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朝又问道:“还有一件事,你改动山河笔上的封印,是谁教你的?”
绘梦妖一愣,但是想到自己的弟弟,还是说:“十恶道之首,九幽鬼王。”
“九幽鬼王?”小说中,对十恶道的描写都不太多,毕竟帝夙觉醒之后,这些魔域中呼风唤雨的角色,全都显得不入流,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他长什么样子?”
绘梦妖摇头:“我排位太低,在魔域中不能进入核心,没有见过他的真实样貌,我只知道他常年戴着一张狰狞的鬼面具。”
鬼面具?
鹿朝想起那次在山洞中,遇到的那个认识她的神秘男子。
难不成,他就是九幽鬼王?
“他破坏封印,是为了放出魔神之力去寻找魔尊,让他提前觉醒吧。”
绘梦妖道:“是。”
此事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魔尊的觉醒,谁都阻止不了。
“也就是说,九幽鬼王也在寻找长命锁?”
绘梦妖一惊,连忙抬头说:“我知道九幽鬼王不会帮我,所以长命锁的事情我并没有告诉他!他手下有太多妖魔盯着阿吻,想取代他的位置成为十恶道,我绝不会让他知道!”
“最好是这样。”鹿朝一转身,在手臂上狠狠一拧,感觉到痛意后,她睁开眼睛。
天色明亮,一缕阳光洒入她眼中,她下意识抬起手挡住,随后发现她并不是躺着睡,而是……趴在一个人背上。
沉稳的步伐,行走之间也只是轻微摇晃,而少年束起的马尾,倒是在走动时,轻轻扫在她耳朵上。
衣服的布料之下,匀称的肌肉充满力量,硬邦邦的,硌得她不太舒服,但是少年身上清清冷冷的气息却钻入鼻端,是一种清淡的皂角香,混着他似乎是融在血液中的一种凉意。
“朝朝妹妹终于醒了。”云瑶走在旁边,看见她睁开眼睛,便冷冷地开口。
鹿朝揉了一下眼睛,才说:“天亮了,怎么没人叫醒我?”
云瑶道:“因为你睡得太沉。”
另一边的裴知玉说:“你昨天走伤了脚,就算醒了也不好走路,所以江公子就背上你赶路了。”
鹿朝知道,是因为绘梦妖把她拖到梦境里,她才会睡得很沉,她平时睡梦中也会保持一定的警觉。
她两只手臂搭在他肩膀上,脑袋也搁在他一边肩膀上,几乎贴着他脖颈细白的皮肤,她说话时,那一片肌肤肉眼可见地泛起浅浅的红色。
“前面就是长陵城了。”裴知玉指着前方说。
一行人走上山坡的最高处,刚好看见前方一座城墙高筑的巨大城池,城墙上旌旗招展,规模比江州城大了两倍不止。
鹿朝抬头看去,想起绘梦妖说的第二件神器长命锁就在里面,心里却有种隐约的不安。
长命锁,帝夙的第二世记忆,以及九分之一的魔神之力,如果再出了一点纰漏,不知道会不会更加速他的觉醒?
这一次,千万不要出意外了,鹿朝默默地想。
然而她在帝夙背上,完全看不到他的脸,她不知道此刻这位少年魔尊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他看见长陵城的一瞬间,心口之中,仿佛被什么击中,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他好像,曾经来过这里……
少年的眼眸深处,隐隐的血色悄然泛起。
最大的客栈福仙楼中, 小二看着拍在柜台上的一锭黄灿灿的金子, 眼睛都直了, 但还是面露难色。
“几位贵客,不是小店不接待,实在是没有客房了,这几日长陵举行仙人大会, 全国所有将要飞升的修仙之人齐聚于此,本店所有客房已经住满了。”
财大气粗的摩缨摇着扇子说:“本公子出十倍价格, 你去问一问, 有没有愿意把客房让出来的?”
这么大的买卖,小二不敢自己拿主意, 连忙去后面请示掌柜。
一行人站在宽大华丽的客栈中, 虽然步行赶了一天路,但几个人风采各异, 还是引得客栈中人纷纷侧目。
“几位也是来参加仙人大会吗?不知是哪个修仙门派的弟子?”离他们最近的一桌客人好奇地问。
云瑶出来时已经换下了丹华宫的衣服, 而摩缨也没穿琉璃仙都那身仙气招摇的锦衣,因此几人从服饰上完全无法分辨出门派。
“我们是江州城来的,准备去禹州,并不知道仙人大会。”裴知玉站出来说, 他温文尔雅,笑容和煦, 无论和谁说话都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那几位客人便说:“原来你们都是凡人?不过, 凡人也可以留下看看热闹,这一次的仙人大会, 来的都是各门派最有实力的弟子,还有一些海外散修,全是即将飞升成仙的修士,精彩的很啊!”
