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入树林,手机里录制的视频光线突然变暗,视频里的两人就好像进入到一个未知的空间,身影变得灰暗模糊。
数不清的树林枝桠伸长舒展,映入镜头之中,像是一个个手臂在向着他们张开怀抱。
镜头往下压,调整曝光,前面两人的身形被前方溪水的反光勾勒出一层暗色轮廓。
透过两人身形的间隙,镜头可以看到溪水里似乎有一个白色的东西。
前面两个人不走了,脚像是在地上生根发芽,一动不动。
拿着设备的人问:“怎么了,你们看到了什么?”
前面的两人依旧没有给予回应。
镜头外的那人拨开前面两道身影,镜头这才得以将溪水里的东西照进。
溪水里漂浮着一个薄薄一层的东西。
白花花的,又有黄色的透明胶质黏在边缘上。
撕裂处可以看出施害者的粗暴,血红色的痕迹站在一旁岸边的石块周围,没有被溪水冲刷干净。
那层薄薄的皮有一端被挂在一个尖锐的石头处,下半部分随着溪水飘荡,一层层的波浪起伏。
那是,一具人皮。
这下,程怀准也愣了,镜头一动不动。
乔伊伊浑身开始颤抖,这一次她的手没有变软,而是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刚一拿出来,手机便被旁边的人夺走。
“别报警。”
是一个童声。
乔伊伊低头一看,是昨天在小道里给他们提意见的小女孩。
青蓝黄色刺绣花边的百鸟服饰,脖颈上挂着一轮弯月状的银圈,手腕,手腕上戴着两三个配饰,女孩绑着一个高高的小丸子头,一张小小的鹅蛋脸,五官平平,没有任何的记忆点。
也不知道她是从何时出现在他们身边,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女孩表情平淡,手上拿着乔伊伊的手机。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乔伊伊说,“把手机还给姐姐。”
“对不起姐姐,”余清韵说,“但现在不是报警的最好时候。”
黄率上前想要将余清韵抓住,余清韵侧身一个站位躲过黄率的攻击。
“我知道你们现在很难过,”余清韵说,“但是你们先听我说,报警时一定会报警的,但不是现在……”
程怀准把自己手机收起来,准备和黄率一起把这名小女孩抓住。
又是她。
昨天在他们前往民宿的路上说了一些听不懂的话,今天出事后又举止诡异不让立刻报警。
她一定有问题,甚至可能知道沈清死亡的原因。
乔伊伊也不想去思考女孩话语里“报警的好时机”是什么意思。
毕竟沈清失踪一夜以后,再发现时就只剩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现在网络通畅有信号,正常人都应该立即报警。
见三人都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的意思,余清韵叹了口气,弯腰躲过黄率的扑击,来到乔伊伊的身边,将乔伊伊的手机放回她背的单肩包里,一个手劈后脖颈,乔伊伊整个人身子软下来晕倒在地。
黄率和程怀准都惊住,没想到这个小女孩身手不凡,这才几秒,刚反应过来想有其他的动作,就见女孩如同一个鬼魅,闪现到他们身边,之后再没有任何意识。
余清韵看着被她打晕一地的三人,又看了看一半浸润在溪水之下的人皮。
人皮白花花的一片,掀起的边缘还有部分破口能够看到粘连着皮肤的透明脂黄色脂肪,周围没有溪水激荡的小石块上还有不知名干涸的红褐色。
通过昨晚上寨子人和这三位游客的叫喊,余清韵知道这位只剩下一层皮的死者名叫沈清。
沈清,沈清。
余清韵无意识地在脑海中想着这个名字,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现在确实不是一个报警的好机会。
这个寨子连同寨子里的人一看就是有问题的,余清韵猜测他们的奇怪和风霁月消失不见的残肢有关系。
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报警的话,多半打草惊蛇,甚至寨子里的人将到来的警察们弄成“人间消失”也说不准,而且在发现有人报警以后,寨子里的人会更加谨慎。
