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从现在开始,他变成听命于我的魔宠了。”鹿朝也松了一口气,这次完全是捡便宜。
如果平时,她绝不会这么做,血吻郎君虽然只是十恶道之末,也远远不是她现在能招惹的。
她不过是好好利用了一下夜长风对云瑶的爱。
就像他曾经也想利用她做个替死鬼。
收拾了血吻郎君,鹿朝不敢停留,四周无数妖魔虎视眈眈,知道血吻郎君没了,会立刻过来,她不想硬刚。
她起身,朝方才打斗的地方走去,夜长风和云瑶应当只是晕过去了,叫醒他们就一起回去吧。
谁知,她还没走两步,迎面便看见夜长风浑身是血,拖着长剑走过来。
此时的夜长风,实在太可怕了。
自燃仙魂之后,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灵气,身体干瘪,脸颊深深凹进去,长发也胡乱地散在脸上。
他狠狠盯着鹿朝,像是把她视为不共戴天的仇人:“要不是因为你,我和瑶儿可以安全离开,因为你这小小的凡人,瑶儿重伤,我失去了仙魂,你……真该死啊!”
鹿朝把手放在身后,悄然握住了召灵剑,不卑不亢地说:“夜公子,你好没道理啊,我出来帮你们的忙,你反倒想拿我去送死,这就是身为仙人的气度吗?”
“少废话,我失去仙魂,你今日要死在这里,方解我心头之恨!”
夜长风一剑劈下来,鹿朝迅速从身后拔出召灵,逆势迎上去!
两人的剑交锋的刹那,嗡鸣的剑鸣让夜长风一瞬间头皮发麻,那柄紫色的剑映着月色,散发出令人心惊担颤的寒芒!
而鹿朝凡人之躯也在那一剑之下猛地一口血从喉咙里涌出来,她拼命咬着牙关,没有让血丝流下来。
如果不是召灵今日吸收了整整一朵净心雪莲,她连这一剑都挡不住。
这就是凡人和仙人之间的差距吗?
还是在夜长风自燃仙魂之后,都如此难以抵挡。
鹿朝丝毫不敢大意,夜长风只要再砍她一剑,她今日一定会交代在这里,她没有片刻犹豫,拿出方才封印血吻郎君那颗珠子,在手心捏碎!
与此同时,鹿朝冷冷下达命令:“杀了他!”
“啊啊啊啊——”
血吻郎君如厉鬼一般冲出来,狂乱的头发和口中长蛇一起把夜长风卷住,而蛇口一张,咬住了夜长风的脖颈。
他睁大眼睛,似乎难以相信眼前一切:“你……”
鹿朝抬起头,瞥着被吊在半空的夜长风:“夜公子,我忍你很久了!”
夜长风大口大口地吐着血,但一双眼睛还是死死盯着她的脸,像是这辈子都不曾这么痛过。
“是你……”
血吻郎君厌恶仙人的血,没有咬断他的脖子,却一手陶进他的心窝,彻底终结了他的性命。
白面血口的魔物转过头,血口诡异地扭曲到一边:“我杀了他了,主……主人!”
鹿朝心底一阵凉意,她现在实力不济,制作的封魔符也是最低级的,仅仅只能用一次,现在血吻郎君有了戒备,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封印他第二次了。
太可惜了,这可是十恶道之末,如果她能好好养一段时间,必定会成为她最得力的帮手。
“很好,奖励你自由,滚吧。”
血吻郎君看她拿着一把剑,冷冷站在那里,对她充满忌惮,完全拿不准她的实力,方才被封印时,巨大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了,他哪里还敢留在鹿朝面前,扔了夜长风,连滚带爬地跑了。
夜长风掉在她脚边,还剩下一口气,努力地抬起眼睛,看着鹿朝,眼眶慢慢湿润了。
“我以为……你再也不存在了,你……”
鹿朝不想看将死之人,沉默地转过身。
夜长风拼了最后一丝力气,抓住她月白色的衣服下摆:“在琉璃仙都,你曾说过,你要找的那个人,他……”
鹿朝猛地低下头:“他在哪?”
夜长风扯起一丝笑,眼睛里逐渐失去了光芒:“去找……山河笔……”
“夜公子?夜公子!”鹿朝摇着他,可是这人真的一点儿气息都没有了。
鹿朝颓丧地坐在地上,浑身疲惫,握剑的手隐隐颤抖,今夜她只计划抓住血吻郎君做自己的魔宠而已,没想到会让夜长风死掉。
身为这本小说里重要的男二,他死了,后面和他有关的剧情怎么办?
