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阖宫的花枝招展,想被万岁爷看到,又怕被他瞧见,美人儿都美得犹犹豫豫,瞻前顾后。
如今,皇后先大度不计较,护着佟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又鼓励大家都去争万岁爷的宠。
还真是,不敢轻信。一辈子能有几个大婚夜,就这么独守空房,听更漏到天明,能不计较?
宁妃回头看了一眼谨贵人,两人眼风一交,彼此打定了主意不信。枪打出头鸟,看谁先抻头儿。
金花也看到她俩的神色了,上一辈子打了那么多年的工,战战兢兢的职场,事事如履薄冰,有什么弯弯绕能瞒得了她这样的职场小狐狸?她弯了弯嘴角,哈,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看你俩信不信。
也不等众人答话,说:“以后天长日久,聚的日子多了,今日姐妹们先散了吧。”她夜里还有大事儿,今日赶紧散了散了。
金花头回跟嫔妃过招,没占到便宜,全赖那个帅皇帝,大婚夜拍拍衣襟从坤宁宫走了,如今她得赶紧扳回一局,若不,阖宫的美人该以为她是好欺负的炮灰了。
只是身为皇家小媳妇儿,扳回一局哪是那么便宜的,还得有大腿加持,金花打定了主意,顺便再给众美人打个样儿,如何争宠,美人儿们可瞧好了。
金花起身,当着各嫔妃的面,骄傲地拉着苏墨尔,昂着头走了。
回到寝殿,关了门,把小宫女乌兰和呼和都遣出去,只剩金花和苏墨尔的时候,金花昂着的头低下来,像个泄了气儿的羊皮鞠,一眨巴眼儿,滚下一对泪珠儿,。
苏墨尔没料到她如此,拽出帕子来印了印她的眼角,说:“娘娘,娘娘,这是怎么了。”
金花拽着帕子把脸捂了个严实,就这样,一张大红脸还是从帕子下透出来,一边哭一边小声说:“姑姑,我好像把万岁爷得罪了,要不他,他昨夜一生气就去了景仁宫,还说让我多去跟静妃姑姑作伴……”
慈宁宫。
金花坐在脚踏上,趴在太后膝上哭得抽抽搭搭。她已经脱了早上来拜太后和大妃们的礼服,穿着一身簇新的旗装,鸭蛋青配月白,衬上她粉白的小脸,含泪的眼睛,更显得楚楚可怜,好一朵小白花。
太后揉揉她的头发,说:“好啦,别哭了,告诉皇额娘,你如何把皇帝得罪了?”太后不光是阿拉坦琪琪格的婆母,也是她的表亲外祖母,当初就是为了亲上加亲才选中她当继皇后。
金花听了这句,作势心里涌上一股伤感,哭得更伤心了,又强忍着悲声开口,娇娇地抽泣说:“我,臣,臣妾,昨夜叫了万岁爷一声‘表舅舅’。万岁爷就生气,自己解了我俩衣角的袢儿,走了。”一边说着,桃花眼里滚下一对儿泪珠子。
太后听了一愣,又问她:“就为了这个?”
金花继续滚眼珠子,说:“万岁爷的心事臣妾猜不到,也不敢妄猜,不过臣妾思量昨夜的事儿,本来合卺酒吃完,万岁爷还是好好的,臣妾不当心叫了一声‘表舅舅’之后,万岁爷就走了。”说完又趴在太后膝头呜呜哭,一抽一抽的,像只蛰伏的毛茸茸的弱小的兽。
太后听了,明白儿子用这种方式表达他的不满,因为第二次,母亲又干涉了儿子的婚姻。新后太年轻,太单纯,才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错儿,招得皇帝厌。就她行事大方稳重,肯定没有行差踏错,可是总要寻个原因吧,就找到“表舅舅”上了。
仪典上那么仪态万方,伶牙俐齿,关上门才现了原形,还是个孩子。如今哭得这么难过,可见昨夜的事儿,皇帝真是伤了人家的心。
太后打定主意拉金花一把。小两口一开始不开个好头儿,以后长夜漫漫,如何度过?太后十三岁嫁给皇太极,如今四十多岁,三十年的日月,她最知道后宫女人的苦处。或者她还不是最孤独寂寞的,毕竟她还要为儿子承嗣、亲政操心,她还有前朝的事务、还挂着天下,可是眼前的新后有什么?不过是夫君时有时无的疼惜,可能还有子嗣?
