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何,帝夙出现之后,云绣方才的得意都一扫而空,甚至有些不得不赞同她这套歪理。
她深吸一口气,不甘心地说:“云朝,将来这世道乱了,你可不要哭爹喊娘来求我!”
说罢,带着那群贵女离去,走的时候,还特地绕开帝夙大一圈,似乎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十分可怕。
鹿朝笑眯眯地冲着她背影大喊:“云绣姐姐,你出去打听打听,我这个夫君,他很厉害的!”
喊完之后,她也不管云绣回不回应,转身走了。
柳儿春儿连忙追上去问:“郡主何时见过那位秀峰长老的首徒?”
“他当真长得像胖头鱼吗?”
鹿朝说:“等他们成亲,你们自然就知道像不像了。”
帝夙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迈步跟上鹿朝,他身高腿长,几步就追上她,和她并肩而行。
鹿朝一心惦记着自己花钱买来的几张储灵符,迫不及待想去验证自己的想法,根本没时间理会他。
她提着裙子,噔噔噔跑上楼梯,进了自己的房间。
帝夙也尾随上去,刚想把手里的红枣糕递给她,‘砰’一声,房间的门在他面前关上。
“小郡主?”柳儿匆匆跟上来拍门。
鹿朝在里面喊:“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们都别打扰我!”
柳儿只好作罢,对帝夙解释道:“小郡主今天逛了一天,在马车上就喊累了,姑爷不要介意……这是什么?”
她看着姑爷手里的纸包。
帝夙想了一下,递给她,纸包还有些热乎,柳儿打开一角,看见软糯的红枣糕,忍不住笑了:“姑爷有心了,等郡主休息起来,奴婢就让郡主尝尝,郡主一定会很喜欢。”
帝夙一言不发,转过身,从摘星楼看出去,星河浩瀚无极,夜幕如倒悬的吊钟,笼罩着整座安阳城。
这时,春儿跑上来说:“王妃吩咐了,让姑爷换身衣服,随她一同去参加今日云瑶仙子的接风宴。”
“可是郡主……”柳儿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春儿说:“王妃说了,郡主不想去便不去,随她就是。”
“那奴婢帮姑爷准备衣服吧。”
鹿朝进去之后,快步走到里间,扑腾到床上,把帷幔全部放下来,才从怀里掏出几张储灵符,并排放好。
“召灵。”她在意识里呼唤。
召灵天性胆小,谨慎小心地等了很久,才不情不愿地出来。
【主人如今是凡人,且没有根骨,无法驾驭灵力,有储灵符也是无用的,凡人用不了仙术。】
“谁说我要用仙术了?”召灵知道的,她自然也一清二楚。
【那主人意欲何为?】
鹿朝的手指按在储灵符上以朱砂绘制的符纹:“为何一张符纸,写上符纹便能吸收灵力,并且储存下来?”
【符纹乃是创世神留下的一种和天地沟通的秘文,是一种天地法则,写下相应的符纹,再以灵力形成桥梁,便能和天地法则沟通。】
鹿朝点点头:“没错。”
召灵不解。
【主人什么意思?】
鹿朝:“只需符纹,灵力,就能让天地法则满足我的要求。”
召灵呆住,随后大怒,你还想让天地法则给你打工!
【主人,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会被雷劈,都是因为你太嚣张,以前你不把神族放在眼里,吃了大亏了吧!被劈成灰了吧!现在你居然胆敢不把天地法则放在眼里!你这是藐视天道!我自从跟着你,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鹿朝并不理会召灵的絮絮叨叨,忽然在食指上咬开一个细细的伤口,血珠冒出来的时候,她以血为笔,在储灵符的符纹上,添了几笔。
“召灵,把你现在所有的灵力,都放上去。”
召灵是本命神器,哪敢违抗主人的命令,一边嘤嘤嘤,一边把自己这几天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一点点灵力释放出来,让符纸和天地法则产生沟通。
灵力缓缓落在被鲜血修改过的符咒上,发出一阵有些刺眼的光。
【主人,以血为术可是邪术,极其危险,只要妖物邪魔才会使用,你现在是凡人,当心被反噬。】
鹿朝抿着唇,目光紧紧盯着符纸,单手按在发光的符纸上,轻声念道:“召唤,护甲!”