鹿朝看着这些修士,想起小说里主角团在长陵的一系列遭遇,不禁唏嘘。
哪里是什么仙人大会?分明是吃人大会!
小说里,长陵城早已被一只吞吃修仙之人灵魂的妖兽盘踞,妖兽控制了城主,举办仙人大会,将人界修士吸引至此,云瑶和帝夙为了对付这只强悍无比的妖兽,差点儿殒命,最后是两人协同合作,才将妖兽杀死。
经此一战,帝夙对云瑶有了信任感,知道在最危急的时候,只有她会挺身而出,保护自己。
但是,无数被妖兽吃掉的修士,也不可能复活了。
想到这些,鹿朝不禁扬声泼了一盆冷水:“什么仙人铱驊大会?一群没有飞升成仙的人也好意思自称仙人?不过是来这里沽名钓誉罢了,倒不如回去好好修炼,早日飞升,来这里凑什么热闹?害得本郡主没有房间住!”
“你这臭丫头,区区一个凡人,也敢在此大放厥词!”临近的几桌修士都被激怒,一拍桌子站起来,纷纷抽出自己的佩剑。
鹿朝毫无惧色:“被本郡主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吧!我要是你们,立刻就滚出长陵,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仙,就敢参加仙人大会!”
拱火,她是专业的。
这几句话,把整个客栈的修士都得罪了,众人都纷纷站起来,对她怒骂。
“你又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有两个臭钱的凡人,敢管仙人的事,真是不知死活!”
“你如此张狂,我倒要看看你算什么东西?来领教领教爷爷的剑!”
鹿朝拱完火,火速躲到帝夙身后,看着冲上来的几名修士大声说:“你们这群没脸没皮的废物,我告诉你们,你们连他一剑都接不住,还是别来送死吧!”
一群修士被气得火冒三丈,本来只是四五名修士要来教训她,她这话一说完,没有一名修士还坐得住,纷纷亮出武器。
鹿朝说:“要是你们一起都打不过他,就滚出长陵,永远别出现在本郡主面前!”
“云朝,你有完没完!”云瑶看见这混乱的场面,怒不可遏。
鹿朝没有理她,只是抓住帝夙的手臂摇晃:“快快,教训他们!”
帝夙双手抱着剑,一动不动,冷漠地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
鹿朝:“……”
眼看着几十名修士一起冲上来,乱剑一砍她非得稀碎不可,鹿朝只好放软语气说:“小山哥哥,你不会这么狠心,看着他们砍死我吧?说好要把我安全送到禹州的!咱两还没和离,你还是我夫君呢!”
帝夙垂下眼,淡淡瞥了她一眼。
她可怜兮兮的样子,特别像路边没人要的小狗。
他想把她捡回家。
“这小子能有多厉害!”
“教训完他,再教训那个臭丫头!”
修士们一起出手,是半点儿不打算留情面的。
数十把武器一起兜头劈砍下来,剑气形成一张网,沉甸甸地压下来。
鹿朝瞪大眼睛,只听见‘铿’一声,问道出鞘,帝夙甚至没有移开目光,一直看着她,而挥出去的一剑却势如破竹,凌厉无比!
“啊!”
“哇!”
砰!砰!砰!
气势汹汹冲上来的修士,被一剑扫出去,先后落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四脚朝天,抱着手臂哀嚎不已。
痛,实在太痛了!
帝夙一剑是何等沉重,哪怕是飞升上千年的白衣侯都挡不住,何况是这些普通修士?
还好他只是‘教训’一下这些人,单纯的出剑,没有用上任何灵力和术法,否则,这些修士早就像砍瓜切菜一般,身首异处了。
“看到了吧,我就说你们是一群废物,连他一剑都挡不住,好意思来参加仙人大会?还不快滚出长陵,别让本郡主再看见你们!”鹿朝走出来,看着地上哀嚎的人,得意地说。
一群修士瞬间被灭了嚣张的气焰,看她的眼神已经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方才还小觑她,现在全都跟见了鬼一样。
“还有你们,赶紧滚,今日的福仙楼,本郡主包下了!”鹿朝指着其余没有动手的修士,“就凭你们的实力,参加仙人大会也是丢人现眼!”
