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K-777没说话。
紧接着，她话锋一转：[——虽然我好像到现在还是没能思考出来。]
MK-777：[……]
[说的我自己都感觉人类的感情真麻烦了。]小姑娘笑了笑。
那片落叶被她捏在指腹间，摩挲着转了两圈，又松开了任由它落下。
[我后来想过很多次，都还是认为我一定会离开高专的，我所有的一切都注定了我无法作为咒术师继续生活下去。就算没有你找我重铸什么文坛荣光，我也会离开的。]她挑了挑眉，翻起了旧事，[不然你以为当初就你连钱都没打给我，我凭什么会那么简单就答应你走了？]
[……]
[我对沢田纲吉舍不得，不仅仅是对他这个人的舍不得，或许更多的是对那段时光的舍不得，是附着在岁月本身的情感。]
她说是或许，是因为人类的情感就是多种多样的，杂乱的无以复加，即使是安井七央本身，也不能彻底剖析清楚。
安井七央皱了皱眉，眼神中流露出怀疑的光：[不过777，就你那在情感方面迟钝的理解，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吗？]
[？？]MK-777很想辩驳，但无奈它身为非人类，确实在人类的情感上的理解比本质上还是人类的安井七央迟钝，[好像听懂了。]
[来，你说说自己的理解。]
你搁这出题呢。MK-777心里这么吐槽道。
[意思就是，在东京咒术高专时，那些咒术师对你的感情是附加在曾经的安井七央基础上的。但是沢田纲吉只认识现在的你，不认识以前的安井七央，所以你才会怀念以现在的自己的身份和他相处的日子。]
安井七央听完就笑了：[还真说的挺有那么回事的，777。满分十分给你打七分吧。]
[那可不是。]MK-777骄傲道，[不过宿主，你最近走的情感路线有点多，我这边真诚建议你下一本写写推理小说，冷静一下。]
[……啊。]她的语气一下子就变得懒散起来，好像没睡醒，[你一说这个我就想睡觉，你说神不神奇，777？]
[给我打起精神来啊！！我们说好的重铸文坛荣光呢！！]
[一直在重铸啊，777。]安井七央不以为意，[只是铸得有点慢，但你不能说我不在为文坛努力啊。]
MK-777：……
那你可真是太他妈努力了。
****
MK-777从它的文库堆里挑了本名为《人间椅子》的推理小说，建议安井七央将它作为下一本投稿的书籍。
她当时只好奇问了句：[《人间椅子》？和《人间失格》姐妹篇啊？]
换来MK-777的否认：[不是。]
但是MK-777推荐完后，安井七央一直都是不紧不慢的模样，并不着急着手开始码《人间椅子》的稿件。
她最近都在论坛住着，交流群里的消息也看得频繁。
《罗生门》发表的第二天，热度就传开了。再之后到现在，一连几天，热度一天比一天高涨，比起当年的《人间失格》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安井七央觉得奇怪，按理说，这样一个在此之前无名无姓的作家发表的第一篇短篇小说热度很难会达到现在这样夸张的程度。
MK-777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毕竟它一直都足够自信，也一直都发自内心地认为，这些作品就该被这么多人看见。
而且——
[而且那可是芥川龙之介啊！]MK-777这么说，[日本文坛绝对不能没有的芥川龙之介啊！]
[……]
[你真的没在暗地里买什么宣传吗？]安井七央随手一指，选中了一位幸运的论坛用户，[比如这个叫中原中也58年老粉的，说是中原中也老粉却在论坛疯狂推荐《罗生门》，不会是你买的水军吧？]
虽说这么问了，但实际上安井七央很怀疑MK-777应该不太能想到花钱买宣传这种事。MK-777聪明是聪明，但更多的是那种不通世故的聪明，在与人类相关的社会性逻辑方面的能力上，它的短板很突出，说是远远不如她也不为过。
[当然没有。]MK-777当即否认，还对她的质问表示出很大的不满意，[你这是对我们文坛系统的侮辱。]
[……啊。]安井七央没想到它能说得这么严重，立马就顺口接话，[抱歉。]
但她又实打实地疑惑。
从新宿睁开的第一眼，到现在，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时间，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古怪的如芒在背，就好像被猎人窥探着伺机出手的猎物。
