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霜歌不就是如此?
她把楚无恨藏在府中,日夜相伴,外面不管怎么猜测,怎么传流言,到底没人亲眼看见,骂两句也就算了。
“等你成婚了自然有府邸了。”谢霜歌摸了摸卫九思的脸,顺势掐了一把,笑眯眯道:“到时候不仅有府邸,还有封号呢。”
卫九思被她说的生出了几分向往,“嗯,其实,我快要成婚了。”
这回换谢霜歌懵了,“什么意思?”
卫九思凑近她小声道:“周国来信,周皇有意答应这门婚事,派了瑞王来金都详谈呢。”
谢霜歌惊讶片刻后笑道:“那是好事啊,你们终于修成正果了。”
“嗯。”卫九思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这件事我也是才知道,公孙哥哥来与我说的,他说他入宫除了来探望我,就是来和父皇商量这件事的,父皇龙颜大悦,这才答应让他来坐坐。”
谢霜歌恍然大悟:“难怪舅舅会让他来后宫。”
这是马上要成一家人了,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嗯。”卫九思眸中满是对未来的期待,让人看了都跟着心生欢喜。
谢霜歌看了两眼,心跳加速,看起来,成婚也不错啊,至少以后就不是一个人了。
她视线飘忽,卫九思留意到,小声问:“你和楚大人打算什么时候成婚啊?”
“也快了吧。”谢霜歌含糊的说,“对了,你方才叫他什么?公孙哥哥?咦~好腻歪啊。”
“你真是!”卫九思羞的不行,上手去挠她的痒处,“你们私下里不会叫吗?他本来就比我大,叫声哥哥怎么了?”
谢霜歌边躲边笑,“是吗?那不该叫公孙哥哥啊。”
“那叫什么?”卫九思单纯的问。
谢霜歌趁机起身,边笑边跑,“当然是叫——情哥哥了!”
“你!你站住!”
卫九思脸瞬间爆红,跺了跺脚,提着裙摆追了上去,“你不害臊!”
“害什么臊啊,你公孙哥哥肯定很喜欢,你下次试试?”谢霜歌一本正经的说。
卫九思拿着帕子甩她,“你快住口吧,你怎么不叫?你回去叫楚大人试试!情哥哥,亏你喊的出来,这些你都是从哪儿学的?”
谢霜歌躲到屏风后,笑的眉眼弯弯脸色绯红,“从……呃。”
她顿了一下,这称呼是她从那本写她和楚无恨“风流韵事”的话本上看来的。
卫九思扑过来,见她站在那儿发愣,瞪大了眼睛,“你……你不会真的叫过了吧?”
谢霜歌:“……”在话本里叫的算吗?
见她没说话,卫九思眼睛瞪得更大了些,两人面面相觑,卫九思倒退一步,“你……你们,你们好野啊。”
谢霜歌:“……”
“我不是,我没有!”
卫九思一副“你不用狡辩,我懂,我都懂”的表情。
谢霜歌:“……”
她撸起袖子,“你过来!”
“我不!”卫九思拔腿就跑,“哎呀,情哥哥,楚大人那么冷的一个人,都要被你叫化了吧?”
“你给我闭嘴!胡说八道!”
局势陡然逆转,换成了谢霜歌追卫九思,两人在殿内边跑边笑,没一会儿就闹出了一身汗,最后抱着在榻上滚了一圈,衣裳都皱了,笑的停不下来。
整理了好一会儿才能出去见人。
谢霜歌从兰汀宫离开的时候唇角还扬着,坐上马车的时候她不着边际的想,如果真的叫楚无恨情哥哥,他会是什么反应,会和话本上一样情难自禁吗?
不知想到了什么,谢霜歌的脸不受控制的又红了一层。
还没成婚她就每天被楚无恨吃的死死的,成婚之后还得了?
她得想个法子拿捏楚无恨。
谢霜歌不着边际的想着,倏地马车骤然一停,她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扑去,她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马车壁,外面的马儿嘶鸣一声,车夫厉声呵斥:“何人竟敢拦公主凤驾?”
谢霜歌心里不爽,皱起了眉,掀开帘子往外看,眼神顿时一凝。
路中央跪着个小太监,他见到谢霜歌忙大喊一声:“公主,不好了!太后娘娘晕倒了!”
“什么?!”
谢霜歌陡然一惊,忙对车夫道:“调头,回宫!”