那些修士都看见帝夙那一剑,哪里还敢再质疑她?
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哀嚎的修士们已经是前车之鉴,没人再敢出手,修士们纷纷拿起自己的武器跑出客栈。
“各位,你们不必离开,我妹妹不懂事,我替她向各位道歉……”云瑶试图阻拦离开的人,但没有一个人听他的话,大家逃得飞快。
转眼间,连地上躺着的修士都屁滚尿流地跑了。
云瑶转身看着一脸得意的鹿朝,生气地说:“云朝,只是为了住客栈而已,你居然用这种办法把人赶走,你实在太不像话了!”
“他们不走,我们怎么住客栈啊?”鹿朝理所当然地说,“难不成,让本郡主露宿街头吗?你们修仙之人吃苦耐劳,本郡主可是金枝玉叶!”
“你——”云瑶气恨,“你就是被宁王妃惯坏了,完全不懂人间疾苦,他们只是普通修士,千里迢迢来参加仙人大会,你为何不能体谅一下他们的辛劳?”
云瑶不知道接下来那些修士都会死,因此鹿朝没有和她争辩,她伸了个懒腰就往楼上走:“我体谅他们,谁来体谅我呢?”
裴知玉适时地站出来说:“云瑶姑娘,这个仙人大会透着一股怪异,那些人本就实力不济,走了也好。再说了,方才朝朝妹妹虽然出言挑衅,谁但都看得出来她是凡人,那些修士却毫不留情对她拔剑,想置人于死地,也不算什么好人,赶走他们,也清净一些。”
云瑶冷笑:“裴公子对朝朝妹妹真是一往情深,不管她做了什么,在你眼中都不是错,错的都是别人。”
裴知玉微微一笑:“没错。”
云瑶心中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冷冷地说:“可是你不要忘了,她已经嫁人了!”
裴知玉所有的笑容,都在脸上化为一片苦涩,他抬起头,看向一旁的帝夙,却见那黑衣黑发的持剑少年,已经随着他的小姑娘上楼去了。
“你们别吵架,都是一路同行的朋友,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摩缨左右看看这两人,连忙出来和稀泥。
心里却在想:你们一个喜欢人家的夫君,一个喜欢人家的娘子,明明是同一战线,怎么还吵起来了?
这时,小二带着掌柜出来了,掌柜一脸为难,本来想把这几位出手阔绰的贵客劝走,结果出来一看,客人呢?
他那么大,那么多的客人呢?
整个客栈里冷冷清清,只有柜台前这三个人。
掌柜犹豫着说:“今日客满了……”
“放心,客人都走了,我们把整座客栈包下来。”摩缨用扇子点了点柜台上那一锭金子,“不知够不够?”
“够,够了!”掌柜抱着金子,别说把客栈包下来,把他包下来都够了!
他连忙吩咐小二去打扫房间,让几位贵客入住。
鹿朝进了天字一号房,身后,少年也尾随进来,她现在对于他总是跟着自己这件事已经不挣扎了,反正每次浪费力气和口舌,最后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好在房间很大,还用屏风隔成三间,鹿朝指着最外间的卧榻说:“今晚你就睡这儿。”
没有得到回应,鹿朝转过头,看见他抱剑靠在窗边,从开了一半的窗户往外看。
“看什么?”鹿朝也好奇走过去,趴在窗边。
天色已黑,长陵城中华灯初上。
窗户是临街的,可以看见这座城市的繁华热闹,街市上行人往来,商贩小摊沿街叫卖,隔着一条河的对面,是歌舞升平的酒楼,歌女婉转飘渺的歌声隐隐传来。
鹿朝一只手撑着脸,轻声说:“太平人间真好。”
少年和她一同看着外面,并没有言语。
鹿朝抬起头,看着他被窗外灯笼光芒映得有了几分暖意的俊美侧脸,问道:“江小山,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这个世界了?”
他垂下眼睛看着她,密密的睫毛在她眼睛上方,随着呼吸轻轻煽动,像是振翅的小小蝴蝶。
他的心脏也随着微微一颤,说道:“有。”
鹿朝惊喜地睁大眼睛:“那真是太好了!”
“好什么?”