[别想太多了。]MK-777安慰她说。
就是这安慰明显没奏效，因为你听她之后问的问题，就知道了安井七央分明是越想越多了。
她问：[我突然想到，777，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还有谁知道你的存在吗？]
[嗯？什么？]她问得突兀，MK-777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安井七央又重复了一遍：[除了我，还有谁知道你的存在。]
话音刚落，她立马想起了那话逻辑中的一个漏洞，补充道：[也得除去你们文坛荣光系统那些同事。]
等待答案的时候，小姑娘想过好几种可能，或许MK-777说会没有了，又或许它会报出几个名字。
然而MK-777说的是：[可能还挺多的。]
安井七央：[？？？？哈？？]
这是安井七央万万没想到的。
她皱了皱眉：[你不会见一个人就拉着别人重铸荣光，然后都被拒绝了，就见着我的时候得到同意了吧？]
[那倒没有。]MK-777也不慌，不急不慢地解释，[我们很有缘分，而我只找有缘分的人，所以我也只问过你。]
安井七央凉凉地接话：[名字都带七的缘分吗。]
[当然不是，是其他缘分。]MK-777否决，但它不揪着这点继续说，而是回到了上个话题的岔路口：[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我的存在，但应该有挺多的。]
[……合着你还挺有名气的？]
[你别说，还真有那么点。]MK-777前半句还有些得意，后半句就连忙撇清说，[但是都和我没关系啊，我那是被人发现的，从来不是我主动去找的别人。]
[你还能被人发现？]安井七央伸手戳了戳它，[一般人不是都看不见你吗？]
[我们系统也是可以化成实体的，我存在了那么久，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全年无休工作吧？也会切个实体休眠休眠的。]
安井七央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由有些好奇：[你的实体是什么？]
MK-777笑道：[很容易猜的。]
估计真的呆久了，她和MK-777有时还真有点默契，就在那一刻，安井七央福至心灵：[书？]
[是的。]
MK-777从半空中落至她胸前，安井七央读懂了它的意思，又默契地伸出了右手，掌心向上。
下一秒，一本书就呈现在掌心之上。
但那只是虚像，而非实物，因为安井七央没有感受到任何来自重力的附加。
虚像消散之后，MK-777又向远离小姑娘的方向飘去：[虽然那些人知道我的存在，但他们都不知道我是系统，也不知道我的代号是MK-777，知道这些的只有你。]
[他们只是将我称作——]
[“书”。]
作者有话说：
稍微解释解释七央对27的感情。
想看文野部分的稍微等等。
祝大家七夕快乐，生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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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搞异国恋的。◎
MK-777以仿佛圣光降临的姿态说出“书”这个字的时候, 狭窄空间内的气流流动都跟着放慢了，四周本能地开始趋于寂静。
安井七央：[……]
MK-777：[……]
它与黑发小姑娘在沉默中四目相对，足足有半分钟, MK-777开口：[为什么不说话了？]
[我以为你会说出什么很高端的名字，结果你就给我来了句书。]安井七央无意识地摸了摸脖子, 试图形容刚刚那三十秒内自己那不知道该说是“啊这”还是“就这”的内心活动。
她轻啧了一声：[有点给我搞愣了。]
[……]MK-777不服道, [那一定是因为你没听说过关于我的传说。]
这句话倒是真的。
安井七央的确没听说过有关“书”的传说, 以她现在的认知水平, 很难明白“书”这个字意味着什么。
[你还有传说？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无字天书”？]