这么好看的一个孩子。抬起脸来,一双桃花眼,尖尖的精致的眼角,翘翘的鼻子,厚厚的小嘴儿,粉粉的面庞。偏第一夜就不顺。
太后捧起金花的脸,小心用帕子拂去她脸上的泪,温声说:“好孩子,别难过,皇额娘都明白。昨夜的事儿,怨不得你。你啊,安心回去,晚上你就穿一身暖色的衣裳,比如嫩鹅黄,或者浅桃粉,去乾清宫找皇帝,今夜,你就宿在那处。”
金花住了哭,认真听太后说,一边听,一边又慌乱地绞着手里的帕子,听完了,说:“养心殿,是臣妾能去得的嚒?虽说臣妾听说佟妃常去,可是佟妃是万岁爷的宠妃,臣妾……”如今太后面前的金花,就是个受了夫君冷落的小媳妇儿,虽然是正妻,但是在她言谈举止里,她比夫君宠爱的小妾还不如,又想夫君宠她,又自己拿不得主意,只得来婆母处求招儿。求了招儿又不敢贸然用,小心翼翼揣测着婆家从上到下的心思。
太后却很吃这一套,新儿媳妇娇艳又乖巧,美人儿大多骄纵,从小被纵坏了,眼前这个美人儿却美得毫无自信,连皇帝的养心殿都不敢去,乖巧得像只猫儿蜷在她脚边。之前倒没觉得她这么乖弱。
大约强势婆婆都不把弱势媳妇放在眼里,翻不起浪,不必特意堤防着;但是封建婆婆又要维持家族的等级秩序,正妻自然比小妾尊贵,若是正妻又是婆婆的娘家人,那不仅比小妾尊贵,且理应比小妾得宠。
金花瞅准了这一点,准备猫在这个夹缝里,让太后帮她出头,她悠然躺平了咸鱼到当太后。
万一太后看她可怜再赐她个小娃娃教养,人生就完美了!
眼前太后给她出的法子竟然是去养心殿?金花媚眼如丝,脸埋在太后膝头无声笑了。
福临难得辍朝,决心好好散荡几日,一早同皇后行完礼,大婚的仪典总算全拜完了。
二婚头,他嫌麻烦,打着国库空、战事紧的旗号,把正日子的整日礼乐都蠲了,只留了册封礼、和卺礼和拜见太后、大妃们这三样,就这样他仍旧嫌累。
好处是三日辍朝从拜太后这日算,往后还有两日闲适。
眼前的皇后从慈宁宫出来又恢复了乖巧温柔的样子,着礼服,像只小黄鹂鸟儿。他故意站直了受了她一拜,主要是想提醒她当了皇后又怎么样,国是朕的,家也是朕的,贵为皇后也不过是妻,夫为妻纲,可别想错了,以为当了皇后就能在后宫为所欲为。
回养心殿略坐了坐,想起来什么,跟身边的大太监吴良辅说:“遣个人去坤宁宫守着,有事赶紧来报。”
吴良辅摸不到头脑,今日新后受嫔妃的礼,能有什么事。正犹豫着往外退,顺治帝又说:“散了叫佟妃来养心殿伺候。”
吴良辅才明白了,是怕佟妃娘娘吃亏。那万岁爷昨夜非要去景仁宫,这不是把佟妃娘娘往风口浪尖上送吗?皇后娘娘的脸面往哪搁。
事已至此,吴良辅让自己的干儿子吴福和吴禄去坤宁宫守着,他俩一个老实,腿脚快,一个机灵,跟各宫的宫女太监都熟,万一皇后娘娘要动家伙打人,一个通风报信,一个从旁照应。就佟妃娘娘那小身板儿,罚个跪她都受不了。唉。
结果只去了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就跟着佟妃娘娘的便舆回来了。
吴良辅问:“怎么?”
