,儿臣自愧不如。”
赵不息瞬间激动起来,一副伯牙遇钟子期,找到了知己的模样,伸手就握住了扶苏的手,双目深情款款道:
“为大秦,不息虽死无憾,区区小伤,父亲和兄长都不必在意。”
扶苏自幼读儒家典籍,最爱孟子,最佩服的就是仁义之士,此时他听到赵不息的话,只觉得自己仿佛见到了古之典籍中记载的仁义之士,更加激动。
“十五妹!”
“大兄!”赵不息比扶苏更加激动。
被嬴政派去的侍人匆匆喊过来,正好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的夏无且:“……”
我打扰了你们的兄妹情深吗?
夏无且下意识看向在一侧抱着胳膊面上表情深沉的陛下。
铁石心肠的嬴政丝毫没有被眼前这幅感人画面感动到,反而脸上表情有些微妙,察觉到夏无且看向他的询问眼神之后,嬴政微微抬头,用下巴点了点赵不息。
“十五公主腿伤了,去给十五公主看看腿。”
夏无且蹲下身就要给赵不息看腿,可赵不息却一脸羞涩地捂住了自己的裤腿。
“男女有别,太医令可否隔着衣服看呢?”
夏无且这才知道原来这位他闻名已久的公主竟然还是这样羞涩的小女儿性子。
先前夏无且只听说过赵不息的名声,也看过赵不息主持修撰的那本医书汇总,二人偶尔也见过几次,只是更多的接触就没有了。
他是嬴政的太医令,常年住在宫中,一般也不外出,赵不息身边也有医术高明的艾老和更能和她狼狈为奸的白芷,也不会找夏无且,所以夏无且对赵不息一直是只闻名不相识。
不过夏无且倒也知道赵不息修撰医书的时候死过不少人,他还以为赵不息会是秦始皇二号呢,今日一见,没想到赵不息竟然还有些害羞。
“无碍,时隔一月皮外伤也应该好的差不多了,骨头上的伤隔着衣裙臣亦能看。”夏无且边说着边从自己随身的衣箱中翻出来一个小木槌。
“臣会轻轻敲击公主的腿,公主只要告诉臣哪里疼痛、是怎么个疼法就好。”夏无且轻轻用木槌敲了一下赵不息的腿。
赵不息眼角顿时泛起了泪花,“此处疼痛,仿若针扎。”
夏无且皱皱眉,又敲了另外一个地方。
“这里倒是不太疼。”赵不息的表情轻松了一些。
夏无且紧皱的眉毛也略微松下来一些,心下悄悄松了一口气。
没伤到根本就好。
“此处呢?”夏无且又向下敲击。
赵不息倒吸了一口气:“仿佛蚁噬,又痒又疼。”
夏无且心下有了断论,为了确保自己的断论没有错,夏无且又多敲了几个地方,仔细询问赵不息是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被什么兵器伤到这些问题,赵不息也一一回答了上来。
而后夏无且才站起身,捋着胡子,道:“好在公主的伤势并未伤到根本,只是可能骨头有些折了,还需要好生休养半年,方能彻底痊愈。”
其实也用不了半年,有个三个月就能好的差不多,只是夏无且一半都是给贵人看病,习惯三分的程度说成六分,二一添作五,宁可把伤势说的更厉害,也不能把病症说的太轻。
这就是夏无且的情商了,毕竟把轻症说重,若是治好了病人家属也只会夸他妙手回春,反正这些权贵一不缺时间二不缺珍贵药材,多修养几个月也没什么大碍。
不过十五公主的伤还真是伤得标准啊,夏无且在心中感慨,简直和医书上记载的症状一模一样,若非十五公主身份尊贵,他都想把他的几个弟子喊过来,让他们观摩一下这么标准的腿骨骨折伤势了。
听到夏无且的诊断,嬴政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既然不息腿伤了,那就先下去休息吧,朕也就先不和你叙旧了。”嬴政淡淡道。
赵不息应了一声,就急匆匆连蹦带跳地离开了。
留下扶苏和嬴政,嬴政看了扶苏一眼,沉默片刻,有心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是伸手拍了拍扶苏的肩膀,只吐出来两个字:“不错。”
可就是这两个字就让扶苏红了眼睛。
这从他成年之后,这是他第一次从父皇口中听到夸奖。只是这简简单单两个字,扶苏就觉得自己在边关吃了这好几年的苦,冬日手脚都冻烂了,受过的不下十次大大小小的伤都值得了。
“去看看你的老师吧,淳于越前些日子生了一场大病,辞官在家,卧床不起。”嬴政又沉默了一下,才开口。
淳于越得知周禀殉国之后就一病不起,官也做不了了,嬴政觉得那老头时日无多,说不准哪天就死了。
再加上他现在对扶苏的期望也已经不同了,亲近儒家就亲近儒家吧,也不是什么大事,起码儒家把扶苏教的很孝顺。
想起某个不孝逆女,嬴政眼中就要冒火。
等到扶苏离开之后,嬴政才淡淡瞥了一侧低着头的夏无且一眼。
“嬴不息那逆女伤到了骨头,需要修养半年?”
夏无且没敢抬头,自然也看不到嬴政脸上的微妙表情,他反思了一下,觉得不息公主是伤到了腿,是很常见的伤势,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按照自己的医术应该没有错判的可能性。
“依臣之断,公主应当是腿骨骨折。”
嬴政嗤笑一声:“腿骨骨折?朕看着那逆女腿好得很,若是再给她三千人,她还敢再带人去西羌送命。”
夏无且大惊,可仔细一想,觉得陛下说的也很有道理,公主伤得太标准了,简直就是照着医书伤得,这样巧合的事情若是装的,那就一切都说得通了。
“陛下医术高明,臣弗如远甚。”夏无且适时拍了句马屁。
嬴政轻哼了一声,“你这拍马屁的功夫比那逆女差远了……朕整日忙着治国理政,对医家的学问一窍不通。”
医家的学问对他成就霸业又没有任何帮助,再加上诸子百家之中医家的学问最难学,嬴政哪有那个时间学医家的学问。
“朕不懂医术,朕懂的是人心。”嬴政意味深长道。
赵不息那个小兔崽子平日里手指头被刻刀划了个小口子都要在自己面前哼哼唧唧晃三圈,恨不得把“我为大秦受伤,爹你得给我记功”写在脸上,可这次受了这么重的伤却一声不吭,藏的严严实实的,还满口的仁义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