念完,没有任何动静,召灵也屏住气息等着。
【不行的,主人终究是凡人……】
下一秒,小小的储灵符上光芒暴起,封印其中的灵力形成丝丝绕绕的线,顺着鹿朝的手掌爬上来,蜿蜒交错,仿佛形成一张极其柔软,肉眼也几乎看不见的网,将她的手臂包裹在其中。
可惜,这网只到了她上臂,便停止不动了,储灵符上的灵力也渐渐消散。
“果然是不值钱的玩意儿,只有一点点灵力。”鹿朝有些可惜,要是灵力多一点,能把她整个人包住,就很完美了。
不过,现在也不错。
她动了动手臂,感受了一下,才说:“至少能挡得住一剑。”
【主人,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什么时候学会的上古秘文!】
“被困在九巫山的时候,天天听仙人和一位神族论道,想不会都难啊。”
召灵:【……】那我怎么没学会?
“行了,有了这个,才能去参加云瑶的接风宴。”鹿朝收起剩下的储灵符,心情非常轻松,“顺利的话,今晚就能把婚离了。”
她也不叫柳儿和春儿,从橱柜里翻出一把小小的匕首,揣在衣袖中,然后出门,往前院举办接风宴的地方走去。
远远的,她已经听到那边丝竹管弦,觥筹交错,一片欢声笑语。
偌大的厅堂,摆满筵席,客人分列两侧,依身份高低排次而坐。
一身紫袍的宁王自然高坐主位,他身旁王妃的位置还空着,可他根本不在乎,早已吩咐开席。
云瑶和琉璃仙都少主坐在右侧第一个位置,两人并列而坐,神仙般的样貌和姿态,自然成了全场的焦点,宁王前所未有的舒心和骄傲,他这辈子,再没什么遗憾了。
安王坐在左侧第一个位置,这位执掌巡夜营的王爷身材消瘦,略显矮小,一张精瘦的脸上总是挂着一副耐人寻味的笑,双目炯炯有神,在室内依旧披着黑色狐裘大氅,一眼望去,便知他修为高深莫测。
他两个女儿云萝和云裳坐在他身后,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都没有遗传到他的长相。
“几年没见,云瑶越长越美了。”云裳往嘴巴里塞着糕点,小声地说,“她身旁那位,就是琉璃仙都少主吧,哇,原来仙人长这个样子,真好看,果真比凡人好看多了。”
云萝东张西望:“朝朝怎么没来?”
“王妃也没来呢,应该一起过来吧。”云裳的目光就没有从对面的云瑶和夜长风身上挪开过,“他俩真是神仙眷侣,越看越般配,哎,真羡慕她,要当仙妃了,她这辈子是不是不会死了?听说仙人能活好几千岁!”
“谁知道。”云萝倒是望了一眼云瑶下首那个位置上,是云绣和她未来的夫婿,此次和云瑶一起来的丹华宫弟子,“那是云绣的未婚夫吧,听说也即将飞升成仙。”
云裳这才舍得挪一个眼神过去:“他长得真像那种……胖头鱼。”
‘扑哧——’
云萝一时没有忍住笑出来,还被酒呛了一口,两姐妹都忍俊不禁,偷偷笑起来。
那边的云绣狠狠瞪了她们一眼,本该欢喜的她,心中忽然有些失落。
“绣儿妹妹,你怎么了?”云瑶转过头,体贴地问。
云绣连忙打起精神,满脸堆笑:“我没事,云瑶姐姐不必担心,今日是为你庆贺的日子,我心中非常高兴。”
她说着,目光不自觉地越过云瑶,看向她身旁那位传说之中,未来的仙中之王。
那人坐在那里,闲适慵懒,雪白的衣裳更是衬得那张俊逸的脸光华无限,他手中转着酒杯,一举一动都是那么高贵风雅。
云瑶将来嫁入琉璃仙都,和她朝夕相对的是这样一位俊雅绝伦的公子。
而自己的夫君却……
她想起云朝,又想起她那个夫君,连忙在心里安慰自己,她比不上云瑶是应该的,但她终究比过了云朝,那个江小山,也不过就是长得好看一些罢了!