这几天光是邻居对她这个外来的小女孩的试探就有两三次了。
所以不能报警。
至少现在不能报警。
余清韵在捋着自己的思路。
她来苗家寨的任务就是寻找风霁月的残肢,但是残肢目前下落不明,初步判断是寨子里的人,又或者是寨子里隐藏着风霁月的人,将残肢藏了起来。
残肢目前还在寨子里。
鼓藏节在即,寨子里族老又是这么安排寨子里的活动准备,而且除了苗香兰以外,寨子里的人好像或多或少都知道鼓藏节的一些内部事情。
苗香兰是国家公职人员,在寨子里的人看来或许立场不同,所以才被这么隐瞒。
这几个游客要是继续呆在寨子里,那么后面几天肯定也会出事。
余清韵拿出手机,给苗香兰发消息,让她散会以后避开其他人,偷偷来到寨子西边的溪水树林一带。
苗香兰很快给余清韵发了一个句号,表示明白。
余清韵收起手机,进入【口不能张,眼不能开】模式。
她需要仔细勘查一下,沈清皮囊被遗弃的溪水树林里是否会有邪祟存在的痕迹。
如果没有,那多半就是寨子里寨民的手笔了。
树林的溪水边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腥味,这股味道夹杂着人皮,脂肪的味道。
经历的多了,余清韵其实能够闻出每个部位不同的味道。
就好比人皮的味道有些独属于人的膻味,脂肪的味道是有些淡淡的腥味,而内脏器官的味道,是比鱼腥味更加厚重腥臭味。
内脏器官的味道自带一股温热感,并没有鱼腥味传播的那样远,但是足够腥热。
余清韵先前有很长一段时间无论吃什么东西都能够闻到这股味道。
而现在,这里没有内脏器官的味道,只有人皮和皮下脂肪的一些味道。
余清韵在不断激荡,随后又落入溪水里的一颗颗水珠里感受到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怨气。
她睁开眼。
果然,这个寨子不可能这么干净。
邪祟隐藏了起来。
这处溪水树林边有邪祟的痕迹。
这让余清韵想到那群孩子口中所说的水潭里的水鬼。
那群孩子原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好像是【打更人看见水鬼从水潭里走出来。】
这段话里透露出两个信息。
一,这段话还能传出来,这说明那个拿完看见水鬼的打更人还活着。
二,水鬼源头是水潭,但是沈清的皮囊现在在西边溪水树林里被发现,会不会是水鬼已经来到西边溪水树林,不在水潭里了?
余清韵思考着沈清死亡的杀机。
沈清是怎么死的?
她看着沈清的皮囊,确定沈清的内脏器官被邪祟给吃了,杀机,目前不明,只知道沈清是在昨晚下午傍晚那段时间开始消失的。
余清韵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那名邪祟不吃掉沈清的皮囊?
是不爱吃,还是别有它用?
正在思考着,余清韵听到不远处苗香兰的脚步声靠近。
她没有回头,直到苗香兰的气息慢慢来到周围,这才转身。
一转身,看见苗香兰一脸震惊地看着躺了一地的三位游客。
她双眼瞪大,不可思议的样子,一张嘴巴微微张开,要是她有嘴巴,估计已经开始询问余清韵了。
这就是因为这一举动,她看向余清韵的时候,也越过余清韵,终于看到后面半边挂在石块上,半边被溪水水流激荡的皮囊。
修长的四肢,比四肢宽大一些的躯干,这个皮囊在无声地告诉着苗香兰,它是一具人皮。
“赫赫”
苗香兰的喉咙无意识地发出声音,有些震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这具皮囊,加上一些心理暗示,这个时候的她总觉得空气里开始弥漫着一些血腥味。
她很快冷静下来,知道余清韵应该不会这么做,冷静地看向余清韵,听着余清韵的吩咐。
余清韵等到她冷静下来,说:“苗姐,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今天开着你的三轮车,载着这几人开去县城。”
