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遵旨!”
来了三个御医,皇帝指了一个:“你去隔壁看看嘉宁。”
御医愣了一下,但也没敢多问。
乖乖的去了隔壁。
皇帝出了西厢房,站在廊下,对辛止道:“你去叫锦衣卫的人来,把那些山匪和幽城衙门的人都关进诏狱,连夜审问,撬开他们的嘴,朕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搅混水。”
“是!”辛止求之不得。
他带着锦衣卫的人匆匆离开,临走前留下了十个人,八个守着卢破军,剩下两个照顾楚无恨,也方便传信。
两个御医围着楚无恨看了好一会儿,愁容满面的走了出来。
“陛下,楚指挥使身上的外伤虽多,但不致命,好好修养一个月,就能恢复个七七八八,主要还是内伤,他内力耗尽,五脏六腑都有些损伤,还磕到了头,弄不好,可能会留下些后遗症。”
“什么?”皇帝还没开口,就听到了谢霜歌的声音。
他扭头一看,谢霜歌一头黑发湿漉漉的披在身后,身上拢着件淡黄色的披风,鞋……这回倒是穿鞋了。
青兰在后面追:“公主,你先把药涂了啊,御医说你的脚需要包扎……”
“嘉宁!”皇帝语气重了些,“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也不怕着凉?”
青杏端着碗姜汤过来:“公主——”
谢霜歌看皇帝一眼,接过姜汤吹了吹,然后一口气干了。
她把碗翻过来给皇帝看:“舅舅,我喝了姜汤,不会有事的。”
皇帝:“……”
“你真是……”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这不是担心楚大人吗?御医看过了,怎么样?你刚才说后遗症,会有什么后遗症?”
御医对视一眼,斟酌道:“可能会忘了以前的一些人或事,也可能不会,可能会失明,也可能不会,可能只是头晕,也可能——”
“不会!”谢霜歌接话,磨了磨牙,“那到底是会还是不会?”
御医讪讪道:“这……臣等不敢保证,须得等楚大人醒来才能知道。”
谢霜歌心揪的难受,“那现在能做些什么?”
“臣等开了方子,一会儿给楚大人服下,先退了热再说,至于他身上的伤,洗净上了药包扎好就只能等了。”
“楚大人身体强健,应该恢复的很快。”
“那就按你们说的去做。”皇帝捏了捏眉心,有点累了。
谢霜歌注意到,立刻说:“时辰不早了,舅舅今日还要上早朝,赶紧回去休息吧,这边有我呢。”
“太后——”
“皇祖母年纪大了,就别让她折腾了,让她好好睡一觉再说。”
皇帝一想也是,点点头:“好,有什么消息,派人进宫传个信。”
说完他还是不放心,又嘱咐了一句:“你自己的脚也注意点。”
“知道了,舅舅慢走!”
“恭送陛下!”
送走了皇帝,谢霜歌看向御医,“二位大人也辛苦了,方子交给本宫,本宫让人去抓药,你们可以回去了。”
御医面面相觑。
谢霜歌挑了下眉:“怎么,信不过本宫?”
“不敢不敢,微臣告退!”
御医一走,谢霜歌立刻对青兰道:“去角门看看,辛无来了没有?”
“是!”
辛无和辛行早就到了,但因为没有命令,不敢轻举妄动,青兰和两人说了一声,两人立刻脚步飞快的跑了过来,刚一进门两人就呆住了。
床边背对着他们坐了个女人,淡黄色的披风在烛光下发着柔和的光,衬的她半张脸娇嫩白皙如春桃。
柳叶眉微蹙,瞧着平添几分楚楚可人之态。
然而听到声音转过头后,那双眸子里的冷意让人望而却步。
看清来人,谢霜歌的表情才稍稍缓和一些,“你们来了。”
她起身离开床边,绸缎般柔滑黑亮的墨发随风微动,“辛无,你看看他身上的伤,虽然御医瞧过了,但本宫不是很放心。”
她语气熟稔,一下子就叫破了辛无的身份。
辛无一愣,看了辛行一眼,辛行茫然回视。
公主怎么会知道她是辛无?还叫的这么自然?
谢霜歌见他们没动,后知后觉哪里不对,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她应该是不认识辛无的。
空气忽然安静,气氛莫名尴尬。
谢霜歌轻咳一声:“别管那么多了,先看看你家大人。”
“……是。”辛无压下纷杂的思绪,路过谢霜歌的身边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瞄她两眼,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嘉宁公主?