吴禄答:“皇后娘娘怕佟妃娘娘累,让先回宫,又让尚乘轿预备了便舆,正好送来养心殿伺候了。”
吴良辅心想,这个皇后娘娘,知道轻重,可不是省油的灯。
佟妃进殿时,顺治帝正在看书,听到佟妃爱娇的声音才抬起头来,正见她跪在地上,福临皱皱眉:“不是不让你跪嚒?还这么着……”
佟妃身板弱小,身子重,这一跪自己站不起来,佟妃的小宫女细竹见万岁爷没有要扶的意思,忙上前把佟妃扶起来。
顺治帝释了卷,让佟妃去旁边榻上坐,问:“今日皇后可说了什么?”
佟妃低着头,委屈巴巴地说:“万岁爷,皇后娘娘没说什么。”可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一看就是没说真话。
顺治帝想,这是受了什么委屈不敢对朕明言。又说:“今日散的倒快。”
佟妃没接茬,她是领了金花恩典早回来歇着,但是她不想告诉眼前的男人,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她只告诉他被孟古青打了这种事,还要遮遮掩掩被他追问不过才告诉他。其实自从佟妃被打了,两人欢好时,她被打的那侧脸总在顺治帝眼前晃,只是他没留意,心思都在别处。好在印子全消下去前,他终于看到了。
福临看了眼佟妃,小小窄窄的脸儿,腊黄的皮肤,只有那对眼睛,含情的一对杏眼儿,提醒他以前她是个多么爱娇的俏人。
上次她被孟古青甩了个耳光,也没跟他说,过了好多天,他偶然看到她脸上有个浅黄色的印子,蹭了蹭,蹭不掉,一碰她还躲,再三追问才知道,是孟古青因她承宠,甩了她一个耳光。
福临心里勃然大怒,表面上却没露出来,只是不入后宫则已,入后宫就翻佟妃的牌子,还公然让她宿在养心殿,对佟妃有多宠爱,另一边就对皇后多冷淡。
再过一阵子,他力排众议将皇后孟古青降为静妃,迁居永寿宫侧宫。与静妃形成鲜明对比的,佟妃有孕,身前多了个金贵的肚子。
可惜的是,福临跟佟妃一向没话,他跟她说超过十句就该厌了,佟妃识字,但是仅限于自己的名字和常用字,她不爱看书,听戏也只喜欢热闹戏,以前觉得她年纪小,现在就觉得她是块儿木头。
福临看佟妃委委屈屈坐着,突然就没了兴致,也不想问她今日嫔妃向皇后行礼的细节:“你身子沉,回去歇着吧。”转头对吴良辅说,“好好送佟妃回去。”
下午福临领着皇后和嫔妃去慈宁宫请安,一进屋,先闻到一股肉香气。行过礼,太后跟嫔妃说:“去吧。”独留下福临和金花。
众嫔妃踩着花盆底儿垂着头,脸上不约而同都是一脸不忿儿,昨儿是佟妃,今日该皇后啦?太后倒替万岁爷翻了绿头牌?怪不得人人想坐皇后的位子。
太后说:“在我这儿吃点点心吧?苏墨尔做了酸汤羊乌叉,爽口又滋补。夏天吃正好。”
福临本想请了安快点回去,如今母亲这么殷勤,只得顺着母亲说:“正好饿了。”好在膳间太后并没有说什么让他难受的话,三扒两扒吃完。金花就立在旁边伺候。
膳后,苏墨尔捧来一碗汤。