她要让苗香兰带着这三个人远离苗家寨。
苗香兰点头答应,余清韵让她先回自己房子里拿来三捆粗重的麻绳。
她自己则是要待在这里看着这三人,防止他们三个突然醒过来,就像之前在那个别墅庄园里莫家那小子一样。
苗香兰静静地过来,又静静地离开,再过来的时候中间相差十分钟左右。
余清韵将三个人五花大绑,确保他们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期间,苗香兰还给余清韵递上三个布条,余清韵一愣,随即接收到苗香兰的意思。
苗香兰想的更加周到。
余清韵拿过布条,给三个人全都塞进嘴里。
从苗香兰的家到西边溪水树林所要经过的寨子都是一些土墙堆砌堆围起来的小道,所以苗香兰不能开着三轮直接来到溪水边接人,只能让余清韵一个个慢慢背去苗香兰的家。
人手有限,余清韵一次也只能背一个。
她将这三人全部捆成不能自理的模样后,将其中两人藏在树林里不易被人察觉到的角落,背上一个人然后跟着苗香兰前往她家。
余清韵背着一个大活人走在后头,前方七八米处是带头的苗香兰,苗香兰走在前头探路,防止前方撞见其他寨民。
一路平安,即使有碰到其他人,苗香兰也让余清韵几十躲了起来。
就这样有惊无险地来回搬运几次后,乔伊伊三个人终于全部躺在苗香兰的三轮车上。
余清韵还把他们相互叠好,最后铺上一层薄薄的空调被,上面又放上一些空纸箱子。
苗香兰坐在车子前头,准备发车离开前往县城。
余清韵嘱咐她:“你到了县城以后记得和警察局的人做个对接,让他们在鼓藏节最后一晚再派人手过来,到时候记得观察有无气象灾害,顺便让警察局的人看好他们三个,做好思想工作。”
苗家寨地势险峻,远离县城都市,余清韵当初来到苗家寨也是靠着苗香兰开着她的三蹦子接人,路上陡峭,三蹦子没有开得很快,从苗家寨到县城也要一天一夜。
余清韵嘱咐完,又在车上塞了点干粮和水瓶,确保苗香兰能吃上东西。
“期间他们要是醒了也没事,我已经把他们绑好,嘴也捂起来了,要是他们真的不配合的话,饿他们一天一夜也不会出人命的,只要别给他们松绑就不会出事。”
苗香兰自始至终都在车上听着余清韵的话。
等到余清韵说完,苗香兰才慢慢发车离开。
车子的后视镜里,小女孩穿着一身清黄蓝点缀的百鸟服饰,手脚佩戴银饰,目送着苗香兰。
余清韵很快就重新前往西边溪水树林。
她需要将挂在石壁上的人皮收起来,防止被其他寨民看见。
苗香兰一路上开着三蹦子慢慢行驶在寨子大道上,时不时撞见其他人。
有人看到苗香兰,瞅了瞅苗香兰车子上的纸箱子,说:“苗书记,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苗香兰笑着对他点头,这个时候哑巴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车子经过那个寨民一秒,就直接开走了。
车子慢慢开着,七拐八拐,路上又碰上几个做着活计的大妈,看见苗香兰开车过来,说:“小苗啊,上次我给你说的寨东边的大成你觉得咋样啊?那小伙够俊的了。”
苗香兰摇头,赶紧开车离开,这个时候她已经感觉到车子后方似乎传来一点响动。
她不动声色地调整后视镜,对准车子后面堆叠起来的纸箱子。
纸箱子随着车子颠簸摇晃着,一片片的纸箱子上下浮动,没有任何异样。
苗香兰皱了眉头,赶紧开车远离那群大妈。
继续开着车子,路上被一群小孩拦了下来。
是原来邻居叫带着余清韵玩耍的那群小孩:“苗苗姐姐,我找不见小雨妹妹了,你有看见小雨妹妹吗?”
为首的孩子王又补上一句:“苗苗姐姐,你别告诉我阿爸阿妈啊!”
苗香兰的嘴角已经开始抽搐,心急如焚。
她不确定车子底下的三人是否已经醒了,眼下还是赶紧开出寨子外面,不然真的怕会被其他寨民看见车子后方的异样。
她说不了话,这群孩子根本不会看脸色,一直拦在车子前面,苗香兰根本无法前进。
她偏头看了看这群孩子周围的缝隙,不行,都太小了,车子压根过不去。
前面的几个孩子还在七嘴八舌地自顾自说着话,末了,才问:“苗苗姐姐,你真的没有看到小雨妹妹吗?如果没看到的话,我们是不是要一起找找小雨妹妹?”