“什么都好,不管是对于你,还是……”还是对于这个世界。
后半句话她没说出口,目光重新转向外面,说道:“太平安宁的世界,没有人会不喜欢。”
他没有反对,像她这样娇嫩高贵的花,确实只能长在太平盛世里。
他不一样,他是个一无所有的人,这个世界上唯一和他有关联的人是她,从前世到今世,她从没离开过。
“朝朝。”
“干嘛?”
帝夙问道:“和我成亲,是不是让你很不开心?”
鹿朝捧着脸,闷声说:“你问这个干嘛?你不是早就知道……”
帝夙的眸光闪了闪,才说:“我出身寒微,一无所有……”
“不是因为这个!”鹿朝打断他,“不是因为你什么都没有,我才不开心,就算你富有天下,你不是我心中的那个人,我也同样不开心。”
他没再说话。
鹿朝只好站起来,问他:“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吗?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嗯。”
鹿朝笑嘻嘻地说:“也许等你有一天恢复记忆,也会想起自己心里曾有个人,到那个时候你就明白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希望那个时候,你能看在我开导过你的份上,不要杀我。
安慰完他,鹿朝觉得肚子咕咕叫,说道:“走吧,去吃晚饭。”
她跑出房间,在回廊上喊了一声:“知玉哥哥,吃饭去吗?”
隔壁两间房的房门一起打开,裴知玉和摩缨都走出来。
“早就饿了,就是怕你们太累想休息,不好意思叫你们。”摩缨一摇折扇,笑得很是天真。
裴知玉道:“我看外面很热闹,朝朝妹妹如果走得动,我们去外面吃。”
“好啊!”
三个人正准备下楼,另一间房门打开,云瑶对他们说道:“我的凤羽察觉到外面妖气很重,你们最好不要出去。”
“妖气?”摩缨摇摇头,“云瑶姑娘,长陵城外有巨大的昊阳大阵,怎么可能会有妖气?”
“凤羽从未出错,尤其是你和云朝,本就没有修为,要是出去遇到什么麻烦,我们若是晚了一步去救,你们或许就性命不保了。”
“这……”摩缨胆子小,缩了缩脖子,“那我们还是在客栈吃吧。”
鹿朝摸摸鼻子,不去就不去吧,在客栈里吃也没什么区别。
裴知玉看她脸上有失望的神色,终究是不忍心,转身对着鹿朝的房间里说:“江公子,你愿意同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吗?有你在的话,我们会安全许多。”
鹿朝震惊地看着他,心想你真牛,你连魔尊都敢使唤!
但片刻后,帝夙还真的走出来了,摩缨顿时欢呼一声,扇子摇得像狗尾巴:“那就大家一起出门吧,今夜不管你们看上什么,我都包了!”
鹿朝捶了一下他肩膀:“有钱的男人果然是最有魅力的,走走走!”
她和摩缨当先走出客栈,裴知玉和帝夙跟上去,而云瑶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帝夙的背影,还是跟着出去了。
夜市十分热闹,因为仙人大会,各地修仙之人聚集,长陵城如同过年一样,街上甚至有小贩摆摊,卖起各种仙家法宝,灵符丹药。
“这么多宝贝,真是没有白出来!”摩缨整个人都十分兴奋,甚至在三个修为高深的同伴注视之下,都被人狠狠宰了几笔,买下几件没什么用的法宝。
“你上次买的那些,用完了吗?”鹿朝不禁好奇地问。
摩缨点头:“用完了。”
“有用吗?”
摩缨思索了一下,说道:“每次遇敌,我手忙脚乱,一股脑全扔出去,也分不清究竟是哪一个起了作用。”
鹿朝:“……”
有钱真好,有钱都不需要考虑性价比,反正贵的不一定厉害,但一定不会毫无用处,只要叠加的够多,就不会没用。
学到了。
“江公子,朝朝妹妹和你成亲之后,变了许多。”尾随在后面的裴知玉笑着对一旁的少年说。
虽然没有得到少年的回应,但裴知玉还是自顾自地说:“她从前也像摩缨这样无忧无虑,满脑子都是一些孩子气的想法,自从嫁给了你,她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帝夙沉默。
裴知玉笑道:“江公子,你这么沉默寡言的性子,对于任何女孩子来说,都无趣得很呐。”
帝夙:“……”
裴知玉摇摇头,轻声叹气,自己说了那么多,一个字回应都没有,终于还是说不下去了。
“江公子,这是长陵最著名的红豆饼,你尝一尝。”云瑶从摊贩上,买来几个热乎乎的红豆饼,递了一个给帝夙。
他的目光落在红豆饼上,忽然眉心处,像被一阵尖锐的针刺入,他疼得抬起手按住。
脑海深处,有什么东西似乎要汹涌而出。
云瑶吓了一跳,连忙问:“江公子,你怎么了?”