心中正想着,外面的下人通传:“王妃到——”
筵席中的丝竹歌舞暂时停下来,恭迎王妃。
宁王妃身穿如意锦绣祥云宫装,头戴凤鸟衔珠冠,端庄大气,凤目含威。
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黑衣黑发的俊美少年,这少年一出现,热闹非凡的宴席温度似乎都降低了几分,从穿着打扮来看,他并无特别显贵之处,却不知道为何,所有人见了他,仿佛都想把头低下来。
云瑶一眼看见他,心中一震,随即生出了无限欢喜。
他竟然在宁王府,那么,他真的相信了她的话,在宁王府中,有他将来的妻子。
云瑶雪白的脸上瞬间染上红霞。
父王让他出现在接风宴上,也必定是接纳了他的身份,她就知道父王必定不会背弃诺言。
“前辈,您看到他了吗?他真的来了,这一世,我和他不会再错过了。”云瑶忍不住在意识之中,对着神剑凤羽说。
【天尊庇佑,六界有救矣!】
随着凤羽的感慨声,丝竹歌舞的声音又重新响起。
宁王妃坐在宁王身旁,而帝夙也在左侧第二个位置坐下,他身旁还空着一个座位,他看了一眼,将问道放在上面。
夜长风转动酒杯的手顿住,冷冷打量着对面那个少年。
就是他吗?从小和瑶儿订立婚约的人,他以为不过是个乡野穷小子,现在一看,倒是值得他多费些心思。
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哈哈,今日宁王爱女回归,本王特意来庆贺,先干一杯!”安王哈哈笑着开口。
宁王也举起酒杯相陪:“多谢皇兄,今日高兴,不醉不归!”
安王的瘦脸上闪着狡黠的光,又举起酒杯说:“还有一喜,本王要恭喜宁王喜得佳婿!江公子真是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啊!”
云瑶瞬间羞得低下头,怎么,人人都知道了吗?
宁王脸上笑容一滞,但很快又恢复如初:“小山初来乍到,不知利害,前些日子伤了皇兄的世子,本王替他赔个不是,安王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小辈计较。”
“不敢不敢,本王很是欣赏江公子,也羡慕宁王有福气,两个女儿都觅得最上等如意郎君,不像本王两个女儿,让本王操碎了心呐!”
“父王!”云裳在后面气得一张脸涨红。
安王只顾着哈哈大笑喝酒。
云瑶抬起头,柳眉轻轻一蹙,便问云绣:“朝朝妹妹也要嫁人了吗?”
云绣一听就好笑地说:“她早嫁人了,云瑶姐姐还不知道呢,她一嫁啊,这辈子就毁了!”
云瑶有些吃惊,又问:“我只记得她从小爱黏着裴家那位小公子,难不成嫁的不是他?”
“当然不是裴公子啦,她嫁的是——”
云绣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下人又通传:“朝阳郡主到——”
舞乐声又一次停下,全场都安静下来,云绣顾忌形象,便没有往下说。
鹿朝跨过门槛,慢慢地走进来,今日出门闲逛一天,鬓发没有梳理,有些凌乱,几缕发丝垂在她苍白无色的小脸上,显得弱小,可怜,无助。
宁王看见她这个丧气的样子,低声质问宁王妃:“你怎么让她这个样子就过来?今日是瑶儿大喜的日子!”
宁王妃冷冷道:“云瑶大喜的日子,朝朝却受尽委屈,她这样子有什么不对?”
宁王被噎得说不出话,只好扬声对鹿朝说:“你前几日受了重伤,还未痊愈,快入席吧。”
鹿朝才不听这老匹夫的话。
她今天来,就是为了离婚。
小说里,云瑶就是在宴会上得知帝夙成了自己的妹夫,心如刀割,可是她是神女转世,又拉不下脸和亲妹妹抢男人,所以只能暗戳戳的,偷偷攻略帝夙,她甚至希望百年后云朝死了,她就能正大光明和帝夙在一起。
鹿朝简直对她无语,难怪你过去八辈子都攻略他失败,就这种优柔寡断,要面子也要里子的性格,再给你八辈子,也拿不下他。
为了和魔尊尽早离婚,鹿朝可不能让云瑶继续拖拖拉拉,暗戳戳攻略了!
她径直走向云瑶,一双凤眼瞪得圆溜溜,满是怨恨。
云瑶一向看不上她,目光清冷:“朝朝妹妹,你怎么了?”
“我……”鹿朝深深喘息一口,忽然拔出藏在衣袖里的匕首,猛地刺向云瑶,“我要杀了你!”
云瑶从没想过她会动手,毕竟从小到大,天生仙骨的云瑶就会一些仙法,云朝在她这里吃过无数亏,后来见了她,都像耗子见了猫,躲得飞快。
所以鹿朝这一刺下来,云瑶甚至忘了召唤自己的本命神器抵挡,而是下意识抬手去挡,结果就被匕首狠狠在手臂上划了一道血痕。
全场惊呼!