“还是跟我们一起找找吧?我怕小雨妹妹出事了,我阿爸阿妈打死我。”
苗香兰摁了摁喇叭,巨大的喇叭声让几个小孩吓了一跳,压根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温柔的苗苗姐姐今天却一态反常:“苗苗姐,你干什么啊。”
不过也正是这个喇叭声让他们纷纷给三轮车让开一条道,苗香兰也顾不上那么多,开着三蹦子直接驶过他们身侧,离开这条道路。
等到苗香兰开到寨子口处的时候,大概已经是二十多分钟后的事情了。
寨子里仍然是那几位做着手工活计的阿奶们,看见苗香兰,几位阿奶一如既往地喊着她的名字,苗香兰点头微笑示意,阿奶们目送着苗香兰开着三蹦子离开寨子口,然后相互说着话。
“苗娃娃越来越俊了。”
“是啊,还当了官儿,现在的女娃娃啊,一个比一个能干!”
“要我说,帐街刘妹子那几个人老给苗苗介绍寨子里的对象,也不看看寨子里那些人怎么配得上苗苗?”
“现在的年轻人早就跟我们不一样喽,他们都有自己的主意,随他们去吧。”
苗香兰顺利开出寨子口,前面五六米就是寨子里长了几百年的大树。
大树的落叶纷纷,飘洒在地上,被风打着卷,刮擦着地面。
身后突然传来汽车的引擎声,还有巨大的喇叭声。
苗香兰扭动后视镜,是那位每天开车负责去县城市场里买牛羊的大叔。
大叔开着车子来到苗香兰一侧,说:“苗大妹子,你的几个纸箱子掉在后头了。”
苗香兰扭头看向后方,真的有纸箱子掉了,三四个被压扁好的纸箱子散落在后方。
她笑着对大叔点点头,赶紧停车打算捡起那两个纸箱子放回去,想着大叔应该会直接开车离开,这样就不会有交集。
没想到她一停车,下车去捡那些被余清韵叠好压扁的纸箱子,转头就看见那个热心的大叔也停下车子帮她捡。
大叔帮着苗香兰捡了两个纸箱子,放在车子后方,突然眼睛一凝,问:“你这箱子底下,怎么在动?”
他的皮肤黝黄,有些油腻,看起来像是涂了一层厚重的黄色粉底液,说话之间抽动着皮肤肌理,就像是一个蠕动的黄色厚重面皮。
车子后面远处就是那几个坐在土房子面前的阿奶们。
苗香兰感觉自己的脖子也开始变得僵硬起来,一点一点扭动着,和那位大叔对上眼神。
车子里的纸箱子又唰唰唰地动了动
听着纸箱子里那三个醒来的人的声音,苗香兰看见大叔的眼神变了。
她在寨子里读书长大,但是寨子里上百人,人口众多,她并不能每个人都认识。
但是她却记得这个大叔,他让苗香兰叫他做阿广叔。
因为他常年都在外地开大货车,所以苗香兰一直等着他开完货车回到寨子里,才把他的户口记录好。
今年鼓藏节族老们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他,早早回到寨子里,开着买来的二手卡车,每天往返于县城和寨子运送牛羊。
“苗书记,你这车子里该不会藏人了吧?”
面前的阿光叔面色严肃, 第一反应想到了昨晚失踪的沈清。
他二话不说,想要将车上的纸箱子掀开。
苗香兰面色匆匆,只来得及看了一眼远处蹲坐在土房子面前的阿婆们一眼,然后赶紧将阿广叔的手臂挥开。
远处的阿婆们身影渺小,看不清样貌,只能看到点点衣服颜色,像是被颜料挥洒上的小点。
没有听到阿婆们的叫喊,他们自己没看到远处的动静,或者说,压根没有将眼神分给远处的阿广叔和苗香兰。
这群老人已经蹲坐在这里几十年,垂垂老矣。
这里的风景再怎么好看,他们也已经看腻了。
得益于老人们注意力和眼力都不好,苗香兰少了一层老人叫喊吸引其他寨民的风险。
“你为什么要藏着人?”阿广叔皱着眉头说,“昨晚失踪的游客是不是就在这车子下?”