[？？]MK-777没跟上她的脑回路，短暂的卡壳了一下，[……不是, 那和我没什么关系。]
[哦。]安井七央点了点头，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所以你的传说是？]
[怎么说呢？]
MK-777忽然有点不知从何说起, 就好像面前有一堆乱了的毛线球，一时没能找着线头在哪里。但这并不能怪它, 就好像你问任何一位声名显赫的人物有关他的传说是什么，他也未必能详细地一一道来。
所谓传说，本身就是由他人口耳相传的，故事的主人公反而倾听得不多。
它想了想, 干脆引用了漫画里的例子，也方便对此一无所知的小姑娘能更好的理解：[啊, 我知道了，大概就是像One piece一样的存在。]
One piece。
漫画里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的神秘财宝。
安井七央：[……]
她一下子就沉默了。
五秒后，说了句：[哦。]
然后转头就开始自然但又不是完全自然地翻着论坛。
MK-777：[……]
它忍不住开口：[你根本就没信对吧？]
[我信了。]
[……]MK-777大喊：[你根本就没信！！]
安井七央脸不红心不跳, 敷衍的不像话：[没有, 我真信了。]
[不, 你没信。]
[不是，我真的信了。]
[你一看就是没相信。]
她无聊地刷过一个个帖子，蓦地，视野涌入一片暗色。
安井七央无奈抬眸，与MK-777对视：[行，我没信。我就是没信……行了吧？]
[那还差不多。]
MK-777前一秒还感到满意，后一秒骤然意识到不对：[不对啊……]
可惜还没说清是哪里不对，安井七央就强制夺过话语权，表演了一下什么叫我话多我有理：[哪里不对，这不是挺对的吗？总不能我说信了你也不满意，我说不信你也不满意吧？777，做系统不要太得寸进尺。]
MK-777：[……]
妈的好气。
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安静的房间，起伏短促的鼠标点击声不断响起，间或还会混入滚轮滚动的摩挲声。
电脑屏幕亮起的荧光应在眸底，少女眼底的光彩瞬息万变，安井七央囫囵吞枣似的浏览过论坛的帖子，又看了看群里的记录。
“啧。”
她退出了页面。
MK-777敏锐地察觉出了她举手投足间的情绪变化：[心情不好吗？]
[嗯。]
MK-777还以为是刚刚那段小摩擦引起的不快乐，心说着人类真复杂，理论上更不开心的应该是它吧。
但是作为系统，MK-777不会过于在乎情绪问题，它刚想帮忙疏导疏导，还没出声，就听见安井七央说：[好饿。]
MK-777：……
他妈的。错付了。
安井七央今天醒得挺早的，她目前作息还算正常——毕竟沢田纲吉才刚离开，就算要回到原来的阴间作息也得有个几天的缓冲。
醒来后，就一直没吃东西。
现在已经是临近正午的时间，安井七央越发觉得饿得很。
她双脚踩着椅子边沿，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脖颈向后折去，稍稍卡住椅子靠背，侧面望去那弧度几乎是拗成了一座山丘。
这个姿势其实不太舒服，后颈的酸胀感、咽喉处异样的拉伸，还有映入眼帘的十年如一日单调的毫无新意的天花板。
没有一处是好的。
但安井七央还是维持着一动不动，她眨了眨眼睛：[还有点无聊。]
[无聊？]
[嗯。]
[为什么？]
[无聊就是无聊，哪有为什么？]
[因为你很少会说无聊。]MK-777漂浮进入她的视野，[我还以为是沢田纲吉走了的原因。]
[……]
小姑娘没立刻说话，巧妙用力，向后拗去的脖颈回收向前垂落，黑发在清冷的空气中划过流畅的弧度。她晃了晃脑袋，双手一左一右支撑着脸颊，落在灰白墙壁上的视线平静如初：[可能也有吧。]
安井七央踩着地板站了起来，打算下楼找点吃的。
冰箱冷藏的一层亮起微黄灯光，青天白日下被映衬得略显黯淡。
没什么可以选的。
安井七央叹了口气，两手空空地合上冰箱门，转身看了看厨房干净的料理台。
也不是很想自己做饭。
……还是出去吃吧。
想法已定，安井七央随意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
她对这块地区熟，还没走多久，就进了家西餐厅。