鹿朝彻底懵了。
天道不会生气吧?
鹿朝捂住额头,就在此时,她听到一阵由远而近的金铃声,迅速地朝这边接近。
鹿朝连忙收起召灵,把夜长风身上的血往自己身上抹,不然,一会儿他看到两个仙人一死一伤,而她却毫发无伤,肯定会怀疑她。
鹿朝正抹了满脸血,少年‘嗖’地一声,从暗影重重的树林里一跃而出,他一身漆黑肃杀冷冽,出现的一瞬间,四周虎视眈眈的魔物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落在鹿朝面前,看见她的一瞬间,他猛地停住。
“朝朝?”
鹿朝心想我是个娇滴滴的小郡主,可没见过这种可怕的场面,不哭说不过去。
她迅速适应好自己的人设,便一抽一抽开始哭:“你怎么才来?我差点儿死了!刚刚有一个特别可怕的怪物……”
她话没说完,帝夙眉头皱起,痛苦地捂住胸口,忽然‘哇’地吐出一口血。
鹿朝:“……??”
她愣在原地,完全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
他受伤了?夭寿啊,什么东西能伤了他?
“江,江小山,你怎么了?”
帝夙把她搂过去,按在自己怀中,哑声说:“别怕。”
她还真不怕。
从始至终,唯一让她有些害怕的,也只有他。
“你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少年蹭着她头顶柔软的发丝,胸膛一直在起伏,清冷的气息彻底把鹿朝包围进去。
鹿朝轻轻推了推他,说道:“我们还是回去吧,夜公子好像死了,而云瑶姐姐还在昏迷。”
帝夙放开她,又恢复了那个清冷阴戾的少年,浅色的银眸淡淡的,在妖魔环伺的夜里,显得格外有压迫感。
鹿朝下意识退开几步,和他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夜长风死了,不用多看,她带着帝夙一起去找云瑶,发现她倒在一棵树下,周围贴着几张驱魔的符纸,应该是夜长风留下的,未免她被魔物袭击。
鹿朝探了探她的鼻息,松了一口气,还好女主没有死。
云瑶嘤咛一声,缓缓转醒:“朝朝妹妹?江公子!”
她猛地坐起来,双目盈盈看着帝夙:“是江公子救了我们吗?”
“云瑶姐姐,是夜公子救了你。”
云瑶略显失望地垂下眼眸,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夜大哥是仙人,这次多亏有他,不过,江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夜长风为了她自燃仙魂,她明明知道,却一句关心也没有,一心只在帝夙身上,不愧是天道指定的恋爱脑受虐狂魔女主。
帝夙只是看了鹿朝一眼,并没有说话。
但云瑶却看得明白,他的意思是:他来找云朝。
云瑶并不介意,笑着说:“江公子,我记得你在烟陵的时候跟我说过,你想找回自己的记忆,想知道自己是谁,是吗?”
帝夙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云瑶道:“我或许已经有办法了,这一次我出城寻找的这只魔物,身上有一件神器,名为‘山河笔’。”
鹿朝骤然抬起头。
山河笔?
原来她和夜长风出城找魔物,是为了这个?
“山河笔,是一件神器,传言中,它可以绘出人的一生。”
听到云瑶这么说,鹿朝的心也微微一动,若真是这样,那山河笔也可以绘出殿下的一生吗?
“江公子,山河笔与今天袭击我们的那只魔物血吻郎君有关,我们这次没能抓住他,如果江公子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下次山河笔一定是我们囊中之物。”
云瑶带着一丝小小的期待看着帝夙,可是少年似乎半点儿不为所动。
鹿朝寻思着,今天封印血吻郎君之前,似乎隐约听到他提起了山河笔什么的。
这么一想,她更为那个失败的封印惋惜了,魔宠没了不说,还和山河笔失之交臂。
“云瑶仙子!终于找到你们了!”
就在这时,一群白衣飘飘的丹华宫弟子赶到,路上难免遇到一些妖魔,各人身上都挂了几处彩。
尤其是被护在最中间那位衣着最华贵的公子,灰头土脸,最是狼狈。
鹿朝一眼看出他,这不是那天在仙品阁遇到的冤大头公子吗?