帝夙看了看红豆饼,然后猛地抬起头,在人群中四处寻找。
方才就在前方的鹿朝和摩缨,忽然不见了踪影!
他推开云瑶,快步走入人群中。
“朝朝妹妹?”裴知玉也发现两人失踪,连忙跟上去找。
长陵城中人海茫茫,两个大活人却仿佛凭空消失了!
裴知玉一路向行人打听过去,都没人见过。
一直到夜色深沉,街上的行人都已经各自归家,只留下稀稀拉拉几个摊贩在收拾。
帝夙站在长街上,手中握紧了问道,剧痛的眉心仿佛有什么要苏醒,痛得他浑身都是杀气!
“江公子,先别着急,云瑶姑娘是丹华宫弟子,知晓寻人的符咒,我们先回福仙楼,找一件朝朝妹妹用过的物件,只要带着她的气息,便能追踪到她的行踪。”裴知玉说道。
“我有。”帝夙忽然说,随后,他从怀中掏出一串小小的金铃,“她用过的。”
云瑶看向他,心里难以抑制的涌出酸涩,他竟把云朝的东西一直带在身上……他真的绝七情,灭六欲吗?
“云瑶姑娘,有劳你了。”裴知玉焦急地看向她。
云瑶接过金铃,随后双指并拢,口念咒语,在空气中以灵力画下符咒,将金铃放入符咒中心。
叮铃叮铃。
小小的金铃发出清脆的声音,云瑶抬起头,指向一个方向:“那边!”
鹿朝睁开眼睛,一阵带着腥臭的风吹过来,她微微偏过头,耳中听到低沉的咆哮声。
她双手被一根奇特的绳索反绑住,只要一动,绳索就会勒得越紧,她细皮嫩肉,稍微动一下,绳索几乎勒如血肉中。
她转过头,看了看四周,这是一片空旷的场地,只是四周有无数双虎视眈眈的的妖物的眼睛盯着她,距离她最近的,是一头青面獠牙的凶手,像一座小山一般矗立在她身旁,龇着牙,似乎等着一口把她吞进去。
“城主大人,就是这臭丫头,想破坏您的大计!”
说话的人声音有几分熟悉,鹿朝抬头看去,是今日在客栈里遇见的修士之一。
原来是城主的人,那他混在那群修士中,恐怕只是忽悠他们参加仙人大会,没想到被她搅合了。
而被他称为城主的,是一个身材高大,须发皆白的男人,脸上有几道深深的皱纹。
“今夜之前我要集齐一千名修士,却因为你跑了一百多人,毁了我儿复活的计划,你说,是不是九幽鬼王派你来的。”城主阴测测地看着她。
鹿朝心里一动,九幽鬼王?她脑子转得快,马上说:“你既然知道,还不放开我,不怕九幽大人踏平你的老巢!”
“哼!果然是他!”城主激动地说,“他觊觎我的长命锁已经很多年了!但是我不可能让他如愿!十恶道之首又如何?魔尊被封印了,他们十恶道众还以为像十五年前那样,六界中可以凭他们呼风唤雨吗?”
长命锁……
鹿朝疑惑地看着城主,绘梦妖所说的,如今拥有长命锁的人,并不是城主。
“哈哈哈哈!”城主大笑起来,“九幽鬼王敢破坏我的计划,阻止我儿复活,我也不会让他好过!他想把长命锁中的魔神之力据为己有,我就偏偏要把它放出来!”
“你疯了吗?”鹿朝大声说,“释放魔神之力,只会让魔尊觉醒,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是他的对手吗?”
“哼,九幽鬼王想收集九件神器,无非是想拥有所有魔神之力,取代魔尊成为天地之间最强的存在,我若释放了魔神之力,帮助魔尊觉醒,到时候,我是他最大的功臣,他必定会帮助我儿复活!”
城主张开双手,右手中有银色光芒一闪而过,他收拢手指,打算直接捏碎这小小的长命锁,释放魔神之力!