“卑贱凡人,你找死!”夜长风对云瑶情根深种,见她流血,眼睛都红了,‘唰’一声抽出自己的本命神器玄龙,朝着鹿朝拿匕首那只手一剑斩下!
他这一剑,毫不留情,下了死手,既要断了她那条手臂,更想要她的命!
鹿朝心里一惊,手臂上有她召唤的护甲符咒,但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她本就只是想弄个大动静出来,这一下得手,她也立刻缩手。
但与此同时,空气之中,忽然暴起刺耳的金属撞击之声。
铿——银亮的火星迸射而出。
夜长风的剑被一道凌厉至极的剑弧挑开的同时,鹿朝的腰也被人抱住,微微侧过身子,把她护在怀里,随即再反手一剑劈下,快得几乎只是一道闪电,凡人肉眼连追逐残影的机会都没有。
噔噔噔——
夜长风双手举着剑,却还连退了三步,俊脸瞬间煞白,难以置信地抬起头,那少年盯着他的目光,如同死神的凝视。
他究竟是什么人?
他握着玄龙剑的手,因为刚才那一挡,虎口发麻,手臂肌肉还在一颤一颤跳动。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筵席中上百人,只有寥寥几人能看清方才一瞬间的剧变。
鹿朝从帝夙怀里抬起头,看着少年如同剑锋一样凌厉的下颌线,整个人都懵了。
和她预想的结果悬殊太大,她气得一口气差点儿喘不上来,所有预设好的狠话都卡在喉咙里。
“江公子?”云瑶身前的案几被撞倒,酒水泼在她雪白的裙子上,但是她没有理会,目光看了看帝夙,又转而看向他怀里的鹿朝。
“这是怎么回事?”她嗓音干巴巴的,隐隐带着一丝颤抖。
啪啪啪!
安王拍着手站起来,眼中精光闪现:“哈哈哈,宁王眼光独到,小朝朝的夫婿比本王想象中还要厉害,看来,本王是不用担心她被人欺负咯!”
宁王直到此刻才回神,手中的酒杯砸在桌上,碎成几片。
他站起来时,竟然差点儿又跌坐回去,他虎目落在帝夙身上,这不可能,他分明是猎户的儿子,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
方才他做了什么?
琉璃仙都的少主,竟然连他一剑都几乎挡不住?
不可能。
宁王耳边嗡嗡作响。
而此时,他的爱女云瑶泫然欲泣的声音又传入他耳中,是那么的难以置信:“父王,他们说什么?江公子他……他娶了朝朝妹妹?”
云瑶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变得一片黑暗。
九世情缘,这是最后一世……
她抬起头,看向一直抱着鹿朝不肯松手的帝夙,眼中的热泪忽然滚下,心痛难当。
为什么会这样?
第9章 夫君撑腰
“朝朝,你在胡闹什么?”宁王终于把满腔震惊压下去,一开口,便对鹿朝怒喝,“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还不快滚回去!”
鹿朝:就我是软柿子,好捏是吧?
这次让你看看我还软不软!
她想挣开帝夙的手臂,今日本就是要大闹一场,否则也用不着急着给手臂上装护甲,她敢对女主动手,就没怕过。
她一挣……纹丝不动,抱着自己的那只手,仿佛是铜墙铁壁,把她牢牢禁锢在怀中。
她又挣……固若金汤。
鹿朝:“……”
“你放开我!”鹿朝两只手都被他一起抱住,只能使劲登着两条腿,拼命扑腾,“江小山,松手!你给我松手!你听到没有!”
身后的少年没有半点儿要松手的意思。
于是在外人眼中,这场面的味道就不太对了。
整个安阳城,人人都知道朝阳郡主对云瑶仙子羡慕嫉妒恨,云瑶母亲得宠,云瑶天神仙骨,云瑶即将嫁入琉璃仙都,试问天底下有谁不羡慕这样的人生?
陌生人都不能心平气和,更遑论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不过嘛,过去的朝阳郡主再嫉妒,那也无济于事,她除了一张脸之外,处处都比不上云瑶,所以从前的她,见了云瑶,必定退避三舍,绝不敢正面交锋。
而今日为何忽然性情大变,拿着匕首上来就捅?