“朝阳郡主!”冤大头看见他,大喜,“又见面了,真是好巧!”
鹿朝嘴角扯了一下,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忍不住笑:“你那天不是买了一堆宝贝,怎么都没用上?”
他有些难为情,尴尬地摸摸鼻子,周围的丹华宫弟子显然对他也很无语,有人挑剔道:“摩缨公子,夜晚城外十分危险,你不该跟出来的,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如何向夜公子交代?”
叫摩缨的小公子歉然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只是担心我大哥,想出来看看。”
“夜公子怎么会需要你担心?你该担心自己才是!”一群丹华宫弟子都无语了。
这人上辈子不知是不是拯救了世界,出生在琉璃仙都,却天生一根废仙骨,和凡人毫无二致。
“你是夜长风的弟弟?”鹿朝吃了一惊,看见他这么担心夜长风,应该兄弟情深吧,可是夜长风却死在她手上。
摩缨点点头,他生得面如冠玉,唇红齿白,还有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身上的气息中也没半丝浑浊,和夜长风完全是不同的人。
很难相信他们是亲兄弟。
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丹华宫弟子们已经为云瑶疗伤,其余人去寻找夜长风了。
摩缨难得碰见个愿意和自己说话的,正想多聊几句,忽然觉得一道冷飕飕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呆了一下,颤巍巍地抬头,看见一双冷灰色的眸子时,吓得脖子一缩,低头闭嘴。
鹿朝回头,见帝夙就站在自己身后,没好气地说:“你看他干嘛?”
帝夙似乎不甘示弱:“你看他干嘛?”
鹿朝:“?”
“我爱看谁就看谁,你管得着吗?”
帝夙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对摩缨说了一个字:“滚。”
摩缨:“!”
胆小如鼠的贵公子麻溜地滚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鹿朝气恨地说,如果现在手里有一把剑,非得和他打起来不可。
帝夙:“没他讨厌。”
鹿朝简直无语了,他居然学会顶嘴了!
她忍了又忍,把火气忍下去,大步走去树边,牵自己的马。
“夜公子!”前面一阵喧闹,惊慌失措的声音纷纷传来:“不好了!夜公子出事了!”
躲在人后的摩缨一听,立刻飞奔过去。
正在包扎伤口的云瑶抬起头说:“夜大哥受了重伤吗?”
回答他的,是一声惊恐万分的尖叫:“夜公子死了!”
云瑶豁然站起来,顾不上身上的伤,跌跌撞撞地跑向那边树林。
鹿朝沉默地看着那个方向,摩缨的哭声令她有些愧疚,可是她杀夜长风是出于自保,并非滥杀。
“走了。”身后少年声线疏冷,对于那一边撕心裂肺的惨哭,没能令他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死的只是一只蝼蚁。
鹿朝回头看了他一眼,绝七情,灭六欲,他和书中描写毫无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对她有感情。
真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鹿朝跨上马背,刚拉起缰绳,帝夙也一起上来,从后面接过缰绳,顺便把她抱在怀里。
“你下去!”鹿朝向后用力一推,试图把他推下去,可是对方不为所动,一夹马腹,两人快速消失在黑夜中。
这一夜,不知道琉璃仙都那边会是何等的天崩地裂,仙王培养了数百年的继承人,忽然死了。
但鹿朝虽不知道仙界如何,却知道自己今晚又难逃一劫。
回到宁王府,她浑身是血的样子着实让宁王妃受了惊吓,好在她没受一点儿伤,而又听到外面的人都在传言琉璃仙都的少主夜长风死了,宁王妃便没唠叨她夜晚跑出城的事情。
“夜长风死了,琉璃仙都怎么会善罢甘休?我看安阳怕是要不太平了。”宁王妃忧心忡忡地说。
鹿朝换下了带血的骑装,正往浴间走去,闻言便说:“他是被血吻郎君杀了的,仙王怎么都怪罪不到魏国头上,母亲不必担心。”
血吻郎君逃回去了,有伤在身倒是会被琉璃仙都趁机对付,不过,他有那传说中的山河笔,怕是琉璃仙都也无可奈何吧。
而在她封印操控之下杀死夜长风这件事,血吻郎君打死都不可能说出来。
否则,身为十恶道之末的他,怎么在妖魔界混下去?