苗香兰看着面前的中年男子。
摆在她面前的还有一个最大的危机,那就是阿广叔。
阿广叔上前要继续拿开纸箱子,苗香兰双手摁住他的肩膀,重重一推,阿广叔一时不察,踉跄几步,竟然也真的差点摔倒。
站稳后的他直接把苗香兰挥到一边,身穿百鸟服的哑女摔在地上。
苗香兰看着阿广叔的手越来越接近那个纸箱子,越来越接近那个纸箱子。
就在他快要触碰到纸箱子的时候,苗香兰就看见他的头向后仰,脖子往前,接着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倒在地上的阿广叔,成功露出后面的余清韵。
女孩百鸟服裙摆扬起,嘴唇微抿,抬起的手臂甚至都没来得及落下。
苗香兰下意识地继续看向寨子口土房子下坐着的阿婆们。
那群阿婆继续做着活计
余清韵赶来的及时,苗香兰松了口气。
如果不是那群小孩耽误了不少时间,本该不会出错的。
事情转回二十分钟前。
余清韵需要将溪水边的这身皮囊收起来。
昨晚寨民们夜出寻人,溪水边的皮囊其实说隐蔽,也并不隐蔽,显眼也并不显眼,但是余清韵可以肯定的是,这群寨民昨晚没有派人前来溪水树林边查看。
因为只要一进来就一定能够发现这张人皮。
寨民们昨晚可能是出于安全考虑,又或者不知名的考虑,所以没有在夜间过来查看,现在天一亮,他们会议结束,有可能会有人过来,所以余清韵必须要把这身人皮藏起来。
她看了看这层皮。
抬脚踩在石头上,靠近人皮。
日光透过一片片长着脉络的叶片缝隙,光斑洒落在人皮之上,好似泛着一层光晕,有些刺眼。
余清韵越靠近这层皮囊,鼻间皮囊的腥味就愈发浓重。
待到彻底靠近,余清韵才更仔细地看着这层人皮的纹路。
可能是周围气候潮湿,皮肤有些发皱,四肢和躯干的皮囊都在,只是指甲,头发等外部组织,还有内部器官腑脏全都消失不见。
余清韵拿住皮囊一角,触感细腻,有些滑,跟以前她在水下捞尸的触感是一样的。
她并不想拿着这张人皮回去,邪祟只留了这张皮在这里,说明一定有用处,她藏这张皮主要是为了防止寨民发现并拿走。
余清韵将皮囊慢慢卷起来,像卷纸张一样,最后又把周围的几块石头堆垒在一个水边,像是一个小池塘。
只不过这个池塘可能就一个孩童手臂那般长宽。
然后把这张人皮放在石头堆砌好的这个小“池塘”里,最后用一个大石头盖在人皮上,看上去就像是溪水边上最不起眼的一个石头堆。
不会有人想着去翻一群石头的。
她打算今晚再过来看看,守株待兔,看看这里是否还会有邪祟出没。
余清韵弄好以后,确认好看不出任何问题就打算离开。
余清韵还是要去看一看苗香兰有没有顺利将那三个人运出寨子。
她跳上最近的吊脚楼房顶,低伏着身子在楼顶上跳跃前进,时不时躲避路上行人的视野,最后终于看到刚出寨口的苗香兰。
苗香兰开着她红色的三蹦子刚刚驶出寨口,寨子外面的地形并不算平整,三蹦子的轮胎也没质量也没有那么好,车子连同人一抖一抖的,上面堆起来的纸箱子不断颠簸着。
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发生。
就在余清韵坐在屋顶上目送着苗香兰离开之时,意外就发生了。
苗香兰的纸箱子掉在后面,她浑然不觉,开车前进。
后面开着一辆卡车的人开车来到苗香兰身侧,探出脑袋,似乎是在提醒苗香兰。
接着苗香兰停下车去捡纸箱子。
余清韵以为这辆卡车的主人会驶离,没想到那辆卡车的主人也停了下来,在周围帮苗香兰捡着纸箱子。
捡纸箱子,这也意味着会帮忙把纸箱子放在车上。
余清韵站了起来,四下看了看周围有无行人。
没有行人,倒是寨口土房子底下坐着一群聊天八卦的阿婆。
阿婆们压根没有把半点眼神分给远处寨子外面的人。
余清韵见状,绕开那片土房子,跳到平地上,朝着苗香兰狂奔而去。
最后终于在两人推搡的时候赶上了。
苗香兰倒在地上,裙子沾了点土,旁边车子纸箱里还时不时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余清韵一把把她拉起来。
现在寨子外面没人,寨子通往县城的路基本上只有这个大叔会开车来往。
余清韵走到卡车边,跳上去,拉开卡车车门,很好,那位大叔甚至都没有把车钥匙拔出来。
余清韵跳进卡车里,找了找,没找到工具。