福临接过来一闻,香气有些古怪,端着碗顿了顿,太后说:“夏季喝的凉茶,味道有些香气,我喝着倒还好。”福临不想在这些小事上和母亲起嫌隙,闭住气喝了大半碗。金花一眼望到太后脸上,太后对着她抿抿嘴儿,笑而不语。
看看太阳快落了,太后说:“我的儿,早点回养心殿,皇后也跟着去。”
福临心里厌恶,想着临了还是说了,母亲从小安排他的生活,当年他还小,后来他亲政了,再后来他大婚了,如今他第二次大婚,娶了太后娘家的姑娘,她还是不满足,还要安排他。
只是福临入关后醉心汉学,以仁孝治天下,他不答,也不驳,行了礼出来,闷闷不乐上御舆回养心殿。
夕阳如血,北京的六月空气中笼着一层雾气,空气湿哒哒的,混着暴晒了一日的热空气,闷热,烦躁。仿佛要下雨。
来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今也不知是不是太后的话勾起他的愤懑,福临觉得浑身躁得慌,自己像裹在龙袍里的一尾鱼,浑身滑腻腻的。滑腻下的皮里却是一团火,两相夹击,他要窒息了。
到得养心殿,一回头看到皇后,金花听太后的嘱咐,穿了一身嫩桃粉的旗装,滚着艳桃粉的宽边儿,簇簇新,在傍晚的夕阳里浑身宝光闪闪,直肩、细腰、宽袍身遮不住的突出的胸|脯……还有那张脸,也是粉扑扑的,眼角尖尖的桃花眼儿,眼中是一泓深深的秋水,细巧的鼻子,鲜艳欲滴的唇,微微张着,更显得色|气。
偏那张嘴里说出来的话,也那么不老实。
金花跟着福临到养心殿西暖阁,一进殿行了礼,正起身,听福临问:“说吧,想怎么着?”
金花看了看廊下候着的太监和小宫女,垂着头,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怯怯地说:“万岁爷,臣妾想要个孩子……”
话还没说完,金花眼前一黑,人已经被福临打横抱起来,殿里的柱子、匾、房顶、书架子、花瓶 、帐幔……一切都在她眼前又跳又晃,一双有力的臂把她捧在怀里,她挣了挣,就像只猫儿似的,只不过让他抱着她走得更快了。她抬头只看到福临的下颌角,微微的青,是刚长出来的胡子茬儿。
几乎无声地被扔在床上,身下是一领象牙丝编的凉席,再下是厚厚的锦褥,金花像是陷进了个绵绵的陷阱,福临欺身上来,双手捧着她的脸,一言不发,薄薄的唇嘬在她颈上,灼热急促的呼吸喷在她脸下。金花心里一空,痒起来,这个帅男人,昨夜他的帅脸在她眼前晃,浓眉、丹凤眼、高鼻子……还有刚刚抱着她的那个英伟劲儿,颜狗金花十分动心起来,若不然,就随波逐流罢了。
“哧……”衣裳裂了个口子,金花颈下被一只灼热的手拂过,金花阖上眼睛“唔”了一声:“表舅舅……”
福临听了,仿佛更增了他的兴致,脸上和下巴的胡子茬挠在她颈下,他重腻上她的脖颈,手又捧上她的脸,这个娇花一般的人儿,像美玉一样在他手下颤。
淡淡的痛楚从颈项上的皮肤传过来,金花瞬间清醒了,那碗汤!刚吃饭时候那碗汤,太后那个抿紧了嘴唇的笑,那股子得意,金花要夫君的宠爱还要靠这些下作手段嚒?
何况他有那么多花红柳绿的嫔妃,坦诚相见的女人比中学生明恋暗恋的对象还多……
她不是打定主意不同这人如何,只做个壁花皇后?