餐厅内的布置视野明亮，客人暂时还不算多，安井七央单独坐了靠窗的一桌，点了一份意面加一份土豆泥。
生理上的饥饿使得等待的每一秒钟都被拉长，她支着下巴盯着窗外发呆，垂放着的右手食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扣着光滑桌面。
正午的阳光正好，从横滨遥远苍穹的光芒落下，穿过穷尽一生也无法跨越的距离落向黑发小姑娘，却在最后的旅途中被椅子的边沿裁开，由此便碎了一地。
光影的分割线就在她的右手边展开，划分得泾渭分明。
安井七央盯着那狭小平面的晨昏线看了看，默默将右手向着窗边移了移，使得手掌一半落入黑暗一半拥着光明。
抬起食指，覆着手背的阴影面积就随之变化。
来回起起落落了几遍，安井七央倍感无聊地叹了一口气。她放下左手，连带着右手慢慢往回拖，从光影切割处退了回去。
她正想回头看看柜台，看看自己的点餐有没有在路上了。
倏而，一大片的阴影投落而下，落在桌面上，将那切割线吞了个干净。
小姑娘扭动到一半的脖颈顿住，她下意识抬头，只见窗外站着一个人，黑色的头发，戴着顶白色的毛绒帽。
那人似乎只是普通路过，然而在小姑娘眼神望过去的一瞬间，他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回望了过来。
安井七央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忽然就与对方的视线接洽上了。那是一双紫红色的眼睛，深沉又醇厚，像是宴会酒杯中晃动着的红酒，就连散发出的气质都出奇一致。
仅仅是一瞬间，她就在心中给这位偶然对上眼的路人小哥贴上了标签。
出于礼貌和对这张脸的好感，安井七央眯着眼睛朝他笑了笑。
那人表情一滞，有些意外，眨了两下眼，不过反应过来也很快笑了起来，像是为了回应。
他笑得内敛，眉眼间柔和的笑意温温吞吞地展开。
错开视线的时候，安井七央都认为这只是一场可以被淹没在日常下再简单不过的巧合相望，最多算是上天为了安慰她现在生理上对食物求而不得的渴望，先给她见个帅哥来点精神上的补偿。
谁知一分钟后，那小哥直接站在了她跟前。
听见靠近的脚步声时，安井七央还以为是服务员终于带着她的早午饭走来了，结果欣喜地抬头一看——
咦，哥们，怎么又是你？
附着脸庞的喜悦肉眼可见消散了一大半，反倒是疑惑转而半然覆盖住了双眸，剩下最表层仍保留着一些礼节性的亲近。
“我可以坐这里吗？”黑发青年开口道。
安井七央歪了歪头，眼角的余光扫过四周空荡荡的座位，明明坐处随处可寻，他却不偏不倚地非要问她。
小姑娘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雾气朦胧，落回那张白皙的脸庞时笑了笑：“可以。”
MK-777被霸占了空间，只好飘到她身边，语气听上去很是不情愿：[他为什么要坐这里？]
[不知道，可能是觉得我长得好看吧。]安井七央开口就是瞎编。
[……]
得到同意后，青年就坐下了。
不同于刚刚在路边居高临下的姿态，他们现在呈平视的姿态，安井七央好奇问了句：“冒昧问一句，你是其他国家的吗？”
青年点了点头：“我来自俄罗斯。”
原来是海外友人。
安井七央脑海里闪过西伯利亚的风雪，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是这样一身厚重的装扮。
她真诚夸赞道：“那你日语真好。”
“谢谢。”他的笑意逐渐沿着眉眼晕染开，就像是覆着西伯利亚缓缓融化的冰雪，“我很喜欢你。”
“？？？……啊？？？”猝不及防的告白令安井七央都愣住了，她盯着眼前的黑发青年，惊异的眼睛都瞪大了。
[？？？]MK-777都惊了，[卧槽？？]
安井七央也直呼：[卧槽竟然真的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MK-777（无法理解.jpg）：[逆天。]
全程目睹着小姑娘的表情，青年的笑意绽放在眉眼。他开口，正打算继续说什么，安井七央一个手势拦住了他：“等等，先生，我不搞异国恋的。”
青年——或许可以叫他费奥多尔：？
作者有话说：
陀总：爷还没说完呢