她接着又进入车后箱,在里面找到一些绑着牛羊的绳子。
绳子粗壮,但是沾着畜生粪便液体,有些脏臭。
但是比这再脏再恶心的东西余清韵都见过了。
她手里拿着这个绳子,将地上的阿广叔五花大绑,然后把车子里的毛巾塞到阿广叔的嘴里。
她从中年男子的口袋里拿出钱包,翻了翻,确认里面有家里人的照片,身份证件,银行卡,还有一些零钱,然后把钱包收起来,放在自己身上。
接着把中年男子扛起来,拿开这些纸箱子,在乔伊伊三人惊恐的眼神中把阿广叔也给塞进去,最后再放上纸箱子。
整个过程动作熟练利落,余清韵一转身,看见苗香兰目瞪口呆。
余清韵说:“好了,你带着他们四个去警察局吧,记得跟警察局的人说一下部门的事情,对接一下信息,让警察跟他们三个解释一下,然后看住这个寨民,不要让他联系寨子里的人。”
苗香兰是想要询问余清韵一些事情的,她有些担心余清韵这么做,没有阿广叔,寨子那群人肯定会发现异常的。
面前的女孩就好像知道她要说些什么,直接说:“剩下的事情你不用管,去吧。”
苗香兰抿了抿嘴唇,开车离开了。
余清韵转身看向远处土房子底下一群阿婆。
阿婆们没有一个人看向这里,也不知道是迟钝,还是老了压根看不清这里发生的事情。
她跳进车内,浑身开始抖动,几个重要关节突出,骨骼不断发出清脆的咯吱声。
紧接着摇身一变,变成阿广叔的模样,身上的百鸟服像一块被拉长延伸的画布,幻化成阿广叔立领短袖和牛仔裤的服饰。
她坐在车上,变成成年人之后,骨骼舒展开来,感觉自己整个身子也变得舒展许多。
余清韵忍不住叹谓。
要学着阿广叔去县城吗?
余清韵并不打算去。
阿广叔的身份有很多可以操作的地方。
家家户户每天靠着他运送牛羊,前一天的牛羊在后一晚会被送到祠堂,然后再不见踪影。
很大可能,祠堂里供养着一个邪祟。
余清韵倒是要看看,没了牛羊,祠堂里的邪祟会不会现身。
她扭动车钥匙,将车子启动,掉头,回寨子。
车子一路开着,余清韵按照记忆里第一天苗香兰带着自己挨家挨户认识的人和住户,开到阿广叔家楼下。
她关上车门,走进自己家里。
家里正好没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吊脚楼屋内布局全都是一样的,一楼的客厅和厨房的位置也一样,楼上就是一个大客厅搭配着其他的小房间。
将每个房间都逛了一遍,余清韵找到阿广叔和广婶子的房间。
她就打算今天呆在房间里了。
也没让余清韵等太久,也就几个小时,中午的时候,余清韵就听见楼下传来开门声和脚步的踩踏声。
似乎很匆忙。
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
广婶子的嗓门出奇的大。
“廖广义!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你还去不去县里买牛羊了?”
女人的声音有些尖锐,参杂着一丝丝的恐惧。
余清韵睫毛微微一颤。
广婶子一边嚎着,一边在一楼转悠,没看到阿广叔的身影,很快来到楼上房间,打开房间,二话不说揪住余清韵的耳朵,将她从床上提起来。
“廖广义你长本事了,今天就想睡懒觉,连命都不要了是吗?”
余清韵借着广婶子耳朵上的力道起身,脸皱起来,嘴里喊着:“疼疼疼!”
“你也知道疼?”广婶子怒了。
随后,她压低声音:“你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你不想活了也要想想我和小光!”
什么意思?
“你现在就赶紧给我开车去,不然今晚族老真的要带人把你丢进祠堂了。”
如果不去买牛羊,后面会发生什么?
余清韵很好奇,于是在傍晚夕阳西下之时,阿广叔的家门被敲响。
余清韵还在阿广叔和广婶子的房间里坐在床上看电视。
“你们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电视剧里,头发胡须花白的老人一脸痛心疾首地看着面前两拨人。
一楼的门还没等广婶子打开,直接被人撞开。
许多个脚步声在楼下,还有人们交谈的声音,动静很大,急促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