长得确实美,精致美艳又不失大气,主子会喜欢她,好像也不奇怪。
然而所有的念头在看到床上那个人的时候都化为了飞灰。
“主子!”辛无震惊,“怎么伤成这样?”
她有些懊恼,早知道她多问传话人几句了,好在她的药箱里什么东西都备着。
她坐到床边放下药箱,先检查了一遍楚无恨身上的伤,又给他把了脉,神情逐渐凝重。
谢霜歌在边上看着,面色没多少变化,就是手背上被自己掐出了好几道小月牙。
辛行:“……”
“还行,死不了。”辛无收回手,翻腾着自己的药箱。
谢霜歌:“……”
辛行:“……所以到底怎么样?”
辛无拿出药粉,冲辛行勾勾手指:“过来,把他衣服扒了,扒干净点,别连血带肉的糊一起。”
辛行赶忙给她使眼色,公主还在这儿呢,说话就不能稍微委婉点?
辛无一怔,随即看向谢霜歌,“抱歉,属下没大没小习惯了,公主勿怪。”
谢霜歌摇摇头:“方才御医说他撞到了头,可能会有些后遗症,你看过之后以为如何?”
“后遗症嘛……”辛无摸着自己的下巴打量着楚无恨,“应该是有的,但到什么程度不好说,所以这段时间要非常小心,尽量别让他的头动来动去。一切得等他醒来再做定夺,不过依属下愚见,虽然撞得不轻,但位置不是很危险,所以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后遗症,公主稍安勿躁。”
“那就好。”
谢霜歌终于放开了自己痕迹斑斑的手。
辛无又道:“请公主帮忙让人抬热水来,我们要给主子清洗上药,当然,公主可以回去休息了,这边有我们看着。”
谢霜歌点点头,深深的看楚无恨一眼,转身出去吩咐人了。
不过她没有听话的回去休息,而是在外间的榻上坐着,看着东方渐白,怔怔出神。
水换了一盆又一盆,从一开始的暗红,到浅红,再到轻微浑浊,她的心跟着一点点上浮,浮出水面,她才能稍稍呼吸。
无助担忧和困顿织成的大网,终于在晨光乍破的瞬间,化作了齑粉。
谢霜歌缓缓站了起来,辛行端着一碗药进来,见她还在,愣了下,随即劝道:“公主还是回去睡一觉吧?”
“不用,本宫睡不着。”
“药都上好了?”
谢霜歌跟着辛行往内室走,辛行稳稳的端着药,“上好了,主子现在有些发热。”
谢霜歌脚步微顿,再动起来的时候不由得快了一些。
辛无帮楚无恨挑出伤口里的碎草,泥沙,累的不轻,好不容易折腾完了,此时靠在椅子里昏昏欲睡。
听到脚步声却在一瞬间警惕的睁开眼,见是辛行和谢霜歌才收敛锋芒,“公主还没睡?”
谢霜歌点点头,“本宫让人收拾了东厢房,这几日你们就住在那边,也方便。”
“多谢公主,只是……”辛行捧着药碗迟疑的问:“陛下会让主子在公主府养伤吗?”
辛无也担心这个,但楚无恨现在的模样明显不适合来回折腾,一不小心就会让伤口崩裂。
“不用担心,陛下那边本宫会去说,这点面子,本宫还是有的。”
谢霜歌在床尾坐下,辛行没再多言,和辛无合力把楚无恨扶起来,靠着辛行的肩膀,辛无试图捏开楚无恨的下巴,好把药灌进去,可楚无恨硬是紧咬牙关,一点都没有松口的意思。
辛无气笑了,“主子还真是谨慎,都成这样了,还不许人扒他的嘴呢。”
谢霜歌看着楚无恨苍白的脸,心里一动,忽然道:“我来。”
“啊?”辛行和辛无面面相觑,都有些怀疑。
然而谢霜歌没和他们解释,她伸出手,辛无犹豫片刻,还是把药碗递给了谢霜歌。
谢霜歌冲她笑了下,凑近一些,一手端碗,一手捏了捏楚无恨的手指,“楚无恨,起来喝药了。”
她垂下眸子看着药碗,轻声道:“你要是不喝,你的荷包就没了。”
辛行:“……”
这是什么新的喂药方式吗?