方才人们还在疑惑,以为朝阳郡主脑子坏了,胡乱发疯。
现在看着这对拉拉扯扯的小夫妻,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原来是有了靠山啊。
嫁了个厉害的夫君就是不一样,她这嚣张的性格立刻就不再逃避,直接和云瑶对上了。
好一个狐假虎威的朝阳郡主。
“不是说这姓江的小子是猎户的儿子吗?据说从穷乡僻壤来的,一无所有,可是方才一看,我滴乖乖,他真厉害啊!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我也是这么听说的,正因为他是猎户的儿子,宁王看不上他,才让他娶朝阳郡主的,原本和他有婚约的可是云瑶仙子!”
“真的吗?云瑶仙子和他有婚约?可他现在娶了朝阳郡主,不就成了云瑶仙子的妹夫?”
“看云瑶仙子流泪了,仿佛对他是有情义的。”
“那琉璃仙都那位少主怎么办?不是说云瑶仙子要嫁给他做仙妃吗?这关系真乱啊!”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在意堂堂琉璃仙都少主,竟然打不过猎户的儿子吗?方才江公子那一剑,可是连剑都没有出鞘啊!”
今日筵席之中有上百人,宁王为了炫耀云瑶,把安阳城有身份地位的人全部请来了,所以此时大家议论起来,吵吵嚷嚷,仿佛进了集市之中。
宁王面色铁青,对着鹿朝又呵斥一句:“你闹够了没有,今日大好的日子,全被你搅和了!”
鹿朝挣不开帝夙,正气得三尸暴跳七窃生烟,抬头回敬一句:“到底是谁搅和?今日的事情,明明都是你搅和的!”
宁王没能让场面安静下来,倒是他这一句,集市一样的宴席,立刻安静得针落可闻。
不一样了,朝阳郡主当真是不一样了。
有他夫君撑腰,现在是无法无天了,不仅敢对云瑶仙子动手,连宁王都毫不客气地顶撞了。
“夫君厉害,就是有底气啊。”筵席之中,不知哪位夫人感慨了一句。
全场默然,谁说不是呢?
宁王气得胸膛起伏,好半天才缓过这口气,转头对宁王妃冷冷地说:“你看看她像什么样子?还不把她带回去!”
宁王妃从始至终都坐在席位上一动不动,看他终于气急败坏了,才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对着帝夙说:“小山,朝朝累了,你带着她先回摘星楼休息吧。”
“我为什么要回去?我不回去!今日,我就是要讨一个公道……你放我下来!”鹿朝狠话都没有放完,就被帝夙一只手抱起,抗在肩膀上,转身大步走出去了。
从始至终,他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多看任何人一眼,但是在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云瑶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转而看向自己的父亲,目光中,依旧水光盈盈。
宁王回避了她的视线,重新坐回去,对筵席中的人摆摆手:“本王今日招待不周,改日再向各位赔礼。”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
筵席中的人纷纷起身告辞。
安王也站起来,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宁王何必为儿女操这么多心?到头来,也没人会感激你,哈哈哈,告辞,告辞了。”
安王叫上两个女儿,一路大笑着出门了。
没多久,原本盛大的筵席,人走茶凉。
宁王妃也从主位走下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你们的事情,希望不要再牵扯我女儿一次,否则,别怪我们禹州不讲道理!”
鹿朝在楼梯上,才抱着柱子,好不容易从帝夙肩膀上挣脱下来,身上的裙裳乱七八糟皱成一团,头发也半散不散,涂了粉的脸看起来格外苍白可怜。
“谁让你多管闲事的?”鹿朝恨得牙痒痒,那么多人,那么好的机会,她可以利用所有人的舆论,加上云瑶的坚持,把婚离了。
可是这个王八蛋……
要不是她被雷劈了,要不是修为尽失,非得把他剁了不可!
帝夙垂眸,看着跌坐在楼梯上的小姑娘,嗓音微沉:“那人会杀了你。”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帝夙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是我妻子。”
凉凉的月色,落进少年的眼睛里,浅浅的灰色瞳孔,透明得像是干净的琉璃。
鹿朝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不知道吗?你应该要娶的人不是我,而是云瑶。”
她说完,忽然觉得有些累,今日没有离婚,她已经很泄气了,其他的事情再也不想管,反正很快就会有人跟帝夙解释清楚。
她站起来,扶着楼梯扶手,垂头丧气地走上去,进了房间,把门关起来,趴在床上。
【主人,你今天实在太冒险了,要不是帝夙,你很可能死在夜长风剑下。】
一向胆小的召灵忍不住跑出来,筵席上夜长风出手的时候,她的灵火差点儿就吓灭了。
“夜长风是琉璃仙都少主,他们仙人在凡人面前一贯是守护苍生的良善形象,装得跟真的似的,他怎么可能在那么多凡人面前杀死我?”