只是太挣扎,我们做人,惯常想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眼前这杯茶,她剧烈渴望就这么一闭眼饮下去,不思前,更不想后。
多亏她还有一丝清醒,想想那一屋子密密麻麻的美人儿,今夜是她,明晚就有其他人……这张牙席上,不知滚过多少痴缠的玉体。
凉意终于从心底升上来。上辈子学的防狼招数在心里过了一遍:龙根,她不敢;小腿上的迎风骨,也许可以一试。
“表舅舅……”金花张嘴才发现自己声音都变了,这一声又哑又弱,不像制止,更像怂恿,只得凝起力,用手像挠小猫儿一样挠了挠福临的下巴。
福临松开捧着金花的脸,双手钳住金花的手,嘴还迷恋在金花颈子,喑哑的声音,断断续续说:“别……闹。朕……给你个孩子。”
金花蠕动下身子,他这句说得极性|感,可惜,她仅余的一点理智,打定主意把两人的关系宣了死|刑。
想好了,刚才身体的僵硬缓了,她柔身躺在床上,生无可恋似地把头一扭,终于把那根玉颈从福临唇线分明的唇下解救出来。又尝试着用膝盖,干脆利落地顶在福临小腿的迎风骨,撞上的时候,一身玉碎珠沉……
福临闷“哼"了一声,撒了金花,撑起手臂停下来。
刚像饮着甘露一样嘬的玉颈弯陈在面前,玉白肤色上是片片红斑。
眼下是她精致的侧脸,小巧的下颌,厚厚的两片唇,翘挺的鼻梁,闪烁的一双桃花眼,额上起了汗,整张脸闪着粉色的水光。
只是那眼神……其他嫔妃此情此景都妩媚迷离,她们看他像看天神,生怕自己不够惑,唯恐他溜了,身子也是大开大合的逢迎。
她却带着一股生无可恋的淡然,起初绷得紧紧的,声气都乱了,可也不知是哪一瞬间,突然松了,像一泓泉泄在枕席间,掬也掬不起,更不给他就和,手还在他脖项间乱挠,被他攥住后又抬腿踢了他。
他小心翼翼伸手把她的正脸掰过来,温凉的手握上粉面才发现已热烧透了,颈下的血管狂跳,大婚结为夫妻的两个人仿佛头一回面对面。还是昨日那个人,桃花似的脸铺陈在象牙色的席上,小巧的鹅蛋脸,经过了刚才的一番乱,粉面含春,混乱里门齿咬过下唇,如今樱红的唇上还有一对齿印。
他从来不吻别人,这次却想抚平那对齿印,把她嘴里的气息都收进自己嘴里,还有她时不时就蹦出口的“表舅舅”……
对上她的眸子,心思就都熄了。比昨夜更敷衍,昨夜是警惕和审视的神色,至少还有几分好奇,如今才一天,又是如此千钧一发之际,她竟然在他身|下出神,眼睛微微眯着,眉头紧紧,看到他才恍然大悟,转了一副对长辈的敬重眼光,只差再怯生生唤一句“表舅舅”。
这一下的打击非同小可,他彻底停了。坐直了,一条腿盘在床上,另一条腿曲立着支住手,袍子就在身下支棱着,他这一身邪火……
转眼瞥了躺在一旁的她,颈下的衣裳给他生扯开,露着一片白花花的脖项,他心里火正扑闪,她果真怯生生叫了句:“表舅舅……”这火就“噗”地灭了。
他不屑对她用强。昨夜,她娇柔的手指“咯嗤” 捏开坚牢的花生壳的时候他就被她撩拨得火起,且是正日子,他还不是说走就走了。
理智回潮,想起她是太后选的,为了蒙古四十九旗抬进大清门的正宫皇后,号称大清朝第一门至亲的博尔济吉特氏,母亲母族的女子,他的表外甥女,就算一表三千里……他心里对她的厌恶压过了邪火,他最恨太后安排他。
酝酿了一下午的暴风骤雨从天而降,殿外电闪雷鸣,闪电劈空而下,照得屋子里雪亮。
金花躺着觉得两人都怪没趣儿,捋平了胸口的衣裳,从床上滚到地上跪着:“万岁爷,臣妾还没说完,臣妾想过继简纯亲王济度的小女儿……”奏回所请简单直接。
完了又小声委屈巴巴说:“有姑母在前,臣妾也不敢指望别的……”到这儿又黏糊起来。
福临揣测这句的意思,竟是倒打一耙,怨他停在此时了?好一个不敢有别的指望,他给的她推三阻四,反而另外过继个孩子……只是,他现在心乱如麻,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迫在身上,也顾不得多想,只哑着嗓子说:“出去。”
她眼睛在他腿间袍子上转了转,这会儿正是提过继小外甥女之事的最佳时机,于是掩着嘴儿一笑:“臣妾当您允了。”也不等他应,爬起来退出去。
过了约半个时辰,吴良辅才在门外探头探脑:“万岁爷?”