ps.MK-777和“书”的关系私设是因为MK-777的出现才会有“书”的传说，就是说如果MK-777没有到来的话横滨就不会有关于“书”的传说，所以本文有关“书”的设定是完全抛开原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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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比人间失格差吗？◎
早就点好的意大利面和土豆泥被端上了餐桌, 只是安井七央此刻明显有了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于是他俩就结伴被闲置在一边。
“再冒昧问一句，你多大？……我指年龄。”
“……”费奥多尔多少还有点没想通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方向, 面对着小姑娘逐渐皱起的眉头和惊疑不定的目光，他垂眸, 缓缓道：“二十。”
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
“呼。”安井七央松了一口气。
还行, 和她想得年龄差不多。
“学生吗？”她又问。
费奥多尔犹豫了半秒, 摇了摇头：“不是。”
“哦, 已经工作啦？”
费奥多尔犹豫了半秒，又摇了摇头：“不是。”
安井七央：“？”
安井七央：“……也没有工作吗？”
费奥多尔沉默着不说话了。
安井七央：“……”
这明显是无业游民了，还是个异国的无业游民。
她无声叹了口气, 暗自给自己鼓了把劲，扯出一丝微笑：“介绍一下吧, 初次见面, 我是安井七央。”
“费奥多尔。”他慢悠悠道，“全名是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安井七央：……
那一瞬间, 比起刚刚的无奈，安井七央内心更多情绪的涌现是沉默，而沉默的根本则在于那长到她一家三口并在一起才能勉强打个五五开的名字。
她暗暗吐槽：[他念名字的时候，我还以为在念什么咒语。]
[没办法, 人家俄罗斯的，名字好像就是这么长。]MK-777双手一摊, 又试着思考了一下，[有一说一，这名字好像有点熟悉, 总感觉稍微在哪里听过。]
[这你也能听过？怕不是和你什么代码长得一样吧, 我感觉这名字的难记程度和数据程序的代码有的一拼。]
MK-777：[别尬黑, 代码我都记得很清楚，和代码没关系。]
[那你文库里有什么俄罗斯小说？我感觉俄罗斯名字都有点像，很多都是什么兔斯夫斯基。]
[也没有，俄罗斯不归我管。]
[行吧。……我已经忘了他刚刚说自己叫什么了，费什么尔？]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
[可以了，多了我也记不住。]
安井七央张了张口，正欲说什么，却忽然像是卡壳般顿了顿，又回归了沉默。
她迎着对方疑惑的视线轻轻笑了笑，背地里转头就问MK-777：[费什么尔来着？]
MK-777：……
[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
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确保完全记住了。
为了缓解刚刚的尴尬，安井七央握着空心拳抵着下唇轻咳了一声，然后开始试图劝说这位看起来有点单纯的外国友人：“费奥多尔先生，我觉得吧，一个人在外打拼还是得更加注意提升自己。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是十分公平的，是你只要努力了就可以获得吗？”
“……”费奥多尔一错不错地看着她，葡萄酒酿的眸中映出了小姑娘缩小的倒影，摇了摇头，“不知道。”
安井七央秒接过话，一本正经地道：“是知识，知识就是力量。”
“……”
他看着黑发小姑娘伸手扯过了从上桌就被她放置在一旁的意面，边扯边说：“比如你想要这一碗意面，但是你没有钱。那么就算你看再久，看上一千遍乃至一万遍，它也不是你的。”
随后，她握着叉子挑起了一小团，又道：“这是我的。”
说完，就埋头吃了一口。
费奥多尔：……
“但是如果这是一盘知识，你想得到它，你盯着它看，也许看上一百遍，你就能记住了，那它就会变成你的。”小姑娘语重心长，“你这个年纪就在海外漂泊，最主要目标肯定是要出人头地，以事业为重，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我们都可以先放放——而且，我不搞异国恋。”