眼看着到了晚膳的点,谢霜歌还没回来,楚无恨披着披风站在廊下喂鸟,心不在焉的往院门口的方向看,眼皮也跟着跳了跳。
辛路见状忍不住道:“主子,你都喂三遍了,常言吃不下啊,你别把它撑死了。”
楚无恨回神,低头看了一眼,常言用嘴顶着他的手往外推。
他收回手,心烦意乱,“去让人找——”
“主子!出事了!”
辛止从院外飞跑回来,楚无恨心陡然跳空,“怎么了?”
辛止沉声道:“太后娘娘晕倒,公主半道又折身回宫了。”
“太后晕倒?怎么回事?”楚无恨语气不由得急促起来。
辛止摇头:“宫中的眼线暂时没传出风声来,不知。”
辛路看看他再看看楚无恨,低声道:“嘉宁公主一向孝顺太后,太后出事她肯定心急如焚啊。但愿太后娘娘没事,不然……”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完,因为楚无恨的脸已经彻底沉了下来,比风雨欲来的天还阴。
他把手中剩下的谷子都扔到鸟笼里,猛地转身入屋,“让人备车,我要入宫。”
谢霜歌走到半道便折返回宫,到太后宫里的时候还算早,皇帝还没到。
她在太后宫门口下了车,提着裙摆就往里跑,这个时候什么公主仪态什么皇室风范都被她抛到了脑后,银蓝色的披风在风中摇摆,路过的宫人纷纷跪下行礼。
谢霜歌却看都没看一眼,径直跑过,青桃在后面追着,焦急道:“公主你跑慢些,小心啊!”
然而谢霜歌现在根本听不见,她满心只有太后。
上台阶的时候她都是三阶并作两阶,走的飞快。
寝宫门口围了不少人,花枝招展的一大群,嗡嗡嗡的吵得人脑仁疼,还有人拿着帕子哀哀戚戚的哭,堵在那儿谢霜歌根本过不去,她喊了一声:“都让开!”
那些人纷纷转头看来,谢霜歌这才注意到似乎都是宫妃。
“见过公主。”
妃嫔们纷纷向她见礼,谢霜歌面色不善,“都堵在这儿做什么?吵吵闹闹的,都出去!”
妃嫔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讪讪的,有人道:“公主息怒,嫔妾也是担心太后。”
“是啊,太后娘娘忽然晕倒,我们听到消息立刻赶过来了,你好端端的冲我们发什么火呀,要是太后娘娘有个三长两短——”
谢霜歌本就心急如焚,听着她们七嘴八舌在这儿叽叽喳喳的,心里的火瞬间蹿到了头顶,她转头盯住说话的人,见她满头珠翠,一身桃红缎子,眼神闪烁,分明是打扮过才来的,担心没看出来,小心思倒是都写在脸上了。
谢霜歌眼神霎时沉了下来,反手把她推了出去。
这一下没有留力,直接把人推的一个趔趄摔出了门外。
“啊——”那人痛呼一声,头上的珠花掉了一地。
她的奴婢哭天抢地的去扶她:“美人你没事吧?公主,你怎么能对美人动手呢?”
那美人捏着帕子哭了起来,旁边看热闹的人也跟着七嘴八舌的,谢霜歌厉喝一声:“都给本宫闭嘴!”
妃嫔们第一次见她发火,都吓了一跳,瞬间没了声。
谢霜歌居高临下的看着赖在地上的美人,冷声道:“本宫堂堂一品公主,你不过一个小小美人,别说推你,打你都行,你要是再在这儿嚎,本宫就让人把你拖出去掌掴,让你哭个够!”
那美人吓得一抖,脸都白了,灰溜溜的扶着侍女的手想起来,谢霜歌轻嗤一声:“你不是担心太后吗?那就在这儿跪着给她祈福,什么时候太后醒了,你什么时候起来。”
美人彻底呆住了,“公主……”
谢霜歌没理她,转头颇具威严的环视一圈,“还有谁想为太后祈福的?”
妃嫔们纷纷摇头。
谢霜歌出了气,准备往里走,那美人还伸手想去拉谢霜歌的披风,“公主!公主恕罪啊!”
“你还敢在这儿喧哗?你眼里还有没有太后?”
威严含怒的声音从殿内响起,众人纷纷看去,就见一身湖蓝锦缎的年春从里面走出来。
谢霜歌眼睛一亮,“年春姑姑!皇祖母怎么样了?”