而此时,鹿朝听到了熟悉的金铃声,正由远而近,速度极快。
帝夙来了,被释放的魔神之力会迅速回到他身上,那时候就完了!
来不及多想, 鹿朝对城主说:“你不要冲动,我可以复活你的孩子!”
“区区凡人,胆敢在此口出狂言!”城主根本对她不屑一顾。
“我叫鹿朝。”
城主即将捏碎长命锁的手一顿, 浑浊的目光在她脸上打转, 这张脸……
“你是妖族, 不会不认得我吧?”鹿朝说,“我若死了,这个世上再也没人会招魂之术,你想清楚了。”
“你少骗我, 那个人一百年前就死了……”
鹿朝闭了一下眼睛,紫色的召灵剑自她身后出现。
城主大惊失色, 忽然后退, 几乎跌倒在地上,然后用一种敬畏而迟疑的眼神看着她:“你, 当真是你……”
鹿朝侧耳听着远处的金铃声, 又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长命锁:“明日带着长命锁到福仙楼见我,现在立刻滚!”
城主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我, 我儿……”
“滚!”她冷冷吐出一个字。
城主连忙带着手下一群人风卷残云般地跑了。
鹿朝松了一口气, 但随后发现自己还被那特殊的绳子绑着。
“等下——”
但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而下一秒,她也看见帝夙的身影出现,四周昏暗, 他一身漆黑装扮,却也有没有被黑暗吞没, 仿佛黑暗才是该避着他的。
他一闪身就到了鹿朝面前, 呼吸微乱,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 才说:“谁让你乱跑的?”
鹿朝当即反驳:“什么叫我乱跑?明明是你没看好我!叫你跟出来就是保护我的,谁知道你这么没用!在你眼皮子底下,都能让坏人把我抓了!”
帝夙:“……”
说不过,只能低头帮她解绳索,可是解了半天,没解开……反而让绳子勒得更紧了,疼得鹿朝嗷嗷直叫。
“江公子,这是缚妖索,不能那样解。”随后赶来的裴知玉看到他的暴力解法,连忙上前阻止,他轻轻念了几句咒语,缚妖索便自动松开,落在他手中。
鹿朝手上被勒出几道深深的血痕,在细嫩白皙的肌肤上显得特别触目惊心。
“摩缨在那边。”鹿朝指了一个方向,她方才醒来时,就特意观察过,摩缨被几只妖兽看着,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吓晕了,一动不动。
裴知玉点点头,拿出药膏递给帝夙:“江公子,先帮她擦点药吧。”
“我来吧,江公子恐怕不擅于做这种事。”云瑶蹲下来,想从他手里接过药膏。
裴知玉道:“云瑶姑娘,摩缨恐怕也受了伤,你是丹华宫弟子,应当比我擅长疗伤,你和我一起去看看他吧,这一路上同行,大家也算朋友了。”
他说着,把药膏直接放在帝夙手中,“这种小事,江公子怎么可能不会?”
云瑶暗暗咬牙,但他都这么说,她不好再拒绝,只能跟着他一起走向摩缨那边。
帝夙拿着药膏,沉默地看着鹿朝。
鹿朝:“不会就算了,我自己来!”
帝夙手一抬,轻而易举避过她抓来的手,随后打开瓶盖,沾了一点药膏在手指上,学着昨天晚上她给自己涂药的动作,小心翼翼涂在她伤口上。
“你这个人怪怪的。”鹿朝看着他的动作,忽然说。
“怎么怪?”
“你有时候对我还挺好的,可是那天你明明都想拔剑杀我,真是看不懂你这个人。”
帝夙顿了一下,说:“我不想杀你,是它。”
他淡淡地瞥向被他放在地上的问道剑。
鹿朝这么问,本就是存心试探,今日那个城主提到了九幽鬼王,她想知道九幽鬼王究竟从山河笔中放出了多少魔神之力,对帝夙影响有多深,可是听到他这么回答,又有些吃惊。
她知道帝夙虽然全无记忆,但他在这件事上,并不需要说谎骗她。
“你的剑为什么想杀我?”
“不知道。”
鹿朝生气地说:“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都知道剑主和剑本命相连,心性也相通,他想杀我,便是你想杀我!”
“我不想。”
“你想!”
“想杀你,又何必来救你?”
“所以才说你是个奇怪的人啊。”鹿朝凑近过去,直视着他灰色琉璃一样的眼睛,“你真的不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