鹿朝一点儿不担心自己,她梳洗干净出来后,果然宁王妃离开了。
帝夙坐在她床边。
鹿朝一想到又要软身咒睡一晚就叫苦连天,干脆和他谈谈条件:“喂,今晚不准对我用咒,我可以把床分你一半。”
帝夙点了点头,同意了,看起来很好说话。
这是一个大魔头该有的样子吗?
“那你先睡吧。”
鹿朝去擦头发,顺便把今日的战斗情况复盘了一遍。
其实今日十分凶险,要不是夜长风为了云瑶自燃仙魂,和血吻郎君两败俱伤,她横竖都要掉一层皮。
果然实力弱,处处受制,随时随地都可能性命不保。
她得尽快找到封印帝夙的那九件神器,窃取他的魔神之力。
半个时辰后,鹿朝擦干了头发,又回到寝间里,发现帝夙还没有睡,他竟十分有闲情逸致地坐在床边翻看一本书。
她想起小说里一个细节,帝夙失忆之后,他是不认识字的,妥妥一个乡下来的文盲,为此被原主狠狠嘲笑和戏弄过。
而正是云瑶耐心地,一个字一个字教他,让他学会写自己的名字,还学了几首优美的诗词。
这是云瑶能感化他的重要剧情之一!
所以,根本不识字的帝夙,现在搁那儿装孙子呢!
鹿朝对他满肚子气,抓住机会当然也要狠狠嘲笑他一次:“江小山,你们那穷乡僻壤的地方,你还认识字呢?”
帝夙抬起头,灰色的眼眸却幽深地看不到底,隐隐的,好像还泛起了一丝红……
少年平日是清冷的,满身戾气让人不敢靠近,可是,都不会像现在一样,有一种让人肝胆俱颤的侵略感。
真是小气吧啦的男人,说他两句就生气了。
但鹿朝怎么可能认错,她就喜欢捡他不爱听的话说:“我又没说错,你们那个烟陵啊,靠近妖界,又穷又乱,哪有什么读书先生会去教你们?”
帝夙盯着她,像是某种盯着猎物的野兽。
但是,兽性的目光中,似乎有些茫然。
“你装什么?你根本大字不认识一个,还学人看书!我告诉你,我和状元郎裴知玉可是青梅竹马,你在我面前用不着装什么读书……”
鹿朝走过去,一眼瞥见他手中那本书上的内容,差点儿一个踉跄摔倒。
帝夙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没让她摔个狗吃屎。
“你,你在看什么?”鹿朝站稳之后,面红耳赤,气急败坏,“谁让你看的?”
难怪他一个不认识字的拿着书看,原来看的不是字,只用看图!
帝夙幽深的眸光扫过她通红的脸颊和耳垂:“王妃。”
鹿朝一把抢过那本书,想把上面污秽下流的图案撕碎,可这书还是硬板的,装订精良,根本撕不碎,她只好合起来,藏在身后。
帝夙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鹿朝挣开他的手。
少年坐着,却因为身高很高,几乎和站着的她平视,她脸上实在太红,让他忍不住抬起手,在她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
“你真下流!”鹿朝拍开他的手,气呼呼地拿着春宫图往外走。
可是不出意外的,门窗都被关严实了,甚至从外面上了锁。
鹿朝捶着门:“开门,放我出去!”
门外的柳儿听到了,恭恭敬敬地说:“夜深了,郡主和姑爷早些歇息吧。”
“本郡主睡不着!我饿了!开门,我要出去吃东西!”
“厨娘已经睡了,小郡主就忍一忍吧。”春儿嘻嘻笑着说。
平日里当她是小祖宗一样供着,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现在居然叫她半夜忍着饿?
身后忽然有强烈的压迫感靠近,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落入陷阱的猎物。
鹿朝心想今晚豁出去了,他看了这下流玩意儿要是敢对她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就和他拼个你死我活好了。
“朝朝。”少年在身后叫他。
鹿朝转过身,刚要抬起手,却看见面前一个纸包。
帝夙站在她面前,把一直揣在怀里的纸包递给她,香甜的味道隔着纸包传入她鼻尖。
鹿朝愣在当场,半天才问:“这是什么?”