年春冲她行礼,安抚的笑笑:“老毛病了,御医说好好休息几日便无事。”
谢霜歌闻言松了口气,身子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太后在睡觉,公主看看便出来吧。”
年春侧开身,谢霜歌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放轻脚步走进去,青桃留在了外面,年春看她一眼,给了她一个眼神,青桃没理解,疑惑的看着年春,年春就走到了门口,她往那儿一站,妃嫔们就没有一个敢造次的,恭恭敬敬的唤一声:“年春姑姑。”
年春冷哼,看都没看她们,“诸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知道的是来探望太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选秀。”
被她点破心思,脸皮薄的脸都红了。
“还有你——胡美人,你什么身份,也敢在公主面前放肆?入宫的时候教你学的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年春一点脸面都没给她留,胡美人难堪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青桃——”
她忽然点名,青桃心神一凛:“奴婢在!”
“掌嘴。”
“啊?”胡美人瞪大了眼睛,“姑姑,我真的知道错了!姑姑你饶了我吧!”
青桃也有些犹豫,年春语气陡然一狠:“还愣着做什么?这等以下犯上的东西,你不教训,等着公主自己出手吗?这点眼色都没有,怎么在公主身边当差?”
青桃眼神瞬间坚定起来,“奴婢知道了,谢姑姑教诲!”
然后她大步上前,妃嫔们哗啦一下向着两边退去,露出跪在门口的胡美人,她仰起脸怔怔的看着青桃,“你……你敢!”
青桃绷着脸,抬起手抡圆了手臂就给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胡美人脸上瞬间红了一大片,周围的人都跟着抖了抖。
年春这才满意,她犀利的眼神从其他人身上扫过,警告道:“别以为太后娘娘病了,你们就可以兴风作浪,尊就是尊,卑就是卑,再有以下犯上的,胡美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青桃立刻明白了,年春姑姑这是一箭四雕!
一是替太后镇住这群不安分的妃嫔,让她们不敢轻举妄动。
二是替公主立威出气,让她们知道公主欺负不得。
三是教训胡美人,杀鸡儆猴。
四则是点拨她,让她知道以后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做。
不愧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心腹,这般心思手段,确实不是她能比的,她要学的还很多。
青桃敬佩的看了年春一眼,年春却转身回了寝宫,临走前道:“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踏入寝宫半步。”
刚才还炸毛的妃嫔们这会儿和鹌鹑似的缩在那儿,不敢动也不敢走。
胡美人凄凄惨惨的跪在地上,也没人理她。
谢霜歌进了寝宫后,看到太后面色苍白憔悴的躺在绣金锦被中,鼻子一酸,不由得红了眼眶。
她抿紧唇,把眼泪憋回去,走到床边蹲了下来,伸手轻轻的拂开太后的紧皱的眉,“皇祖母。”
许是这一声呼唤起了作用,太后睫毛一颤,慢慢的睁开了眼。
“皇祖母?”谢霜歌惊喜的看着她。
太后视线从茫然到清明,最后落在谢霜歌的脸上,一下子柔和起来,“嘉宁来了。”
第191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
“皇祖母……”谢霜歌眼泪在眼眶里一个劲打转,她握住太后伸出来的手,哽咽着问:“之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就晕倒了?”
“御医怎么说?”
太后握着她的手,偏过脸来慈爱的看着她,“没什么大事,人上了年纪,有个病都是常事,御医说就是秋来干燥,上火了,加上哀家有头疼的毛病,堆在一起,就晕倒了,御医刚施过针,现在好多了,别担心。”
谢霜歌放心不了,这半年来太后生病的次数明显增加,以前她还会被糊弄过去,现在不行,她隐隐有了预感,所以见太后还在安慰她,她心里愈发难受。
但她这个时候不能表现出来,免得让太后跟自己担心。
她抿抿唇,竭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嗯,没事就好,可吓坏嘉宁了,走到一半立刻跑回来,跑的腿都酸了。”
太后闻言笑起来:“是吗?回去让人抬轿子,怎么能累到哀家的嘉宁呢?”