注视着黑发青年安静的模样，她忍不住补充了一句：“虽然你长得很好看，但是，我真的不搞异国恋。”
MK-777毫不怀疑她说了那么多，其实重点只在于最后那一句不搞异国恋而已。
“那真可惜。”费奥多尔如此叹息道。
看着他似乎想通了，安井七央一下就放松了，眯着眼睛浅浅笑了起来：“你明白就好。”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意面，又抬头看了看手边空空如也的黑发青年，问道：“你吃饭了吗，费奥多尔先生？”
费奥多尔同样低头看了看她面前那份餐食，复又抬眸，望着她淡淡道：“没有。”
安井七央眉眼弯弯，柔声道：“想吃什么吗？我请你吧。”
这句不是在客气，作为刚刚拒绝了对方告白的人，安井七央说这句话的态度不仅是很真诚的，甚至还带着点补偿的心理。
虽然她不是在客气，但费奥多尔也是真不客气，一点推拒都没有，直接就默许了。
“七央小姐。”他顿了顿，询问道，“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安井七央正含着土豆泥的勺子，勺子的边沿压着嘴唇，成了两道凹痕，闻言点了点头，声音含糊不清：“可以啊，或者你直接省去小姐喊名字也可以。”
“七央？”
“嗯。”黑发青年问得问题令她正巧想到了自己，安井七央移开勺子，吐字就回到了原来的清晰：“那你的名字有什么简称吗？”
她说着，右手慢慢点着左手的指尖，是一种别样的掰手指举例的姿势，眉眼间存着淡淡的疑惑，排列组合似的慢悠悠道：“费奥？费多？费尔？多尔？”
安井七央不清楚他所属国度的文化，也不了解俄语中名字是否有对应的简称——她只在看电影的时候知道英文名是有昵称的。
很长的一段时间，费奥多尔的视线都没从她身上移开过，他就静静坐在那，眸子投射出的目光不偏不倚，直直落到了黑发小姑娘的眉眼间。
“费奥多尔？你说呢？”
还是在安井七央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珠才稍微转了两圈，好像刚回过神。
随后睫毛轻轻颤了颤，他笑了笑，开口说道：“费佳。”
[操。]
持续走神的MK-777被这突然的一声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
作为一个优良的系统，它甚至已经开始边问边思考着这名字是哪里出问题了。
结果安井七央说：[他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MK-777：[……]
它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神情已经将“给爷爬”这句话表现得很明显了。
不过安井七央现在没空理它，她学着他的发音轻声念了一遍：“费佳？”
下一句话就一锤定音：“可以，那作为交换，我就喊你费佳了。”
“嗯。”费奥多尔点了点头，表示了无关紧要的同意。
安井七央抓起被倒贴摆在白瓷盘边沿的银色叉子，翻了几下意面，只听费奥多尔忽然道：“可以问问你今年多大吗？”
她下意识抬头，费奥多尔的目光正由下至上移动着，视线相接的时候，安井七央快速眨了几下眼。
不得不说，这个问题还真让她小小迷茫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在心里算出了答案，“十七。”
费奥多尔又问：“是学生吗？”
“差不多吧。”安井七央犹豫了一会，这么回答道。
她自认这不能算是谎言，真要说的话，至少她现在勉勉强强还能算个休学的学生……吧？
想到这的时候，安井七央浅浅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又舒展开了——反正她暂时就单方面这么认定了，高专什么想法不重要。
她折起眉头的刹那，费奥多尔刚巧垂下视线，在布满阴翳的角落里，黑发青年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束冷光，在抬眼之前就已恢复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