辛无更是云里雾里,不过很快她就发现楚无恨的睫毛动了一下。
“主子?!”
谢霜歌一愣,紧张的盯着他:“楚无恨……”
浓密的睫毛颤动片刻,像陷在泥沼里的蝴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睁开,露出了里面泛红迷茫的眸子。
那一瞬间,他看到的只有透过窗棂的光和谢霜歌。
他眸光汇聚,落在谢霜歌的脸上,嘴唇微动。
“你要说什么?”
谢霜歌听不到,就凑近了一些,然而下一刻温热的指腹就落在了她的眼尾。
“公主……别哭。”
谢霜歌茫然抬眸看向辛行,想向他求证。
她哭了吗?没有吧?
辛行欲言又止,颇为动容。
谢霜歌垂眸,“啪嗒”一声,一滴泪落进了药里。
满腹心事无从诉,泪落如珠方知哭。
“我没哭,你就这么想要那个荷包吗?之前怎么叫都没反应,一说到荷包你就急了。”她抹了把脸,没好气的说。
楚无恨低低的笑了起来,笑容里满是温柔。
谢霜歌不敢多看,拿起勺子舀了药,吹了两下,觉得差不多了就喂到他唇边:“快喝。”
楚无恨乖乖的张嘴含住勺子,把药咽下去。
辛无悄悄松了口气,和辛行对视一眼,颇觉欣慰。
看样子没什么后遗症嘛。
喂药的时候大家都不说话,等一碗药见了底,谢霜歌把空碗放到柜子上。
“睡吧,等你睡醒退了烧就没事了。”
谢霜歌扶着他躺下,替他掖好被子准备起身的时候,忽然感觉袖子一沉。
她疑惑垂眸,就听楚无恨虚弱的问:“那你还在吗?”
谢霜歌手指微动,看着他的眼睛,良久之后才道:“在。”
楚无恨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第117章 公主的小心机
看着楚无恨又陷入昏睡,辛无劝道:“公主一夜未眠,还疾驰一个来回,身体未必受得了,你刚醒,还是该多休息,这里有属下在,不会有事。”
辛行也附和着点点头:“主子肯定也不想看公主如此憔悴的模样。”
谢霜歌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坚持,点点头:“有劳你们多看着些,我先回去了。”
“公主慢走。”
等谢霜歌离开了,辛无还没收回视线,若有所思的一直盯着外面。
辛行走过来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打趣道:“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辛无冷冷的瞥他一眼,“你就没觉得哪里奇怪?”
辛行茫然:“哪里奇怪?你是说公主?我觉得她挺正常的啊,而且对我们的态度还挺好。”
“这还不奇怪?”辛无讪讪的扯了扯唇,“你之前跟在主子身边,见过公主?说过话?”
“怎么可能?”辛行连连摆手,“我什么身份?还能和公主搭上话?”
别说是他,一开始的主子也和公主搭不上几句话好吧?
辛无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我在此之前,从来没和公主见过面,更遑论交谈,既然如此,她对我们的态度为何如此亲切自然?就仿佛相识已久,半点生疏之感都无,你不觉得奇怪?”
“嘶——”被辛无这么一点破,辛行后知后觉不对劲了。
“也是啊,为什么呢?”辛行转头看了眼床上昏睡的楚无恨,低声道:“难道是因为爱屋及乌?”
辛无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门口的方向,既然辛行都不知道,看来只能等主子醒了问主子了。
谢霜歌离开西厢房后,见外面天光大亮,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周围的云被涂上了一层金边,看起来颇为壮丽。
她忍不住驻足观赏片刻,忽然听到有人唤她:“嘉宁——”
谢霜歌转头一看,是太后。
她提着裙摆迎上去,“皇祖母,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太后梳洗穿戴完毕,一看就是醒了有一会儿了。
“年纪大了,睡不着。”太后握住谢霜歌的手,瞥了眼西厢房的方向,低声问:“一晚没睡吧?看你这憔悴的。”
谢霜歌第二次听到有人说自己憔悴了,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很难看吗?”
太后莞尔,“哀家的嘉宁最美了,就算憔悴也是惹人怜惜的紧,哪里会难看?”