谢霜歌笑着趴在她身边,“皇祖母没事,我就哪儿都不累了。”
太后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
“母后,你醒了吗?”纷乱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谢霜歌扭头看过去,皇帝皇后、梅贵妃、贤妃、还有巫美人都来了。
“嘉宁也在啊。”皇帝脚步一顿,放慢了些速度。
谢霜歌吸了吸鼻子行礼:“嘉宁见过舅舅。”
“免礼免礼。”皇帝走到床边坐下,关切的问:“母后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不用担心。”太后抬眸看一眼,见人都到齐了,脸色微微严肃,又恢复到了那个外人面前端庄淡漠的太后模样。
“太后娘娘没事陛下就能放心了,一听到太后娘娘出事,陛下折子批到一半就赶过来了,路上还差点绊倒。”梅贵妃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不自在的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这就别说了。”
梅贵妃失笑:“是臣妾多嘴了。”
太后看她一眼,没说话,又看向她身边的皇后和巫美人,贤妃站的有点远,向来不怎么往前凑,太后也不在意。
皇后对上她的视线,担心自然而然的流露,像是半点都没留意到皇帝和梅贵妃之间的“打情骂俏”。
太后无奈的叹息一声,真是不争气啊,这孩子对她是一片孝心,可对男女之事真是不开窍,明明喜欢皇帝,可不知道怎么讨皇帝欢心,处处被梅贵妃压一头。
当着自己的面尚且如此,背地里不知道还要吃多少哑巴亏。
她对着皇后招了招手:“皇后,扶哀家起来。”
谢霜歌在边上看的一清二楚,眼珠一转,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又不着痕迹的往边上退了退。
皇帝见皇后走过来,下意识的起身要让开,太后一把拉住皇后的手,让皇后也在床边坐下,挨着皇帝。
皇帝顿了一下,没再动。
梅贵妃:“……”
她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脸上还维持着笑意不变。
“哀家无事,你们别一有点风吹草动就都跑过来,大惊小怪。”
太后拉着皇后的手,又看向谢霜歌,“嘉宁一个人来就行了。”
皇后看向谢霜歌,温和的笑笑,“嘉宁是母后的心头肉,咱们都比不了。”
“谁说的?”太后笑着瞪她一眼:“你早点让太子成婚,哀家还等着抱曾孙呢。”
此言一出,梅贵妃立刻看向皇帝,皇帝沉默一会儿,也道:“太子确实到了该成家的年纪,老二年纪与太子相仿,也得准备起来了。”
说到这儿,他顿了下,“对了,还有嘉宁。”
谢霜歌:“……”
果然这把火还是烧到了自己身上。
众人都朝她看了过来,梅贵妃莞尔:“嘉宁公主确实该找个好驸马了,不能再拖。”
贤妃颔首:“好驸马,眼前不就有一个?”
谢霜歌面色微红,“怎么又说到我了,不是来看皇祖母的吗?”
她看了太后一眼,装作害羞的样子说:“皇祖母这里人多,嘉宁先告退,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她对着皇帝和皇后她们欠了欠身,转身“落荒而逃”。
皇帝笑了起来:“害羞了。”
众人便都笑了起来,只有太后面上没有多少波动。
谢霜歌出了太后的寝宫后没有立刻离开皇宫,而是带着青桃沿着宫道漫无目的的走去了御花园。
此时天色渐晚,暮合四野,御花园里一片冷清,青桃忍不住劝道:“公主,咱们回府吧?”
谢霜歌摇摇头:“你在这儿等我,我想一个人走走。”
“……是。”青桃见谢霜歌兴致不高,没再劝,眼睁睁看着她走远。
谢霜歌沿着鹅卵石小路走,心里乱糟糟的。
皇祖母如今看着好像没什么,但她心里有数,若非真的撑不住了,皇祖母不会催她成婚。
之前她和皇祖母说要和沈含誉成婚,她还劝自己三思而后行,成婚不急于一时,可以多看看再说。
可前些日子她就开始劝自己成婚了,今日又晕倒,怎么看都不是好兆头。
按照大燕的规矩,太后崩了,皇帝因为要理政,只需守孝二十七天,而后宫妃嫔无论尊卑,一律是一年,这一年不可穿红戴绿,须得茹素,若是怀有皇嗣可免了守孝。
往下的亲王和皇子公主皆需守孝二十七个月,遇到特殊情况可酌情减少。
谢霜歌若是在太后崩之前没成婚,那就要守孝二十七个月,那个时候她都二十岁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若是这中间皇子争权出了问题,她最后能嫁给谁犹未可知,能不能得到庇护也是难说。
所以最好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在太后崩之前成婚,把一切都定下来,太后活着肯定会给她风光大办,把一切后路都安排好。
这是太后的想法,谢霜歌现在彻底明白了。她看着园中日渐凋零的花,心头微沉。
忽然鼻尖一凉,谢霜歌疑惑的摸了摸,摸到一点水,她诧异的挑了挑眉,抬头一看,一滴雨落进了她的眼中。
白色的身影分花拂柳而来,谢霜歌的视线中倏然多出一把绘着梅花的油纸伞。
——题外话——
古代儒家守孝有二十七个月的规矩,因为母亲用母乳哺育孩子要二十七个月,所以这里化用了这个规矩,进行了一些改动,大家看看就好,不用当真,但二十七个月是有这么回事的。
第192章 我给你撑伞
视线中忽然出现的油纸伞遮住了夜空,映着不远处昏昏蒙蒙的灯光,成了夜幕中唯一的亮色。
谢霜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才低下头缓缓转身,然而在看到身后人的时候她不由得愣了一下,“三公主?”