“皇后呢?”
“娘娘回宫了。
“万岁爷,娘娘还穿了您的风兜……”
走了个何样的人出去?风兜从头遮到脚,吴良辅也不知道。最可疑的是外头风雨如晦,电闪雷鸣,皇后却冒着雨走了,也不知两人刚刚是不是不协?
且这时辰对不上号,吴良辅是伺候老了的,这位从少时就不是这样速战速决的……
“敬事房记档嚒?”只得战战兢兢变着法儿问。
“记。”福临咬着后槽牙说了一句,省的太后管头管脚。大清朝第一门至亲家的皇后,这也是他给皇后的恩典了,权当补她昨夜的难堪。原来,顺治帝也知道大婚夜从坤宁宫走了对皇后是多大的没脸……
顺治帝只念叨着不让太后插手与皇后的关系,却不想,这一出也正中皇后的下怀。她也不想太后再用这些下作手段扶持她。
最关键的,皇后只要给嫔妃率先垂范,顺治帝的宠爱会从天而降嚒?当然不会,还是要自己去争取。顺便雪了大婚夜的耻。
翌日一早,金花左选右选,最后选定了只有皇后才能穿的一身黄色旗装,雨后的太阳一照,她在朝阳下光彩耀眼,闪闪发亮,让人没法看不到。
兴致勃勃去慈宁宫。等到了,她收了那股鲜活,变得绵软柔弱,腿也迈不动,手搭在乌兰臂上,借着乌兰的力才勉强从舆上起身,又强打着精神蹒跚走到慈宁宫门口,站定后倚在乌兰和呼和身上,打眼看,力竭的弱娇美人,偏这个美人儿穿着只有皇后才能穿的黄色。
皇后这副样子,早早等在慈宁宫的嫔妃当然都看在眼里,这里的姐妹,除了静妃,谁都曾有过这一遭儿。不过等皇后站定了,众人看清她颈上淡淡的粉印,心里又嫉恨起来,大婚夜没有,如今爱宠成这般。
夜里回宫,乌兰和呼和伺候她脱了风兜,看到她的脖子,呼和惊呼了一声:"娘娘,您的脖子?"
乌兰比呼和年纪大,举着灯一照,低头笑,说:“怎么在这个位置,衣裳也遮不住,娘娘明天可怎么见人。”
金花在妆台前坐下,就着灯一看,可不是。左侧脖颈上一溜儿深深浅浅的紫红,这皇帝,属狗的?
福临这次走偏了,早年间他至多沿着领子印出一条若有若无的边儿,这次却邪火撩拨,也是多年不做这样盖章做记号的幼稚事儿……不过金花不怕它显眼,只怕嫔妃不嫉妒,火拱得不够高,可怎么让她们努着劲儿去撩拨皇帝。早上对着镜子妆了半天,务必能看清这有个印儿,又别太显眼,宫里那么多宫女太监,顶着这么一颗大“草莓”到处晃,丢人。
请安时太后细看了看皇后,小鹅蛋脸有点苍白,眼下还笼着淡淡的青,脖子上一块若有若无的淡粉色,这就是顺治帝宠幸过的女人的明证了。
太后想,皇帝这么大了,怎么反而没分寸,大夏天的,没处遮没处掩,就让后宫之主这么羞答答地站在众目睽睽之下。
岂止是羞答答,皇后强忍住一个呵欠,眼神|氤氲暧|昧,这吹弹可破的皮儿,一戳就倒的劲儿,还不都是昨夜的放纵?