谢霜歌略显羞涩的低下头,挽着她的手臂往屋里走,“皇祖母还没用膳吧?我叫人传膳。”
“好。”
两人入内亲亲密密的挨在一起坐在美人榻上。
谢霜歌抱着太后,头抵在她肩膀上,轻声道:“嘉宁又让皇祖母担心了。”
太后抚摸着她顺滑的长发叹息道:“人活这一辈子,若是了无牵挂,活得也就没什么意思了,有可担心的人,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谢霜歌颇为动容,眼眶有些湿润,“嘉宁好想皇祖母啊,不过一两个月未见,竟恍如隔世。”
“哀家何尝不想你?”
太后抱着她,目露慈爱,“说起来,楚无恨那孩子如何了?”
谢霜歌抿了抿唇,“不太好。”
“太后,公主,先用膳吧。”年春姑姑带人进来。
太后点点头:“好。”
谢霜歌便没再说什么,先去梳洗一番,换了身正经的衣服再出来。
食不言,寝不语,这顿饭吃的异常沉默。
吃完了太后忽然提议:“带哀家去看看那孩子。”
谢霜歌犹豫:“他现在昏迷不醒,皇祖母……”
“放心,哀家就是看看。”
太后执意要去,谢霜歌想着让太后看看楚无恨的惨状,或许日后会对他多几分怜惜呢?
想起楚无恨满身的秘密,谢霜歌觉得这个怜惜很有必要,于是没再阻拦,挽着太后去了西厢房。
巧的是这个时候辛无已经回去休息了,是辛行和锦衣卫在轮班照看着楚无恨。
见到太后来了,辛行等人一惊,当即就要跪下行礼。
太后温声道:“免礼,别吵醒了他。”
这个“他”自然是指床上的楚无恨。
谢霜歌没看到辛无,松了口气,不然一会儿还真不好给太后解释为什么这里会有个气度不凡的姑娘。
辛行看向谢霜歌,谢霜歌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辛行会意,带着锦衣卫退到角落去。
“皇祖母,你之前也见过他吧?”谢霜歌故意让太后回想起意气风发的楚无恨。
太后点点头:“见过,他穿飞鱼服特别出挑,往人堆里一站,打眼就能看见。”
说着她垂下头,看着如今的楚无恨,忍不住倒吸了口气,“怎么脸色如此难看?”
“回太后娘娘,大人是失血过多所致。”辛行适时出声。
太后蹙眉,“这是伤的多重啊?”
昨晚她在谢霜歌的卧房里待着,没过这边来,所以不知道情况,大家都不愿意让她多操心,在楚无恨无性命之忧前,都不敢去打扰她,是以太后什么都不清楚。
谢霜歌耐心解释:“可严重了!皇祖母你是没看见,他那一身血肉模糊的样子,差点救不回来!我去救他的时候,他躺在斜坡下,头上还破了个窟窿,我当时以为他死定了,没想到还能救回来,也是命大。”
辛行:“……”
倒也没这么可怕。
“唉……哀家看看他伤的如何。”
太后面露不忍,谢霜歌掀开被子给太后瞧了一眼,为了上药方便,他们没给楚无恨穿中衣,赤裸的胸膛上一大片细布,几乎没有多少好肉,露出来的完好无损的地方是少数。
肩膀上的细布还洇出了一点血色。
太后不由得别开视线。
谢霜歌再把被子盖回去,状似无意道:“锦衣卫这差事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干不好难堪大任,干好了招人嫉恨,难啊。”
太后赞同的点点头,“所言极是,这次他也是为了皇帝办差,落得如此模样,哀家回去得让皇帝好好赏他。”
谢霜歌闻言看了辛行一眼,冲他眨眨眼。
辛行一个激灵,悄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第118章 我喜欢楚无恨
太后不宜在公主府久留,看过楚无恨后就准备回宫了,谢霜歌与她一起,正好她还有话要和皇帝说,太后还想劝她回去休息,但谢霜歌执意要去,太后也没法子。
谢霜歌直接去了太后宫里,没想到皇帝一下朝就在这儿等着,此时见她们回来了,忙上前扶了太后一把,“母后昨夜睡得可好?头还疼吗?”
“好多了,没事,不用担心。”
太后在主位上坐下,笑着说:“看到嘉宁回来,哀家身上的毛病就都好了。”
皇帝点点头,“母后凤体康健,儿臣就放心了。”
随即他的视线落在了谢霜歌身上。谢霜歌见他眉头一皱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抢在他开口之前道:“嘉宁回去会好好休息的,不会生病。”
皇帝:“……”
他嘴巴开开合合,最后哼笑一声,隔空点了点谢霜歌:“你啊——”
三人一起笑了起来,笑够了皇帝正色问:“无恨如何了?”