“才半日不见,姐姐便与我生疏了吗?咳咳——”
卫九婷笑着打趣一句,结果吹了风,脸色一变,偏过头咳了起来。
握着伞柄的手都在颤抖,雨珠落到伞面上,沿着边沿流下,又被抖了下去,落到地上,碎裂成更小的水珠。
谢霜歌看着心中不忍,伸手接过伞,替卫九婷拍了拍背,“不舒服吗?这么晚了,还这么冷,你怎么只穿这一点?”
她掌心下的衣裳单薄,什么都遮不住,几乎一碰就能摸到她清瘦的身躯。
她忍不住感慨:“你也太瘦了,感觉风大一点就能把你吹跑。”
卫九婷低低的笑了起来,“没有那么夸张。”
“哪里夸张了?你看看这骨头——”
谢霜歌沿着她的脊背抚摸一下,卫九婷蓦地红了耳垂,挺直了腰,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谢霜歌一怔,见她有些羞涩的样子,连忙收回手,“抱歉,是我唐突了。”
卫九婷摇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有点痒。”
“你怎么在这儿?”谢霜歌不自觉的把伞往卫九婷那边倾斜,卫九婷笑了下说:“我刚从皇祖母那边出来,听说你刚离开,我想着你可能心情不太好,就跟过来看看,你果然在御花园。”
“嗯?”谢霜歌一愣,“为什么?”
“因为你小时候一遇到不开心的事或者生气的时候就喜欢往御花园跑,不让人找到。”
卫九婷语气如常,唇角带笑,仿佛在说一件很有趣的小事,可谢霜歌听了只觉得心情复杂。
她小时候的事她都记不清了,卫九婷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那个时候她才多大?
“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卫九婷打量她一眼。
谢霜歌迟疑着点点头,卫九婷没来之前她还是有点难过的,可她一来,她的情绪就断了,难过不起来,硬要难过还真是有点矫情。
“不难受就好,那我送你出宫吧,时候也不早了。”卫九婷说着就想把伞拿回来。
谢霜歌手往后一撤,躲开了,卫九婷疑惑的看着她。
“还是我送你吧,你穿的这么少,再站一会儿该着凉了,我送你回宫我再回去。”
见她坚持,卫九婷也就没说什么,点点头答应了。
两人并肩一起往回走,伞不大,两人挨得很近,近到可以清晰的闻到彼此身上的味道,卫九婷眸光微闪,不着痕迹的吸了口气。
谢霜歌浑然未觉,心里不断的回忆自己之前的想法。
走到御花园外,青桃不知从哪儿弄了一把伞,正匆匆往这边来,见到谢霜歌和卫九婷眼睛一亮,“奴婢见过三公主。”
卫九婷打量她一眼,“是你的侍女。”
谢霜歌点点头,“你去取伞了?”