太后接过皇后递上来的茶盏,手捏了下她温凉的小手,以示安慰,说:“好孩子,去吧。”
谁知太后一捏,金花一颤,太后见她反常,拉过手一瞧,昨日福临钳的手指印儿清清楚楚,太后一捏,那淤青就钝钝地疼。
太后见手上这样,颈上那样,身上指不定什么样,心疼地说:“你也不能由着他来……”
金花垂着头,红着脸小声说:“哪顾得了那么多。”说完又发现失言,把头垂得更低。这也算不得谎话,从饿虎口里忙着脱身,确实顾不得那么多。她心里暗喜,如今太后信了,今日的事儿成了一半。可别再安排他俩圆房了,壁花皇后,就是壁上观的,昨夜下场险些把自己都饶进去了,她可不想再冒险。
太后和皇后的一举一动,跟在身后的嫔妃看得清清楚楚。就皇后这小身板儿,太娇气,还来太后这儿装乖……都憋着一口气,得了皇帝的宠又怎么样,她们谁没得过?可是就昨日,她们为着金花没有皇帝的宠要看她笑话。
在坤宁宫,金花自在多了,升座时做作地扶着腰,坐也不坐正,斜签着身子。
“本宫身子不适,姐妹们莫见怪。”她故意娇滴滴告个罪,眼光一闪,慵懒的乜斜中透出得意。昨日没有的,今日可不就有了么,什么宠不宠,全看老娘要不要!
对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美人,她庆幸昨夜没随波逐流,若不,她就是她们中的一名了,日夜盼着一个男人,偏那个男人有那么那么多女人。一张面孔一张面孔细细看过去,看了足有一盏茶的时候,各式各样的美人儿,还没看完。
罢了。美人儿们,你们斗我,我一个也斗不过,你们还是多用心在皇帝身上吧。那么俊那么高大英伟那么狗那么热情的一个皇帝,金花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让给你们。
皇后脸上假装不经意绽出一个餍足的笑,这笑一闪而过,还是有几位嫔妃看到了,她顺势羞答答敛了这笑。
又是静妃这炮筒子:“娘娘昨夜如愿以偿,怎么好像反而憔悴了?”
她笑着伸伸腰:“谢姑姑惦记,昨夜累狠了,风狂雨骤,本宫确实没睡好。”什么是风狂雨骤,美人儿们自己思量去罢。不是笑话我大婚夜独守空房嚒?狗皇帝全补给我了,不自觉摸了下颈子,这上的那一圈淡红,可让底下的嫔妃嫉妒坏了。
顺治帝不是多么柔情的天子,这颈上的印子是他年少猖狂时的事儿,在宫里也有一阵子没现过了。皇帝对皇后,竟生出了赤子之爱?
“本宫看万岁爷血气方刚,”金花用帕子掩了下自己的红脸,还是那副餍足的神色,又接着说,“正是皇家开枝散叶的时候,万岁爷现在只有一个未成年的阿哥,姐妹们还是要殷勤伺候,像佟妃和杨庶妃一样,多多为万岁爷诞育子嗣才好。”她也万万没想到,她一个现代的意向丁克,穿越回古代日日劝生。
唉,唯有这样,才能让她们别盯着她,也是争分夺秒,抢在乌云珠进宫前在冷宫多育几个子嗣吧,养个娃娃守活寡总胜过单蹦的活寡……
底下的嫔妃哪知道她这么多曲曲折折的心思,只觉得她今天显摆够了!不就是圆个房,至于这么脸红了又红,羞了又羞,倒好像谁没经过似的。
还有这假大度,既然这么大度,下次皇帝叫你去你别去,试试让给其他嫔妃!真是让人窝火,争宠谁不会啊!
作者有话说:
小说设定男女主没有血缘关系,后文慢慢道来。
预收求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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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收:清穿之乾隆不是我姐夫?
傅酉酉对清朝不感兴趣,却清穿了。
富察氏,连名字都没有,只知道父亲是封疆大吏,母亲是红带子,兄弟有九个。
等等,她有个兄弟叫傅恒?
她猜,姐姐里有一位必是乾隆元后。
乾隆就是她姐夫?
她捧着瓜子儿对着弘历“嗑嘣嗑嘣”,兴致勃勃围观他和姐姐们相亲,不知是哪位姐姐?
姐姐要出嫁,那下一个该她,她也得预备起来,捋捋城中青年才俊,选个夫婿。
女怕嫁错郎,此事不好将就,她认真组局赴宴,挑中几名好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