提起楚无恨谢霜歌的心情就不好,莫名的有些烦躁,她垂着眼帘小声道:“早上醒了一次,喝完药又晕了,看样子短时间是没法清醒了,不过瞧着不像有什么后遗症。”
皇帝凝眉沉思,“说起来,他到底是个男子,一直住在你那儿也不行,今天就让人把他抬回楚府吧。”
“不行!”谢霜歌立刻出声反驳。
速度之快态度之坚定,让太后和皇帝纷纷侧目。
旁边侍立的宫人都忍不住悄悄觑着她。
皇帝不解:“为何不行?”
谢霜歌耳垂发热,强装镇定,“虽然说男女有别,但那是平常时候,眼下楚无恨的情况舅舅也知道,哪里能随便挪动?万一加重伤势怎么办?而且他撞到头了,御医说如果晃来晃去,很可能会死的。”
最重要的是,楚无恨如果回去了,那他们想见面就难了,卢破军还在她这儿呢,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他要是走了,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且今早楚无恨抓着她的衣袖,问她会不会在,她都答应了会在的。
因为这些,她才不能让楚无恨走。
嗯,就只有这些!她堂堂公主,不能言而无信!
谢霜歌默默攥紧了手,太后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
“可男未婚女未嫁的,就这么住在一个屋檐下,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堂堂嘉宁公主岂不是要沦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一点皇帝绝对不能忍。
“至于说他的伤,让下面的人小心些就是了。”
见皇帝不肯松口,谢霜歌立刻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太后。
太后沉吟片刻,也道:“你舅舅说的对,你正是议亲的年纪,要是落下个不好的名声,耽误你议亲怎么办?”
虽说公主尊贵,但在这个讲究门当户对的世道,不是地位高就能嫁到好人家,门第之间自有自己的标准,哪怕对方是金枝玉叶,达不到标准,他们也不会接受的。
身为帝王,总不能用强权逼迫臣子尚公主吧?传出去像什么话?
谢霜歌见太后也不站在自己这边,呆了片刻。
皇帝附和道:“母后所言极是,既如此,儿臣这就派人去把楚无恨送回去。”
“不行!”
谢霜歌“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皇帝疑惑的看着她:“又怎么了?嘉宁,你一直阻挠朕,莫非有什么隐情?”
谢霜歌有苦说不出,思量再三,她忽然灵机一动,提着裙摆跪了下来。
皇帝一惊:“你这是做什么?”
谢霜歌叹息一声道:“既然舅舅这么问了,那嘉宁也不敢再隐瞒。”
她抬起头直视着皇帝的眼睛,坚定道:“嘉宁喜欢楚无恨,喜欢到茶饭不思,见不到他便无法入眠。”
皇帝愕然:“什么?”
太后挑了下眉,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开口之前百般纠结,但真的说出来了,谢霜歌反而觉得没那么难。
她坦然的重复了一遍,“嘉宁心悦楚大人,所以,务必看着他痊愈才能放心让他回府,这段时间,就让嘉宁照顾他吧,请舅舅成全!”
皇帝懵了一下,他缓了会儿站起来疑惑的看着谢霜歌,“嘉宁,你之前不是喜欢伯阳侯家那小子吗?去行宫前还说等回来就让朕给你们赐婚,怎么现在忽然变成楚无恨了?”
不怪皇帝懵,他不知道谢霜歌和楚无恨之间的羁绊纠缠,在他的印象里,嘉宁刚醒,之前发生的事应该都不知道才对,他还想着要怎么委婉的劝她放弃沈含誉。
结果她忽然告诉他,喜欢的是楚无恨?
谢霜歌眸光游移,“之前是喜欢过沈含誉,但我现在就是不喜欢了啊,我觉得楚无恨比他靠谱,还比他好看。”
皇帝:“……”
“可……你们也没相处过,你怎么就知道他可靠?”