“是,奴婢见下雨了,就走远些去找了巡视的侍卫,让他们帮忙取把伞来。”
“公主……”青桃看看卫九婷再看看谢霜歌犯了难,公主现在似乎用不上伞了。
谢霜歌看卫九婷一眼,卫九婷眸光盈盈,“姐姐要扔下我先离开吗?没关系,是该回去了。我自己可以的。”
谢霜歌:“……”
青桃:“……”
告辞的话到了嘴边又不好意思的咽了回去,主仆二人对视一眼,谢霜歌还没开口,卫九婷又压抑的咳了起来。
谢霜歌立刻道:“无妨,反正这里离藏雪宫也不远了,几步路的事,先送你。”
卫九婷立刻笑了起来,“好,多谢姐姐。”
谢霜歌眼前一亮,倒也没觉得被迫送人多难受了。
三人沉默的往藏雪宫走,一路上谢霜歌都替卫九婷挡着风,卫九婷看着谢霜歌的侧脸,贪婪的欲望越发无法控制。
眼看着走到一处拐角,前面一片漆黑,卫九婷伸出手想去抓谢霜歌的手臂,眼前却倏地亮了起来。
三人脚步不约而同的一顿,她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谢霜歌抬眸一看,就见一盏八角琉璃灯从拐角处探出来,照亮玄色衣袍上的暗纹。
往上是银鼠色的荷包,缀着浅银色的流苏,随着风轻轻摇晃,从谢霜歌的眼前晃到了她的心底。
谢霜歌微微睁大眼睛,再往上,是楚无恨那张深邃淡漠的脸,那对黑沉的眸子在看到她的一瞬间,露出了点如释重负的情绪。
谢霜歌心头一动,脱口而出:“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楚无恨的眼睛便微微的弯了起来,“这么晚了公主还没回家,臣有些担心,又见外面下了雨,想着公主没拿伞,就来接你。”
他的视线从谢霜歌的脸上恋恋不舍的移开,落到卫九婷脸上的时候,之前的温柔都消失无踪,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漠,“微臣见过三公主。”
“这位是楚大人?”卫九婷轻声道:“免礼。”
楚无恨颔首:“臣是锦衣卫指挥使,楚无恨。”
说完他就收回了视线,对卫九婷半点兴趣都没有,“公主是要送三公主吗?”
谢霜歌点点头,“表妹去御花园找我,给我送伞,想送我出宫,但她穿的太少,我怕她着凉,就打算先送她回来再出宫。”
“既然如此,臣护送二位公主。”
说着他提着灯笼打着伞走到了谢霜歌的另一侧。
卫九婷见状笑了下,“楚大人倒是体贴,想不到人前冷漠的指挥使,私下里竟是这样一副温柔的模样,传出去怕是也没多少人相信。”
楚无恨眯了下眸子,“公主想说什么?”
卫九婷莞尔:“大人不必紧张,只是本宫在入宫前听到了些关于大人的流言,一直以为大人是高大壮硕,凶神恶煞的,今日一见方知流言果然不可信。”
谢霜歌转头看看楚无恨,弯了弯唇,“是啊,楚指挥使凶名在外,谁见了都要退避三舍,也不怪流言猖獗。”
楚无恨抿着唇,低声道:“臣冤枉。”
谢霜歌轻笑一声,“冤不冤枉你自己心里清楚。”
她转过头看向卫九婷:“我们走吧。”
卫九婷却摇摇头,从谢霜歌手中拿回伞,“我自己回去。”
第193章 那人提着一盏灯,走到了她心上
“马上就到了,为什么……”谢霜歌不解的看着她,“是因为楚大人吗?
楚无恨也看向了卫九婷,卫九婷轻笑着摇摇头:“不是,就剩几步路,我自己回去便是,既然楚大人来接你,怎么好让他久等,你们走吧。”
说着卫九婷上前替谢霜歌拢了拢她披风的领子,笑意温婉,“慢走。”
楚无恨闻言便把灯递给了谢霜歌,“劳烦公主提灯,臣撑伞。”
谢霜歌没再说什么,钻进了楚无恨的伞下,两个人并肩往前走,走了一会儿,她如有所感,在风中转身,却见卫九婷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
伞檐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剩下的半张在雨雾中模糊不清。
风吹起她白色的衣角,又寂寥的落下,在雨中看着那样单薄脆弱。
谢霜歌不知怎么的停下了脚步,转头冲她喊了一声:“快回去吧!”
伞檐下的脸半明半暗,卫九婷微微勾了下唇,几不可闻的说:“回去?回不去了……”
离开了卫九婷的视线范围,楚无恨的胆子就大多了,他直接握住了谢霜歌空着的那只手。
谢霜歌一惊,本能想甩开他,“你疯了?”
楚无恨低声道:“这边没人能看到。”
谢霜歌便不动了,狐疑的四处看看,确实没看到什么人,放下心来。
后面非常有眼色离得远远的青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