“红枣糕。”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最喜欢吃的。”
鹿朝的心情一瞬间变得无比复杂。
其实要真的说起来,她对帝夙没有仇恨,没有怨念。
小说中的剧情对于她来说都是没有发生过的,这少年从来也没有伤害过她,甚至,还救过她。
而他十五年掀起的那场神魔之战,她更是未曾亲身经历,那些死去的神族,仙族,她也一个都不认识。
只能说,因为她是人族,而他是魔族,所以,天然就有一层对立,如果她现在有实力,也必定也会毫不犹豫杀了他,为六界除去这个祸害。
但那是大义,并非她的私情。
若只论她个人的情绪,就相识这几日来看,她觉得他和传言之中,以及小说里描写,都不太一样。
可以的话,她是真心希望云瑶能感化他。
第16章 深夜谈心
鹿朝从他手里接过红枣糕,打开一层一层的纸包,里面还带着一丝余温,她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小声说:“谢谢。”
“嗯。”
“你应该说不必客气!”
他想了一下,还是点头:“嗯。”
鹿朝无语,教会魔尊识字,懂得人情世故,果然只有女主才有那等耐心,她是没有了,以她有限的耐心,再教两句就会打起来。
她啃了几口红枣糕,寻思着今晚怎么过。
他刚看完春宫图,无论如何都不能和他躺在一个被窝里,从前他懵懂,现在未必了。
她是要离婚的,可不能在离婚前把自己搭进去了。
“朝朝。”她还没有想到办法,帝夙便凝望着她开口,“我想……”
鹿朝脱口而出:“你不想!”
他愣了一下,看见她脸颊好像比刚才更红了,觉得很有趣,唇角微微翘了一下。
鹿朝:“……”
少年的唇是很漂亮的,笑起来有一种温柔的错觉,连阴戾的眉眼,都显得生动起来,仿佛他不是魔尊,只是人间十七八岁的单纯少年,情窦初开,面对心爱的姑娘,无处可藏的欢喜着。
这样一个失去记忆,整个世界一片空白,心中只有你的少年,谁能扛得住?
更何况他全身上下,到处都好看极了,鹿朝理解了那些为了他争风吃醋的妖女魔女们,甚至女主了。
“反正今晚不困,要不,我们坐下来聊聊?”
鹿朝知道他一向很好说话,不会反对,于是先一步走到案几边席地坐下,悄悄把那本春宫图扔到角落里。
帝夙在她对面坐下来,问道剑放在一旁,他坐得身姿端正,一板一眼的模样有些好笑。
鹿朝想起他在小说里暴戾恣睢,杀人如麻的形象,和现在真是两个反差呀。
她给他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才说:“我们成亲还没一个月,也没见过几次,为何你会喜欢我?”
帝夙端起茶杯的手一顿,灰眸抬起:“喜欢就是喜欢。”
鹿朝换了一种说法:“从何时开始喜欢的?”
“从你受伤后两天。”他回答得十分严谨。
受伤后两天……她昏迷不醒,禹州王命人送来炎阳草为她疗伤,可她是凡人,直接使用炎阳草会丧命,需要有人将炎阳草吸收入体,再化为蒸汽熏在她身上。
有这样实力而又能和她肌肤相贴的,只有他。
于是,宁王妃便亲自到巡夜营中,把帝夙请回来。
鹿朝理了一下时间线,发现了一个问题:她一开始以为帝夙对她有感情,才会在血吻郎君手下把她救回来。
原来不是吗?那时候他并不喜欢她,会救她或许只是出于一种他失忆后难得生出的一点点人性罢了。
可是之后损伤自己帮她疗伤,却不可能仅仅只是有一点点人性而已。
这时候,他开始喜欢她。
为什么?那时她伤得半死不活,人也昏迷不醒,而在原主清醒的时候,他分明还是讨厌她的,成亲之后,便一直住在巡夜营中,一天都不曾回来过。
“为何会在我受伤后的两天忽然喜欢我?”鹿朝问。
帝夙又重复了一遍:“喜欢就是喜欢。”
看来,他自己并不知道为何会忽然喜欢她。
但是鹿朝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个想法,只等明天天亮去验证了。
一杯茶水喝下去,帝夙放下茶杯,问她:“可以睡了吗?”
“不可以。”
今晚你都别想睡!
但强硬地说完之后,鹿朝生怕被他又点了软身咒,只好重新扯了个话题:“江小山,你是不是很讨厌这个世界?”
房间里,立着数十座连枝烛台,烛光明亮,映在他眼底,却一点儿暖意都没有,他隐隐皱了一下眉,随即,缓缓地点头。
“为什么?”