谢霜歌无辜又茫然的看着他,“他不靠谱舅舅也不会用他啊,能得舅舅青眼的,那自然不一般,我相信舅舅。”
皇帝:“……”
他还想再说什么,但这个龙屁拍的属实是让他有点高兴。
他没忍住弯了下唇角。
太后看不下去了,无奈的摇摇头:“嘉宁你先起来,这件事哀家和皇帝再商量商量,晚些时候再给你答复。”
谢霜歌知道见好就收,她站起来冲两人欠了欠身,“嘉宁知道皇祖母和舅舅是因为疼爱嘉宁,所以处处为嘉宁考虑,但嘉宁喜欢一个人,不在乎其他,只要能在一起便好,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何其短暂?若是畏惧流言,束手束脚,活得还有什么意思?”
皇帝一怔,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番话来。
谢霜歌:“希望皇祖母和舅舅再疼嘉宁一次。”
说完,她转身迎着灿烂的阳光离开。
皇帝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无言。
“皇帝。”太后唤了一声,皇帝转回去,“母后,嘉宁好像变了。”
太后笑了下,眸光明亮,“变得更好了,不是吗?”
皇帝默然。
“嘉宁十八了,寻常人家的姑娘,这个年纪孩子都生了,可在哀家眼中,她还是太小了。”
太后起身走下来,站在皇帝身边,和他并肩而立看向殿外。
“哀家昨晚见到嘉宁的第一眼就知道,女大不中留了。”
皇帝不解:“母后何出此言?”
他怎么没看出来呢?
第119章 保护不好她是我们无能
太后瞥了皇帝一眼,想想他后宫里那些妃子,对他的眼光不抱什么希望,“你要是能看明白,也不会对皇后不闻不问。”
提到皇后,皇帝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母后,说嘉宁就说嘉宁,扯到儿臣身上做什么?”
“哼。”太后嗤笑一声,“那就说嘉宁,你当真看不出她的心思?”
皇帝沉默片刻,扶着太后坐回榻上,两人面对面坐着,年春给两人上了茶又退出去。
皇帝盯着茶盏看了一会儿,沉声道:“感觉她对楚无恨确实上心,昨晚沐浴完头发都没擦干就去看楚无恨了。”
“这不就是了,按照嘉宁的性子,若非是她放在心上的人,她才不会多看一眼,怎么可能这么担心?还守了他一晚上?”
“什么?嘉宁守了楚无恨一晚上?”皇帝震惊,“这还是那个拈轻怕重的嘉宁吗?”
嘉宁虽然不骄横,但到底是千娇百宠长大的,多少有些娇气,累的事她从来不做,困了就必须得睡,睡不好还会发脾气,这样一个人竟然能为楚无恨守夜,皇帝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是啊,你没看嘉宁今天憔悴了许多吗?”太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感慨道:“她现在是真的喜欢楚无恨,你何必棒打鸳鸯?再说当初冲喜一事,还是楚无恨解决的,他们俩的生辰八字现在还在宫里放着呢。”
“这倒也是,儿臣也不是想棒打鸳鸯,只是之前嘉宁那么喜欢沈含誉,怎么昏迷起来后就移情别恋了?这速度未免有点快吧?”
皇帝始终想不通这点。
太后摇摇头,失笑道:“你虽然贵为皇帝,但有些时候还不如哀家这个老婆子看的清。”
皇帝不解的看着她。
“嘉宁昏迷不醒这事本身就透着蹊跷,她说自己魂魄离体,说不定是真的,既然如此,在她魂魄离体的这段时间,她去了哪儿,看到了什么,你我都不得而知,嘉宁明显也不愿意说,既然如此,我们也没必要追问。”
她放下茶盏,声音温和:“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她健健康康的,就够了,也许她对楚无恨改观,也是在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比起沈含誉,楚无恨那孩子确实更可靠,脚踏实地又聪明能干,他一心向着嘉宁,定不会亏待了她,如此两全其美,我们为什么不成全他们?”
“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啊皇帝。”
皇帝垂眸沉默片刻,点点头:“母后所言极是,嘉宁也不小了,她既然喜欢那就喜欢,反正我们在能护着她,可……流言蜚语无形刀,万一伤到嘉宁怎么办?”
太后啧了一声,忍不住点了点皇帝的脑袋:“你啊,真是死脑筋。”
皇帝有些委屈的看着太后。
太后哼笑:“嘉宁是什么身份?一国公主,金枝玉叶,若是流言蜚语能伤到她,那就是我们无能!堂堂皇帝,连自己的外甥女都护不住,你还能护住谁?”