【可是……】
“我最多只会受点儿皮肉之伤,我有分寸的。”
【帝夙会出手保护你,是不是说明他现在的心中,还是在乎你的?主人,不如再考虑考虑我的提议,攻略他……】
鹿朝皱起眉:“这正是我想不通的。”
【有什么想不通的?男人嘛,都是用下面思考的,只要主人掌握一点小小的技巧,就可以轻松拿捏他。】
鹿朝气道:“我是想不通,他对我的感情,有些莫名其妙!”
【哪里莫名其妙了?他是魔尊,但他首先也是个男人!】
“他早已绝七情,灭六欲,无情无心无欲,不可能对我有感情,否则,云瑶不会八世都攻略不下他,我可不认为我什么都不做,就能让他对我生出感情。”
【怎么不可能,主人偶尔,也挺可爱的呀。】
鹿朝:“……”听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夸我的话。
【主人怎么知道他真的无情无心无欲呢?万一他就是对主人一见钟情呢?】
“你也说了,男人用下半身思考,他要是真的对我有那种感情,便不会在抱着我蒸药浴的时候,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要是有反应,凭他是魔尊,你还想离婚?
明年孩子都能叫爹了!
鹿朝背靠着软枕,手里把玩着腰间坠着的环佩。
“无心便无情,无情便无欲,他分明就是个魔,为何会这样?小说里,有什么我看漏了的地方吗?他对原主应该厌恶至极才对……”
【主人,会不会是因为他不懂?】
鹿朝笑起来:“世间生灵,皆被欲望驱使,欲望是生灵之本性,与生俱来,不懂,并不代表不会,再说了,如果真的不懂,反而更容易有反应。”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想不明白。”鹿朝打了个呵欠,忽然肚子咕咕叫,她想起来了,今天还没吃晚饭,现在天色已晚,她早已经饿得不行。
凡人不经饿啊。
鹿朝只能爬起来,去找吃的,走到外间,见桌子上放着一个纸包,她鼻子一动,闻到了香甜的味道,立刻坐过去,拆开纸包。
“红枣糕?一定是柳儿今天买的。”鹿朝迫不及待拿起一块,塞进嘴巴里。
香软甜糯的糕点在口中化开,像蜜一样甜,鹿朝饿极了,一连吞了好几块。
正吃得起劲儿,房间的门忽然被推开,宁王妃来了。
鹿朝:“……”
她刚刚才在筵席上发过疯,现在就心安理得大吃特吃是不是不符合人设?
“还知道吃就好。”宁王妃坐下来,给她倒了杯茶,让她把糕点咽下去,才说:“你今日闹这一场,让云瑶和你父亲都丢了脸面,算是为自己出了一口气,所以,母亲不怪你,但是下不为例。”
“什么下不为例?这桩婚事本来就是错的,该嫁给江小山的人是云瑶,不是我。”
“亲已经成了,你们也已经同塌而眠,甚至也……和夫妻无异了,再说了。”宁王妃顿了一下,“你就算想把他让给别人,那个人,也绝不可能是云瑶。”
鹿朝只能在心里哀叹,不是我让不让的事儿,是他们本来就是男女主。
“你的伤还没好……”
没等宁王妃的话说完,鹿朝立刻抬起头:“我的伤已经好了!那个药浴我绝不会再蒸第二次,你们要是再给下软身咒,我明天醒过来,就从摘星楼上跳下去!”
宁王妃笑起来:“炎阳草已经用完,以后不必蒸了。”
鹿朝长长松了一口气,果然女主一出现,她就安全了。
“伺候郡主沐浴吧。”宁王妃吩咐柳儿和春儿。
“母亲也早些休息。”鹿朝确实有些困,打着呵欠走进浴间。
春儿帮她更衣,柳儿便去准备热水。
“今天可姑爷真厉害。”春儿笑嘻嘻地说,“那一剑,可真是把所有人都震住了!现在整个安阳的女子都羡慕郡主嫁了位好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