小说里,并没有给出他为何要掀起灭世之战的答案,好像他天生就带着毁灭六界的任务而来。
鹿朝在九巫山时,听九巫山仙人说起,他自降临的那一刻,就毫不犹豫地和神族宣战。
那时候,她觉得帝夙多半是个怪物,长着青面獠牙,没有感情,天生反骨,就是个变态而已。
可是眼前的少年,琉璃一样的眼睛有时候看起来却比任何人都干净。
帝夙沉默了片刻,才说:“我忘了。”
是啊,如果不是忘了,他又怎么会和她安安静静坐在这里,在这样的深夜,如此平和地聊天?
如果他能一直忘记该有多好。
鹿朝长睫微动,慢慢地笑了,笑容在唇瓣,像是一朵绽放在午夜的优昙花。
“江小山,也许有一天,会有一个人慢慢教会你喜欢这个世界,希望那个时候,你能过得开心一点。”鹿朝端起一杯茶,“我以这杯茶代酒,提前祝贺你,愿你明心见性,得证大道。”
帝夙喝下了茶,虽然没有说话,但他此刻眉目舒展,看起来心情是很不错的。
此时外面隐约传来打更的声音,鹿朝竖起耳朵一听,才过三更,心里叫苦连天,这日子可怎么熬啊。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打算继续瞎扯。
“小郡主,小郡主,还醒着吗?”外面忽然响起柳儿传来急匆匆的敲门声。
鹿朝立刻精神一振,扬声道:“醒着呢!醒着呢!”
柳儿从外面打开门,鹿朝以为她良心发现打算放自己出去,谁知道一开门,立刻涌进一大堆人。
“都说你从小溺爱她,你还不承认,现在闯下如此大祸!”宁王的声音从门外就响起来。
鹿朝心里‘咯噔’一声,心说不是吧,我杀了夜长风的事情这就走漏风声了?
宁王妃冷冷地说:“此事和朝朝有什么关系?分明是云瑶闯的祸,要不是她非要去找什么山河笔,怎么会招惹血吻郎君,连累夜长风被杀?”
“找山河笔只是瑶儿为了维护朝朝才说的,他们出去是因为想抓住咬伤了朝朝的魔物,谁知道那是血吻郎君?”宁王怒道。
“这么说来,云瑶还是为朝朝报仇不成?他们从小姐妹不和,云瑶也没少欺负朝朝,王爷心里比谁都清楚,用不着在此把云瑶说的多么深明大义!”
宁王一张脸阴沉无比:“瑶儿原本可以嫁入琉璃仙都成为仙妃,现在却因为云朝把整个仙都都得罪了,仙王震怒,要把他们一起抓上仙都受审!”
鹿朝恍然,原来如此。
仙王死了精心培养的儿子,自然不能就此善罢甘休,血吻郎君身为十恶道之末,身边还有他的姐姐十恶道之九,就算是琉璃仙都,对付起来也很棘手。
所以,装模作样也要拉个凡人去撒撒气。
“此事与朝朝无关,她只是个凡人,去了琉璃仙都,哪里还有命回来?”宁王妃走到鹿朝身边,眼中含泪,“我绝不会让朝朝去琉璃仙都!”
她来的路上已经吩咐人打点好了,此时只是慈爱地对她说:“朝朝,母亲想送你去禹州外祖父家住一段时间,今夜就出发吧。”
“今夜?”鹿朝小小吃了一惊,原主在小说里,三年之后才因为宁王妃去世,被禹州王接回禹州。
夜长风这个男二一死,小说剧情都开始提前了吗?那她不会提前被帝夙杀了吧?
“对,今夜就走,小山会护送你。”宁王妃从苏嬷嬷手中接过一个包袱,放在她手中,“这是盘缠,想要什么,在路上买即可,不必委屈自己。”
苏嬷嬷不舍地说:“王妃,要不还是再准备一下,多派些人手,小郡主自小娇生惯养,这一去禹州万里之遥,一路上没人伺候,又是妖魔横行的世道,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人太多只会让琉璃仙都轻易找到,若是只有他们两人,可以轻装简行。”宁王妃下定了决心,把鹿朝搂在怀里,抱了一会儿,便把她拉到帝夙面前,“小山,朝朝是我唯一的女儿,也是你的妻子,我希望你答应我,这一路上好好保护她,将她平安送到禹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